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建筑特异性空间设计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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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建筑特异性空间设计手法

1作为科学与艺术的建筑

作为最古老的四大职业之一,建筑师的身份在历史中早已脱身于搭建房屋的匠人,对于城市物质形象与社会文化审美扮演着仲裁的权利角色,并逐渐演变成具有执业资质的置业顾问。正是因为这种工作重心的转移和时代需求的改变,建筑师在工作中往往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个人灵感的捕捉与创意的实现中,主观地将建筑当作“艺术品”来设计把玩。尽管对于广大普通的使用者来说,落成的建筑物可能和我们生活中的其他物件等同,也不过是一种体量庞大的“产品”,并不会着意生发出设计师所期待的某种共鸣或互动。就如同可以想见,在人们使用手机带来的便利时,却不会深思其中的科学原理,抑或玩味其中的美学玄虚。在如今这个的时代,虽然人们空前地标榜自己在审美方面的追求,但在平常的日子里,在忙碌的情境中,美的感知是难的。作为科学与艺术的建筑,一方面不能脱离于物质世界的束缚,另一方面在追求精神世界的路上又没有足够的魄力背离人情的指摘。建筑,并不具有“被理解”的特殊待遇。历史上的诸多建筑设计理论已经反复论证或影射过:建筑空间并不是某种定式的、先存的、不受社会实践变化影响的背景,而是为了占据其中的使用者及其活动所构建的。从这个原初的意义上来讲,建筑语义的可认知性可以转译为空间对于人类精神情感层面的回应与追求。因而在一个令人愉悦的建筑中,空间不再是数学的几何概念,而应该是可以拓展变化的[1],这使得空间的构建过程变得无比复杂,充斥着模糊要素的介入。建筑师虽然不能够通过一系列科学体系的分析程序,“归纳”得出一个复杂建筑的整体,因为无论是形态的生成还是空间本身,在设计与体验环节都是部分与整体协调变化的,但这其中,那些遵守一贯规律的变化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被预测的,而那些小的或者不规则变化的则是无法预测的,是设计师发挥“直觉性”创造的空间异化点[2]。建筑空间的异化是建筑师最得心应手的路数,即抓住建筑设计中某一个部分的矛盾为出发点,加以仔细雕琢,使之成为现存原型的变异体,成为整个建筑的高潮点或志趣所在。空间的异化常用来巧妙地回应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逐渐重视的功能需求、人性化情感需求乃至社会性的精神追求,同时可以将建筑师的个人表演情结借以发挥,免除了自说自话的尴尬。本文对建筑空间异化的概念,包含设计手法、空间形态、功能主题、创作思维、建筑师的角色几个层面进行分析。

2建筑空间的异化分析

2.1设计手法层面

对于空间的异化,在手法层面最初可以追溯到工艺美术运动和新艺术运动时期。那个时期的建筑师倾向于将建筑理解为体量框架与装饰手法的二元结合,力求在艺术形式上突破传统,企图在视觉环境上打造一种全新的、异化了的空间来完成建筑的革新[3]。例如高迪,在他诡谲的雕塑性造型上(图1),镶嵌着细致入微的装饰物,使得使用者所接触到的界面在远近高低不同尺度能够不断呈现出惊喜的效果。虽然这种方式很多情况下取决于建筑师个人的审美趣味和创造力,但有时却能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触及人们内心孩童般的悸动与愉悦。活跃在20世纪中后期的奥地利建筑师Hundertwasser出身为画家,他的画风淳朴而童真,色彩明亮而大胆,他的建筑与高迪有着相似的气质(图2),虽然更像是他的画作在建筑上的转印,但童话元素拼贴出的一个个充满怪诞的小场景优雅而温馨,仍旧使人不禁莞尔,揣测起建筑师的创作历程。除了高迪惯常为他的建筑设计独特的家具与物件,这种装饰化的手法后来演化为偏向于家具化的设计,也为一些“偏情”的建筑师所继承。“建筑人情化”的代表建筑师阿尔瓦•阿尔托便见长于对建筑部品进行推拿,在他的玛利亚别墅中,有些建筑的部分便被异化为家具。阿尔托还设计了不少以人为本的木质家具、玻璃器皿、生活器具甚至五金构件,它们在被打散异化的空间中既起到活化的作用,也增加了空间的可亲度,使整栋建筑变成视觉浪漫、触感温情的环境,使用者在其中,可以以近距离的尺度和生活化的视角,体察到每一处耐人寻味的细节。像阿尔托这样将规整的空间整体分解来考虑,把建筑设计异化为每一小部分具有“差化性”设计的作品[4],被肯尼斯•弗兰普顿称作“异质共存”的建筑。罗伯特•文丘里在他的名著《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中也对这一手法给予高度评价,呼吁一种“复杂而有活力”“兼容并蓄”“对立统一”“模棱两可”的建筑。“异质共存”给予建筑一种概括了多元化的模糊的空间美学,同时并置的各个部分发挥了媒介的作用,使空间明确的几何形体和界定被消解,不再具有可以推理的某种既定空间属性,也就是说,这种混杂的不确定性“能用较少的代价,传递足够的信息”,让人们在其中自由、有创造性的使用每个部分。这种方法既可以包容人的细微需求,又可以兼顾地方特色,发挥建筑个性。日本的黑川纪章则相似地认为“应该重新探明并拾掇起被功能主义抛却的东西——中间区域和模糊性”[5],并对生发于日本传统空间中的“缘侧”(檐下的廊子)大加提倡。美国建筑评论家查尔斯•詹克斯在他的《后现代建筑语言》中将这种空间称为“后现代空间”,其意类似。在后现代的一些作品中,如妹岛和世设计的劳力士学习中心和蓝天组设计的慕尼黑宝马博物馆(图3),都是在包罗融合的中介空间中混杂异质元素[6],这样一来人的流线具有了探索性,静态的使用空间可以适应多种变化的场景,实现了人的行为感受、环境的美学表现和物质的功能需求取得动态平衡。

