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地理学与地缘政治学的关系

前言:寻找写作灵感?中文期刊网用心挑选的政治地理学与地缘政治学的关系,希望能为您的阅读和创作带来灵感,欢迎大家阅读并分享。

政治地理学与地缘政治学的关系

一、政治地理学地缘政治学的发展轨迹

政治地理学是人文地理学的一个分支学科,它是研究人类社会政治现象的空间分布与地理环境关系的科学。政治地理学的思想十分悠久,其思想萌芽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研究了理想政治单位的合理规模、位置和土地利用。亚里士多德则在其巨著《政治学》指出,理想的政治单位应是地形上易守难攻,位置上临海靠陆,且领土富饶多产。一般认为,西方政治地理学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从19世纪末到1914年是政治地理学的初创阶段。1897年德国地理学者弗里德里希•拉策尔的《政治地理学》一书的出版,被学术界普遍认为是政治地理学从人文地理学中分离出来,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诞生的标志。拉策尔把达尔文进化论中的有机体概念引入对国家的研究中,提出了“国家有机体论”和“生存空间论”。其核心思想是:

(1)国家是一个空间性的有机体,这个有机体是人民和土地的统一,具有生长、扩张和衰亡的生命周期。

(2)国家的发展稳固地建立在其领土的基础上,为了发展,国家必须确保充足和合适的生存空间,这是国家权力的基本组成部分。成功实现领土扩张的国家将成为一个大国,甚至是世界强国。政治地理学发展的第二个阶段是两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一时期,政治地理学得到了戏剧性的发展。一方面,政治地理学的内容、定义更加明确,理论概括也大有发展,并出版了两本比较系统的政治地理学教科书,一本是美国地理学者惠特莱西的《地球与国家》(Theearthandthestate,1939),另一本是荷兰地理学者范根堡的《政治地理学原理》(Ele-mentsofpoliticalgeography,1940),这标志着这一学科的日趋成熟;而另一方面,政治学界和地理学界出现了一股逆流,这就是以豪斯霍费尔为代表的德国地缘政治学的产生,致使政治地理学对地缘政治方面的研究在战后长时间处于困惑状态。二战后,随着战后世界政治地理格局的变化,政治地理学也摆脱了“地缘政治”所带来的阴影,进入了重新恢复和再发展的新阶段。这一时期,政治地理学在研究倾向和范围上,发生了许多变化,第一是研究尺度复合化,形成国际尺度、国家尺度和亚国家尺度三级视角,并且把多种尺度的研究融会贯通,通过世界体系理论形成了多尺度复合研究体系;第二是研究方法多元化,突破了单一的经验式研究路线,将经验式推理和科学实证相结合了起来;第三是研究主题的人文化。二战后的政治地理研究通过引入批判社会理论等新的理论成果,研究主题也由主要关注自然因素的影响,逐步转向关注人文因素的作用;第四是研究目的的学术化倾向,二战后为了与德国地缘政治学划清界限,西方政治地理学研究虽仍有政策影响,但基本目的已经转向对现象本身的解释,由服务国家政策转向致力于知识贡献。那么,地缘政治学又是如何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呢?地缘政治学的产生同样是人们对“人—境关系”,特别是地缘环境与国内国际政治的互动关系的长期观察与思考的结果。虽然地缘政治现实自古有之,但人们对它系统地理论化则是近代才开始,至今不过百余年历史。地缘政治学的发展轨迹可以从四个时期来把握。

