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与儒家思想的关系范例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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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与儒家思想的关系

诗经与儒家思想的关系范文1

切联系的,所以中国文化理所当然地带有世俗化就不足为奇了。

关键词:中国文化 儒教 世俗化

文化是一种生活模式、一种思维模式,世俗性和超越性是文化的两个重要属性,是文化的一体两面,它与人类对人生的阐释密切联系在一起。但是文化的超越性要以文化的世俗性为基础,才不至于陷入神秘和抽象的泥沼。人类是一种现实存在,人类文化是在人类的现实存在过程中创造的,离开了人的世俗追求而谈所谓的超越性,就如同离开了衣食住行来谈人的精神需求一样虚妄而无助。中国文化的特点就是消融了此岸与彼岸的关系,使之合中有离,离中有合,因此世俗化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特征。

所谓世俗性,就是指为世俗社会服务。中国古代的哲学家和文人没有彻底的追求超验本体的欲望和冲动。儒家热衷于日常政治伦理,庄禅崇尚山水自然,相对于西方国家对宇宙论、认识论及诸如上帝、天国、神之类的问题给予太多重视,甚至视而不见或者“子不语”保持缄默。所以建立在儒学基础上的中国文学必然要受到儒家思想的限制与政治相联系。

鲁迅说:“神话不特为宗教之萌芽,美术之由起,且实为文章之渊源”。由于中国缺乏一定的宗教背景,所以一些终极性的追求就只能通过世俗的方式解决。折射出中国神话的世俗朴素的特质。表现出一种不屈不挠的意志,都体现出对民生状况的关注,将深化理性化、文化化,是指缺乏神话中该有的超自然的想象和幻想。

儒家思想强调乐于入世,且儒家之道建立在此岸世界的基础之上,是在炽热的社会政治伦理实践中表现出的清醒务实的世俗的理性主义。儒家思想的哲学观和人生观都是世俗的,其终极追求也是为世俗社会而服务的,因此缺乏思辨性,缺乏超越现实的想象力,缺乏形而上的思维、情感和精神追求品格,缺乏对人的生存的信仰,缺乏对宇宙自然世界和人的世界的终极追求就成为了中国人共同的性格特征。中国人的哲学里有完整健全的现实主义,纯然的动物意识和一种明理的精神,因而压倒了理性本身,而使呆板的哲学体系无从产生。从《诗经》开始,中国传统文化的主导精神就被确定下来了,即人文的、伦理的和实践理性的文化精神。儒家强调“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论语·阳货》,说明诗歌对社会而言是作为“补察时政,泄导人情”的教化工具而存在的,对个人而言,诗歌是为了修身养性、增长知识和锻炼才干而存在的,即可以“事父”“事君”。《论语·阳货》

孟子说“食色性也”,中国人认为食是现实人生的第一大快乐,是应该得到重视的。而且中国人祭神祭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祈福,试看《诗经﹒小雅﹒鹿鸣之什﹒天保》中关于所祈之福的表述:“神之淑矣,贻之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祥黎百姓,遍为尔德。”中国的老百姓根本不想上天堂,只希望能快乐地生活。马尔库塞认为:“中国的审美文化具有世俗化的特征,即使是宗教也被世俗化了。这种世俗化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是把上帝、神灵人格化与把人的祖先神灵化合二为一,即祭祖犹如祭神,形成了一整套礼仪规范,儒家文化便是特例;二是与世俗化享乐主义与先世思想相结合,如道教文化”。【1】 “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之下,传统中国社会恰好是一个没有受任何宗教体系控制的社会,而且总的来说,中国文化传统具有明显的世俗性质。”【2】孔子曰:“未能事己,焉能事鬼?”从本质上讲,这体现了现世感的执着,是清醒的理性精神,这给中华文化有深远的影响。【3】

自西汉末年印度佛教东渐尤其在魏晋由印度入渐的佛教般若之学日渐流播,历史与时代本来提供了一个机会,催化中华本土为变化及其美学的思维从世间、此岸向出世间、彼岸迈越。然而,中华本土文化是如此‘坚定’与‘坚强’,终于用‘以无为本’来消解印度般若性空之学“以空为空”的思想,让思维框架依然基本建构在世间与此岸。【4】

中国的艺术境界,界于神与真之间,超脱于功利权益,对宇宙人生取“赏玩”的态度,重在表现心灵情意故也算是境界。“先秦时代以其明显的对鬼神的淡漠、对人的问题的关注、对现实和此生的思考、对人的能力的肯定,体现出一种以人为本的文化精神。”【5】这种淡漠使得中国本土的所谓宗教具有很强的世俗性。西方宗教文化,注重彼岸世界,认为此岸的生活是彼岸的准备,人在现世生活中必须恪守原则,在教规的约束下过非常严谨的生活死后才能升入天国。将现世生活中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考虑对来世的意义。因此,来世也就成了现世生活的唯一有意义的根据。其实人类对现世生活是迷狂的,就如同精神不能割断的物质一样,人的生活是不能割断与世俗的物质联系的。只有在某种社会力量阻碍或压倒人对美好现实的向往时,在无可奈何之中,可转化为宗教或类宗教的追求,入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太平教、玄学和佛教。

中国文化建立在儒家文化的基础之上,所以这样的文化背景影响了中国的文学艺术、美术等领域。儒家思想是倡导“入世”的,所以最早出现的文学作品也并不是为了抒发个人情感,而是在儒家伦理道德、宗法观念的要求下用来教化百姓的工具,他们努力描写与社会、人生休戚与共的问题,是自己的作品有补于世道,有益于人心,体现极富社会意义的现实色彩,重视群体、共性的道德、情感,淡化个人意志,这也是受儒家美学“以理节情”思想的影响。形成于中国特定历史上中国文化的世俗性是有其存在与发展的必然因素的,所以说承认中国文化的世俗化是继续发展中国文化的前提。

