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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工俭学辞职信范文1
当时那年轻女子被安置在护士站椅子上坐着。她穿着薄薄的白衬衣,卷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立在旁边的男人眼神飘浮地直呼朱自忠的名字。在大脑图库搜寻到这张男人的脸,是医科大学同年级不同班的张炙。他和肖晓娴结了婚。那么坐在这里的不是她还会是谁呢?肖晓娴!他冲口而出,拂开她脸上的乱发。苍白憔悴的脸上双眸空洞地替代了清澈的湖水。他摇着她的头喊,没有任何反应。他让护士把她安排到单间病房。让病人躺下后,张炙沉痛地说他爱赌博,对她没尽责任,他的人生也毁了。她忍他很久了,离婚是他提出的。送她来是希望老同学能帮她。唉,克服不了赌博。他叹了又叹。朱自忠表示理解,却没能留住那行色匆匆的赌徒,对方哪会留下照顾前妻。怔了片刻后朱自忠抓着她的手呼唤,她毫无反应。引导做些动作,但她只僵硬地保持一个姿势。
过了一会儿,疾风骤雨凶扑来,屋外雨幕一片,他关上窗户。病人眼中有了些光亮,叫出声来:“你是朱自忠吗?”她怎么患病的,这是他最想了解的问题。然而她又是漠然,离生活很远的样子,不回答他,也不看他。直到他说记得学校的生活吗,她的眼神才不那么涣散,听他回忆起一些情景。
医大坐落在市郊。朱自忠找到临床医学系教室的座位,看到同桌是个乡下女孩。深秋她还穿着破旧的白凉鞋。她沉默地听课,还是高中生模样。一天朱自忠见她画着他,惊奇地说看不出她还是画家呀,她脸上掠过漫天红霞,嗫嚅着叫他别笑话。问她学过吗,她声音颤抖地告诉他,没有。想学,没条件。她家穷,也不重视。小时候她就在泥地上用树枝画想画的和熟悉的东西。上大学了,她参加美术兴趣小组,得到系统训练了。但他觉得她已经画得很有水平。他们是相处很好的同桌,有的课是在大教室上,还是默契地坐在一起,像鱼儿习惯玻璃缸里的水草。要说很谈得来也不是,就寒暄几句。下课后她忙勤工俭学。他忙考研。后来他发现她喜欢看踢足球了。足球飞到她脚边,她就把球踢到运动健将脚下。那些人对球技特好的张炙打趣说他带了球童来。她和张炙都留在学校附属医院了。朱自忠读研后在省精神卫生中心工作。虽在一个城市,却没见面。他收到她的信说她想画画,却离不开单位。至于丈夫,她说对她不好,却不敢面对离婚。回信他都没谈到实质,也没问她什么。他对人都这样。他读完研后就觉得老了,做什么都慌慌张张的。
她听他说完这些,轻声说没忘,又漠然了。他只好坐在一旁写病历。清洁工人进来打扫卫生。她喃喃地道:“妈妈来了吗?妈妈,你在我身边了,我知道你在身边了!”清洁工见惯不惊,打扫后默默地出去了。失望了片刻,她指着窗台上的吊兰说:“妈妈留下的草啊。帮我拿来,我要看看。”朱自忠想了想,把它拿到病床旁。吊兰的叶子悬吊在空中,微微颤动着看得见尘埃飘舞的空气。她以为它是那年九月妈妈给她洗头时用来煎水的黄,她知道张炙不会来了,他只顾去赌。唉,也没什么了。她叹气道,只有这盆黄了。她抚摸着纤细的吊兰,把最长的叶子捏碎了。
将吊兰拿回窗台时他的手机响了,妻子告诉他说他的爸妈来家了。他的生活就这样,上班回家,有个伴。下班后他回到家。爸爸须发花白,背也佝偻了。妈妈说该要孩子了。他没回答。妻子说享受生活才是,养孩子又累又费钱。他没反对。他经同事介绍认识的妻子做公司的接待工作,两人就是说几句生活琐事。
晚饭后他陪了他们一会儿,回到病区看望肖晓娴。护士在过道上推抢救车,一见他就惊慌地说他的同学出事了。他跑进病房。那盆吊兰掉到地上了,陶瓷花盆被摔成片片碎瓷。病人脸色如蜡倒在地上,还握着一片尖瓷,手腕滴着血,感觉不到她的呼吸。止血包扎输液输血,时间流逝,她恢复了神志,是一副拒绝的态度。值班人员抢救后出去了,他陪着她。她的眼睛像刚来时一样空茫:“妈妈在哪里?为什么不来?你知道吗?”他摸她的头,那头秀发像雨淋的树叶。一触,她就安静了。她说刚才把血放了,热气就出来了。她看见了它。否则她不知道这人世间还有温度。好满足啊。她想到樱花飘落时也带着自身热气,它们归于大地,她却无家可归。老家?只是一个人们的常用词。感情上远离就回不去了。这种扬弃是痛了她一年又一年的。父母还在做又苦又累的农活,会偶尔念叨她。但不会改变的。她不愿说了。这使他决定找她的父母。