(1)产生与发展期

首创“地缘政治学”(Geopolitik)一词并把地缘政治学作为一门学科提出来的学者是瑞典政治科学家鲁道夫•契伦,他把地缘政治学定义为“把国家作为地理的有机体或一个空间现象来认识的科学。”该理论的核心是“国家的生命在于空间扩张”,而扩张的地理环境和地理要素就是地缘理论的研究对象。显然,契伦这一理论新创继承和发展了拉策尔提出的“国家有机体论”和“生存空间论”。虽然拉策尔至死都没听说过“地缘政治学”一词,但由于他的研究对地缘政治学的深远影响,许多学者还是冠于他“地缘政治学的鼻祖”地位。为国家制定政治战略服务和科学技术的进步是地缘政治学迅速发展的主要内在驱动力。19世纪末,罗盘的应用和航海技术的进步使海洋成为四通八达的公路,美国海军上将马汉在分析英国称霸世界的原因后提出“海权论”,开创了地缘战略研究的先导。他的海权思想集中反映在1890年出版的《海权对历史的影响》中,中心论点是争霸世界的关键在于夺取制海权,而夺取制海权的关键则是控制世界的重要航道,他还鼓吹美国应放弃“孤立主义”政策,投入海洋霸权的争夺。十几年后,蒸汽机车的发明,陆上铁路、公路系统的发展,使海权优势逐步让位于陆权优势,英国地理学家麦金德敏锐地观察到这一趋势并创立了“陆权论”,他提出的“心脏地带”和“世界岛”概念把地缘政治学的研究推到了全球战略的高度。他的研究结论是:谁统治东欧,谁就能主宰心脏地带;谁统治心脏地带,谁就能主宰世界岛;谁统治世界岛,谁就能主宰全世界。20世纪40年代初美国学者斯皮克曼修改了“心脏地带”理论,提出“边缘地带”学说,但其研究方法基本还是沿用了麦金德的分析框架。本世纪初,飞机的发明又带来了空中机动力时代的曙光。意大利杜黑将军的《制空权》一书分析了飞机在未来战争中的重要性,使得地缘政治学的研究目光开始从地面投向空中。杜黑的空权论至今仍深刻影响着各国的国防战略部署,并随着航天技术的发展衍生出有关外层空间的“制天权”概念。地缘政治学经历了海权、陆权和空权三个阶段后,已形成了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在世界大国的战略决策中影响力也日益增长。

(2)衰落期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德国学者豪斯霍弗尔创立了德国地缘政治学派,其理论核心可以概括成五句话:第一,国家是一个有机体。第二,有机体必须进行扩张。第三,战争是允许的。第四,空间扩张必须以极权主义为后盾。第五,德国的进取需以轴心国同盟为手段。该理论对德国的抢地盘行为进行了美化和合理化,完全迎合了法西斯主义者重新瓜分世界的心理要求,因此成为纳粹德国侵略扩张的重要宣传理论工具。随着法西斯的覆灭,地缘政治学也几乎身败名裂,许多政治学家对之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甚至连麦金德也马上与地缘政治学家的研究割裂开来,并且把他自己的研究称为“政治地理学”。地缘政治学因此一度被封存入册,在战后20年间几乎没有新的发展。

(3)复兴期

60年代开始的一系列国际政治、军事和经济环境的变化,为新形势下地缘政治学的复苏准备了必要条件。但推动地缘政治学复苏,使地缘政治学术语得以广泛应用的关键人物则是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博士,他在其对外政策的论述中大量使用了地缘政治学的有关概念,正是他的认可,使地缘政治学在沉默了几十年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国际论坛的核心地位。地理学家参与地缘政治学的复苏,虽时间较政治家为晚,但同样做出了自己的巨大贡献。1964年,美国学者科恩在其著作《分裂世界的地理和政治》中指出,世界是分裂的、多中心的和按等级排列的,可划分为海洋贸易区和欧亚大陆区两类地缘战略区和两个“破碎地带”,构建了独树一帜的等级制地缘政治结构理论。1982年,美国国防情报局格雷厄姆将军提出的“高边疆战略论”则为里根总统提出的“星球大战”计划在理论上和技术上提供了论证性依据。

(4)新发展期

冷战结束后,多极化趋势日益呈现,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主题。与此同时,领土、民族、宗教冲突层出不穷,局部战争此起彼伏,世界并不太平。这些错综复杂的变化对传统地缘政治学提出挑战,促使地缘政治学朝着多元化、经济化、文化化的方向发展,地缘经济、地缘文化等新概念应运而生。这一时期最具代表性的地缘政治学观点是布热津斯基的“大棋局战略”和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布热津斯基强调欧亚大陆仍然是美国争夺全球首要地位的重要棋盘,亨廷顿则洞察到了民族文化和宗教因素在现代国际关系中的重要作用,预言未来国际政治冲突的根源将主要是文化而不是意识形态和经济。