参考文献:

[1]朱立元主编:美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版.第159页

[2]张隆溪;中西文化研究十论[M].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11月第1版.第227-228

[3]吾功正:中国文学美学(上卷)[M].江苏教育出版社.2001年09月第1版.第282-283页

诗经与儒家思想的关系范文2

【关键词】儒家美学思想 中庸 道德 美善 设计思想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当中,儒家思想是作为古代的主流思想存在的,同时,道家思想和佛家思想也影响着传统的文化发展。在这样的融合下,中国传统美学成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美学系统。在这个相对完整的美学体系的影响下,中国古代的设计有了理论基础。

古代中国受儒家思想影响较大,因为其文官选拔制度考核的主要内容就是儒学思想,文官作为社会的掌控点,又代表了整个社会的文化层次,所以儒家思想便成为了人们的文化信仰,影响着社会的方方面面。文士阶层又是当时设计的主要消费群体,导致文士阶层的审美取向最大程度地影响了设计美学的发展方向,所以,儒家思想对古代设计美学有着重要的、基础性的意义。

1 “中”之道

所谓“中”,其意义便是儒家思想中的中庸之道,《论语・雍也》中有“中庸之谓德也,其至矣乎”的描述。“中庸”是儒家思想中非常重要的思想之一,它主张人在做事做人等方面不要太过,也就是不要激进,不能超出也不要不足,什么事情做到适中的程度即可,“无偏无倚”(《礼记・中庸》)。儒家思想中的“和”同样阐述了处事的原则,作调和之意,“执两用中”以求其和。这种“中”与“和”之道就明确指出了在艺术创作和设计中,避免出现极端,点到为止,恰到好处才不失为一件好的作品。

“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协,迁而不,负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低,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圣德之所同。”《左传》中这样来描述形容《颂》乐的美好,说它把音乐中的矛盾、对立的方面调和得恰到好处,让它们趋向于完美、和谐,既不过又无不及,恰如其分。朱熹在《诗集传序》中:“者,乐之过而失其正业;伤者,哀之过而害于和也。”孔子对《诗经》做出了“乐而不,哀而不伤”(《论语・八佾》)的审美评价。以上观点都是在儒家思想中体现中之道的文字表达。这种“中”、“和”的思想是一种美的体现。在艺术表达中,创作者在设计创作中不能片面、偏激,要在表现内容上给予作品温柔舒适的品质,让整个作品的每一处相和谐,相互融合,不让欣赏者产生在喜、怒、乐任一种情绪上的“过”。这种“过”不仅影响到作品的本身,同时也会影响到人、社会的稳定,“要发乎情,止乎礼义”,只有这样,“奔放的、本能的冲动、强烈的激情、怨而怒、哀而伤、狂暴的欢乐、绝望的痛苦能洗涤人心的苦难、虐杀、毁灭、悲剧,给人以丑、怪、恶等难以接受的情感形式便统统被排除了。情感被牢笼在、满足在、锤炼在、建造在相对的平宁和谐的形式中。即使作谓粗犷、豪放、拙重、潇洒,也仍然脱不出这个‘乐从和’的情感形式的大圈子。”(李泽厚《华夏美学》)

这种美的思想体现在设计上,就要求设计作品不能让使用者生理上和心理上感到不和谐,不能在作品的任何一方面走向极端。如若过于强调某一点,就会打破这种平衡,而工艺品在本质上就需要达到一种稳定、和谐以及节制,以意为先,意韵所到,即谓之美。例如古代精美的工艺品――马踏飞燕,对于马和飞燕的刻画并没有完全表现出其各个细节,像鬃毛、羽毛等,都是将细部特征进行一笔带过,即展现了美的结构形态,又没有给人一种繁琐的视觉效果,马与飞燕的动态生动地描绘出来,极富张力。精炼的曲线线条将马踏在飞燕上的状态映射到人的视知觉中,点到即止,准确地传递了马踏飞燕的意味,既不“过”又不“空”,恰到好处。又例如中国印章中的汉印,从印面来看,多呈规则的几何形状,再从印章中的文字来看,文字的结构又是那么均匀对称,但其中所包含的方圆兼备又使整个印面不失灵动。过多的规矩修饰则使印面显得呆板,所以适当加入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正是由于这种既不“过”又不“空”的创作思路,才成就了汉印独特的端庄肃穆、气势沉稳的、平衡的、美的艺术风格,经久不衰。

2 “美”与“善”

儒家美学思想的核心就是主张美与善的高度统一,孔子的所有艺术观点都建立在美与善的基础上的。孔子认为,善就是一种美,是美的内容,是美的体现,所有不“善”都是不“美”的。《论语・八佾》中记载:“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孔子认为,“未尽善”是因为武王伐纣用的是武力,而在孔子眼中的至德是“以天下让”的泰伯、文王二人。所以可以看出,孔子眼中的艺术也是要符合政治教化和倡导高尚的伦理道德的,否则不管在艺术上有多完美,依然是欠缺的、不完整的。

从设计上来讲,功能为设计的第一原则,即只有满足使用功能的东西才可称之为“善”,而这样具备“善”的特征的作品,在古代中国的设计当中才是美的。在儒家思想中,“善”与“美”的关系非常密切,甚至有时还是等同的,不善则不美,善的概念主要体现在道德、伦理纲常上。春秋的伍举认为,“夫美者也,上下、外内、大小、远迩皆无害焉,故曰美,若以目观则美,缩于财用则匮,是聚民力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为?”他将“无害”认作是“美”的,而将“瘠民”这种道义上的“不善”认作是“不美”的。孔子将这种观点借为己用,强烈要求将自己所推崇的“仁”、“礼”、道德、伦理态度当作“至善”,渗透到各种艺术和设计的审美价值判断中,并希望以此来“美教化”(《毛诗序》)。

