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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人的教学楼里范文1
每个月的25号,爸妈都会打电话到学校问一下我的近况。但不会超过三分钟,有的时候很怀疑到底自己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毕竟呢,爸妈长得不是很养眼,起码也五官端正,怎么我就没遗传到呢?天那!不公平呀!
“还没呢。”
我低下头摆弄着指甲,风吹得我脸好枯涩。真的好想大哭一场,爸妈越是不管我我就越要过得很好,所以我不能哭。你们不爱,我自己爱!
这时候班主任林巧云林老师带上一张妩媚的脸蛋走进教室,在她身后还跟了个黑小伙。只是看不清楚他的脸,奇怪了,天黑了吗?我望了望明朗得一望既晓的天空,惊讶得呼出声。
“静一静,现在给大家介绍这是新同学XX,你们别欺负他哦!”
也许是太远了吧,我依然没能看清楚那黑小伙长什么样,只是他穿的衣服太黑,就叫他小黑吧!
老师不知道是不是有读心术,她居然接着说了一句让我很吃惊的话。
“小黑,你去那边,同秦馨雅坐在一起。”说完了指向了我。
我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老师,学校里谁不知道我秦馨雅向来,独身习惯,做我同桌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没人能呆得了一个礼拜,然后向老师要求换位。
既然林老师你觉得我一个人太寂寞,特地找个人来提供消遣,那本小姐就不客气锣!
天哪,他还真不愧叫小黑,脸已经被黑色模糊得看不清楚五官,看来我的黑小姐要让位给他了。呜啊……
食堂在教学楼对面,此刻天空看起来黑蒙蒙的。
听说在很久以前,有个女生因迟到被学校处罚半夜清扫。那夜不知发生过什么事,第二天守门就在食堂口看见她早已断气,眼睛还一直瞪着。从那后每到夜里,食堂便不太安静,没人敢在夜里从那经过。
为了向林老师抗议,我将小黑连哄带骗地骗到了食堂,然后找了个借口丢下他,闪身躲进旁边大树后边。
现在是晚上8:30分,学校已经沉寝在黑暗之中。
我期待着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小黑有意无意地眼看向我躲着的大树。脸上微微带着点笑容。虽然太黑看不清楚,直觉告诉我他一定在笑。
月儿露出半张脸,与天地争艳,在它身边围绕一层层光环,很是耀眼。
我看见食堂门口的大灯突然之间亮了起来,奇怪了,小黑呢?刚才幻想的同时,小黑不见了。紧接着阳光般可爱的笑脸出现在我面前,嫉妒啊!他真漂亮,让我想咬他一口。
“那就咬吧!”阳光男孩微笑着向我说道。
他会读心术吗?
“嗯!”我装作咬样向他脸靠近,然后一改方向正巧他转过身…… 于是乎,黑小姐的初吻竟然这样没了。
“砰咚!砰咚!”两人的心跳得特别大声,我瞪着他,他看向我……
“你拿走了我的初吻,可是要负责的哦!”他突然诡异地哈哈大笑起来,那神情很欠K!
不过呢,看他长得还不算丢人的份上,本小姐就考虑一下下,负责好了。
可是…… 啊!不要啊……
漂亮男孩立马变成小黑,他一脸得意看着我由红转白的脸。
“不…… 这不是真的…… ”
“馨雅,馨雅??快醒醒。”雨琴的声音跑进我的耳朵,睁开双眼,阳光特刺眼,我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眼睛,还搞不清楚状况。
“做噩梦了吗?不怕,不怕。没事了!”像个大姐姐一样,雨晴小手摸摸我额头,好温暖呀!
原来是梦!哈,吓了一大跳,生活是美好的。
在以后的夜里再也没有我的超级小乖乖出现,黑小伙每夜缠着要我负责,天哪!这噩梦什么时候才要结束?
一晃已经中学毕业,当年爱闹事的黑小姐此时已文雅许多,终于也知道女生要爱护自己,注意影响。
时间将我做了个翻天覆地的大改变,黑小姐变成了黄小姐,不爱理发的我长发飘飘也不是很倒胃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进中学后,我将头发扎了两个大麻花辫,大框眼镜一直未离开过我。梦境里的小黑伴随我每一个黄金美梦时。
“馨雅,明天就升学考试了,不知道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再在一起,你一个人我还真不放心那~”雨琴说着说着眼红红的,一看就是放声痛哭的前兆。
“雨琴你别哭呀,我们不是一同报考旭日大学了吗?一定会在一起的。”我最怕她哭了,见我这么说她才破涕为笑。
“对啊,我们一直是好朋友,要永远在一起。才不要分开!”
小学到中学,我的个性收敛了,毕竟嘛,一个好学生是不可以每天闹事K人的。我是女生,正花样年华,才不要将青春白白葬送。
“馨雅,我们偷溜出去拍照留念吧!”雨琴提议道,这武术学校里大部分是外省学生,即将毕业前夕,教学楼里几乎没人。
“好啊!”
半小时以后,我和雨琴来到市区,逛完一个商场又一个商场,拍了好多大头照!这一逛近五小时,终于才感到疲累,是谁说女孩子逛街永远不累?你自己去逛下看看再说这句话!
我们来到银装商场楼下的小吃店叫了三个地道家乡糕点,便狼吞虎咽起来,看得旁边地人群眼睛瞪得雪亮。
在没人的教学楼里范文2
只管做好一件事情,任世界疯狂去吧
可能性是多美好又诱人的东西,另一头未知的惊喜就像北极星一样高悬在你征程的星空上。与其说熬过高三的精神动力来自于父母的关怀、老师的鼓励,不如说是你自己的好奇心。没有人不想知道,明天的自己会飘向哪里。因为无人能告诉你答案,因为没有答案,未来才显得那么神秘与迷人。
在高三之前,我一直惧怕高三,我以为它离我很遥远。结果时光一路“杀”过来,到了高二下期我才突然意识到,那个所谓的“怪物”不远了,因为他巨大的阴影已经绵延到我的脚下。高三就来了么?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啊!于是,我开始调整自己的作息时间,把学习调整为自己的核心任务,以为这就是高三状态,就不会有什么担忧,就能从高三这个“大炼狱”中活着出来了。但事实是,直到高考前,我也有很多知识点没有复习完。真正的高三,其实并不是要做多少题,要拼搏到哪个名次,要熬夜熬到多晚……这些现象只能是一种痛苦的提醒,好像一个挣扎的旅看在雪山里绝望地数着自己仅剩的面包。
我时常问自己一个问题,高三真的美好吗?我今天回答“是的”。一辈子,你还会有哪一段时间可以和一群人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心无旁骛地投身于高三拼搏中呢?除了高三,你的人生中很难找到这样纯粹的生活了:在学校为你造就的象牙塔里生活,不用考虑社会矛盾、经济矛盾,只管做好一件事情就行了,任世界疯狂去吧。
《礼物》里,斯宾塞·约翰逊就说过,喜欢做一件事,就是因为你做这件事的时候能专注。现在来看高三里那么多专注的思考,其实内心是享受专注的感觉的。直到高三,我才发现身上囤积了那么多能量:可以脑袋飞速旋转地做数学题,可以背一本历史书十遍而没有厌烦感……高三像一粒火种,点燃了我内心的小宇宙。
走过高三,未来更需要你的拼搏与奋斗
那天我坐在靠窗的座位,看见外面凌乱的雨夹雪。我突然想起,去年这时,我们那儿下了一场暴雨。还在教室里上自习的我们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疑惑着冬季怎么会有暴雨,争论着是“冷锋过境”还是“暖风”。现在这些名词都不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我似乎应该为摆脱了那样紧迫的生活而感到庆幸,但是我却无比怀念高三的那些日子。
有一句谎言对高三学生说了很多年——“现在忍忍,到了大学就自由了,轻松了”,我当初也被骗了,童话式地憧憬着大学生活并把它当做奋斗目标。我以为在大学就可以抽空画一下画,写几首小诗。实际上,现在的我经常晚上一点睡觉,早上六点半就起床,每天忙忙碌碌,事情多得似乎做不完。这样的生活跟我之前理想中的大学大相径庭。在大学里,会有无数个方向摆在面前,社团、出国、考研、就业……你会迷茫、会挣扎。在大学里,你就像站在马路口一样,人们从你身边头也不回地穿梭过往,走向自己的方向,最后你还是孤单地一个人站着,拎着沉重的包。一条笔直的大道和一条有很多岔路的道路,哪条路会走得更艰难?高三的我们很简单地朝着一个方向闷着脑袋奔走,就能到达目的地。可是此时的我,竟然还在奢望着能够找到一盏照耀我前进的明灯。大学四年的时间,有些老师可能只在点名的时候念过你的名字。这时候,你要开始一个人,而不是一群人奋斗的年岁了。
在没人的教学楼里范文3
这,是一所很特别的学校。
说它特别,因为这里的学生都很愿意把自己的欢喜之情、愤怒之情、悲伤之情、恐惧之情、爱慕之情、厌恶之情等,毫不保留的显现出来,要知道,一个缺乏情感的人,跟植物人或死人没什么区别。
然而,在这所学校里,你只需要拥有一副面孔,只需把自己内心的世界显现出来,而永远不用考虑怎样去假意的讨好别人,不必受说谎后心灵所承受的痛苦。
这一年,我认识了她,一个对我而言始似乎终都很遥远的女孩,或者说是一个梦,一个害怕天亮,害怕清醒的梦。
二月底,我带着疲倦的脚步,在一次踏进了这所学校。在老师家长的劝说下,我进了实验部——高一(15)班。第一天进教室,我便惊讶的看到乐她:有着模特般的身材和一头乌黑的短发,一张美丽的脸上透着可爱的女孩。我不由惊喜万分:我们班竟有这等漂亮的女生!我一时惊呆了,也就在那时,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李明繁。
很快我又发现她的声音也很动听,极富磁性。无论是上课还是上晚自习,我总喜欢侧着身子坐,以便我能正好看到她,她的一举一动被我尽收眼底,她成了我眼前一道最亮丽的风景,她的每次回头,我总会为她那张美丽的脸蛋怦怦心跳。
于是,我决定和她交朋友,我便找机会主动和她说话:
“李明繁,能告诉我你的QQ号吗?”
“可以啊!”她便快速的写了下来。
“嗯~那你平时都上QQ吗?”
“噢,我不太上,就是偶尔玩玩。”
第一次和她说话,我是那么的紧张,变得语无伦次,但同时,我又是那么的兴奋,我真想如果每天都和她聊几句,那该多好呀!
次日:
“繁,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
“嗯~我的手机?嗯~好啊!”她带着微笑写了下来。
一天,两天,三天……日久生情,我们便成了朋友。
在我和她的聊天中,我知道了很多事,她比我小几个月,父母离婚,和妈妈在一起……他不喜欢说话,平时多数一个人爬在桌子上睡觉,很少主动和别人交流。她也很少笑,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看了总感觉她是那麽神圣。
第二大周开始了,这大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班里流行起了交笔友,看着大家接到信时的高兴劲儿,我禁不住怦然心动了。我和她也开始了用写信的方式交流,我们开始先谈一些小事,,比如她喜欢看什么样的书,喜欢什么样的花,等等。她告诉我,她喜欢看一些名人传记,古典文学之类的书,她喜欢校园中淡淡的紫丁香……,以后,我与繁写信的日子平淡而充实,很快,我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一日,我怀着一颗沉重的心,给繁写了一封信说,我喜欢上了我们班的一个女生,但不知是该向她表白,还是该把那份情感埋藏在心中,所以征求她的意见。当繁收到信后,看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才回了一封信:“或许人生就是这样,要学会放弃,有时候执着是一种颜色说一种伤害,放弃也不失为一种美丽,人的一生中,应该有一些心事,一些情感埋藏在心,那样的人生才更有意义。”我看着她给我的信,眼睛不由得湿了!我又回了她一封信,上面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后来,我发现,她虽然比我小,但却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才华,她口才好,表达能力强,能很好的处事,我觉得她将来一定是个人才。所以,过了一段时间,我想认她做妹妹,有这么优秀的妹妹一定会很有福气,人又漂亮,可爱,还不嫉妒死那些男生,于是,我向她提出了这个要求。
“嗯~你……你愿不愿意做我妹妹啊?!”
“啊?!做你妹妹?”
“对呀,可以吗?”