过了两天是休息日,他换乘了几次车,凭着大学暑假做社会调查经过她家时的印象踏上旅途。笼罩着寒气的小山村,明镜般的水田倒映出树影,萧瑟得让人心慌。山不高。树不多。山坡上种植了地毯样的小麦,还有甘蔗。到达他们那里时雨停了,浑身被淋湿了。土里的两个老人瘦削蜡黄缓慢,更苍老了。他过去介绍了自己,说肖晓娴病了,病得很厉害,去看看她吧。问是什么病。他说是精神方面的。肖妈问要打人吗。他说可能会打病人自己。肖妈眼睛瞪圆了,念叨打打好了,打清醒一点。去吧,看了快回,须马上除草了。肖爸把锄头靠在身上对她命令道。肖妈念及路滑,说等路干了再走。风吹来,朱自忠冷得直哆嗦,催肖妈走。两人赶回市里。
黄昏的天空下,医院望去就像匍匐的士兵。两人身上贯穿着旅途的疲惫径直走进去,没想到病床是空的。朱自忠走到护士站问肖晓娴哪去了。她在参加集体活动,护士说。他跑到集体活动区域,没发现她。有个放下乒乓球拍的男病人说那个年轻女人出去了,有个食堂师傅来拿餐盒,出去时没有关门。他叫护士通知大家寻找,怕她上了街就麻烦了。找遍了医院,在后院的梧桐下他见到了肖晓娴。她穿着白底蓝条病员服蹲在那里,像低到地面的逗号。那棵高大的梧桐叶子快掉光了,她正将黄叶一片片拾起来,整齐地叠放在一起,看上去像泛黄的时间岩页。朱自忠叫了一声。她手一抖,将未完成的艺术品碰倒了,黄叶散了一地。不要她来!她就像被针刺地尖叫起来。把她拉回病房,她在门口就立住了。她用清晰的口吻叫她妈妈走。坐在椅子里的她妈妈问哪里不舒服,她不理。朱自忠指指病人的头,又指指心脏。“什么时候管过我了?”肖晓娴像忍了好多年,胸脯波浪般起伏着。朱自忠扶了扶她的肩,叫她去病床躺下。咚地一声像巨大的尘埃落地,她直愣愣地倒在床上,叹息说不该叫她来。他鼓励她说下去。
“我早死了好。”她谁也不看,眼睛空白地睁着,抱怨的炊烟升腾,声音低沉地说:“妈妈,小时候我和你去县医院看医生,医生说我是心脏病。之后你叫我在走廊等你拿药,好久都没见你。我能到哪儿去?天快黑了,我凭借模糊的印象赶回家。进屋时,你看到我,显得很惊异,但没说什么。从此我好害怕,你们要我做啥就做啥,我还是被骂。”她疲乏地闭上眼睛。老人苍老的面容更加黯淡了。朱自忠问是真的吗。不是没有对她好啊,要不还不冻死饿死了,肖妈缓缓地说。心脏病治好了吗,朱自忠又问,病房里只有沉默。住了一宿肖妈走了,说肖晓娴又没哪里痛。朱自忠解释又解释,希望她好好照顾病人,一切都会好的,却没留住她。
还是自己多费心吧。如今同学成了他的病人,谁能帮她呢。朱自忠想起大四上护理学搬运法的示教课。老师问谁愿当病人,不喜欢抛头露面的肖晓娴轻声说她来。躺下后,老师以搬运病人的不同方式抱她到另外的床上,又把同学分成小组练习。她被搬来搬去,一脸幸福。她多渴望温暖啊。但时间有限,他要值班要回家,他想到通知她的单位派人照看。可是她说辞职了。为什么?起初她不肯说,说是说来话长。后来还是说了。
最美好的光阴是顾左右而言它地以行医的谋生方式度过的。喜欢做的事情没做多少,是对生命的大浪费。她的画是在工作后正规学习的,处在突飞猛进的进步中。但单位工作像牛拉磨似的,当内科医生不是机械治疗就是严格检查,没法考虑在画画上发展。加之心脏病错过治疗时机,不严重却有影响。她想还是时间最重要罢,就交了辞职信,说明原因是想离开这个大家庭。他们挽留她,她一概沉默拒绝。那天鲜花绚烂开放着,草坪绿油油的,使她想起虚度了的青春年华。她迈出单位大门时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欣。努力画画。可是她的画一时卖不出去。不是畅销的通俗画法,而是深入灵魂的创新之作。曲高和寡就使她更加远离了人们说的赖以生存的一切。
他沉默了,怎么能指责她。她需要帮助。她轻松了,说想睡觉。他就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朱自忠提前到了病区。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便使劲推了推,却因用力过猛差点摔倒。肖晓娴睡得安详。走近些,才看到她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在她鼻孔前试了试,没气了。他给她进行心肺复苏,一边喊值班医护人员。他们跑来抢救,却很快停止了。有很长时间了,大概服药过量,自杀的可能性很大,主任轻声说。当初检查她的随身物品了吗,护士确定地说检查过啊,平时服药也是在监督下进行的。
她像樱花一样逝去了,静静离开是一种主动选择罢。精神科的工作之一是阻止人们主动离世,但是一门死亡艺术古雅的气派对朱自忠却有遥远的吸引力,没想到同学先领悟了。人是多么不同啊。他会以什么方式离开呢?其他人,比如妻子,她在小市民的满足中生活,仿佛轻快的气泡。她也许会高寿地终老。但她什么也不知道,也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