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古代文学中的言象意及审美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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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古代文学中的言象意及审美意义

摘要:“言”、“象”、“意”的概念及关系,在中国古典文论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无论在古代诗歌还是散文中,都可以找到言、象、意这三者的踪影。随着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的不断丰富和发展,人们对言、象、意关系的讨论也从未停止。本文通过比较和分析中国传统文学中言、象、意的发展变化以及在作品中的应用,追溯由“言、象、意”所建构起来的作品内部的审美层次结构,去体会古典文论中的美学意义

关键词:言;象;意;古代文学;审美

言、象、意的概念范畴,不仅是哲学学科重点关注的对象,对中国古代文学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作为艺术性最为突出的一种形式,语言使用得是否恰如其分直接影响着作品的价值表达;而“象”在文学作品中一般呈现为艺术形象,它是读者体会文学内容、获得审美感受的直接途径;“意”可以说是作品的一种意蕴氛围,也是主观性的个人情感流淌,它对文学品格具有更高一层的领悟和追求,能够赋予作品更深的意蕴和非同一般的意义。关于言、象、意关系的辩论早在先秦时代就已出现,到魏晋时代,“言意之辨”的争论更为激烈。因而,分析言、象、意之间的关系有助于理解中国古代文学所蕴含的独特思想内涵。

一、言、象、意之间的关系与发展

(一)言、象、意的文学特点

言指语言,包括口头语言及书面文字表达。语言看似可以表达所有思想,囊括非常广泛的文学范围,但庄子却认为语言的表达不是无限的,它无法充分地表达我们的思想。嵇康认为言不尽意,语言只是一种符号和工具,只能从某种角度或者片面地表达事物的情态,也无法完全表达文字的意蕴和思想。在《周易•略例明象》中,王弼提出:“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物象,能够呈现思想。语言,能够塑造物象。表达想法思维没有比物象更好的,描摹阐述物象没有比语言更为详尽贴切的。王弼提出了“言”与“象”之间的联系,并认为二者缺一不可。象可以是感知的自然现象,如星象,象征性的符号,比如说八卦,还有占卜里面的造文,同样它也可以代表着所象征事物蕴含的特性和规律。象在后来慢慢完备发展,所以有了意象这个概念,物象有限,意象则无穷。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提出:“唐人尚意兴而理在其中”,他指出唐代的诗歌所蕴含的哲思道理是通过意象流露出来的,我们以象来无限地接近言,意象作为言语的载体,来阐述文章的义理。象在诗歌语言表达中的地位可见一斑。意作为古代文论中一个重要的文学概念,在魏晋时代就已经出现了,比如说著名的魏晋玄学“言意之辨”。庄子说:“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庄子认为想法是无法完全用语言表达的。意为道,而道之玄理不可破,更无踪迹可寻,所以说意在一种层面上是难以捕捉的,它需要一种灵动的感知认识能力而无法去用语言言说。但是,庄子并没有完全否定言语的作用,他认为言意之间是有必然联系的,只不过需要借以“象”来承载。同样,意一般具有形而上的意味,它是一种以内之心去感外物之情的文学状态。意的极致运用是追求一种空寂超逸,不着形迹的格调和境界。诗的意趣,往往无法得到理性的阐释,它仰仗于感性的渗透,寻不到具体的踪迹,更留下了充满余味的想象空间。

(二)言、象、意的关系

《吕氏春秋》认为语言是表意的工具,意义可以通过语言这一形式传达,支持语言基本可以表达意义的观点,反对语言和意义相互分离。在言意关系的争论上,“言以尽意”是《吕氏春秋》的主要倾向和重要观点。孔子提出“圣人立象以尽意”,圣人立卦象来表达他的思想,揭示事物的内部规律。语言和文字固然不能完全表达圣人的意思,但是我们可以借助图案,也就是“象”。象作为言语的载体,作为言、意沟通的媒介,比文字更为生动形象,它呈现出的是事物具体的情态,从而传达我们的思维。“言之不足,则辅之以象”,思想离不开“象”,言语也离不开“象”,“象”是沟通“言”和“意”的桥梁和轨道。若不能入象,则不能悟其妙,现其意。当我们连接了“象”和“意”的关系,那我们获得的最终的审美感受和审美目的则是最深层面的“意”,而过程中帮助我们理解“意”的“言”和“象”则逐渐会被忘却,这就是庄子所说的“得意而忘言”以及王弼所说的“得意而忘象”。这种文学创作不再拘泥于形式,而是把握了文学艺术的形式和境界,让文学从表象走入本质,使客观的文学形象和主观的文学感受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言的意义一般是比较确定的,但是我们对意的含义一般有多重的理解,所以言意之间的关系是存在变量的。自古以来对言、象、意关系的辩论也甚多,但总的来说,言、象、意是不可分割,紧密相连的,言以生象,象中含意,寻言可以察象,寻象可以知意,而意又蕴藏其中,三者融为一体,浑然为境。

二、言、象、意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的体现

(一)庄子语言艺术的魅力

语言的魅力,在庄子的散文中可谓表现得淋漓尽致,语词之瑰丽潇洒,气魄之壮美雄奇。文字极美,恣肆以适己,意境宏大,不限于六合。庄子善于用言语来说理,但却不是用枯燥生硬的文字。他的语言上天入地,洒脱无滞,无论是从节奏上还是韵律上来说,都呈现清新超脱之风范,给人以至灵至空的格调。庄子在《在宥》中写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庄子认为道是无形无迹,超言绝象,这也正是“意”的一种表现。庄子之寄言出意倾向,使得他的文章挥写自如,洋洋洒洒似游于天外。庄子善用想象、比喻、夸张等修辞,笔下之枯骨、鸟兽、花草、日月皆能言语。以《逍遥游》为例,从题目分析,逍遥仿佛是一种静态的神思,游是一种动态的形式。静要逍遥,不是死寂,即便是枯木顽石,也有时间在其之上流淌而过;动要游,是要有所进入、有所依循,无拘无束而得自在。庄子的笔墨之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开篇一鱼一鸟,云水相融,天地相交,这是庄子所营造的意境。“象”之真,“意”之切,让人甚感灵动,不觉呆板。化天地之气抒发内心之意,文章似浑然天成,无法捉摸,用理性思考固然意味深长,用感性去体会也极其畅快。