“可……可是,我……我想做你姐姐,可以吗?”她犹豫了一会儿说。
“可你比我小啊!……算了,好吧,姐姐!”我开心地说着。从此,繁便成了我的姐姐,这样以来,关系变了,我也就对她更加关心了,照顾了,经常帮她买水喝,她要吃可爱多,鸡腿什么的,我都会为她冒着生命危险去给她“偷渡”。我几乎是为了我姐,什么事都为她做,但我从没有怨言,我也心甘情愿为她做一切的一切。
记得有一次是晚自习下课,我姐让我去帮她买两个可爱多,于是,我便拿着钱飞一般的跑了出去买。也不知那天是怎么了?一道教学楼下就碰到了部长,问吗去?我就模模糊糊的回答说,随便走走,过去了~~亲亲苦苦买到了可爱多,在跑回教学楼的路中,又遇到了校长,由于天黑了,所以我没有看到他,他突然吹了一下哨子,吓了我一跳,但我没有理他,就接着往回跑,由于教学楼里地上有水太滑,我又差点摔了一跤,真是惊险啊!!最后我满头大汗的把可爱多送到了繁的面前,她激动地对我说了声谢谢,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也足以抚平我刚才内心所受的“创伤”。回到座位,看着她吃的那么开心,我心里也挺快乐的。
我和我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但其中,我们都感到了不少的快乐!时间长了,我发现她变了,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女生,变得活泼开朗了,为此我也感到很欣慰。
图书馆里每天都很热闹,人来人往,我喜欢那种穿行在高高书架间的感觉。我便有了一种想法,教室里每次下课都那么吵,我和她从来都没有单独安静的在一起呆过,不如以后活动课就和她去图书馆吧?那儿清静,没人,在一起看书聊天,难道不是件快乐浪漫的事吗?所以,我向她提出了这个要求:
“姐姐,以后活动课我们去图书馆吧,好吗?”
“啊?!你想干嘛?”她吃惊的看着我,说道。
“没想干吗啊!就是嫌教室太吵,想和你一块儿安静会儿,行吗?”
“哦~这样啊,那好吧!只要我没事就陪你去!呵呵~~~~”
就这样,我们之间又多了一个相处的机会。
时间一刻不停的往前走,一眨眼,半个学期就过去了。在期中考试后不久的一天,我发现自己又对她有了爱慕之情,而且很强烈,她可爱的脸,一次又一次的在我脑海里浮现。但我又想起了她以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所以,我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心想:我不能这样做,我们是姐弟,不能伤害了她的心,也不能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这时,我想起了一首歌:
我不能日日夜夜不停想着你的脸;
明知道我们没有结果;‘
我不能让你的脸在我脑海里浮现;
这样我会失去自己也失去了你。
我对自己说,做个好弟弟吧,不能这么冲动,让她永远快乐下去!于是,我一直在让自己打消喜欢她的这个念头,但我又总是不甘心,所以,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向她提出了一个要求:“姐,让我拉一次你的手好吗?这样,以后我就永远也不喜欢你,放弃你!”
“对不起,我是个很保守的人,不喜欢肉体上的接触,我不能答应你!”
那天,我伤透了心,在教室里哭了,我恨透了她!晚上回到寝室,独自站在阳台上,狠狠的发泄了一番.次日,我想和她停止三天的交往,于是,就三天不和她说话。但是,一天过去了,不和她说话实在太痛苦了,我根本做不到!所以我就写了一封信给她:
早已习惯
有你在身旁的日子;
早已习惯
有你淡淡的关怀;
倔强的我
不肯将真心坦白;
只能……
锁住日记里的柔情;
今夜——
身会不会有熟悉的影子;
不再有温柔的宠爱你;
将无尽的黑夜与孤寂全抛给了我。
然而,我没有收到她的回信,我也很清楚,她生气了,不会再理我了!她一定讨厌我了!但我多么希望她能回信啊!于是,我一天天的等。一天、两天、三天……直到第五天,我都还没有收到她的回信,所以,我又写了封信给她:
五天了,我终于鼓起用给你写信,回想起以前的日子,我是那么快乐,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生活中有了你,你的关心使之灿烂,充实……可我却做了件那么伤你的事,我现在悔恨极了,真的!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想向你道歉,我从心底把你当成一生的朋友,永远的朋友。我永远会记住你的,我的灵魂里会永远包含着你的名字,永远永远……
这次,她终于回信了:
我想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也很怀念以前的时光,那些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我感谢你曾给我那么多,你是我认识的最有心的一个男孩。你我的路是不一样的,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原则,永远不会改变!
我看了后,眼泪夺眶而出,因为他的理解,因为他的谅解,因为他的宽容……
那次之后,我们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平静快乐的日子回来了!
伴随着平时紧张的学习,日子似乎过得更快了,转眼间,第三大周又将结束了,在最后一节活动课时,我提出了和她去图书馆,她答应了我。
在图书馆里,我们看着书,聊着天,是那么的快乐……她问我:
“我想看《源氏物语》,有没有啊?”
“恩~~我也不知道啊,这样吧,我去帮你找找吧,你先看看别的书,好吗?”
“恩,好吧!”
于是乎,我一个人找遍了整个图书馆,没有放过一个角落,但找了一节课,都没有找到。
“没关系,没有就算了。”她有点失望地说。
“那哪儿行啊!我姐要的东西,没有怎么行呢!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相信我!”
“嘻嘻~真的是个好弟弟,谢谢你喽!”她开心地说道。
“谁让你是我姐呢,唉!不用谢了。”
放假了,我在家中为我姐找她要的书,我又是找遍了每个地方,但都没有找到。于是,我就找我以前的同学借,找了好多人,没想到还真的借到了。
开学了,我兴奋的拿着借来的书,来到了姐姐身边,把书给了她,她看着书,眼睛中充满了惊讶和激动……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一个学期又将结束了,我和繁的快乐时光也要结束了。她说,也许她会去澳大利亚,下学期不一定会来。我听了心里酸酸的,为什么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也许我和她只是暂时的分离,也许我们是永远的分离,但无论是什么,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和姐弟!
后记
放你的名字在我内心
我们一定会再相聚;
放你的歌声在我记忆
让人间多些爱的传奇;
放你的真心在我的手心
也许明天不再相遇;
放你的真情在我的衣襟
风吹不进我心的宁静;
眼前多少艰难
漫漫长路有谁来伴你同行;
眼里藏着秘密
只愿与你同行
要把世界唤醒。
或许
在你的生命里
我只是个匆匆的过客;
又或许
在你的神话里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角色;
然而
我不在意;
只要
我能永远留在你的心中;
哪怕
分量只有丝毫;
你走了
不能再与我同行;
你留下来了 永远与我在一起。
在没人的教学楼里范文4
在美国,如果两个人出去玩儿互相拍照,一定会有人主动走上来,问需不需要帮忙合影。拍完还会问,觉得满不满意,如果不满意还要给你们重拍。经常会被他们主动且热情的帮助深深感动。不过,大家如果让美国人帮忙拍照,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因为按照我们的审美习惯,他们拍出来的很多照片,我们会觉得拍的不好,取景不当。原因很简单,他们拍照很专一,如果是拍人,他们就会把人充满整个画面,根本看不到后面的景。你会觉得在自由女神拍的和在自己家厨房拍的没有什么太大区别。而如果想拍景,他们会专门拍景。我的美国朋友说,特别好看的景物,如果人出现在图中,可能会破坏了画面的美感。而拍人物的时候,人就一定要大,这样才能更真实准确地记录人生此时此刻的喜怒哀乐。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不过这种主动提出帮助他人拍照的情况在中国很少见。在中国,两个人互相拍照,基本不会有人主动上来问需不需要帮忙合影。而且如果你去找旁边的人帮忙拍照,遭到拒绝的几率会比较高。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中国人的防备戒备心理远远高于美国人。大家的心理可能是:会不会他的相机是坏的,所以故意让我帮着照相,然后说是我弄坏的。也有人是比较害羞内向,而且受到的教育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当然也有嫌麻烦的,想:我们又不认识,嘛要替你拍照。同样,想找别人帮忙照相的,也是观察半天,看谁面相比较善,或者谁有可能答应帮忙拍照,或者谁不会拿过相机扭头就跑,才会上去问的。另一种情况就是,你好心主动提出帮别人合影,他们会一脸狐疑地看着你,然后说哦,谢谢,不用了。在美国,你不会考虑这些。首先,会有人主动上来“请求”帮助。其次,你只要随便问旁边的一个人,他们也都会比较愿意帮忙。这些人不一定都是美国人,但在那种大环境下,如果经常接触这样的人、经历这样的事,人是挺容易被影响而改变的。你会发现,无论是美国人还是生活在美国的人,想法单纯,生活相对轻松,很大的原因是由于美国较完善的信用体系。在这样的社会中,大家彼此信任。
我在哥大读书时,公寓楼下有个小超市,可以复印。每次去复印,都是DIY,自己印完并数好张数。复印机离柜台还有一定的距离。拿到柜台,我报多少张,店员就按我报的数字收费,绝对不会再数一遍。那种被充分信任的感觉真好。而在国内的时候,曾经经历完全相反的情形。同样是小超市。我从进去就被里面的店员寸步不离地盯着。我从一排货架走向另一排时,店员也会出现在同一排的那一头。我再换到下一排,她又立刻跟进。我随即感觉场面变得很滑稽。当然,店员远观的情形算是好的。有一次在某城市的机场书店,无论我走到哪儿,里面的店员小姑娘永远跟在我左后方一肘的位置。我被跟的实在是纳闷儿,于是问她:“小姑娘,你需要什么帮助吗?”她说:“哦,不用。”然后她就把脸扭向一边。于是我继续往前走,谁知她立刻把脸扭回来,继续跟着我走。我当时还挺伤感,难道我长得就这么不值得她信赖吗。无奈,我赶紧买了需要的书,灰溜溜地离开了书店。走了之后,我在想,这是不是他们的销售策略啊。对于没有买书意向的人,店员一直这样跟着,他们会被弄得不好意思,索性走掉。想买书的人,像我这样的,被她跟的莫名其妙,也就赶紧买了自己需要的书离开。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这种经营策略还真不人性化。同时,作为消费者,我们也会觉得特别不被信任。
在美国的很多学校里,白纸就放在开放的区域,让大家拿去复印打印用。因为信任你会用多少拿多少。这种信任其实也是建立在物质相对丰富的基础之上的。在物质匮乏、经济相对落后的情况下,人就更容易有占小便宜的心理,更喜欢囤积,以备不时之需,怕过了这村没这店。而物质相对丰富时,大家知道需要的时候总会有的,就不会想要先攒着再说。有一次,在学校的机房打印,每个学生的帐户里都有可以免费打印的配额。结果有一次打印机坏了,我的配额无缘无故全消失了。我找到机房的工作人员,简单说明情况。他问我,损失了多少张?我说了数字,他就立刻从系统里加给了我,根本没有让我补钱。对我说的话完全信任。如果你是自己把配额用完了,去骗他说打印机卡纸了,所以配额消失了。他也会补给你。因为他首先相信你是诚实的。
一个类似的例子,是一些学生写出国申请材料,经常问我一个问题:老师,我在简历里、个人陈述里说我获了这样的奖项,参加了那样的活动,需不需要我把奖状或证明发给美国的学校看呢?回答是:不用。白纸黑字出现在你的简历上的,个人陈述上的,推荐信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国外学校看了之后他就认为是真的,不需要你额外去证明。一切本着对你充分信任的原则。但是他们的网站上总会有这么一句话,就是:我们保留审核你所提供材料中任何一项信息真实性的权利。如果到时你不能提供相应的证据,我们有权收回录取你的决定。不过,成绩单是需要学校盖章,甚至封印、签名、公正的。大家可能不知道,以前申请美国的学校,成绩单根本不需要学校盖章或找机构公正的。也就是写在纸上,他们就信。但有人利用了美国学校给的这种信任,成绩单造假,学校偶尔核查发现了这种情况。慢慢的,学校成绩要求盖章公证了。所以,大家申请时不要去造假。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过往的经历中,一定可以挖掘出闪光点的。以后我会写文章专门讲出国申请。那也是我多年总结出来的精髓。相信一定会对大家有帮助。我们慢慢来细细聊。一个一个话题谈过去。