二、政治地理学和地缘政治学的关系辨析

(一)政治地理学和地缘政治学的联系

通过上文对政治地理学和地缘政治学的发展轨迹的梳理,我们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从学科发展角度讲,政治地理学是地缘政治学缘起和发展的前身,从这一意义上讲,政治地理学提供了地缘政治学直接的理论渊源,地缘政治学是沿着政治地理学的学科逻辑来发展的。第二,从研究对象看,政治地理学和地缘政治学都把国家当做地理的有机体或一种空间现象来认识,例如,拉策尔、豪斯霍弗尔和契伦共同意识到,二者均是对国家这个有机体所作的空间及其结构的研究,研究对象都涉及国家、领土、版图、资源等要素。第三,从研究方法看,二者都以地理学的研究方法为基础,从空间角度来研究人类社会政治现象和政治过程产生和发展的原因和结果。正是因为以上共同点,二者在某些场合是可以通用的概念,然而,无论是哪一方面,二者之间重叠的确切特性远不如它们之间的差别。

(二)政治地理学和地缘政治学的区别

从学科分类的角度看,政治地理学从属于地理学,而地缘政治学从属于政治学。前者是对政治现象的地理学研究,后者则是借助地理学的研究方法做政治学研究。契伦认为,地缘政治学作为政治科学,其目标常常指向国家的统一,并意欲了解国家的本质,与此相对,政治地理学是研究作为人类居住场所的地球和地球上其他要素的关系。豪斯霍弗尔也提出了明确的定义区分,他认为,政治地理学研究的是地球表面空间上的国家权力的分布以及如何受到其分布的空间形式、气候和植被的制约的学问。而地缘政治学则是关于在自然生活空间中的政治生活形式的学问,并且是致力于阐释其政治生活形式如何受到土地的束缚和历史运动的制约的学问。也就是说,政治地理学是从空间的角度来研究国家,地缘政治学则是从国家的角度来研究空间。在研究过程中,政治地理学注重的是国家的地理差异,而地缘政治学则特别看重地理差异所导致的政治差异,认为这些地理差异及其在空间上的关联对国际政治会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从代表人物的背景看,政治地理学的创始人和研究者多为地理学者,而地缘政治学方面则绝大多数是政治学者或者历史学家、军事家等,而非地理学者。例如,马汉是历史学家和军事战略家、斯皮克曼、基辛格、布热津斯基和亨廷顿都是政治学家等,至于像麦金德、豪斯霍弗尔等研究地理出身的人,后来都转为颇具争议的政治人物了。因此,地缘政治学只能是政治认识的结晶和范畴,而非地理学的某一分支或流派。二者学科归属的不同从根本上说是由其研究目的的差异引起的。从研究目的来看,二者的差异主要反映在地理学应在多大程度上直接卷入政治事务中。地缘政治学倡导地理学家们积极参与国家事务,而学术主流派主张政治地理学远离政治,这使二者在价值趋向上严格区别开来。正统的政治地理学主要考察的是国家的空间条件,反映的只是国家的自然差别,它通过对存在于地理层面上的政治因素的分布形态等进行归纳总结,找出政治在地理空间上的差异、分布规律等地理特征。因此,不论其内容涉及多少政治现象,它最后的落脚点都在于描述相对稳定的地理现象及其机理,即为国家的政治运行作地理注脚或提供理论依据。而地缘政治学与此相反,它研究的是国家的空间需要,并对各种地理空间赋予价值判断,试图借助其结论来指导现实政治。虽然它也非常注重各个文明体之间的地理空间形态的特势和变化,但其关注和操纵的罗盘始终指向政治权力对地理空间的控制问题,并据此勾画出某种地缘政治图景,为各个国家制定和执行自己积极的整体战略确立清晰而有效的地理坐标。