孔子以古代圣王的礼乐传统为基础,加之对社会各个方面的思考得到“仁”的道德准则,建立了一套完整、成熟、系统的美学理论体系。对于“善”的理解,体现在了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生活上大至建筑,小至日用物品等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儒学上以礼治国、人人以德自我约束,在这样的思想文化背景下,器物、建筑的设计就会最大程度蕴含“德”的思想,道德的善也就成为了美的评判标准。其讲究井然有序,主次分明,注重规整不乱,是一种大气稳重的价值观,是善的体现。

在各个建筑中,外观布局倡导的是规规整整,房屋排列井然,四四方方,这就是一种道德的善的体现。例如紫禁城,是最具代表性的,整个城墙以规整的方形为基本外观构架,四平八稳,宏伟壮观。在城门与内部主要建筑的排列中,以中轴线为设计思路,居中十字形建造,强烈呈现了伦理教化准则。这种“善”正是当时的美的表现。

古代的家具也是如此,几乎所有的家具都以方形为主,在古代设计中的圈椅,四腿为方,椅靠为圆,但各处的比例都相互制约,达到一种明确的秩序,不失为一种美善。而这也是中国传统设计中一个重要的儒家美学特征。

结语

不管是在古代的设计中还是现代的设计中,我们都需要持续地将这种传统美学思想贯穿运用,在继承传统美学思想的基础上重新对设计作品进行审视,避免其走向极端、片面。在人的社会性方面,多多借鉴“美善”以及“中和”的思想理论,将我们的设计及设计思想得到深层次的提升,这也是我们弘扬新时代民族风格的理论支撑。

参考文献

[1]王宁.《中国文化概论》.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2]尹定邦.《设计学概论》.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0.

[3]李泽厚.《华夏美学》.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

诗经与儒家思想的关系范文3

对于文化的概念,可以说是众说纷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英国文化人类学家泰勒的论断据说是最早的文化定义之一:“文化,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说,乃是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和任何人作为一名社会成员而获得的能力和习惯在内的复杂整体。”这是一个偏重于文化精神方面的定义。

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德勒把文化定义为:“人类对其环境所作的改变,我们称之为文化。我们的文化就是人类心灵激发起肉体所作的各种动作的结果。”这个定义偏重于文化的物质方面。把文化理解为人们的生活方式,例如美国符号学家莫里斯写道:“文化是由人创造出来的。文化是特定个人所达到的生活方式,并且是由他们保存下来作为社会其他的人的生活方式。”

因此,文化是一个无所不包的广泛的社会现象,仅仅从某一角度对文化下定义是很难的,必须从社会的精神、物质和行为三方面来界定文化。张岱年、程宜山在《中国传统与文化争论》一书中给文化下了一个典型的定义:“文化是人类在处理人和世界关系中所采取的精神活动与实践方式及其所创造出来的物质和精神成果的总和,是活动方式与活动成果的辩证统一。”这里,文化是一个包含多层次、多方面内容的统一体系,主要包括物质的、思想的、制度的三个层次。

如果把社会文化整体比喻成为一个圆,那么,从圆心到圆周,大体以精神文化、行为文化、物质文化为序,即精神文化是文化圈的内核,可称为文化的深层结构,行为文化称为中层结构,物质文化称为表层结构。

二、文化与语文教育的关系

语文包含于文化之中,语文是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文化与语文是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的。文化与语文教育的相互作用体现在:一方面,语文传播、继承、发展文化,语文教育的内容承载着民族文化,深受文化的影响和制约;另一方面,不同的文化塑造不同的语文教育体制,不同的文化决定不同的选拔机制。教育对文化的制约作用表现在:从文化传播学的角度,教育对民族文化传统的作用,并不仅仅是保存民族文化传统,更主要的是起到一种强烈的活化作用,教育的实质是通过活化文化的方式来保存文化传统。

民族文化传统的特定内涵,需要通过教育来传递给下一代。因此,民族文化传统将大大影响人们对教育内容的选择。另一方面,价值观念作为民族文化传统的核心部分,沉积于人们深层的心理结构中,成为衡量事物的基本尺度,将极大地影响人们对教育目的、地位、作用、内容及方式方法的看法,从而使语文教育体现一个民族的价值取向。语文教育对文化也有体现作用。它的教育内容和方式体现文化的特征。下文从儒家文化和中国古代语文教育的关系、中西不同文化与语文教育的关系这两点加以说明。

1.儒家文化的基本特征

中国古代,包括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三种社会形态,在这个漫长的历史变化中,主流文化是儒家文化。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学术思想空前活跃,以后两千多年的历史,除一个短命的秦朝主张法治、废除儒术以外,其他历朝历代没有不崇尚儒家思想的。从春秋战国的儒家到秦汉时期的经学,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玄学到隋唐时期的佛家,再到宋元时期的理学、明清时期的科举,几乎无一不与儒家思想有关。儒家思想是儒家文化的积淀,儒家文化的基本内容和基本特征是:

