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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定远营的营建
对定远营兴建的研究分析,清代定远营建设之前,该地区称为“葡萄泉”,曾为清政府的军马场,称“御马圈”。1726年清代川陕总督岳钟琪奏请营建定远营,1730年竣工并刻碑,定远营的建筑历史在碑文中得到佐证。碑文中提及定远营所在的贺兰山地区是“朔方之保障,沙漠之咽喉”,“且形势扼瀚海往来之捷路,控兰塞七十二处之隘口”等原因,“奏旨特设一营,名曰定远”。该地区是清朝北方的屏障,通往西北沙漠的咽喉要塞,邻近宁夏地区,遥望新疆哈密、巴里坤。在军事、交通上的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岳钟琪在该地区请旨设军营。同时,清初蒙古各部落占据着漠南、漠北、漠西地区,康熙三十五年漠南、漠北蒙古均已加入清政府,而漠西蒙古只有和硕特部落加入,其余部落有的与清朝对立,有的虽并入但还有“放抗之心”,定远营的营建起到了对蒙古部落的有效控制,也促进了清朝边疆的稳定。
2定远营社会文化背景
1731年清政府将其赐给为维护西北边疆稳定而做出卓越贡献的和硕特蒙古王爷,入住这里的第一位王爷是二代扎萨克王阿宝。清政府在蒙族地区实行盟旗制度,册封蒙古贵族,这是清政府维护边疆稳定的一项重要政治策略。定远营内的绝对领导者扎萨克蒙古王爷是政治、宗教、军事三位一体的绝对领导者。“扎萨克”是清政府赐予的爵位,蒙古语为“治理”。定远营地区的蒙古族主要是和硕特蒙古族,其八代九王(加上民国末代王爷达礼扎雅为九代人)中七代人与满清皇族联姻。和硕特部落世代与满清皇族联姻,这是清政府恩威并施的抚绥政策。清统治者为阿拉善王在京城之中建有府邸——阿拉善王府,蒙古王爷和福晋会频繁的往来于北京和阿拉善之间,带来了京城地区先进的文化与营造技术,甚至直接带来京城的建筑工匠,民国时期定远营有“塞外小北平”的美誉。邓小平同志曾说过:“20年代,我从苏联回国,经过蒙古国,到过定远营,那可是个好地方,一座了不起的城市。”这座了不起的城市有哪些建筑特色?
3定远营古城布局概述
3.1定远营周边自然环境
几百年来定远营的山脉水系并未发生根本变化,定远营的山脉是贺兰山余脉,城内将近一半的面积都是山体,地势北高南低、东高西低。城北最高处的喇嘛庙山,占据了城内制高点,可观察城内外情形,同时也供王爷及官员祭祀用。东部高低起伏的山体为防御营造创造了先决条件,军事防御体系的营建与山脉走势密切相关,东城垣结构体系建在山脉之上,东北角伸出一段墙体修建角楼。城北深约6m左右山沟为北部的防御提供天然屏障,定远营周边山体共修建有6座营盘驻扎军队,战争时期提供有效的军事支援。定远营的水系均发源自贺兰山,城南有三道河沟,城北山沟内也有河流,河沟处形成的涝坝可以有效灌溉农田。定远营民间一直流传着关于山脉水系的风水说,定远营处在城南南梁山与城北后营盘山之间的盆地,俗语“二龙戏珠”。同样,城南三道河沟与南城门伸出的南大街形成汉字“王”,定远营城垣结构体系与城内喇嘛庙山构成“白”,上白下王为“皇”,当然这些也只是民间流传的说法。
3.2城市格局
定远营的营建主要为了军事防御,城市受当时制度要求规模较小,城垣体系范围内为18ha。建造者将长远发展放在了城南的三道河地区向南延伸,这也是今天巴彦浩特镇的城市发展轨迹。这一时期城内主要建筑有参将衙署、军营、城隍庙、三世佛殿等。1731年和硕特蒙古王爷入住并对此开始了长达200多年的统治,自此开始进行了如火如荼的城市建筑,参将衙署成为阿拉善王府,三世佛殿由汉传佛教性质转变为藏传佛教,日后成为阿拉善地区八大寺庙之一。至全国解放前定远营拥有了行政、军事、宗教、居住、园林等多种建筑类型。阿拉善王府建筑群位于城市东南,包含了西路、中路、东路、新官邸区和花园,占据了城内近一半的面积。