有一次我上自习,要进我们哥大商学院的图书馆查资料。由于我之前不知道这个图书馆不许带瓶装水进去,就拿着一瓶橙汁往里走。负责看门的同学叫住我说,不可以拿进去的。我以为就得扔了呢,没想到他们拿出一个质地造型都很好的类似水壶那样的杯子给了我,说:你可以把橙汁倒在这里面带进去,这种杯子比较安全,不容易洒。而且杯子是送给我的。他们准备了很多这样装水更安全的杯子给学生用,考虑周到,太人性化了。这里面也体现着信任。他们不查包,本着对你绝对的信任。愿意相信大家是会遵守规矩的。如果你非要把瓶子装在书包里偷偷带进去,也没人管。但我想,这样做,你的心里应该不会坦然的。
咱们中国的很多大厦或公司门口,在下雨天会为大家准备晴雨伞。只不过这些伞是用锁子锁住的,或者是需要凭证件换取的。之所以这样,当然就是怕大家拿了伞不还回来。但是美国的很多地方,伞就摆在那里,供大家下雨天取用,因为相信你会还回来。说到雨伞,我又想到,在美国,你会对路不拾遗这句话有更直观的感触。我在哥大做助教时,有一次给 学生考试。考完之后,接到一个学生电话,他说他把伞忘在教室了,让我帮他先收一下。我于是带着他的伞去另一个教学楼办事儿。结果碰到一个朋友,大家聊了很久。走的时候着急,我居然把那个学生的伞忘在凳子上了。过了一晚上才想起来。第二天我去找,那伞居然还在。在美国,很多同学的书和个人物品就堆在图书馆里,因为整体来说很安全。而且你让坐在旁边完全不认识的同学帮你看一下包,他们也会很认真地帮你看的。如果真的不慎丢了东西,就去失物招领处,找到丢失东西的机会很大。大家一般不会随便去捡别人落下的东西,因为觉得失主可能会回来找。如果要捡,基本都会交到失物招领处去。
有一次,我和妈妈去中国城买东西。回来路上,妈妈才发现她把公寓的钥匙给弄丢了。于是一路上,我们不停地东张西望,盯着地面看,看有没有掉落在某个地方。结果回到公寓门口都没找到。一进公寓,惊喜地发现钥匙已经被挂在失物招领的钉子上了。我带爸妈去华盛顿玩儿的时候,由于行程改变,临时找了一个酒店入住。当时的接待员给我们报了一个价格,说是含税价格。我们就住下了。到第二天退房时,另一个接待员说昨天那个价格是不含税的,之前的工作人员是新来的,价格报错了。他很有礼貌地替之前的工作人员道歉,还主动给我了一张他们总经理的名片,说这种情况在他们酒店里很少出现,他们很重视客户的感受和酒店的品牌。说如果有问题,可以找他们的经理投诉。其实价格前后没差多少钱,但我还是写了这封信。我想看看他们的服务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发了信给经理,说明情况。当天就收到经理回信,真诚道歉后,说这是他们酒店的错误,不能让客户来承担责任。说多收的钱很快就会退回来。果然,没过两天,我就发现信用卡里打进来了退款。这种对酒店客人的信任和关注,很值得同行学习。
美国学校里有些考试是开卷。老师规定好时间,大家只要在这个时间之前做完交到老师办公室外面的信箱里就行。但信箱是没有门的,就是一些格子。大家交卷子的时候都很自觉,交完就走,不会去看别的同学的答案。关于考试这点,美国人特别讲究信用问题。你如果是因为其它原因考试没考好,或者觉得老师给的成绩不公平,你都可以找他们去谈,看看可不可以重新评分。只有作弊这件事,一旦被学校抓住,基本都是不给学位证,开除学籍的处分。比如如果有同学先考完某个考试,知道了考题,他们是绝对不会告诉后面要考的同学的,哪怕是好朋友。所以在中国,机考经验、面试经验的帖子在网上的数量,远远大于美国人写的。这可能也是观念的不同。中国人写这样的文章,有的人是出于好心,觉得我已经受了折磨,写出来让更多的同胞少走弯路。而美国人的观点是,这是关乎道德信用的大事!绝不能越雷池半步。
在美国,租车去旅游是很方便的事情。在还车的时候,再一次感受到美国信用体制的完善。有一次我和老爸一起去还车。早上十点多开过去的,他们还没上班。车库的人说,你们停在这里就可以了,也没有什么证明给我们。我们走后,老爸担心的不得了,说万一之后被别人刮蹭了,碰了怎么办;或者他们干脆说我们没有还车等等,怎么办。我说,相信我,没错的!我对他们的信用体系还是充满信心的。下午打电话过去问,果然安然无恙,还车手续他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办好了。经常在教学楼里会看到一些大盒子,里面放着很多书,都是一些同学不要的,放在那里,让其他同学各取所需。盒子上写着大大的FREE(免费)。你可以随便拿你想要的。但你会发现,大家真的是如果需要才会拿,不会贪便宜,觉得只要是免费的,就能给它拿的全给它拿了。还有一次在校园里,看到有学生在通过卖蛋糕的方式募捐。在美国,这种义卖活动很多。随便你给多少钱,随便你想拿哪种蛋糕,随便你想拿多少块儿。我看到大家无论给多少钱,都只拿一块儿,也不会挑来挑去挑大小。
在没人的教学楼里范文5
――(奥)卡夫卡
慵懒慵懒的上午第四节课,阳光灿烂得一塌糊涂,铺满了整个教室,暖洋洋的,又是香喷喷的。于是同学们的叹息声就如同被阳光晒久了而发酵的浆池,汩汩的气泡此起彼伏地荡漾开了。第三节刚上完体育,几乎人人饥肠辘辘,无精打采。
"哎,你饿不饿?"
来喜用胳膊肘碰了碰于丛丛的胳膊,丛丛不耐烦地躲了躲,故意说:"不饿,连晚饭也不用吃了。"
"看来你是卵生的,跟我们不一样。"
由于大家没有力气讲话,教室里很安静,来喜这句话几乎全班都听见了,立刻引来个满堂彩,男生们笑得拍大腿,女生们则是捂着肚子直喊"哎哟"。好长时间没有人发明这么经典的小格言了,大家简直要郁闷死了,多亏有这么一个活宝来喜。
只有于丛丛恼火得要死。她本来性格内向,可这一回却做了只咬人的兔子,恨恨地回敬道:"你是草履虫生的!"
"哈---"
又是一阵爆笑。"你俩的生物学得不错,将来让学校保送你们去北大生物系。"有人跟着起哄。卵生低于胎生,草履虫是单性繁殖,比卵生的还低等。
"得,得,打个平局,都收兵吧。老师就要来了。"
班长牛头意犹未尽地出来制止。如果不在这个位置上,他一定想让这出戏唱下去,想当年他在初中的时候那也是个高水准的刺头。即使他现在当着班长,也会时不时地顶撞一下老师,所以大家叫他"牛头"。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家经过"小插曲"的刺激,精神了许多,纷纷拿出作业来写。只有于丛丛和来喜没有动。于丛丛是在生气,来喜是跟作业有仇,虽然他刚才输给了于丛丛,但他不生气,倒为于丛丛的进步而惊喜,今后斗嘴也算有对手了。
"金庸大侠写过一个武林高手叫独孤求败,打遍天下无敌手,他感到很痛苦,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求得一败。我就是那个独孤求败,一年多来苦苦寻觅对手而不得,今天阁下出手不凡,令在下十分钦佩,可喜可贺。"
来喜模仿着电影对白的腔调,对丛丛说。丛丛把脸转向一边,咬着下嘴唇偷偷地笑了,跟这路货能有什么脾气呢。
来喜是班里有名的、甚至是惟一的捣蛋鬼,学习极差。他们家是乡下的暴发户,他爹出了大价钱才把他塞进来。他听不懂课,只有捣蛋,但也不出大格,不打架不骂人,只是"蔫坏",小小地破坏破坏课堂纪律。这么一来却苦了于丛丛,本来学习一般,还经常让"导弹"袭击。
"哎,玩个游戏如何?"
来喜又用胳膊肘碰于丛丛,只要教室里没有老师,来喜一分钟也不消停。
于丛丛非常厌恶这种来自男生的肢体接触,现在好多女生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一根雪糕男生女生分着吃也是很自然的事了,于丛丛却不习惯。她不耐烦地拧着身子,淡淡地说:"不玩,不玩,我花爹妈的血汗钱心疼。"
"玩什么?"
隔着一条过道,女生一尘饶有兴致地扭过头来搭腔。
"对不起,我忘了你和我们不是一个物种。"来喜刺了丛丛一句,就热切地对一尘说:"你、你,玩吗?"
来喜兴奋得有些结巴。一尘是全班最漂亮最傲慢、学习还又好的女生,平时跟谁搭句话那真是赏了你好大一块脸。一尘也不说话,站起来走到于丛丛身边,努了努嘴,丛丛会意,乖乖地跟她换了座位。这两位她一个也惹不起。
丛丛坐在一尘的位子上依旧没有心思学习,下午的物理和生物都得预习,可她就是没有心思。丛丛偷眼看来喜和一尘做游戏,只见来喜从衣兜里摸出两只小蜗牛放在桌上,拿笔在一只蜗牛的背上点了一个黑点,说:"这头花牛是你的,这头是我的,我们来赛一赛,你要是输了替我写作业。"一尘好看的脸上满是孩子气的天真与兴奋:"你要是输了呢?"
"我要是输了请你吃四菜一汤。"
来喜非常豪爽地绾了绾袖子,用粉笔在课桌上给两只蜗牛划了一道起跑线。
一尘的座位离窗子很近,金子一般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晃得于丛丛一阵晕眩,她用右手遮住前额打掩护,眼睛悄悄往窗外溜去:五楼的位置多么好啊,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和碧绿的田野在遥远的地方相会,颜色又纯又艳,美丽得让人感动。这所贵族学校坐落在寂寞的郊外,校园外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据说所有来参观的家长都对这个环境极为满意,而学生们则大多嘴巴上挂油瓶。学生们总希望学校处于繁华闹市,管理不要太严;家长们却希望学校越偏僻越好,管理上即使不如监狱,也应该如军营。
于丛丛想起一年多以前,爸爸妈妈领着她走进这所贵族学校时的情景:爸爸背上背着、肩上挎着、手上拎着的都是她的行李,妈妈一手拎着装着脸盆、水瓶的网兜,一手牵着她的手,把在家里对她嘱咐了又嘱咐的话,又重复了好几遍。望着漂亮的刚刚兴建的校园,于丛丛心里并不快乐。她不想让家里为自己花上这么一大笔钱,那真是一大笔钱啊,虽然爸爸妈妈没跟她提起,但她知道为了她家里一定是背了债了。那天下午,当丛丛在宿舍安顿下来有点疲倦地坐在床沿上时,她还在埋怨自己。我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这次中考,原本成绩相当好的她,竟然离县中的分数线差了好几十分!县中是上不了啦,上不了县中,她就得上爸爸任教的县里的另一所中学,上了那所中学就意味着上不了大学,因为那所中学的高考升学从来都是剃光头的……最后时刻,爸爸做了决定,只因为这所贵族学校向家长许诺的升学率是百分之百。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已经一年多了。凭心而论,这一年来丛丛还是很努力的,可成绩在班里只排在中等偏后的位置。近一段时间以来,丛丛经常心不在焉,上课老是走神,尤其是今天,老师讲的内容她简直一句也没听进去。该死,真该死啊!丛丛恨恨地咒骂着自己,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摩挲着一尘桌上的语文课本。语文,这节课本来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杨大树出去开会了,今天应该回来。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呢?他……丛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这么多日子以来,每想到这里,她就强迫自己停止思维。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心里长草学不进去了,她害怕极了,赶忙转移注意力,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相片来。
这是一张婚纱照,女主角身穿粉红色的拖地婚纱,娇艳无比;男主角一身白色的西装,潇洒倜傥。这是丛丛形容美丽漂亮的顶级词汇了。上次放假,丛丛去姑姑家,欣赏到了表姐的结婚照,想不到表姐这样一个相貌一般的女子,如此一装扮居然可以与明星媲美。临别的时候丛丛向表姐要了一张5寸照,时常悄悄拿出来瞧个没完。丛丛也是那种相貌平平,混在人群中看半天让人记不住的小女生,不美也不丑。丛丛曾经多少次幻想,假如自己拥有明星们的美貌,哪怕是让她吃天大的苦头,她也乐意。可是除了花大把的钱去整容简直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表姐的结婚照给了她十足的信心和巨大的快乐,原来像她们这样相貌平平的人也可以如此美丽地盛开。
于丛丛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看来喜和一尘的"赛牛会",她眯起一双不漂亮的小眼睛,投入地端详着照片上的男女。渐渐地,那个身穿一袭粉红婚纱的美丽女子变成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学生:她脸庞尖尖透着清纯,眼睛小小露出秀气,身姿是那么婀娜,她就是那个叫于丛丛的普通女孩……而那个帅气英俊的男子就是……于丛丛的脸一阵滚烫,心狂跳不止。
"啊---"
一尘的一声尖叫,吓得丛丛一哆嗦,手里的相片掉在了地上。老师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如何把来喜的两只蜗牛扫落在地,如何用脚碾个粉碎,她全都不知道。
班主任姚老师碾完了来喜的两只蜗牛,从容不迫地弯腰拣起了丛丛脚下的婚妙照。
"你这是在学习吗?学习这个?"