(1)以伦理道德为核心。儒家思想体系的核心是对社会伦理道德规范的关注,“仁”和“礼”是这一伦理本位文化的两大范畴。“仁”主要指一种社会伦理道德原则和要求。它以“爱人”为核心,包括礼、智、信、义、忠、恕、孝、悌等诸多内容。孔子曰:“仁者爱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强调推己及人,将心比心。在诸多道德伦理原则中,儒家极为重视“孝悌”这一维护宗法血缘关系的纽带,认为“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把这种家庭伦理层面的孝悌观念推及社会政治,于国家社稷而言,就是忠君爱国。“礼”是指维护奴隶社会或封建社会等级制度,以实现社会和谐、稳定的典章制度和行为规范,要求人们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礼成为对人的一切行动的约束准则。孟子在此学说的基础上又提出了“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五伦说,宋明理学提出的三纲五常,实质上是对儒家政治伦理化统治方式的进一步发展。总之,儒家的“仁”是中国古代伦理道德思想的最重要原则,而“礼”则是利用血缘宗法关系维护既定社会制度的一种手段。

(2)天人合一。天人合一是儒家思想的基本内容之一,也是中国传统哲学中的一个重要命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人合一”代表了儒家文化的根本精神和最高境界,它力图探求天与人的相通之处,强调“天道”与“人道”,“自然”与“人为”的相通,以达到天与人之间的和谐。主要内容包括孔子的“天命观”、孟子的心性论、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及宋明的“天人一道说”。总之,“天人合一”思想体现了儒家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关注,内容十分广泛,但它的主导思想是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以便达到一种道德伦理层面人与人的和谐,最终实现天下稳定太平、统治秩序坦然的社会发展目标,成为中国传统伦理道德学说的思想理论基础。

2.儒家文化对传统语文教育的影响

儒家文化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宝库中一份珍贵的历史遗产,我国古代的语文教育承载着几千年的传统文化教育,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这种影响不仅是根本的而且是巨大的。下面就教育理念、教育内容、教育方法几个方面来谈谈儒家文化对中国语文教育的影响。

(1)对语文教育理念的影响

儒家文化具有以伦理为本位的基本特征,这种伦理型的思想文化渗透着古代的教育思想,形成了中国所特有的德育为本的教育思想。这一教学理念强调德、智是衡量人才的两条最重要的标准,故而要求德育、智育能够同时得到发展。儒家思想认为,德育的实施也能够促进其他教学。儒家教育不仅肯定德育的核心地位,而且将智育视为德育的手段。这一原则对纠正或防止片面的知识化教学,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导致重德轻智,过分强调语文教学为伦理、政治服务,不利于语文教学的发展。特别是到了隋唐,学校教育成为科举制度的附庸,语文教学只重视写作,以八股文取士,使人们思想僵化。顾炎武曾经批评,这种文章训练的方法使“人才日至于消耗,学术日至于荒陋”。

(2)对语文教育内容的影响

我国古代没有单纯的语文教育。古文教育是包括经学、史学、哲学、文学、伦理学以及自然科学等在内的一种综合性学科教育。比如我国奴隶社会的六艺教育,有“礼、乐、射、御、书、数”的综合性内容。春秋战国之后,教材主要是《五经》《四书》。《三字经》有言:“凡训蒙,须讲究,讲训诂,明句读。为学者,必有初。小学终,至四书……孝经通,四书熟,如六经,始可读。……经既明,方读子,撮其要,记其事。……经子通,读诸史,考世系,知终始。”这段话简明扼要地指出了古代学校教育的基本学科和古代学校教学内容的基本顺序,即:小学―四书―孝经―六经―子书―史书。

古代语文教育之所以选择《四书》《五经》作为主要教材,是因为:《四书》是儒家正统思想的精华,体现了由孔子经过曾参、子思、孟子一脉相传下来的儒家思想。其中反映了封建宗法制度的政治纲领、伦理思想、哲学观点和教育教学思想,历来被统治者所推崇,并规定为一切官办学校、私塾的基本教材。《五经》也是历代各朝宣传封建宗法思想的重要根据。《诗经》相当于文学课本,《书经》相当于政治课本,《礼经》相当于道德伦理课本,《易经》相当于哲学课本,《春秋》相当于历史课本。可见古代的语文教育是文史哲不分的,就连当时的蒙学读物“三、百、千”也是识字教育与知识教育、道德教育结合在一起的,如“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曰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不容紊”,阐述的是儒家所提倡的三纲五常。

(3)对语文教育方法的影响

儒家教育家在长期教学实践中,摸索、采用了许多教育方法,并对他们进行了许多理论性的探讨和总结,如问答法、讲授法、论辩法、诵读法。这里仅以诵读法为例来说明儒家文化对语文教育方法的影响。两汉时期为什么流行诵读法呢?因为内容多是《四书》《五经》,而儒家特别强调诗书的教化作用,“以孝治天下”“以论语治国”成为当时的口头禅。所以当时盛行记诵法。

3.儒家文化对当今语文教育的影响

儒家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它有着巨大的渗透力和传承力,对当今的语文教学也会产生很强的渗透作用。儒家文化就像一把双刃剑,其中的精华部分,如重人伦、中庸和谐、自强不息等精神,对语文教学产生了正面的影响;其中的糟粕部分,如过分注重伦理、忽视新知的探索等,对学生创造性人格的培养有负面的影响。积极影响,如传统的德育理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等使人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对国家社会的高度责任感,始终是我们德育教育的首要内容。传统德育的方法如讲求“克己”“慎独”,对于学生养成自我约束、爱护集体的习惯,都有很重要的作用。又如培养学生的吃苦精神,如“头悬梁,锥刺股”“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等,对于励志、培养学生的吃苦精神有深刻的意义。

三、文化多元化背景下对语文教育的思考

如今,多元文化已成为时代的主流,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精英与大众,这种景象呈现了对立碰撞而走向统一融合的多维形态。多元的文化背景促使语文教育不断更新其课程内容、教育理念、教学方式,以适应社会文化发展的需要。语文教学中理应填充新鲜的时代意识和价值观念。