2.2空间形态层面

建构结构技术的提升和建筑材料工业的发展,使得建筑造型演化出前所未有的形式成为可能,而真正发生功能的使用空间也随之发生异化,即建筑的内部结构空间可以与外观造型脱离成为两条脉络,相行并建。建筑功能空间从构建体系中解放成为独立的几何要素,不再承载来自审美体系和社会文化的压力,不再仅对功能的要求与使用者的便利负责。这一异化方式使得建筑师得以在灵感的驱使下充分展现个性与象征,同时平衡处理关于空间的任务。赖特也表示过相似的感慨:“我喜欢抓住一个想法,戏弄之,直至最后成为一个诗意的环境。”圣地亚哥•卡拉特拉瓦在巴伦西亚科学城的实践(图4),便是以一种近乎表现主义的方式表现建筑师对于建筑主题——科学的理解,造型既新奇又神秘,既混沌又仿佛象征了什么,把科学城渲染出一种深奥而又灵犀的奇妙氛围。在强大的结构包络之中,规整的空间被逐步细分,各自适用,参观者漫步其中,可以在俯仰之间将科技馆的巨细尽收眼底。弗兰克•盖里是个非常善于利用空间与造型分化的建筑师。在他的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和华特迪斯尼音乐厅(图5),可以看到那些不能随意拆解、扭曲的功能空间如展厅、观众厅,经过排列“藏”在了建筑的中间,既保证了使用的完整性,又不会影响到外部造型。在与城市接驳的活跃面,功能要求相对薄弱,社会性与开放性成为主要使命,因而造型展现出梦笔生花的绚烂,并用隐喻的方式同城市肌理相呼应。在盖里的设计中,建筑的前台后台收放得当,各司其职。