如马汉的“海权论”直接促成了了美国和德国海军的兴起,麦金德著名的三段论式地缘政治预言也与两次世界大战前后的国际格局惊人的吻合,斯皮克曼的“边缘地带论”为美国在冷战期间推行遏制政策提供了理论支持,而德国地缘政治学的畸形发展更是将地缘政治的决策作用推到了顶峰。正如斯托克斯(Stoakes)所指出的,“认为科学研究能够洞察政治命运神奇功效的设想”,“是将政治地理学和地缘政治学划分开来的显著标志。”换句话说,政治地理学更倾向是致力于知识贡献的纯科学,而地缘政治学却是服务于国家政策的应用科学。研究目的的不同也造就了二者在研究方法上的迥异。虽然政治地理学和地缘政治学都把国家和地理空间的相互关系作为研究的目标,但在政治地理学中,国家更多地被视为一个静态的事物,政治通常被看成是一个结果、一种业已存在的现象,其着眼点主要是分析、分类和比较等方法,与地理学其他分支学科相比,其方法论本质上是一致的。而地缘政治学以国家生活的历史事像的观察为根本,所以,研究国家的生活状态不是其根本任务,国家的行为才是地缘政治学研究的前沿。它的研究更关注造成政治结果的地理原因,影响政治运行轨迹和规律的地理因素,并关注政治运行的趋势和方向,以及未来的政治可能。所以,地缘政治基本上是动态的概念,其研究涉及政治进程的过去和现在。斯皮克曼就认为“地缘政治分析与纯粹的地理分析不同,其主要的特点就在于它所研究的是动的形势而不是静的形势。”因此,地理学的研究方法是地缘政治研究的重要方法,但不是唯一方法,它同时将政治学、历史学、社会学、经济学、国际关系理论和战略学等众多学科的研究方法结合使用,以满足捕捉动态的政治过程的需要。当然,二者的区别还反映在研究范围和领域上。

根据《中国大百科全书•地理卷》的概括,政治地理学的研究范围和领域包括:

(1)国家和政治区域的面积、形状、功能、地理位置、自然环境等领土特征,疆界的进退变动,以及社会性质、政治体制、行政区划、人口和民族构成、资源的开发、产业结构及其地理布局、公民的生活水平情况;

(2)首都和区域中心的城市的建立及其作用;

(3)国际政治关系的地理背景,根据对领土(包括领海、领空)主权和国界划分的理论研究以及有关国界变动的史实考证,确定在本国与邻国以及其他国家之间关于边界问题的争端中立场和依据,探讨各国之间的矛盾和协作,其中包括军事冲突、外交斗争、国际移民、贸易关系等方面的发展变化,分析比较世界各个国家集团的组合和演变以及公海问题等;

(4)综合国力分析,是从综合的角度对一国的社会经济、科学技术、军事国防等各方面的总体实力的综合反映。由此可见,政治地理学的主要研究单位是“国家”,尽管它也着眼于国际尺度,但是其对国际政治的研究归根结底还是为国家的政治决策、国际事务等工作提供依据。也就是说,政治地理学主要研究国家级政治地理,有些学者也因此主张政治地理学应更名为国家地理学。而地缘政治学主要是研究国际级政治地理,研究作为国际关系主要行为体的国家之间的政治地理分布,研究国际范围内国家权力的地理基础。它根据各种地理要素和政治格局的地域形式,分析和预测世界地区范围的战略形势和有关国家的政治行为。以地缘政治学的观点看,地理因素是影响国际政治行为的一个基本因素,“地缘政治”一词是表述国际关系空间关系的简明概念。这种观点为国际关系理论所吸收,在国际关系理论总形成了一种说明和解释国际政治和地理现象,进而在国际关系中利用地理知识来支持和指导国家决策的一个特殊的理论分支。

三、结语

综上所述,政治地理学和地缘政治学同根同源,它们是两个交叉的概念和交叉的学科,在许多方面具有极其复杂的交织关系,仅仅因为二战期间德国地缘政治学特殊的法西斯主义内涵,而将它与政治地理学完全割裂的观点显然站不住脚。但是,随着学科的发展,由于各自研究目的不同,它们在研究方法、研究范畴和领域等方面的差异性日益扩大,地缘政治学已经明显区别于传统的政治地理学。那种认为政治地理学和地缘政治学是两个可以相互通用的概念的观点也显然不严谨。而对于相当一部分学者支持的“地缘政治学是政治地理学的一个分支”的观点,我认为也不尽妥当,正如化学、医学和矿物学是由炼金术发展而来,但今天无人把它们当作是炼金术的分支一样。即使地缘政治学的起始源流与政治地理学有关,现在的地缘政治学也不能再归为政治地理学的一个流派了,它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学科。因此,我们在从事地缘政治学的研究时应本着科学严谨的态度,既要充分吸收政治地理学的部分研究成果,又要注意与它区分开来。

作者:冯淑兰 单位:海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