在课程设置上,应打破旧有的模式框架,恢复语文教育应有的鲜活生机、朝气洋溢,为各种文本内容充分碰撞、交流和对话提供广阔的天地。语文教育不仅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还应当反映当今社会时代的精神内涵,更有世界范围内优质的异国文化,促使我们的语文教育真正“面向世界,面向未来,面向现代化”。对国外的教育理念,应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进行合理的吸收扬弃,取长补短,以形成自己的强势文化。

参考资料:

1.张岱年、程宜山《中国文化与文化争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诗经与儒家思想的关系范文4

关键词:“和” 辅导员 和谐 人生价值

中国传统思想文化异彩纷呈,在其中占绝对正统地位的儒家思想中,以“仁、义、礼、智、信”为代表的思想精华对高校辅导员工作起着重要的指导作用。而“和”这个儒家文化的中心思想之一,对辅导员工作的借鉴作用显而易见。《尚书・尧典》中有“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1]2《诗经》中有“叔兮伯兮,倡予和女”。[2]36《论语・八佾》中说:“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3]29意思是说,德行高尚的人不会与人相争,就算是要比赛射箭,也要相互谦让一番才进行,结束后又会举杯畅饮以示友好。这段话可以看作是孔子对“君子不争”的品格的具体描述,这种“不争”,就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和”。

一.遵德守礼,促进自我完善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3]12这里的“和”,即和谐,是建立在维护周礼制度之上的。“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3]32孔子认为应当遵从的“礼”,是周朝的分封制、宗法制以及与之相关联的一套完整的礼仪规范。这个“礼”,是长幼有序,是贵贱有别,是天子通过“礼别异”来进行阶级统治的制度依据。孔子认为,要达到“和”的境地,首先要遵德守礼,要做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这种“和”,对君子和小人是完全不同的。《论语・子路》中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3]160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就在于能否进行独立思考,是否盲目追随。这个“和而不同”,是孔子对“和”更深层次的要求,也是人们处世行事的正确法则。

孔子认为,要达到社会和谐的目的,遵德守礼是前提条件。这种以“德”和“礼”为标准的和谐观,反映到高校辅导员工作中,就要求辅导员首先要引导学生遵守社会公德,塑造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思想政治教育是指社会或社会群体用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对其成员施加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影响,使他们形成符合一定社会或一定阶级所需要的思想品德的社会实践活动。”[4]4在思想政治教育中,道德教育是基础。“道德教育是指一定社会或集团为使人们自觉遵守其道德行为准则,履行对社会和他人的相应义务,而有组织、有计划地施加系统的道德影响。”[5]36道德是调节社会关系的最基本的规范体系,任何社会关系都要受到道德的调解和制约。要提升大学生素质,道德教育是基础,也是最基本的出发点。高校辅导员除了引导大学生形成正确的道德观外,还要注重环境道德教育、网络道德教育,使大学生成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合格公民,最终成为“自由的人”。

二.协调关系,营造和谐氛围

除了个人修养,儒家的“和”更多地表现为一种和谐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秩序。“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3]198在孔子看来,一个国家的强盛,不是看其人口有多少,而是看其君臣、百姓之间的关系是否协调。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6]76“人和”就是上下同心,和衷共济。和天时地利比起来,“人和”才是取得战争胜利的决定条件。荀子也说:“和则一,一则多力,多力则强,强则胜物”。[7]127这种由“和”得来的强大力量,自然是无坚不摧。而《中庸》则直截了当地把“和”确立为“天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3]289就是说,万物要产生,要发展,就必须遵守“和”这一普遍法则。

对正在学习成长中的大学生来说,人际交往是生活的基本内容之一。无论同学之间、师生之间、室友之间,还是个人与集体、个人与社会错综复杂的社会交往,这些都构成了大学生人际交往的网络系统。和谐的人际氛围是大学生顺利完成学业的基础。其次,良好的人际交往与沟通能力有助于培养大学生健康的心理。一个身心健康的人,必然是一乐于交往的人,既愿意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又能坦然接受别人的言谈举止,善于同周围的同学保持一种和谐的交往关系。大学生正处于自我与社会外性发展的重要时期,这种和谐的人际交往方式显得尤为重要。通过营造和谐的关系,大学生与其社会关系才能相互了解、理解和认同。最后,良好的人际关系与沟通能力是大学生未来事业成功的必备素质。一个人要在事业上获得成功的要素很多,其中良好的社会关系是不可忽视的前提条件。人际交往是大学生增长才学、开启心智、适应社会、认识自我、成就事业的有效途径,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素。这样,才能达到“和而不同”的人际氛围。

三.以文修身,提升审美品味

孔子认为,要达到和谐的社会氛围,还需要民众礼乐并举。“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8]139音乐可以陶冶人的性情,使人理气和顺,心情舒畅,从而达到助流政教、感人移风的作用。而“声音之道,与政通矣”,[8]132“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8]140这些理论同时说明一个道理:音乐在国家统治中起着重要的教化作用。另外,孔子认为,“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3]211认为诗歌具有认识、教育、审美的教化作用。通过学习诗歌,可以抒感,引起联想和想象活动,在感情的涌动中获得审美享受。

孔子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提倡美育的思想家。一直以来,美育对大学生提升个人素养都有着重要的作用。大学生接受审美教育,不仅有助于培养他们正确的审美观念和基本的审美能力,而且对其个性完善和全面发展也具有不容忽视的重要意义。审美活动不仅能带给人们美的享受,也能帮助人们从审美的角度获得对自然和社会的认识。因此,美育能够启发大学生更好地认识世界,能够提升自我审美品位,正视生存心态和生活风格,从而确证“我”的存在。此外,美育的道德感化作用往往会使大学生受到一种潜移默化的真善美的熏陶。美的事物往往都是善的,这种美与善的影响,会使大学生不知不觉地受到道德的感化。再者,美育能够陶冶情操,开发智能,调节心理,升华境界,对大学生创新创业有积极的意义,不仅激励大学生对成功的渴望,而且使大学生拥有一双审美的眼睛,用审美的眼光看待世界,发现生活中无限的美。在审美的境界中,大学生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在不断进行完善,人生境界在不断升华,从而超越自我,挑战自我。