值得一提的是古城拥有儒教、佛教、道教丰富种类的宗教建筑,王爷家庙延福寺位于城市中央的重要位置,是城内最大建筑群,这与清朝在蒙古族地区对藏传佛教的大力提倡密切相关。城内城隍庙是除延福寺外最大庙宇,孔庙、关帝庙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坐北朝南的定远营魁星庙位于东北角,此外在王府内建有马王庙、娘娘庙,南门翁城内有南天门守护神赵公明的财神庙,建在山体之上的东侧城台之上有山神庙。剩余西北的大面积空地供王爷近亲、官员居住的居住建筑,民国时才开始有商业大亨入住。
4多元建筑文化影响下的定远营古城
4.1中原传统文化的体现
在华夏文明的土壤之上营建的古代城市一定受到中原汉族文化的影响,定远营建成之初便由汉族将领川陕总督岳钟琪请旨兴建,督理由侍郎通智担任。王爷会直接从京城之中请来工匠修建定远营,因满蒙联姻的缘故,王爷、福晋及其子女有大量时间在京城居住,促进了定远营对汉地京城文化的吸收。定远营所在阿拉善地区从汉代开始就有汉族人活动,受自然地理条件的苛刻限制,该地区不利于农业发展,很长的一段时期没有大规模的人口迁入。直至清代乾隆、嘉庆时期因清朝的边疆政策,甘肃、绥远、山西、河北、宁夏等地汉族人迁入阿拉善所在的蒙古族地区谋求生计,虽人数并不多,但汉族人对定远营建筑文化的形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中原传统建筑文化在定远营的营建中体现在很多方面,城市营建遵循堪舆理论。定远营内有三教同奉的文化特点,这是中华传统文化对宗教包容性体现。藏传佛教寺院延福寺前身为汉传佛教寺院,明代便兴建了三世佛殿,蒙古王爷入住后,因与藏传佛教的渊源、清政府的大力推崇改为藏传佛教性质,整体布局以中轴线贯穿的,符合汉式寺院的对称布局方式。结合起伏的山势定远营城内、外兴建有多处花园,城内的王府花园、城外的东、西花园都有对中原地区园林跌山造景文化精髓的模仿,这些园林的营建在阿拉善地区是从无到有的重要历史阶段。城内民居区的街巷布局规整,至今保留有清代、民国时期的街巷肌理,民居区布置牌坊,是主要民居组群的入口处,同时也布置在城隍庙前,作为其前导空间,匾额写有“神明电照”四个汉字。六代王爷之后的丧葬习俗采用了满汉结合方式,改用棺椁和土葬,葬于阿拉善王陵之中。
4.2和硕特蒙古文化的体现
1686年定远营附近地方划定为和硕特部落牧地,1731年王爷入住定远营,和硕特蒙古部落开始了由游牧转向定居的生活。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218年间,蒙古族深深影响着古城建筑文化。城内的和硕特蒙古族大部分是王爷近支,和硕特部为卫拉特蒙古四部之一,先祖为成吉思汗之弟哈布图哈萨尔,为黄金家族。和硕特王府墙体四周为白色,因此有“沙漠白宫”的美誉,这与蒙古族文化中对代表圣洁的白色推崇有关。定远营兴建初期,并没有足够的固定式建筑供给居住,蒙古族传统的民居——蒙古包会融入到当地居住建筑中。蒙古族人以西北为最为尊贵的方位,在此方位会供奉祖先牌位、古代神灵,王府家庙——延福寺庙位于王府西北,中路的先祖祠同样位于二进院院落西北侧。在延福寺庙以北的喇嘛庙山上每年正月十五日之前都会举行特有的宗教活动,将阿拉善和硕特旗的腾格里战神或者苏勒德腾格里挂在旗杆上,进行祭祀。与中原汉人不同的是北方民族以西为尊,西侧建筑地位高于东侧;以武为大,武官地位高于文官,体现在王府中路行政建筑的布局中则是武官于西侧办公,文官于东侧办公。和硕特蒙古人居住的四合院正房招待贵客、寺庙喇嘛诵经、举办婚礼等活动场所用,西厢房为一家之主住所,东厢房供老人、孩子起居。院落布局及单体建筑构件高度效仿北京四合院,院落由正房、厢房、院门及院墙组成。但与北京四合院相比有很多不同之处:宅门位于中轴线上直对正房,与蒙古人热情开放心态有关,当地比较有特色的是马鞍形门楼,因该地区风沙强,昼夜温差大,无倒座。
4.3满清皇族文化的体现