(二)诗歌之“意”

就我国古典诗歌而言,诗人所写的景色,所吟咏的客观之物,就是我们所说的“象”;而借景所抒发的情感,歌咏自然物所迸发的志气,就是我们所说的“意”。可以说在诗歌之中,“象”与“意”的结合,就是主观与客观相互融合的表现。所谓言,就是表达的工具,口述出来的叫做语言,书写出来的叫做文字。诗词作品有具体的情感,并不是抽象的哲学理论,它的每一种情感的寄托都可以找到与之匹配的物象,言以传意固然为妙,若能言之有巧物,便更能为文章润色添彩。宋代的文人诗人崇尚意,比如梅尧臣所写“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他认为真正的意存在于言语之外,而无法完全用语言表露。比如谢灵运的诗歌“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诗中的象丰富而生动,而言不尽的意则通过象的呈现表达得淋漓尽致,回味则韵味无穷,千古不尽。同样,把象和意融合的极为绝妙的诗人李白,他的诗歌中运用了大量的自然意象来描画自然山水或者表达思想感情。在《送友人》中,“青山”对“白水”,“浮云”对“落日”,意象之间工丽的对偶,不仅使诗歌的语言朗朗上口,而且使其意蕴延绵悠长,全诗境界清明高远。用山水意象烘托出缱绻的情谊,未见“送别”二字,其笔端却渗透了深深的惜别之情。“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浪漫主义手法所营造的意境别有一番韵味,却始于文字而飘乎其外。在李白的诗歌中,“意”的立足早已不是传达作者思想情感的唯一方式了,它同样代表着一种精神境界,一种狂傲不羁,飘逸若仙的思想情操。

三、言、象、意的诗意解构之美学特点

(一)主观与客观的统一

中国传统美学一般赋予“意象”的形式为“情景交融”。情景交融,达到意与景的完美契合,用心境去领导、统帅物境。比如说,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全词没有运用一个“凄凉伤感”之词,而是由多个名词性景物构成,这些意象的选择正是作者写作的独到之处,“藤”对“枯”、“树”对“老”、“马”对“瘦”,单看这些意象便给人以萧瑟之感,作者在此之上将其融合,将“凄冷”的意象叠加,便晕染出了西风漫道的荒凉之感和漂泊天涯的羁旅愁思。诗人作为审美客体,他具有感观性、主观性。客体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但“象中之象”是远远不能构成意境的,单个意象的拼凑只是客观事物的堆砌,审美客体必须要被赋予审美主体的精神痕迹,才能够真正达到言、象、意的完美统一。言、象、意正体现了人的内心与自然外物之间的微妙联系,是情思与景物之间的统一与融合。受中国古代文化建构的影响,作家深知文艺与生活的世界相辅相成的真谛,因此由“实”入“虚”,无穷之间就没了界限,文字之外的空白就成了“意”随意挥洒的想象之域,也是中国文学艺术追寻的最高审美取向。

(二)含蓄美与超越美的结合

中国的传统文艺作品,其内蕴都传达了一个相同的美学倾向:尚意,体现了中国古代整体的审美风格:含蓄之美。我国古典文学艺术把含蓄之美作为较高的境界追求,文学作品所追寻的是一种“韵外之致”。而这种表现方式正呈现了意境的特征,它是避免文学作品表达生硬、直白浅陋的艺术手段,所以“意境”是一种朦胧无限的超越之美。文学意境的审美特征有“虚境”“实境”之分,“实境”是意境中真实存在的景、形、境,“虚境”是由实境诱发和开拓出来的审美想象空间,比如李煜的《虞美人》:“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实象与虚象对应描写,给人以物是人非之感。作者把“愁绪”化作奔流的春水,把内心的情赋予外物的景,情感表达既贴切又不直白,含蓄而不空洞,在有限的情景交融中达到了无穷无限的韵味,给读者开拓了更为丰富的审美想象空间。通过有形和无形的相互交融,把艺术作品的韵味延至无限。这里所说的超越美具有两层意思,一是内部的超越,即“意”对“言”的超越,这里的超越是形而上对形而下的一种超越。“意”在“言”中,却比“言”有更重大的意义;而“意”在“言”外,它又有随意发挥的可能性。所以说,“意”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言”,并且赋予了“言”更深层次的意义和无限发挥的潜能。二是外部的超越,当言、象、意三者在作品中融合到了极致,文学表达也就没有了规定和束缚,文字对文本的限制也因为“象”和“意”的存在而不复存在,那么它对文学作品自身也是一种超越。无论是在结构还是文本意义上,都跨越了传统的维度,主体的艺术意识和创造性都有了进步和发展。言、象、意所形成的三维框架中,“言语”所构成的第一空间,“象”所构成的客观物质形成的第二空间,意蕴延长所留有的余味形成的第三空间,共同形成了文学空间的张力性和无限性,从而揭示由“言、象、意”所构成的境界结构关系,并透过文本层次关系去发现言、象、意的审美价值,追寻语言艺术的美学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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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常羽萱 单位:黑龙江大学研究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