四.兼善天下,肩责任使命

作为儒家审美理想之“和”,明确了修身之道是一个理想的境界。儒家之“和”追求君子人格,追求圣贤之道。但圣贤终究是一个终极的理想状态,要想游心于这个终极的理想状态,就需要一个“尽善尽美”[3]38的修养过程。而这个修养的过程对于我们现代高校人才的培养有重要意义。

杜维明先生讲:“儒学是为己之学,不是为了师长,不是为了家庭,不是为了简单的社会要求,而是为了发展我们自己的人格,为了发展我们自己内在的人格资源,是为己之学。”[9]10这个“为己之学”不是绝对的个体,而是个人与社会的统一体。个人与社会统一的前提就是修身,只有强调修身,才能向着圣贤的终极状态发展,才能实现经世济民的最高目标。孟子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6]291-292“兼善天下”的修身之道体现了责任与使命,同时也体现了人的自我价值和终极关怀。

现代高校大学生作为社会的一个群体,同时作为国家和民族的希望,更应该培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广阔胸怀。在当下大审美经济时代和体验经济时代的背景下,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处于失衡的状态,人总是在寻求诗意和回归,而大学生作为消费时代的主流,日常生活中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国家利益冲突明显,缺乏肩负责任使命的担当精神。为了培养当代大学生崇高的使命感,应该重视道德教育,坚持“礼”、“仁”统一,塑造大学生美善的人格追求。虽然儒家之“和”的传统思想和现代思想政治教育存在差异性,但“和”的本质精神对于大学生树立远大理想具有借鉴意义。辅导员应该正确引导大学生树立经世济民的胸怀,坚持修身与自我人格的统一,努力培养大学生忧患意识,加强诚信、立志、好学教育,塑造大学生明善诚身的君子人格。

作为彪炳千秋的思想家和教育家,孔子在其教育实践中总结出诸多闪光的教育理念。这些理念,直至今日仍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和”作为其中最为核心的理念之一,对当下高校辅导员工作具有多方面借鉴。而将中国传统文化与工作实践相结合,也是今后高校学生工作不断积极探索的方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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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美]杜维明.儒家传统与文明对话[M].彭国翔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1

诗经与儒家思想的关系范文5

摘要:孟子对儒家思想的继承和发展,是从时代特征出发,为孔子思想作出新的诠释,在基本遵循孔子论述的前提下,努力提升儒家学说的精神品格,从而发展孔子所创立的学说。他在孔子解诗实际的基础上,提出了“以意逆志”的理论,对孔子以“仁义”为标准的人格美和人格美的形成,都作出了合理的解释,从而发展并完善了孔子的美学思想。

关键词:孔子孟子诠释美学思想

在儒家思想的发展史上,孟子有着特殊的作用和地位。在孔子死后,孔门弟子曾子和孔子嫡孙子思先后担当起了继承与传播儒学思想的重任。如果说,孔子在他的时代,用“舍我其谁”的自信来巩固宗法制度下的一整套观念体系,那么同样可以说,从春秋时代到战国时代,随着社会制度的变化和发展,儒学思想也需要适应时展的需要,建立起一个新的诠释体系。处于战国时期的孟子,在儒学思想史上,就承担起了发展儒家思想的重任。

孟子对儒家思想的继承和发展,是从时代特征出发,为孔子思想作出新的诠释,在基本遵循孔子论述的前提下,努力提升儒家学说的精神品格,从而发展孔子所创立的学说,使儒家思想保持了自身的活力。他以“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孟子·尽心上》,以下只注篇名)自诩,从人作为生命的主体和人的生存的意义的角度,强化了孔子“仁”的理论的思想内涵,使之成为具有生存价值的一种理想与信念。因此,他的理论虽然在许多方面都与孔子的思想在表述上有一些差异,但却与之有着不可忽视的内在联系,在客观上起了丰富、开拓和深化儒家理论见解作用。本文着重就孟子对孔子美学思想的继承与创造性的发展做一些探讨,以就教于方家。

从孔子解诗到孟子解诗

在儒学传统中,《诗经》是重要的文献典籍,相传孔子曾对《诗经》做了整理,《史记·孔子世家》说:“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他是把《诗经》作为教材运用于教学活动中,以此来培养学生的个人修养的。

把《诗经》作为教材来要求学生学习和理解,体现出孔子对《诗经》在社会政治生活中的作用十分重视。一般说来,后世学者把孔子所说的“《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当作孔子论诗的纲领,但对这句话的理解,事实上是存在分歧的。近人匡亚明说:“‘思无邪’,本是《鲁颂·駉》一诗中形容牧马人吆喝着叫马不要乱跑的意思(‘思’系虚词,吆喝声,‘邪’同斜,合起来即‘呕唷!不要乱跑!’)却被用为比喻思想正派。”[1]而把“思无邪”理解为“思想感情的诚正”,也只能看作是后来的学者用自己的观念去对孔子的话作符合自己思想观念的解释,这里姑不详论。在《论语》中,多处专门论述到《诗》,其中又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对《诗》的社会政治、教育功能作综合地论述;另一种是对《诗》里的具体诗句的理解和阐述。