和硕特王府中路行政建筑的前身为1730年竣工的参将衙署,《大清会典》工部有记载:“各省文武官皆设衙署,其制:治事之所为大堂、二堂,外为大门、仪门,大门之外为辕门;宴息之所为内室、为群室,吏攒办事之所为科房,大者规制具备,官小者以次而减,佐贰官复视正印为减”,“按察使司及府、厅、州、县署,署侧皆设库狱;教官署皆依放明伦堂;各府及直隶州皆设考棚;武官之大者,于衙署之外,别设教场演武厅”。中路核心建筑为大堂——迎恩堂,面阔五间,有抱厦并月台。衙署建筑具体规制在《钦定大清律例》卷十七“礼律仪制”中规定:“房舍并不得施用重拱重檐,楼房不在重檐之限”,“三品至五品,厅房五间七架,许用兽吻,梁栋斗拱檐确青碧绘饰,正门三间三架,门用黑油,兽面摆锡环”。参将为正三品武官,定远营衙署正门面阔三间,厅房——迎恩堂面阔五间,这些符合《钦定大清律例》的规制。1731年清政府将定远营赐给和硕特蒙古王爷,参将衙署沿用为和硕特王府中路建筑,并没有改变其建筑规制。此后修建的东路、西路辅路建筑遵循清代法典对王府的规制。《大清会典》中将蒙古各部落的封爵制度按八个级别划分,级别高低顺序为: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台吉、塔布囊。对每个级别都做了详实的规定,《大清会典事例•工部》:“禁令:顺治初年定,王府营建悉遵定制。如基址高或多盖房屋者,皆治罪。”《大清会典》对郡王府规定:“正门五间,启门二”,“正殿也五间”,“翼楼皆五间”,“后殿五间”,“后寝五间”,“后楼五间”,“殿不设屏座”。和硕特王府正门沿用参将衙署时期的三间,而没有改建为五间,而新修建的东路寝殿二进院正房、三进院正房为五间。清政府也为和硕特蒙古王爷在京城建有阿拉善王府,供蒙古王爷和福晋居住。
4.4藏传佛教文化的体现
定远营与藏传佛教渊源颇深,1642年(明崇祯十四年)和硕特部落首领固实汗驻藏并扶持藏传佛教,1686年,和罗理借达赖喇嘛之言上书请赐牧地。和硕特部第二代王爷阿宝曾经奉其父和罗理之命,护送达赖喇嘛回西藏并统兵驻守西藏四年,将青海的甘珠尔经和宗喀巴佛像带回。阿宝入住定远营后将定远营内一座汉传佛教属寺三世佛殿改为藏传佛教寺庙并大力加以倡导——即延福寺。六世达赖仓央嘉措1716年至1746年间在阿拉善地区传教三十年,期间曾到过定远营延福寺,这些交流活动大大促进了蒙藏的文化融合。清政府出于政治的需要在蒙古地区对藏传佛教的大力扶植和利用,对藏族佛教文化的传播起到重要推动作用。乾隆认为“兴黄教,即所以安众蒙古,所系非小,故不可不保护之”。民国时期阿拉善的藏传佛教寺庙已达40座,形成了以八大寺庙(包括延福寺)为主的阿拉善地区藏传佛教寺庙体系,定远营东郊的雅尔庙也是藏传佛教性质。阿拉善地区的各大寺庙广为流行“查玛”活动,是藏传佛教驱魔辟邪的一种宗教活动,反映了信徒祈求吉祥的愿望,意为凶煞的舞蹈,融合舞蹈、音乐、诗歌、美术的宗教艺术形式,具浓厚的艺术色彩,通过视觉感官传授佛教思想。延福寺山门前是举行“查玛”庆典活动(跳布踏)的广场。延福寺举行的吊唁和出殡仪式非常隆重,各大寺院的喇嘛都会来此念佛诵经。现存藏传佛教延福寺保留相对完好,建筑布局中将汉式寺院的主体建筑大雄宝殿改为藏式风格的大经堂,这样的布局手法常见于蒙族信仰藏传佛教地区(图16)。大经堂的平面更多体现藏式建筑特色,“回”字形的布置,提供了求佛转经的通道,是藏传佛教重要体现,同时底层至顶层的平面形式有较大变化。建筑造型为汉藏混合式,屋顶将传统的歇山顶与藏式平顶相结合,在细部处理上也体现藏式建筑特点。
4.5回族文化的体现