姚老师晃着手里的相片,尖刻地说,她只差说"学习如何做新娘"了。丛丛低着头站起来,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小声嗫嚅着:"老师,我错了……"
姚老师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拿着相片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老师,您不应该把蜗牛踩死,它们也是生命。"
班长牛头拦住姚老师,不客气地说。
"我知道它们是生命,但是我首先要对你们的生命负责,对你们的家长负责!你们一年要花多少父母的血汗钱?难道一点都不心疼?"
姚老师几乎是含着眼泪吼出这番话,愤怒地冲出了教室。班里一阵死寂。
眨着一对小眼睛,嘴唇哆嗦着,腰身谦卑地弯曲着,于丛丛第一次发觉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爸爸竟然是这样一副卑微的形象。一刹那她恨不得立即变作土行孙钻入地下逃走。
丛丛的爸爸被姚老师从几十里外紧急召来。老师力陈丛丛的"罪状",最后给她上升到女孩品行的高度,要家长严加管教,如果出现问题,学校概不负责。丛丛隔着窗子看爸爸受训,又是心疼后悔,又对爸爸充满了鄙视。爸爸也是老师,他也是训斥别人的人,今天居然这么谦卑地被别人训斥!丛丛茫然地站了一会,突然快步闯进办公室,拉起爸爸,说:"爸爸,咱回家去!我不上学了!"
爸爸下意识地甩脱丛丛,扬起手来就给了丛丛一个嘴巴。丛丛惊呆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她活了17岁第一次挨打。姚老师也惊呆了,她没有想到家长当自己的面打学生。丛丛的爸爸也惊呆了,一方面是第一次对宝贝女儿下手,一方面意识到在老师面前失了身份。学生、老师、家长一时都不知所措了,还是丛丛先清醒过来,捂着半边脸奔出办公室。
丛丛跑下了教学楼,又一口气冲到学校门口,但她不由止住了脚步,学校是全封闭的,没有校长的字条,老师和学生谁都出不去。丛丛丧气地往回走,她觉得自己像一条无意间跳上岸的鱼,在阳光下可怜地扑腾挣扎,没有人来救她。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张别人的照片会把她逼到这步田地。高高的围墙,森严的大门,高大的教学楼,空旷无依的操场,这一切挤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丛丛无助地斜倚在篮球架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5岁的小女孩身穿白色公主裙,头扎粉红色的蝴蝶结在幼儿园的草地上跳舞,引得众家长一阵阵喝彩。
7岁的小学生捧着三好学生奖状献给妈妈,妈妈脸上笑出了泪花。
12岁的初中生捧回迎新春全县作文大赛二等奖,爷爷奶奶为她庆功。
……
于丛丛眼前闪过一张幸福自豪的女孩笑脸,跳荡着一个女孩活泼的身影,那是童年少年时代的于丛丛,聪明伶俐,多才多艺,那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因为这,家境并不宽裕的爸爸妈妈才毅然决定倾尽全力培养她成才。可是,这颗曾熠熠生辉的希望之星如今已经黯然失色了,她的学习成绩不再名列前茅,奖状奖杯与她绝缘,老师心里没有她的位置,同学眼里也不屑装她小小的影子,她变成了一个胸无大志、才智平庸、相貌平平的小女生。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门口走了进来,他一只手拎着箱子,一只手上搭着一件茄克,身材那么高大结实,步伐那么富有活力。是杨大树老师,丛丛潜意识里盼望的语文老师。他,终于回来了。
丛丛的小手局促地在篮球架上来回搓着,手心里满是湿漉漉的汗水,一只脚在水泥地上画着莫名其妙的图形。唉,这双皮鞋不知何时变得这样粗糙难看。丛丛尽量把脚往回收,另一只手紧张地拧着衣角。
"于丛丛?你不上课一个人在这里干吗?"
杨大树走近于丛丛,诧异地问。
"我……"
丛丛只吐出这一个字,泪水便哗地冲出了眼眶。多少次默默的期盼,多少回美丽梦幻,多少心灰意冷的绝望和绚烂明丽的憧憬!他,不会知道。谁也不会知道。这些幸福的、痛苦的、温暖的、冰冷的感受,没有人了解。没有人告诉她悄悄地爱一个不能爱的人是怎样的滋味;没有人告诉她,要经过怎样的锤炼才能使一颗脆弱多情的心变得坚硬,要经过哪位圣人的指点才能走过这片谁也看不见的荆棘地。丛丛不说话,任凭汹涌的泪水一泻千里。
丛丛这一哭吓坏了杨大树,他把箱子放到地上,紧张而关切地问:"于丛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丛丛!"
这时爸爸和姚老师已经赶过来,不知他们刚才又商议了些什么。
"于丛丛同学,如果刚才老师说话伤害了你,那也是无意的。请你赶快去上课。你再这样任性,怎么对得起家长?你爸爸从几十里外赶来,就是为了看见你这个样子吗?"
姚老师貌似道歉的话里字字藏着钢针,丛丛把头扭向一边,用袖子狠狠地擦着泪水,不动也不说话。
"姚老师,实在对不起。您去忙吧,把她交给我,我保证让她好好去上课。"
爸爸谦恭地说着,一面给姚老师递着笑脸,一面把手轻轻地放在丛丛的肩上。丛丛使劲拧了拧身子,把爸爸的手甩掉。姚老师和杨大树老师搭了几句话后一同走了。寂静空旷的操场上只剩下丛丛和她的爸爸。
"孩子,我是爱你的,刚才打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姚老师不在,爸爸又恢复成了那个深情而又有才情的爸爸,那个常常挑灯夜读,凭着坚强毅力以初中水平自修完本科学历,疼爱妻子和女儿的模范爸爸。与大多数父亲讷于与儿女交心、表达情感不同,17年来他对女儿的爱既体现在行动上,又表现在口头上。"你曾经是多么优秀的一个女孩,街坊四邻都羡慕爸爸妈妈,可是孩子,你怎么变得这样没有志气,没有骨气?"
丛丛还在轻轻地抽泣。
"孩子,你是爸爸的命,我们的这一辈子就指望你了。爸爸求你了,回去上课吧,过去的不愉快我不再提了,也不会告诉你妈妈。"
"爸爸,我不想上学了。"
"因为相片的事?女孩子都爱美,爸爸理解,等放假了让你妈妈陪你去照一套什么写真……"
丛丛的爸爸极力想把刚才的不愉快尽快地消解,他也是教了半辈子书的人了,知道自己刚才对女儿的伤害太大了。
"不是相片,谁稀罕。我不愿再走进那个教室,我不愿意将我的生命耗费在那里。"
丛丛冷静地说,她转过脸来,用红肿的小眼睛定定地望着爸爸,似乎主意已定。
"你真这样想么?"爸爸很镇静,不急不慌地反问,"你今后以什么为生呢?我们也不能养你一辈子。"
"妈妈初中都没有毕业,不是生活得也很幸福?"
丛丛倔强地反驳。
爸爸沉默了片刻,有些凄然地笑笑:"孩子,你说的也有道理。每个人对幸福有不同的理解,锦衣玉食的人也许自认为很不幸,粗茶淡饭的人也许自认为很幸福。你如果想选择妈妈这样的生活,我不干涉,爸爸只求你再忍耐一个月。能答应我么,孩子?"
丛丛点了点头,她看见爸爸眼里闪烁着泪光,心里一阵愧疚,又一阵轻松。
作文课往常是来喜的受难日,杨大树老师在教室里盯着要同学们限时交。有老师看着,没人跟来喜穷开心,他就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煎熬两节课,不是摆弄他那高级的文具盒,就是在废纸上画四不像的小人和动物。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来喜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像个木乃伊。丛丛不敢招惹他,好容易安生了,她要抓紧时间赶作文。虽然丛丛打定主意弃学,可作文还是要写的,在所有的科目中丛丛的作文水平最好,经常得到杨大树老师的夸奖。
深秋的下午,重重叠叠的回忆太多,阳光里每一粒微尘都散播着寂寞。记忆里总是些百无聊赖的星期六下午,爸爸去上课,妈妈去上班,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发呆。我坐在窗前,寂寞地望着天空,天空中飘浮着一两朵灰色的云。等我的眼睛看酸了,我就在爸爸的书架上乱翻一气。我向往爸爸的那些没有画的大书,那么神秘,那么有派头,但是真正阅读起来又是那么莫名其妙。
记不清第一次产生死的想法是在什么年纪,这想法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事实上从我记事起我就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小,我很固执,很严肃,也很自以为是。有一次传说要闹地震,我严肃地告诉爸爸:晚上一定要把门插好,不要让地震进来。爸爸说,不能插门,把门打开。我很不服气,打开门,地震很容易就冲进来了,爸爸真是糊涂啊……
……长大了,我是那么盼望长大。我看了不少的课外书,见到名人名言就抄下来。我不再只喜欢林黛玉,也不再渴望自己拥有灰姑娘的水晶鞋,我渴望真正地长大,具有大人一样的内心世界和生活。
活到了17岁,我的天空用一句宋词来形容,就是"也无风雨也无晴",寂寞填满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我渴望蓝天白云,也向往狂风暴雨。可是生活给予我的就是灰扑扑的阴天。
丛丛一口气完成了杨大树老师出的命题作文《这样一个我》。她写得很投入,也很轻松,没有得高分受表扬的功利想法,反正是最后一次作文了。她放下笔畅快地舒了一口气,发现来喜正表情严肃地盯着她的作文在看。
"干吗?"丛丛警惕地把作文本翻过去。
"你写得真好,我真佩服你。"
来喜说出这样正经的话来让人发毛,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
面对恭维没理由翻脸,等杨老师转过身去,丛丛小声说:"把你的拿出来,我也拜读拜读。"
"我的在心里装着呢,等一会下了课,我念给你听。"
来喜还是那么认真地说。
"嘁!你俩演话剧哪?这么肉麻!"
隔壁的一尘冷冷地嘲讽道。
要是在往常,丛丛就忍了,假装没听见也就完了。可是今天丛丛不想再忍气吞声,反正是要离开这儿了,谁怕谁?
"我们演话剧,关你什么事?"
"就关我的事,打乱我的思路了!"
一尘第一次被抢白,简直怒发冲冠,大声反驳。
"你们做什么?"
杨大树老师回身责问,脸拉得很长。
"于丛丛上课说话,干扰我写作文。"
一尘抢先告状。杨大树面带责怪地把目光投向丛丛,丛丛毫不躲闪,眼睛大胆地直视着杨老师。
自习课,于丛丛被请进了杨大树老师的办公室。"于丛丛,我找你来有几句话要问。你这篇作文很有文采,从文学的角度我很欣赏,可是,我不赞同它的思想内容,我不希望你的内心世界这么沉重灰暗。你小小年纪居然想到了死?"
丛丛不说话。
"你说话呀。"
丛丛抬起头来,看着杨老师:"那我提前跟您告个别,我就要走了。"
"转学?"
"不,退学。"
"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我喜欢您!"
丛丛简直不相信这句话出自她的口,深埋在心底的想法居然就那么轻松地脱口而出了。今天她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先是顶了高傲的一尘,然后又大胆地表白了心中的爱慕,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英雄!
"就为这个么?"
许久,杨老师才轻轻地问。
"就为这。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绝望了,对学习没有信心也没有兴趣。我没有了前程,还是回家找个工作,像我妈妈那样简简单单地了此一生。这样也省得我父母再为我上学背债。"
丛丛索性豁出去了,平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首先,我感谢你的这份,这份情意。"杨大树老师说得有点艰难,"我教龄还浅,不太会做思想工作,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你的这种情感经历,我也……有过。"
丛丛静静地倾听着杨大树老师的"初恋",那竟然是一个文静优秀的男孩子暗恋他的女老师的故事。刚刚大学毕业漂亮优雅而又才华出众的女老师一时间成为女生们崇拜的偶像,更是男生们暗恋的梦中情人,杨大树就是其中最投入的一个傻男孩。他本来非常优秀的成绩在一段时间里以惊人的速度下滑,令父母暴跳如雷,令老师们气急败坏。突然有一天这个女老师调走了,杨大树三天没有去上学,假装有病,蒙头哭了整整三天……丛丛听得脸热心跳热泪涔涔,想不到自己今天爱上的老师昨天也曾爱上过他的老师,多么不可思议呀。
丛丛既敬佩杨大树老师的真诚,又为那一段轰轰烈烈的单相思而伤感,许久,她的泪水擦也擦不干。
与爸爸约定的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丛丛没有退学回家,她给爸爸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爸爸,以后我不会再任性,不会再提退学这两个字了。我知道我身上出了一些问题,在一段时间里,那种情感几乎占据了我整个身心,让我魂不守舍。我知道这是正常的,我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也知道它很快就会过去,但是那段日子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爸爸,你了解女儿是个把感情看得很重的人,是个感情第一的人……但是在这里没有人能了解我,在这里大家只对冰冷的分数感兴趣,在这里通行的是分数第一,可是心灵和情感在上大学之前不是真空的呀,难道爸爸妈妈和老师在少年时代的情感世界都是真空的吗?爸爸,我不快乐,在这里我一点都不快乐啊。但是我很幸运,我遇到了一个好老师,我真的非常感激他,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点醒了我这个梦中人,一个为此打算放弃理想和前途的傻女孩……我想明白了,我首先得好好读书,如果谈感情,我首先得对得起爸爸妈妈对我付出的感情,爸爸,我会努力的……"
"于丛丛,你写得真好。"
丛丛正写得投入,一旁的来喜突然开口赞叹起来。
"你这人怎么专喜欢窥视?人家写信你也要看,讲不讲道德?"