孔子十分重视《诗经》在社会政治领域所发挥的作用。几乎可以说,他是把《诗经》当作立身之本来看待的。“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他认为,学诗是一个人能够成为仁人君子的必备条件或先决条件,从学《诗》起步(即“兴”),然后才能进一步学习“礼”和“乐”。他对学生说:“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就是对学《诗》的具体作用的阐述。朱熹对“兴”的解释是“感发志意”,也是从《诗》对人的正确健康的情感和思想的形成,产生启发、诱导、陶冶等作用来加以解说的。他对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教诲的:“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论语·季氏》)他还对儿子说:“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论语·阳货》)孔子是从维护“礼”的目的出发,来教育学生和自己的儿子的,在他看来,用《诗经》里的诗句来约束自己,规范自己的行为,就其对个人的素养而言,是“不学《诗》,无以言”,即可以在参与社会政治活动时说话有所依据,显示出符合“礼”的修养;而学习《诗》里面所提供的经验、原则,又可以作为政治活动中的决策依据,增加自己的施政经验,增强自己的施政能力,否则,“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所以,在孔子的理论中,《诗经》的价值是很具体的:“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也就是说,他把《诗经》里的诗歌,当作“仁”的教本和“礼”的规范,让它在广泛的社会生活领域发挥其积极的作用。

孔子从这一原则出发,可以把《诗》里的许多诗句都往“礼”与“仁”的思想观念上去解说,对那些借《诗》里的诗句,能够举一反三地加以理解的学生,也就倍加赞赏。“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论语·学而》)“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论语·八佾》)在一般人看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都只是极其普通的日常生活现象的描述,可是到了孔子的眼里,就都带有强烈的“礼”与“仁”的色彩,而且他的那些得意门生,居然也能够顺着他的思路,从普通的诗句里找到了“礼”与“仁”的深刻内涵。

这种解诗的原则和方法,对儒家来说,可以是一种理论预设,他们在孔子的仁学思想的前提下,借助于《诗》的素材,演绎出无所不在的“礼”与“仁”的观念,丛强化了“礼”与“仁”的无所不在。但孔子对《诗》的这些零散的解说,只是一些即兴的发挥,有时难免有牵强附会之嫌。比如说,从子贡的“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到“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再到《诗》里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中间的联系在哪里呢?按照我的理解,就是孔子从“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论语·学而》)的原则出发,来解释人与人之间和谐的关系,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正是达到这种“和”的境界的一种途径。这样的解诗方法,在一般人看来,确有些匪夷所思,但又自有其牵想妙得的合理性的一面。

而正是孟子,才从孔子的那些一言半语中看到了儒家诗学见解的闪光,并且把它上升为一般的美学原则来加以推导与总结,形成了一种重要的诗学理论。我们现在已经无法肯定,孟子是否正是从子贡和子夏的颖悟中看出了儒学思想的精髓,因为他曾说:“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尽心下》)而子贡和子夏对《诗》的理解,正表明了他们具有“言近而指远”、“守约而施博”的过人的智慧,他们都能够从《诗》里面所描述的极其浅近的小事中,引伸出对“礼”与“仁”的深刻领会,并进而理解其中所包含的至大至深的“道”。

对孔子的这种解《诗》的方法,孟子做出了这样的理论上的概括:

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尧,则吾既得闻命矣。《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万章上》)

在孟子看来,对诗句的理解,不能停留在对字面意义上,根据诗句里的片言只字,就望文生义地作机械的理解,从而损害诗的含义。而是需要用自己的领会和感悟,去探求诗的真正的蕴涵,才能把握住诗人所要表达的意思。读诗与解诗的人的这种领会和感悟,是从自身的理解出发的,即朱熹在《孟子集注》中所说的:“当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

孟子依据孔子解《诗》的实践提出的这一理论主张,实际上包含着现代解释学的一个基本原理。海德格尔提出了一种理解的“前结构”理论:“把某某东西作为某某东西加以解释,这在本质上是通过先行具有、先行见到与先行掌握来起作用的。解释从来不是对先行给定的东西所作的无前提的把握。……最先的‘有典可稽’的东西,原不过是解释者的不言自明、无可争议的先入之见,它作为随着解释就已经‘设定了的’东西是先行给定的。这就是说,是在先行具有、先行见到和先行掌握中先行给定了的。”[2]以子贡和子夏对《诗》的理解而论,他们都是从“礼”与“仁”的“前结构”出发来给定了,是以儒家“先行具有、先行见到和先行掌握”的“礼”与“仁”的理论作为前提的。至于他们得出的结论,又可以看作是《诗》的特定视界(即“志”)和解《诗》者的特定视界(即“意”)这两个不同的视界的相互融合。

孟子的“以意逆志”这一解《诗》理论,在儒家美学思想的发展中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不是单纯从对诗的艺术欣赏的角度来解释诗的精蕴,而是把孔子解诗原则和方法,理解成为一种教育手段,以《诗》作为一种教育的素材,强化人们对孔子“礼”与“仁”的理解,显示出了那种思想教育功能的无所不在。

事实上,孟子对《诗》的解说,同孔子所持的方法有着十分相似之处。比如,他在与公孙丑的一段对话中,就讨论了对《小雅·小弁》的理解:

公孙丑问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曰:“固者,高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己笑谈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己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高叟之为诗也!”(《告子上》)

传说《小雅·小弁》这首诗,是被周幽王废立了的太子宜臼的老师写的,以此来抒发宜臼的哀伤和怨恨。孟子从宜臼的怨恨中看到的是“亲亲”(热爱亲人),而既然是热爱亲人,那就是一种“仁”的表现。宜臼的怨恨为什么又会是出于对亲人的热爱呢?在我们今天看来,似乎难以理解,但从孔子的“仁”的观点看来,是因为宜臼对其父周幽王不合“礼”制的行为有怨恨,而发抒出这种怨恨,正是出于对其父王的爱戴。孟子不也是转弯抹角地“以意(己意)”揣摩(“逆”)了《小弁》作者的“志”吗?