清乾隆年间最早一批的回族人来到定远营地区,是当时第三代王爷罗布藏多尔济随征新疆带回的哈萨克降卒,俗成“缠回”,归化后随旗人风俗,回教信仰不变。其余大部分回族人为周边宁夏地区来此从事商业活动回族人,逐渐定居于此。定远营的回族人主要集中在城南三道河沟地区。定远营还有一部分信仰伊斯兰教的蒙古人被称为“蒙古回回”或“缠头回回”,信仰伊斯兰教的蒙古族的源流有三种说法:其一,据说元末明初西北地区蒙古族就有信仰伊斯兰教的,从新疆迁徙到阿拉善地区宗教信仰不变;其二,第二代王爷阿宝康熙年从青海迁徙到西套时,带回了青海西宁的“蒙古回回”百余人;其三,第三代王罗卜藏多尔济征战新疆而带回了哈萨克族的降卒,他们与蒙古民族相处和睦,后加入蒙古部落成为蒙古人,但伊斯兰信仰不变。民国时期,最初的礼拜堂是在三道河商业区的万盛店中两个房间中。后建了伊斯兰教建筑两处,第一处是1929年在商号万盛店院内由回民集资修建“下寺”也称“老寺”,位于三道桥以南。1941年因伊斯兰教信仰的人口规模不断壮大和教派的区别,便在南梁顶东沿建设了第二处伊斯兰教建筑,称“上寺”或“新寺”。除了人口的流动因素外,行政上也曾两次隶属于宁夏:1376年明朝始置宁夏卫,控制范围包括定远营所在地区;1928年-1954年属宁夏省。相似的地理气候,也容易使两个地区的建筑形制相互借鉴,宁夏地区的建筑文化逐渐融入当地,主要体现在单体建筑形制上,定远营内的建筑大多厚墙、平顶、土坯材质、屋内布置有火炕,在民居中表现尤为明显,这些都是宁夏地区建筑的典型特点。
4.6西方文化的体现
1864年(同治三年)罗马教皇非法指定清朝的蒙古族地区为“圣母圣心会”教会的宗教传播范围,属天主教,这使得阿拉善地区天主教的势力迅速增大。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基督教牧师马衣山来到定远营传道。1926年瑞典人基督教牧师浦博爱及妻子李美玉来到定远营传教。1938年-1944年,定远营信仰基督教民众已有百余人。有记录可查的定远营的基督教建筑为牧师浦博爱及妻子李美玉1926年(民国15年)建造的福音堂。在民国时期“洋居风尚”盛行的大环境之下,蒙古王爷和福晋往来于北平与定远营之间带入了西方建筑文化。西方建筑文化因传入时间较短,城内西方文化影响下的建筑风格主要体现在王府群落中改建、新建的建筑单体中。东路一进院的东西厢房的檐柱民国时期改建为欧式风格,柱子伸出屋面之上,柱头有装饰,材质为石材。1931年二进院的大殿正立面改建为以“延年益寿”为主题的欧式风格,立面三段式,青灰色砖石砌筑五个连续的半圆形拱券门,檐柱高出屋面,柱身有排水设施,拱券之上的山花纹样各不相同,有仙鹤、植物、仙鹿、宝瓶、莲花,立面写有“益寿延年”四个汉字。1943年末代王爷达理札雅兴建的新府邸建筑群落,现仅存的寝殿是一座集居住和办公功能为一体的建筑,无论是平面布局还是立面造型均具有浓厚的西方建筑文化色彩,这座寝宫仿照了京城中阿拉善王府中的一座二层建筑,因主客观原因只建了一层。材质为青灰色砖石,平面“凹”字形,突出部分为八角形,平面左右基本对称,中间南北向走廊贯穿,房间沿走廊东西两侧布置,四个直通室外出入口,主入口位于中轴线上,立面三段式,突出八角形部分为平屋面,设有排水构件,主体屋顶为悬山顶,中西合璧建筑风格。
5结语
在实地调研踏勘中发现,由于人们文物保护意识的不足及年代久远,定远营内的部分古建筑残损严重,希望各界投入科学力量和资金到定远营古建筑的保护中。定远营是一座有着丰厚建筑文化遗产的古城,但因地处西北边陲古镇,并没有得到外界太多的关注,希望本文能够让定远营被更多人所熟知。定远营建筑吸收了如此之多的文化:清朝礼制制度、藏传佛教文化、蒙古族风俗习惯、汉族建筑文化的大统思想、回族文化、民国时期传入的西方文化,这些文化在这座西北边陲古城彼此融合、转化、补充,映射出和硕特地区特有的建筑文化理念。本文针对定远营古城保护发展中所存在的深层次问题并未提及,希望古城的修缮与重建过程中能满足历史诉求的表达,并能促进古城持续长久的发展下去仍然是进一步研究的课题。如何更深入的研究古城历史建筑资源的保护,使得古城建筑历史价值得以保护和延续,仍待广大学者进一步深入研究。
作者:王卓男 王敏 李志忠 单位:内蒙古工业大学建筑学院中冶地建设集团三河建筑设计咨询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