来喜也不恼,只是一味地傻笑:"同学一年多,我今天才发现,你挺优秀的。"
丛丛被他夸得莫名其妙又脸红心跳,她结结巴巴地说:"你有什么就直说,别拐着弯儿骂我。"
"我也想给爸爸写一封信,告诉他,我就是个放牛郎,不想做贵族,我在这里不幸福。可是我不会写。"来喜真诚地说,又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求你替我写一封?"
丛丛不好意思地推辞:"你别吓唬我,我可不会做。"
"跟你说真的,我就要走了,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呆了。"来喜正色道。
"是不是因为一尘走了……我这样说你别生气。"
丛丛这样说着自己的脸先红了,她知道来喜喜欢一尘,班里许多男生都喜欢一尘,这是公开的秘密。
一尘一星期前转学走了,班里男生们一个个特失落。
"我,我那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丛丛,你有没有过这种白日梦?挺那个的,难受。"
来喜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没完。丛丛却给他说得心里一忽悠,以为他看穿了自己的秘密,赶忙打岔:"你不吃饭哪?人都走光了。"
傍晚时分,同学们都去买饭了,教学楼里一下变得清静空旷起来。丛丛将信装好,轻轻呼了一口气,站起来打算去收发室。刚到走廊便看到宽阔的操场上并排走着一男一女,夕阳把他们青春勃发的身影拖得长长的,他们的身体和头发都镀上了一层红彤彤的光辉,美极了。丛丛呆呆地注视着,屏住了呼吸。是杨大树老师和一个女子,他们是那么的相配,简直就像童话中描写的王子和公主。丛丛的心一会儿跳得快,一会儿跳得慢,她将自己瘦弱的身躯轻轻倚在墙上,痴迷地望着这一对童话里的主人公。
"于丛丛,我非常相信你情感的真诚和纯洁,我感谢你的坦诚和直率。但我要给你泼冷水,这只是一场梦,是美丽温馨的水中月镜中花。等你清醒过来以后,你就长大了,我相信你脆弱的心会变得坚强……"
丛丛的耳边又回响起那天杨大树老师诚恳的话语,两行泪水从她尖尖的脸颊滑落。我这就长大了,我这就要变得无比坚强。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
在没人的教学楼里范文6
李明批改完一沓作业,眼睛明显地有些疲劳了,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他发现操场边上坐着几个同事,便揉揉眼睛走出宿舍,透透气,聊聊天。
他刚来到操场边上和几个同事坐下,就有同事热情地问他:“听说了吗,新国运房地产公司在南五环路那里要开发住房,叫做新国运小区,听说老师报名要优惠1万元,很划算的!”
“优惠1万,是不是真的?可就算优惠也没钱交首付啊,我们学校的老师每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拿什么买啊?”李明听到优惠1万元,胃口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
“那可不一定,听说咱们学校的老师准备报名的可多呢。首付也可以贷款啊,人家房地产公司可以帮你办理,绝对没问题,人家城里人都抢着去报名呢,那块地位置好,周围环境也好。不瞒你说,我也准备报一套,每月还1千多块,还负担得起。现在不买,以后房子涨价了,到那时可就真的买不起了。”接李明话的是同事老周,平时和李明关系不错。
“说的也是,人家城里人不给优惠照样买,我们占着这么大便宜,没理由不买啊。老周,他们电话是多少?我也想咨询一下,你瞧我们一家子都住学校宿舍,现在孩子还小,可以后总得为孩子打算一下吧,在城里安个家,环境好点,对孩子的成长也是好的。就算以后没钱装修,买来放着让它升值也不错嘛!”
李明听了几个同事的谈论,便用手机记下了房地产公司的电话号码,走到没人的地方,拨通了新国运房地产公司的电话。
“喂,您好,欢迎致电新国运房地产业有限公司,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服务小姐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听得老李心里痒痒的,“我想问一下,你们开发的住房是不是对老师有优惠?一套要多少钱啊?”
“是这样的,我们现在为了解决老师住房难的问题,对教师特别优惠,每套优惠1万元,住房有好几种户型,大概是每平方米1420元,一套100平方米的花园式套房大约需要14万元左右”。
14万元?妈的,那也太贵了,对自己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啊!李明感觉到心头收缩了一下。
“如果您有意要购买,我们公司可以为您办理贷款的相关手续,这样算下来,您每月只用还上1000多元就可以住上新房了,而且现在房价正在不断上涨,现在不买,以后可就更贵了,这是一种提前消费,也可以说是一种投资,很划算的,你可以到我们公司来现场咨询一下,我们有专人为您讲解。”
李明有些犹豫,14万元可不是小数目,心想这年头的钱是难赚好花,自己工作那么多年,前几年工资低,近两年来虽说调了工资,但因为地方财政拿不出钱来,所以每月工资也才千把块钱,几年下来,除去生活开支、两口子的学历进修和读“继续教育”的费用,好不容易攒了两万块钱,前段时间孩子生病,住院不到一个多月,钱已经花光了,现在家里根本拿不出钱来,用什么买啊?
李明有些心酸,可是转眼又一想,不是说教师优惠1万吗?1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如果不买,上哪去弄1万啊?反正迟早要买房,趁这个机会占点优惠也好啊,我老李当了半辈子教师了,从来没沾过教师这职业半点光,现在有这个机会,可不能放过。李明心里盘算着,不就是每月1千多元的贷款嘛,妻子也是老师,两人工资加起来每月有两千多元,用一个人的工资还,全家每月还剩千把块钱,反正在这乡下山头上,也用不了多少钱。李明暗自打定了主意,揣起电话往宿舍走去。
李明供职的学校是一所乡村中学,离县城三十多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学校面积不大,建在一个乡镇街子背后的山包上面,放眼望去,四周全是山。因为山包上面缺水,只有校园里长着些绿色的树,学校围墙外则都是枯黄的玉米地。李明是学校的语文老师,从农村老家出去城市里读了几年大学,毕业分配到这所中学后,就地取材在学校找了一个英语老师,学校那格不足20平方的小木楼成了他们的新房。小木楼是刚建校时就建盖的,是很老的苏式结构墙,屋面已经成了黑色,土坯墙体也因几次地震而在粉刷的石灰上留下了一条条疤痕。整幢房子就像一位饱经风霜满脸皱纹的老人。一晃十年过去了,可是两口子却始终没有一套像样的房子,孩子已经8岁了,可只能住在两口子旁边的一小格木楼里,既是孩子的卧室又是一家人的厨房。虽说是拿工资的教师,可是长年累月生活在这山头上,习惯了讲究实用与朴素,两口子的衣着打扮、精神面貌,已经跟学校周围的农民没有什么区别,最多算得上富裕农民一档而已。和在城里工作的老同学简直没法比,进城办事,还会被人误会是来上访的农民,李明心里很是生气,可是又无法改变现状。
刚到宿舍门口,妻子就叫住他:“房子上面又漏水了,昨夜的大风把上面的瓦片给揭了,快去弄弄吧,这是什么破学校,这么旧的房子还让我们住,学生宿舍都比我们住的强!真是的!”妻子的埋怨声,让李明心里更加窝火!心里横了一下,一咬牙,买,老子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住上一间漂漂亮亮的房子!
李明把自己的想法跟妻子讲了一下,妻子瞪大眼睛看着他:“城里的套房优惠1万?上哪找这种好事去啊?会不会是骗人的?”
李明说自己已经打电话到房地产公司落实过了,同事谈论的消息是真实的。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妻子说了。说反正迟早要买房,那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的买上一套,以后日子过紧点,等把贷款还完了,日子也算是出头了。再说,城里那房子,那叫漂亮,周围全是花园、绿地,还有水池呢,住在里面,就算饿肚子也值。
妻子听了也开始动了心,说:“那咱们也做回有钱人,扬眉吐气一回,免得每次进城都被人笑话,买了房,咱们也成了有房一族,看谁还会瞧不起咱们!”
两口子找来了计算器,嘀嘀嗒嗒的算起了每月应还的贷款数,经过一番精打细算,李明决定买100平方米的套房,首付5万,等购房合同下来,就按揭贷款,贷上15万,每月还1100多元,反正是双职工,用一个人的工资还,以后一家人的开销就用另一个人的工资,也足够了是吧。两口子盘算着,越算越开心,好像自己已经住上了新房,已经扬眉吐气了一回。妻子要李明在第二天再进城去看一下,细细地打听清楚。
第二天还没天亮,李明就坐着中巴车来到了城里,找到了房地产公司。房地产公司的咨询服务窗口前挤着很多人,他把脖子伸得像长颈鹿的脖子一样才把头探到了窗口。公司里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下个月一号开始看房子模型,看完模型后就签订认购合同,因为报名的教师比较多,他们只优惠600套,其余的就不再优惠了。李老师心里感觉有点怪怪的,可是转眼一想,也对,全县那么多教师,谁不想优惠的那1万块钱啊?再说,那些城里人都挤着买,证明这房子确实不错,大家都抢着要的东西肯定错不了。这么一想,他心里也就舒服了,拿着购房资料急冲冲地往车站走去,他还得坐一个小时的车回学校。
李明把情况跟妻子一说,妻子心里也急了,那得赶紧想办法借钱啊,先得把首付款借到,有了房子才能贷到款啊。既然铁了心要买房,就得做好一切准备。
“我明天回趟家,跟大哥他们商量一下,看他们能不能借一点钱给我们,等贷到了款我们就会还的,只是暂时周转一下。”
“那你明天一早就去。”李明虽然不愿和妻子的娘家借钱,但此时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B
虽然离看房子模型还有一个星期,但李明却完全没有心思上课,备课理好的思路经常给讲乱了,甚至把学生的名字也叫错了。满脑子都想着看房子模型,不知道未来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一定很漂亮吧,嗯,肯定错不了,不是说了嘛,人家请的是上海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光设计费用就好几十万呢。这几天电话、广播、报纸天天在宣传,说新国运小区可是本县城最理想的“宜居地”,想着想着,李明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老李,听说你准备买房了?看不出嘛,‘社会主义的阳光’照着你了,那一片可是富人区啊,首付一下子就得五六万呢。”学校的周老师从后面拍了一下李明的肩膀。
“没办法的事啊,孩子越来越大了,总得为孩子打下点基础吧。打肿脸也得逞一下能啊!”
“也是,也是。我也报了名呢,听说好多中学的老师都报了名,连外县的教师都坐车来买。热得很呢,房子只优惠600套,可是现在报名的已经有3千多人了,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李明心里也在犯嘀咕,也是啊,这么多人,竞争也太大了,如果买不到怎么办,不行,我得再去问一问。
看房子模型那天,李明老早就进城了,可是当他到达房地产公司的时候,门口早已人山人海了,秩序一片混乱,每个人都想进去看模型。由于人太多,开发商每次只给十个人进去看,而且都只是跟着工作人员进去转一圈就得出来,因为后面还有很多人。一看那架势,不像是买房子,倒像是抢房子。李明看到了很多熟面孔也挤在中间,包括周老师,他被人挤得脸都歪了,李明心里暗自好笑,但还是加入了购房大军的队伍中。
这时保安出来了,把手里的警棍当成指挥棒挥着,大声地吼着:“排好队,排好队!只是看模型,大家快排好队,听到没有?”