2.3功能主题层面

建筑是一种与社会政治、经济密不可分的存在。1972年文丘里就在《向拉斯维加斯学习》一书中呼吁建筑师关注不断膨胀的商业文化,明确了建筑不可避免地向开放多元发展的态势。功能的多义性是建筑空间的一种适应于商业化社会的异化方式,即通过对于同一空间进行多种变换可能的物质基础叠加,实现空间在时间维度上的集约。里特•维尔德的施罗德住宅的二层空间(图6),可以移动的隔断与可以变换的家具构成了整体大空间或分隔小空间中不同性格的元素,空间时而扮演起居室的角色,时而又成为家庭成员各自的隐私角落。后现代的高技派在同样原理上向装置化的方向发展,把建筑空间异化为智能式的机器容器,甚至在剧院等现代化机械装置应用较多的空间中,可以实现大规模空间组合与变换,在功能主题上实现综合体式的复杂,使原来不存在的功能搭配碰撞出新的消费需求。在人们不断生产新的空间之时,随着社会文化信息的更新,旧有的空间则会被使用者自主异化,一个好的建筑师会基于这种现象预测空间的成长,采取适当的建筑手段,通过不断分化、异化一部分空间来维系建筑的长期运作。柏林议会大厦的玻璃穹顶在形式上对被毁部分进行了纪念性再造(图7),却又不简单是形式的捏造,也为改造后的建筑注入了新的功能。旋转步道和俯瞰议会的玻璃天窗创造了一套独特的参观流线,虽然这种异化了的空间性质完全不同于建筑的其他部分,也不曾见于其他同类建筑中,却赋予了整个建筑一个意义的高潮点,形式也具有了更充分的意义,使新的部分能够与历史遗存比肩共存。科隆柯伦巴艺术博物馆也是通过对于历史建筑的叠加,异化了新建筑的一部分展陈空间,新老建筑突兀地接在一起,既是对于历史原貌的尊重,也是对于新生建筑的点睛,让合体后的建筑空间具有足够分量的核心。

2.4创作思维层面

创作思维层面的异化体现在建筑师设计思考出发的不同角度上。在由NishatAwan,TatjanaSchneider和JeremyTill合著的《OtherwaysofdoingArchitecture》一书中枚举了各种不同于传统建筑学的设计出发点。在消费需求泛滥的当代,生态节能、社会矛盾和政治因素都可能成为建筑设计的原发点与导则,并提供不同于惯常经验的解决方案,创造异化空间为某一特定语境量体服务。创作思维异化的另外一个表现是“弱介入”“弱建筑”的倾向。在阿尔瓦罗•西扎的莱萨达帕尔梅拉海洋游泳池案例中(图8左),建筑师将功能几乎重合的泳池与海洋建在一起,只是平整了部分礁石群之间的空间,就连颜色也是取自海岸线上的风光,一排更衣淋浴室也是低调地藏在海滨公路与沙滩之间的落差中,这种弱化建筑、解散空间的做法大概是对于无限晴好的海滨最好的改造。由台湾建筑师刘国沧设计的安平树屋(图8右),也是首先放低了建筑师的工作强度,只加建了随古屋流转的钢架步道,为参观者抑或居民穿梭其中提供最佳的视角,感受树与自然才是永恒的主题,使得原本废弃的一块陈土变成可憩可游的城市公共空间。

2.5建筑师的角色

从古至今,由于建筑师参与到政治势力的审美抉择权利体系中,并在城市生活大型公共设施的建设中起到权威作用,其社会地位不断升高[7]。在这样的职业地位背景下,建筑师的使命应该是践行建筑的社会性高于其物质性,而不是扮演英雄主义的救世主。随着越来越多怪诞而庞大的“丑建筑”出现在与我们休戚相关的城市中,我们不禁要开始反思,建筑师的角色是否也发生了异化。西扎的BouçaHousingComplex低收入住区设计平淡而舒缓(图9),狭窄陡峭的楼梯集约了空间与材料;上下分户,卧室布置在顶层和底层,使得公共交通可以合并于中段并外置,释放室内空间;各户门前栅栏内的小空间在最局促的情况下仍然给了每户庭院般自我布置的可能,也为收取信件提供了便利。这样的设计是在地的,建筑师将自己的角色异化为一个社会活动家,切实地考虑低收入住户的需求和经济状况,没有一点浮夸,不浪费一丁点空间。而越来越多没有建筑师的自建项目的成功,也仿佛开始质疑建筑师的作用。西班牙Palma岛上的Valdemossa村落(图10左),完美地展现了自我营建的多元化与邻里空间识别性。阿姆斯特丹东港住区(图10右)改造虽然有着上位的规划和建筑师的参与,但“外援”建筑师和住户本身的大规模参与使得街道立面严整而各具特色,对于城市片区实现了街道美学,对于居民各户达成了称心如意。

3结语

关于建筑空间及建筑实践过程中的异化问题,究其根本,建筑应该是一种在地的产物,应首先契合于人的情感需求、社会的文化基调,而后才升华出对于抽象概念的追求。虽然建筑是一门不能被概括的科学,并不能通过归纳与总结来得出复杂整体的最优解,但是通过对于建筑空间的分化、异化,对于建筑功能的拆解和对于建筑师角色的反思,能够使得建筑成为一门理性的艺术,做到张弛有度。

作者:刘佳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