李明趁保安不注意,一转身插到了队伍的中间,周围的人顿时沸腾了:“插队!插队!怎么这么没素质啊,出去!出去!”被人训斥了一顿,李明恨得牙痒痒的,可是一想到那套漂亮的房子和优惠的1万元钱,只好低着头走到队伍后面排起了队。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李明从早上出来到这时都还没有喝过一口水,小腿肚子被站得酸酸的,感觉人都快虚脱了,可是看着排在前面的人在一点点减少,心里又多了几分安慰。冬日的太阳烤得人睡意绵绵,肚子饿得直叫唤,看着旁边的人吃东西,李明只得暗暗的咽口水,心里埋怨着,早知道让妻子一起来,这样也可以换着去吃点东西吧,唉!真是受罪。
看完模型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房地产公司在出口处免费提供点心给前来看模型的人,李明上前抓起两块蛋糕就往嘴里猛塞,临走时还悄悄拿了一包饼干揣在怀里,那是儿子喜欢吃的,排了一天队,总该带点什么回家吧。李明心满意足地拿着房地产公司赠送的光盘和签订的认购合同,得意地看了一眼还在排队等待的人,心想:好了,房子就快到手了,一家人就快可以在城里有个“窝”了!
李明匆匆忙忙地跑到车站,赶上了最后一班车。他心里免不了有些庆幸,因为如果赶不上末班车,就得打的回去,打的得花60元钱。60元钱对这经济不发达的县区的一个普通乡村教师来说,已经是好几天的生活费了。
回到学校宿舍,妻子早已经等得心焦了,李明把情况说了一下,由于人多,后天先去交1万块钱的认购金,然后抽签确定房号。
“后天,那1万块钱去哪里借啊,大哥说最迟也得等到下个星期才能拿得出来啊!”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啊,唉,快点想办法去借啊!”李明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一瞬间家里的气氛变得严肃而紧张,1万块钱突然变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束住了李明一家。
一晚没睡,李明黑着眼圈去学校上课,刚走到教学楼门口,突然看见周老师提着一个包急匆匆地往校门口走去,李明警觉地跑上去,拉住周老师:“老周,这么急上哪去啊?”
“你还不知道,刚才我表弟打电话来说,新国运房地产公司门口已经排了好几百人了,我得赶紧去排队。”
“不是说明天才交钱的嘛?”
“唉,人多嘛,人家说了,先到先得,好多人今天就去排队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走!”李明一听傻了,这是干什么,这算怎么一回事啊?愣了几秒种后,李明飞快地跑到妻子上课的班,对妻子说:“你拿着钱在后来,我先去排队,你帮我请好假,我这就走了。”说完转身就往车站跑。
“那你的课怎么办,考核要扣钱的!”妻子在李明身后大叫,可李明早已跑远了,妻子无助地看着李明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李明到房地产公司的时候,吓了一大跳,门口早已排了近两百米的长队,李明大概数了一下,哇,有300多个人,还好,不是说有600套嘛,还有机会。李明赶紧站到队伍后面,眼巴巴地看着房地产公司紧闭的大门。
天已经黑了,李明的妻子才赶到,手里拿着一块毛毯,提着几个包子,李明冲着妻子吼道:“怎么才来啊,你想饿死我啊!”
妻子一听,泪水马上滚了下来:“你吼什么吼啊,我要到处借钱,又要低声下气地向学校帮你请假,校长说了,你今天算旷工,扣了你这个月的津贴,一下子两百多块钱没了,这下子你开心了?!”李明心里正窝火没地方发泄,但看到妻子满脸的泪水和周围人怪异的眼光,李明强压着怒火,接过包子猛啃了起来,似乎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嚼得稀巴烂!
天越来越黑,越来越冷,排队的人已经增到了500多人,队伍两侧还有不少陪同家属,场面显得甚为壮观。新国运公司的保安终于出来了,为了防止插队产生纠纷,就用几条包装带把排队的人串了起来,一个连着一个,活像一群囚犯。大家一面跺着脚取暖,一面不停地四处张望着。不知谁家端来了一个火盆,点起了柴草,一下子把队伍照亮了。陪排队的家属纷纷找来了一些废旧木头和枯草,在各自家人的位置旁边点起了火堆。李明的妻子也去远处的建筑工地捡了些废木脚料来烧,李明看看燃烧的柴火又看看妻子凑在火堆边的脸,心里觉得真是窝囊,为了买房,为了那1万块被优惠的钱,连夜来排队,妈的,我李明怎么混到这个地步啊!转念一想,熬一晚上就能值1万块钱,应该排!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冷,有些排队的找来了许多周围的农民,让他们帮忙排队,一晚上劳酬100块钱。一时之间,从附近的农村涌来了很多农民,大家都想利用这个机会创点收入,毕竟这年头苦点钱不容易,特别是在这个人均月收入不足800元的小县城,大家都乐意抓住这样的机会。看着那些帮忙排队的农民,李明心里犹如洪水泛滥一般,难受极了,买房的可怜,排队的也可怜,乐坏的是那些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们!这世道啊,以前只在电视上说某某大城市买房排队,想不到今天,为了一套房子,自己也竟然落到这步田地,真是可悲!李明伤心地望着天空,天空也显得一脸的无奈,黑压压的天空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火焰在冷风中柔弱地舞动,似乎要把这个黑夜彻底燃烧掉,但在黑夜之中却又那么微不足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夜啊,李明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夜晚。
天亮了,东方的天空布了红霞,太阳羞答答地一点一点露出红彤彤的脸来。排队的人群开始像蛆一样一点一点地往前蠕动了起来,排在前段的几个人突然嚷嚷着,原来是有几个人说要转让自己的位置,要价从800元到1000元不等,站在队伍中间的李明骂起娘来,骂这些不想买房却来趟浑水。
太阳升起一竹竿,终于轮到李明了,当他交出怀里热乎乎的那1万块钱时,房地产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这只是认购金,等交了钱再签一次确认合同。因为人多,房子比较紧张,到下个月一号再来抽签决定是否能买到房!如果抽不到,再把这1万块钱还给他!
李明当时就懵了:你们这不是骗人嘛,还说什么先到先得?
“是这样的,排在前500名的教师,抽签拿到房的几率要大一些,500名以后的几率要小一些,您别生气,您排在第328名,我们保证会让您拿到房子的!这是您的交款单,请收好,如果没有抽到,我们会在15天内将钱如数返还的!”
售楼小姐的态度让李明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点,想再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掉进了房地产公司设的圈套。
看着身后依然拥挤的长队,李明感到很悲哀,这都是一群教师啊,都是一群和他一样渴望在城里安个“窝”的农村教师,看着那一张张焦急等待的脸,李明心里堵得慌,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自己的命运因为那1万块钱而被房地产公司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了,只剩下一个煎熬人的等待……
C
虽然离下个月一号还有十多天,李明和妻子却不敢放松绷紧的神经,课余时间到处想办法准备交首付款的钱。想着一定要抽到签,抽到签就不能因为首付款的钱误了事,至于以后如何还钱再慢慢考虑。亲戚熟人几乎都联系过了,但凑到的钱离首付款还有遥远的距离。
学校教导处办公室有一台电脑联着网,李明坐在它前面,手上握着鼠标移来动去的,眼睛像死鱼一样盯着显示器,嘴里骂着脏话嫌电脑网速慢。老周走了进来无声地站在李明身后凑着看,原来李明是在浏览网上的各地售房价格,老周发现越发达的地方房价越高,高的地方达到几万元每平方米了。看了一会儿,老周轻轻地拉了李明一下,说:“老李,出去一会儿,我跟你说个事。”
李明跟着老周走到办公室外没有人的地方,心里想着老周会和他讲啥。老周用眼睛左右看了一眼,神秘地凑到他耳朵旁边,说了一句:“听我表弟说他有个朋友在新国运房地产公司里面工作,我们两个是不是去找他想想办法?以后可能难遇上优惠1万元的事了。”
优惠1万元的事确实难遇到,李明工作这十年来还是第一次。是得去找人想想办法呀,虽然交了1万元的认购金,但房地产公司也说了,是由抽签来决定是否能买到房的。李明只好问老周:“那你说该怎么找?我跟着你去办就是啦。等一会儿,我跟家里商量商量。”
学校大门外玉米地里,农民已经把玉米掰回了家,只剩下玉米秸秆像剃光了肉的骨架一样在冬风里摇曳着。
李明在学校大门口等到了妻子,一只手接过妻子提着的菜,一只手帮儿子拎起书包。他把老周的意思跟妻子说了,妻子也觉得为了1万元值得去破费一下,想找人帮这么大的忙,哪能不破费一下呢?但李明心里也犹豫着,老周领着去找的人可靠吗?能帮得上这么大的忙吗?他知道,搞定优惠一万元钱的事并非是一般的工作人员能够做到的。
事不宜迟,说干就得干,李明跟着老周于第二天晚上就来到了县城里。第一步得去找老周的表弟,老周的表弟在一个县局机关里当一个小科长。老周小心翼翼地拨通他表弟的电话,表弟告诉他忙着应酬呢,老周很客气地对着电话说:“好,好,好,你先忙,你先忙,我们在你家门口等你好了。”
城里的寒风净是挑了巷道钻,李明和老周买了一件红富士苹果站在一个小巷口等着老周的表弟。老周知道表弟家在哪里,但因为表弟媳妇是个城里人,一直斜着眼睛看乡下亲戚,所以老周不愿意先上去。李明在冷风中恨不得把脖子缩进衣领了,心里骂着老周的表弟,但嘴上又不敢吭气。
老周的表弟回到巷子口时已经九点多了,老周先打了声招呼:“回来了。”老周的表弟嗯了一声,鼻子里冒出来一股浓浓的酒气,说了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李明赶忙搭上话:“没有,没有,我们也刚到不长时间。”说完了,似乎又觉得该补充点什么,只好介绍自己说:“我,我叫李明,老周的同事,铁哥们儿。”老周的表弟没答话,只顾边上楼梯边给在新国运房地产公司熟人打电话,老周跟在后面,李明在最后抱着苹果跟着,心里觉得自己似乎很没有地位。
老周的表弟把他的熟人约了出来,又带着李明和老周从家里出来找了家叫“天源居”的茶楼等着。服务员把饮品单递了上来,李明接过来却不知道该点哪样好,再看一眼后面标注着的价格则被吓了一跳,一壶茶就他妈的上百块,一碟花生米都标价十块钱。只好又把它递给了老周的表弟。
老周表弟的熟人来了,据介绍说是新国运房地产公司的一个项目经理。李明忙着站起来发烟与倒茶,心里热乎乎的,感觉到1万元钱的事有着落了。待老周的表弟把事情的原由说了,这个项目经理却表现出了一脸艰难,说是自己也是给老总们打工的,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搞定这么大的事。喝了两壶茶,李明和老周事先准备的好烟也在缭绕的烟雾中抽掉了两包,这个项目经理又才说起了他的一个同事,说他的这个同事准能搞定,据说还是一个总经理助理呢。老周的表弟开了腔,说所有的事托这个项目经理去打点去了,并叫茶楼里的服务员用黑色的方便袋包了两条高档烟来递给他。这个项目经理接了烟,对着老周的表弟说道:“老哥,你放心,放心。你的亲戚朋友就是我的亲戚朋友!我保证给你办成。”李明和老周马上感动得千恩万谢,连忙和他要了个手机号码。
老周的表弟和他的熟人走出茶楼时也是在前面,留下李明和老周在后结账,喝茶的消费和两条烟总共结了700多元钱,李明心里被刎了一刀,但又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心里才又平和了一些。只是走出了茶楼,却不知该往哪里走,为的是在城里没有个“窝”啊。只得奢侈一回,找了家宾馆睡了。
等李明和老周回到学校边上课边把首付款凑够的时候,月历也快翻到新的一页了。李明几次想找老周打电话问问他表弟事情办得如何,能不能保证抽签要到房子,却又怕一问反而把事情办砸了,不问嘛,又怕人家“贵人多忘事”――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像悬着一样什么东西,总觉得不踏实。妻子也几次问他,托人办的事到底有没有着落。他只能支吾着说:“既然请人家帮忙,就要相信人家。”
到了月底,老周来约上李明提前去县城了,说是头一天晚上就到新国运房地产公司门口转悠着点,以便好在抽签时能了解情况。李明穿着妻子早早就给他准备好的毛衣,接过妻子煮好的几个鸡蛋,伸手拍拍儿子的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转身就跟老周走了。李明和老周到了县城里先是到新国运房地产公司门口转了一圈,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家小旅社住了,一号早晨便早早来到新国运房地产公司。
公司门口人很多,但比起上次交认购金时却也算少的了。毕竟抽签这是要靠运气的事,没抽到签的转身也就走了,只怨自己运气差,抽到签的洋溢着笑容到后面去办首付款的手续去了。所以很快也就轮到李明和老周抽签了。签条是放在一个红色的箱子里,箱子开着一个圆孔,可以伸一只手进去摸签条。李明和老周都有点紧张,老周不停地拨那个项目经理和他表弟的手机,可两人都关机,只好一边骂着他表弟的祖宗和那个项目经理的老娘,一边伸手掏了一张出来却没中。李明把手伸进了箱子,小腿就似乎颤抖了起来,这是优惠1万元的机会哪,摸好了就值一万元哪!他的手在里面摸摸这张又抓起那张的,始终决定不下来。新国运房地产公司负责抽签的工作人员都等不耐烦了,他才好不容易掏出了一张签条。中了,中了!李明摸到的签条是优惠1万元的签条,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想着这优惠价终于被老子抽到了,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套漂亮的房子。
李明给妻子打电话报喜,听得出妻子在电话那头也很激动,优惠1万元的好事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老周却骂着粗话去退那1万元的认购金去了,留下李明去交首付款和办理后面的手续。
老周去退钱,房地产公司的工作人员说现金已经退完了,要老周到下个月的一号再去退钱,老周骂了起来:“原来交认购金的时候不是说抽不到房子就给退了吗?下个月来退,你们要付我多少利息?我跑来跑去的车费你们给我报销吗?你们这些混蛋净是骗人!”房地产公司的工作人员因为忙了一早上,挨的怨气也差不多了,就和老周顶了起来:“你骂哪个?哪个是混蛋?你叫什么叫?不就是1万块钱吗?瞧你那副穷酸相,我们这么大的公司,几十万都不放在眼里,会骗你那么点钱吗?也就你们这种人,拿着1万块钱当宝贝!你有本事按原价把整套房子买下来啊,丢人!”老周气得浑身直发抖,也顾不得周围人的劝说,上去就是一拳,那工作人员也火了,拉住老周的衣领狠狠地回敬了他一拳,周围的保安立刻跑了过来,没几下就把老周按翻了,老周顿时觉得耳朵边飞着无数只蜜蜂,脑子里只感觉到嗡嗡的响声,眼睛里装的全是璀璨的星星。
李明在房地产公司的收银室里,用嘴唇舔舔手指,将一沓百元大钞一张一张地拿起捻了一下又放在桌子上,数完一遍又数了第二遍才小心翼翼地递给收银员。收银员接过钱则“哗啦”“哗啦”地在点钞机上迅速过了两遍,就把收款收据递给了他。待他交了首付款出来时,远远地就看见退认购金的地方围了一伙人,听着好像是老周和房地产公司的工作人员吵架的声音,便赶忙跑了过来。当他跑到的时候,围着的人群散开了,老周在地上躺着,一个穿西装的小头目模样的人正指着老周骂:“你妈卖猪(肉),想闹事?你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上!”
李明连忙扶起老周,老周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一块青痕。李明心里骂起了老周,这个老周也真是的,下个月退就下个月退嘛,吵了有什么用?自己运气不如别人就别拿人家发火。老周站起来,还想吵,但看看架势,自己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毕竟是自己先动的手,只得依人劝,认自己倒霉,灰溜溜地跟着李明走了。
李明很高兴,打了个出租车就带着老周往车站赶。老周捂着脸上的青痕哼哼呀呀的却不说话,李明却不顾老周的感受对老周说:“我们办了手续说再过十个月就可以交房了,以后周末就可以回城里住。你买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是哥们儿,以后进城可以在我们家住。”谁知老周没给他好脸色:“谁稀罕找个住处?老子用买房子的钱住宾馆,态度好,服务好,够潇洒多少个周末了!你自己小心吧,我越看越觉得那些龟孙子不像是要真心给咱们老师半点好处。”李明见老周火气太大,出口就带脏话,所以也就不再搭腔了。
回到学校门口,李明的妻子已经带着孩子等在那里了,一见李明就问:“回来了,办得咋样?”“首付款已经交了,手续也办了,就剩下等着房地产公司去帮我们办贷款的事了,”李明边回答边把儿子抱起来架在脖子上,说:“再过十个月就可以交房子了,到交了房子后我们简单地装修一下就行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周末时进城里住了。”他的妻子也很高兴,只是为办贷款的事情有些担心,担心的是这里的乡村教师没有住房公积金,如果纯粹靠银行贷款,以后按月揭还完贷款时光利息都是几万元了,但这次买房能搭上个优惠价毕竟是好事。
宿舍外有一树木棉开得很艳,蜜蜂嗡嗡地飞着,李明一家三口围着一张小桌子边看电视边吃饭,李明开了一瓶酒自己喝起来。妻子问起老周挨打的事,李明表现出很不关心的样子说了句:“他是他,咱们是咱们,那家伙害得我花了几百块钱跟他瞎折腾了一趟,找了人就跟没找一样,抽签还不是全靠自己的手气!办点事都不可靠,所托非人,挨打活该!”当时通过老周的表弟找那个项目经理共花了七八百块钱,他和老周是对半分了承担的。谁知老周的表弟和那个项目经理都是两个“白铁刀”,根本就没有想办法帮忙,现在李明不免把花了几百块冤枉钱的怨气发泄到了老周的头上来。
晚上下晚自习后,妻子帮儿子洗过脚就带着儿子睡了,李明却没有睡。窗外吹着呼呼的冷风,屋内却因开着一个灯管式取暖器很暖和。李明打开影碟机和电视机,播放起房地产公司赠送的光盘。电视的画面上,新国运居民小区的电脑模拟效果图片非常漂亮,有花,有草,有树和小鸟,蓝天白云映照在居民楼之间的小溪上,简直是一个花园中的家园。李明看着设计漂亮的房子(效果图)和像花园一样的居住环境,听着画面配着的舒缓的音乐,渐渐耷拉下眼皮在椅子上靠着睡着了。他在睡梦中看到了自己变成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扇动着翅膀飞进了一套漂亮的房子,房子显得好大好大,大得可以装进所有需要的东西,大得可以装进整间小木楼……
D
学校的风景是日复一日的,李明每天面对的都是备课、上课、下课和休息等有规律的生活模式,日子就在上课与下课的铃声中熬过了十个月。
在这十个月里,李明一直等着想看看自己的房子,虽然心中已经明知房子的面积,但他还是一直想着亲自走进自己的房子的那种体验、那种感觉。他几次进城办理贷款手续都抽空跑到五环路那边看看正在施工的房子,虽然是隔着安全围栏往里看,但他还是觉得看一看比较踏实。现在,十个月终于熬过去了。一早起来,他就接到了房地产公司打来的电话,要他在一个星期内到公司办理移交手续并领房子钥匙。
李明紧绷绷的脸上堆起了难得的笑容,见人就乐呵呵的,上课也特别的精神。虽然自己背负了10多万元的债务,但自己马上就是“有房一族”了,在城里有了个“窝”,以后有了机会向城里调调工作,完成真正的“鲤鱼跳龙门”。债务可以慢慢还,俗话还说“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嘛!
“老李,新房子的钥匙拿到了吗?”李明见是老周和他打招呼,就忙着掏了一支烟发过去,回答说:“快了,快了,下个星期前就可以办理移交手续了。”
老周告诉李明,他已经在学校下面的集镇街边上买了几分地皮,准备动工建盖一小幢三层楼的房子。最后,他还说了一句:“过一段时间,再想办法在周围租上一块地,种上些果木,等我退休后就在这里养老了。”
李明回到宿舍,妻子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他吃饭了。妻子告诉他,去年的年终考核已经公布出来了,李明因为忙着买房子造成的缺席和事假比较多,考核共扣了他的1000多元津贴。李明的眉头突然紧锁起来,骂起了校长,骂起了教师这个职业。这年头,大多从事教师职业的人都只把它当作一个苦钱养家糊口的路子,工作仅仅只是个职业而已,谁也没有把它当成信仰。所以扣津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目的也是为了约束教师,否则缺席迟到病事假就没办法管理。李明的牢骚很大,骂着骂着又和妻子说起了社会对教师的不公,说他有一个在行政机关当公务员的老同学缺席迟到就从来没人管,即使管了,也不会这么严格地扣津贴,并且人家请假是从来不扣津贴的。妻子只能安慰他说:“算了,算了,人家缺席迟到,又没有耽误几十个学生;我们不去上课,学生是在等着我们的。”听了妻子的安慰,他忽然又想起了房子,即将到手的房子。
李明一天的好心情结束了,恹恹不乐地吃过饭,又打开影碟机和电视机,播放起房地产公司赠送的光盘,自个儿欣赏起房子的虚拟效果图和配着的音乐。
到了周末,李明带着妻子和孩子一大早就来到了新国运房地产公司。公司里的工作人员很热情,屁股还没落座就给他们一家端来了茶水和点心,同时把房子的移交手续也摆在李明的面前。售房小姐操着一口地方音很浓的普通话说:“李老师,请你在这移交手续上签个名,我们现在就可以把房子钥匙交给你了。”
李明提出应该先到户内看了房子才能签字。售房小姐微笑着说:“你放心好了,我们的房子绝对与合同上写的完全一致,我们公司是以诚信为本的,从不欺骗客户,现在就请你签了,我们的工作人员马上带着你去认识你的新家了。”
摆在面前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李明突然想起了老周因为退钱挨打的事,心里毛毛的。坐在他们家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是妻子的熟人,她和妻子搭起话来:“你们家也是在这里买房啊?以后就是一个小区的邻居了,签了字就可以拿钥匙去认领自己的房子了。我已经签了,房子也看了,感觉很不错,现在就等着想办法装修了。”
李明看着妻子和孩子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去认识自己的新家,经眼前的中年妇女这么一说,觉得这房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反正这么大房地产公司不可能跑了和尚还跑了庙。于是,一挥手在移交手续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拿到了房子钥匙,妻子说了一句: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
站在自己的新家门口,李明把钥匙递给了儿子,那小家伙高兴得不得了,他知道,即将打开门的就是自己的新家。对,是自己的新家!
好大一套房!
房子是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内墙还没有粉刷,天花板和地板也还是“”,房内的门窗还是几张没有遮挡的大嘴,房子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水泥味。
开了门,看着自己的新家,李明和妻子说不出房子哪儿不好,也只是一味地觉得这房子很大,100平方米的房子比起他们住了多年的小木楼宿舍大得多了。所以当陪同来认领房子的小姐问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们似乎嫌她妨害了自己一家人认识自己的新家,忙说:“没事了,没事了,你可以先走了。”
房子的内墙还没有粉刷过,地板也还没有打过,满屋子散发着一股水泥灰浆的气息。李明和妻子在空毛坯房子里转来转去,计算着如何装修这房子。手机的彩铃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他老家一个久不通联的堂哥打来的,他刚才还在兴奋中的头脑仿佛被敲了一下,清醒了过来。啥事呢?老家那边不会有什么事吧?想起老家的老父老母,他的心被揪了起来。不能在这个关头出事啊,现在自己手头拮据得只剩下一屁股的债务了,若在此时出了事,真不知如何办呢。
“喂,李明兄弟吗?你爹他走路摔腿了,现在已经送乡里的卫生所了,你要想办法回来看看。”
李明接完电话,脑子嗡嗡地响了起来。回去看看?他弟兄两个,就他一个“成器”,端了教书的“铁饭碗”,老爹是等着自己送钱回去医治呢。自己是老父老母不吃不穿的供书供出来的,现在能不回去吗?
一家三口人急忙跑往车站赶回了学校,却不知到哪里去跟哪个同事借钱,交情不错的同事都已经在他交房子的首付款时借过给他了,再去找人家如何开口?“要不去找校长说说,和学校借几千块吧。”妻子为他出了一个主意,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
校长很慷慨,他让李明写了个借条,就让学校的会计拿了3000块钱给他,只是在最后说了句:“今天借的钱,由会计在你家两口子下两个月的工资中扣还学校。”
房子!为了这房子,让老子这么低三下四地求人,求了人还不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李明开始在心里咒骂起房子来,又开始抱怨起社会对教师的不公。工资高又怎么样?一年到头,没有一丝一毫的外快,省吃俭用的积攒一年还不如别的单位系统发个过年费。自己两口子当了这么多年的教师,为了买一套房子,竟把日子过得这么窝囊。
学校外的庄稼地里是黄灿灿的油菜花,李明的妻子一手牵着孩子,目送着李明急促而去的身影,一手轻轻地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工作与生活已经把她的青春洗却了,使她过早地步入了中年,俏皮话说“女人混得好,衣服穿得少;女人混得差,衣服穿得像大妈”,她显然是“衣服穿得像大妈”的那种类型。让她站在一般的农村妇女面前时显得像个工作人员,而让她站在城里单位的工作人员面前时则显得像个普通农村妇女。
晚上,李明的妻子正在指导孩子做作业,突然有人敲门。
“老李在家吗?”
“他不在,回老家看我公爹去了。进来坐嘛。”
开了门,来客是老周和学校的一个年轻同事小王,小王是来送结婚请柬的,老周是来约李明和他去找建筑队的包工头签合同的,二人见李明不在家,闲聊了十来分钟便起身走了。
但老周闲聊的内容,却让李明的妻子有点害怕,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据老周说,消息来源又是他的那个在县局机关当科长的表弟。消息说,新国运房地产开发项目是几个老总趁着因为市里喜迎奥运为教师解决住房而炒起来的,所谓给教师优惠的1万元只是他们跟政府批地、买地时的一个谈判砝码。现在房子建盖起来了,并且大部分已经移交给了客户,但因老总又把资金投向了其他项目,所以小区建设根本无法进行。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去看房子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原来房地产公司宣传的花园式的居住环境,没有花草树木和小桥流水的点缀调节,房子居住起来多压抑啊。
她把购房合同翻出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合同上根本没有提到小区建设,她又看了房地产公司提供的新国运居民小区的电脑模拟效果图,图片非常漂亮,有花,有草,有树和小鸟,蓝天白云映照在居民楼之间的小溪上。并且是动画效果的,花会绽放,草会抽芽,树会结果,小鸟会唱歌,溪水会流淌,小区显得像是一个花园中的家园。可在最后面却写着一个声明:模拟效果图仅供参考。这些,简直是玩人!她在心里骂了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明亮的月光从窗子上洒了进来,孩子问:“妈妈,过两天小王叔叔就结婚了吗?”她没有回答孩子的话,只顾把购房合同放进抽屉,把刚才收到的请柬放到了书桌上,桌上已经有三张请柬了,一张是熟人因乔迁送的,两张是同事结婚送的,在灯光下这几张请柬红得刺眼。她突然把请柬拿起来重重地丢进了书桌底下的垃圾桶里,心里却思考着,这几张请柬该怎么送礼。
宿舍外的操场上有一只无主流浪猫在叫春,啊呜――啊――呜的叫声很凄厉,很像是哪家的小孩子在啼哭。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关上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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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河流不断地向前流淌,转眼之间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日子馈赠给李明的是一脸的憔悴和满腮的胡茬,除了疲惫就是心烦气躁,几次忍不住还拿妻子开火,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又觉得对不住妻子,毕竟人家死心塌地跟着自己过日子就要算是自己的福分了,自己有什么,除了一屁股的债务就只剩妻子给生的儿子了。
逢了周末,李明到学校后面的山上找兰花去了。这几年来,兰花市场炒得很热,一株花色好的花就可以卖个上千块,花型特别好的连瓣兰可以卖上万元甚至十几万元。李明觉得这可是一个不需要本钱的赌局,如果哪天运气好能在山林里找到一两株好兰花的话,自己就可以缓解经济压力了。
黄昏的时候,李明还没有回来,妻子打他手机也是关机。最后妻子焦急了,带了孩子到学校大门外等着。当灯光越来越明亮的时候,灰头土脸的李明才出现在她母子俩面前。
“怎么打你手机也打不通?”
“我是故意关机的。早上接了两个电话,两个电话都是要我还钱。我还,我拿命还?!”
李明最初向亲戚朋友借首付款时跟大家讲的只是周转一下,借到贷款后就还给大家。谁知房地产公司帮他办的贷款仅仅是除首付款外欠着的那部分,根本不包含首付款,并且银行贷款是直接进了新国运房地产公司的账户,他根本没有经手的机会。李明的亲戚朋友也多是跟他生活层次差不多的,现在有几个朋友手头紧,便跟李明要债。而他两口子的工资除了扣还银行的“月供”,所剩部分只勉强够生活开销了,哪里还有能力还钱呢?
妻子把眉毛捻成了两条结,说:“要不我们先把房子转手卖了吧,反正我们也没有钱装修,装修好了也只是在周末才进去住的。”
“卖了?空毛坯房子转手卖给人家我们能赚多少?我辛辛苦苦买来的房子即使装修不起,我也要压着让它再升点儿值!”
“那么,人家催着还钱怎么办?”妻子很茫然。
“慢慢的想办法吧。”李明说完又对妻子很阿Q地说了句:“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这不,我正在等着我的兰花开花呢。”他说完后,把他一天的收获在妻子面前摇了摇,手上是几株瘦弱的兰草。
妻子苦笑了一下,不说话了,径自回宿舍给李明热饭菜。
李明低着头只顾吃饭,不与妻子和孩子说话,老周在这时却敲门而入。李明心里很恼火,老周这个时候来干什么?不会是来看自己出丑的吧?早晓得如此,就把这个烫手的洋芋让给他。省得现在自己两口子的工资每个月都被扣着一半,一些老债主还时常把自己逼得不知道往哪里躲。
老周是来送乔迁请柬的,他说自己的房子建盖好了,是一幢两层的小楼房,并且还带有一个小院场。当李明的妻子问起投资多少的时候,老周说,乡下农村物价低些,连地皮带房子一共投资还不到12万。
老周走了以后,李明看着妻子似乎有些羡慕老周,便说:“怎么样,羡慕啊?要知道,他永远也只是个乡巴佬,他的儿子还得从农村冲杀出去,我们的儿子以后则是城里人了。”
李明吃完饭又批改了一个班的学生作文,待他上床睡觉的时候妻子还没有睡着,正在含情脉脉地等着他。他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有碰过妻子了,这房子把自己折磨得好久没这个心情了。
宿舍窗外的风呼呼地响着,操场上的大树就像一些黑色的巨人在摇头摆尾,学校里的那只无主流浪猫又在风中叫了起来,啊呜――啊――呜的叫春声依旧很凄厉,并且一声高过一声。
两口子一番耳磨厮蹭,李明却气喘吁吁的,感觉到赤条条的身子仿佛一张松了弦的弓,怎么绷也绷不紧,根本没有一点弹力,只好径自躺到了一边。妻子问他怎么了,他只能搪塞说太累了,今天太累了,太累了。妻子哼了一下鼻子就转过身不再理他,他也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便听到妻子响起了微微的鼾声。鼾声呼――呼――呼的,像涨起的潮汐一样一下一下地撞着他,他帮妻子拉拉被角,却无法入睡,在黑黑的宿舍里亮着两只眼睛。
第二天一早,李明醒过来的时候,妻子已经起床把早点煮好了。桌子上摆着一碗面条,面条上只撒了一点儿葱花,并没有李明喜欢吃的炒肉“帽子”。李明问妻子要辣子油,并问妻子怎么起得这么早,妻子说:“我们是不是去村子里趸点什么东西去城里卖卖吧?去村子里和他们趸点核桃吧,今年的核桃赚头还是蛮大的。靠你养那几株兰花,什么时候才能把债还清,等到你把债还清了才有本事去装修房子,房子都已经成烂房子了!”
李明听了妻子的话,咽到脖子的面条咽不下去了,柔软的面条突然变成了一根根鱼刺卡在了他的喉咙里,胸口感到一阵憋闷。是呀,养几株兰花何时才会发财呢,自己根本没钱投资养名贵兰花,靠自己去山上找几株回来养养这根本就是在编织一个欺骗自己的理由罢了。
李明吃完面条,抹抹嘴又去摆弄他的兰花。
妻子瞅了他几眼,把手中正在收拾的碗筷“哐啷”的一声重重砸在了桌子上,丢下一句“你自己收碗洗碗”便带着孩子出去了。
他心里想不明白,怎么人家说的“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的话就会这么严实地套到了自己的头上,怎么买了房子还没装修起来自己还一天都没有得住就成了“房奴”?难道当初选择买房选择错了吗?可这对教师优惠1万元的事是十年才遇上的呀。他随手整理书桌时又看到了老周送来的乔迁请柬,乔迁喜宴的日子就定在两天后。心里不禁骂起了老周,老周这个狗东西,当初抽不到优惠买房的签还和人家打架,怎么不被打死?现在拽什么拽?
李明心里莫名地恨老周,老周的身材、打扮甚至他的大眼镜,在李明的眼里一切都看起来感到恶心。但他还是看看老周的新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于是两天后还是带着妻儿和同事一起来到了老周的新家,毕竟在同一个单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怎么困难也得来出这份礼啊。再说了,等自己的房子装修好后,也要办上一顿宴席请大伙同事热闹热闹的。
老周的新家就安落在集镇的街边上,一幢两层的楼房在阳光下白晃晃的,院子虽然有点小,但因为移植了两棵绿莹莹的石榴树,看着很雅致宜人。老周红光满面地忙着迎接客人,脸上那高兴劲就像娶了个小媳妇儿。而客人也大部分是一个学校的同事,所以气氛异常活跃。
大家闹得正高兴的时候,有同事对老周说:“周老师,你可真是地道的土财主了。”老周乐呵呵地回答:“老夫做不了城里人,所以只好在这乡下当老农民了。”“乡下空气好啊,在城里面住个水泥笼子有多少意思?”
李明听了同事的议论,觉得别人是在说自己,心里很是不爽,但又想想别人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突然他的手机彩铃唱起了歌,他赶忙站起身往人圈外接电话。
“喂,是李明吗?你还活着呀?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怎么前两天打你电话都是关机?”电话是李明的一个朋友打来的,又是催他还钱。另外,这个朋友还告诉了关于他买的房子的消息,消息说新国运房地产公司的老总涉嫌“圈钱”,房子质量不达标,现在老总已经被“”了,新国运小区建设将会成为一个烂尾工程。
李明边接电话边往外走,其他人正忙着摆宴席,所以也没人在意他。他的妻子也忙着领着儿子在老周的新房子里转来转去地看呢,看房子的结构,看房子的采光,看房子的装修,看房子的布局,甚至对几块窗帘也赞不绝口。
宴席摆起来了,就摆在小院子里和一楼的几格房里,老周忙着四处散烟,李明的妻子也入座了,却不见了李明。
妻子草草吃过饭就四处寻找李明,却寻不到,打他手机也是关机。妻子很着急,李明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想不开吧,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这几天的神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想起了李明这几天来老是喜欢自言自语,上嘴唇和下嘴唇经常像抽筋一样动着。她有一种预感,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自己必须尽快找到李明,以避免发生什么事情。她想请两个同事帮着找找李明,却又不知道怎样开口,人才不见了这么一会儿,不可能说是失踪吧,再说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也还得考虑李明以后在学校的面子问题呀。
李明的妻子带着儿子踉踉跄跄地找遍了学校及学校周围,也没打听到哪个见了李明,又连忙找到了小镇的街子上。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教书教了十年,学校附近的人都是老面孔了,很多人是认识李明的,有人告诉说李明朝车站的方向去了。她又赶忙奔向了小镇的车站,打听到李明乘车去县城了,便也赶快搭车追了去。
妻子到县城里却不知该去哪里找李明,虽然是小县城,可要真的人找人可是急死人的。谁知李明会去哪里,有可能去找他的熟人了,有可能去找他的老同学了……可又转念一想,不会呀,李明这久以来就没有和他的熟人朋友联系过了,即使要去找哪个熟人朋友也应该开着手机的,不开手机就不可能是去找哪个熟人朋友。
房子,她突然想到了房子,李明会不会是去了新国运小区那里,可他去了又是为什么?去看一套空毛坯房有什么意思?房子每个月都出着小区管理费,还怕它会长翅膀飞了?但她还是赶紧打了个出租车就往新国运小区跑。
等到李明的妻子来到他家在新国运小区里买的房子时,李明已经在房子里地板上躺了两三个小时了。他看着自己的房子,眼里却不停地晃动着老周的房子,老周装潢漂亮的小洋楼在他眼前闪来闪去。他恨自己太不如老周明智了,老周抽不到优惠签就及时调转方向在乡村集镇上发展,而自己呢,得到了一个烫手的洋芋却还把它攥得紧紧的,在城里买了这个水泥笼子又怎么样?楼上楼下都是别人的地盘,自己在中间抓住的只不过是几根铁栏杆!买了这狗屎房子还是一样装修不起,入住不了,反而每个月要交着物业管理费!勒着裤腰带过日子,还被人四处追着要债,就快被逼得连扎裤子的裤腰带都没有了!房子,房子,这是梦寐以求的房子,可也就是这房子把自己逼得不知道该怎样把日子熬下去!
妻子急促地跑到了房子门口,见门半掩着,便“哗”地推门而入,她见到了李明躺在还没有打过地板条的地板上,什么也没有垫,两颗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还没有粉刷的天花板。李明用眼睛的余光望了一下妻子,很艰难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从眼角流下了两滴泪水,妻子似乎听到了泪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重重的,浑浊不清的闷响。
妻子吓得叫了起来:“李明,李明,你怎么啦?怎么啦?你可别吓我!”
房子,还是空的毛坯房,所以把声音回得嗡响,妻子突然觉得满屋子的空气都阴森恐怖地向她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