内在的人格之美的升华

孔子从“仁”的思想出发,想努力塑造出一种完善的儒者的人格,以挽救春秋时代“礼崩乐坏”的颓势。他对人的内在精神的美做出过许多论述,认为一个人的成长,需要以“仁”和“义”来武装。他以“松柏”来做比喻:“岁寒而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论语·子罕》),赞扬了在社会大变迁的过程中,应当保持自己的独立的人格,顽强挺立,不屈不挠,从而为中华民族留下了一个永恒的经典性的精神意象。

对君子人格上、精神上的美的形成,孔子就以“仁”为核心,做了这样的概括:“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逊以出之,信以成之。”(《论语·卫灵公》)其中“义”是最本质的精神;在实行这种“义”的时候,需要符合“礼”的要求;在与别人的交往中,则应当表现出谦逊的态度;而诚实守信则是他成熟的标志。在《论语·颜渊》中,他也表达了同样的见解:“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在他看来,“义”是和正直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有了“义”,就有了做人的根本,因此,他还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论语·子罕》),“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这些都说明,他把内在的正直和仁义作为君子内在所固有的品质,认为这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即使在物质生活比较匮乏的处境和条件下,孔子也特别推崇那种“安贫乐道”的精神,他对自己的精神境界做了这样的描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因此,他也特别推崇他的得意弟子颜渊:“贤者,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者,回也!”(《论语·雍也》)从“仁”出发,在“礼”的制约下,达到“义”,于是一切行为就会都符合了道德的规范。

孟子继承了孔子的这种以仁义来塑造“君子”形象的思想,他把孔子提出的“仁义”是人的内在本质的人格之美的理论,进一步上升到了生命的价值的高度,作出了形象的发挥:“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孟子·告子上》)这样一来,“义”就成为人的行为的最高的规范,据此,他就说出了这样掷地有声的话:“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滕文公下》)在他看来,“仁”是天下最宽广的住宅;“礼”是天下最正确的位置;“义”是天下最广阔的“大道”,有了这几样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就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如果说孔子是从人与外在社会的联系中应当保持的态度出发,来阐述一个君子对不仁不义的行为应当采取的立场,从而保持自身的纯洁,那么也不难看出,孟子则是把孔子“仁义”的思想,从个人的道德修养的角度作了生动形象的发挥,使它成为人的一种内在的精神动力,从而强化了君子的人格主体的内在力量。他不是被动地应对,去抵制客观世界里违背“仁义”的事对自己的诱惑,而是主动的排拒这种诱惑,让它根本不可能对自己产生诱惑。这样做,不是就可以像孔子所说的那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颜渊》)了吗?

而这种“义”的力量又是无所不在的,在孔子看来,一个能够称得上“君子”的人,需要十分重视人的内在精神的培养,使他的人格力量在言行的正派中表现出来:“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论语·子路》)。他强调了正派的品格、高尚的道德是可以具有感染力和召唤力的,有了这样一种内在的精神力量,也就形成了他的人格的魅力。有了这种正气,就可以做到无所忧虑,无所畏惧:“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论语·子罕》)。他还说:“刚毅,木讷,近仁。”(《论语·子路》)他把刚强、坚定、质朴和说话谨慎都列入“仁”的精神内涵。这种人,就可以做到“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论语·子路》)。至于怎样才能达到“正”和“刚”呢?孟子从人的自身修养的角度,用“浩然之气”来加以概括:

“敢问夫子恶乎长?”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公孙丑上》)

在这里,孟子对人格之美的形成采取了积极的态度,他认为,君子的人格精神和人格力量,只能来源于自身的正气,也就是“浩然之气”,它要靠自身的正直去培养,把它与“义”和“道”结合起来,在长期的修养中获得,而不能靠一蹴而就。他用这种“浩然之气”,把孔子所说的道德的感染力和召唤力,转化成为人的自身的情感意志和内在动力,从而进一步造就了无所畏惧的批判力和战斗力。

他甚至指出,一个人的人格精神的培养,离不开艰难困苦的磨练:“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告子下》)这样,他就把孔子对颜渊的个人品德的赞美,提升到了人格的培养和锻炼成长的意义上,论述了艰难困苦的环境和外在条件,对崇高人格的形成,具有不可缺少的意义。“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这就把孔子对“仁义”的内修学说扩展到了外练的层次,从而拓宽了孔子所提出的人格规范的狭义范畴,把它作为一种普遍的道德楷模,从对君子、伟人的要求,扩展到了社会上的每一个人,用来规范人们的行为,这也如同他在《滕文公上》中引述的颜渊的话:“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亦即他所肯定的“人皆可以为尧舜”(《告子下》)的意思。这样,孟子就把孔子的“仁义”的理论和他所树立的圣人的典范,转化成为从普通人到君子、再到最高典范的圣人这几个不同层次人格美的,使孔子对人格之美的赞颂与渴求,变成了一种普遍的每个人都可以追求与达到的人格美的目标。

从内在的美到外在的美

孔子已经注意到了“美”和“善”的区别:“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论语·八佾》)。与此同时,孔子也注意到“质”与“文”的区别:“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

但是,孔子又是很注重一个君子的外在形象的,《论语·颜渊》中记录了一段孔门弟子与棘子城关于外在形态之美的争论:“棘子城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也。’”子贡是孔子的得意弟子,他不同意棘子城对“文”的价值的否定,认为如果没有“文”与“质”的区别,就好像把虎豹的色彩斑斓的毛色去掉以后,虎豹的皮和犬羊的皮也就没有区别了。刘向《说苑》还记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孔子见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处。弟子曰:‘夫子何为见此人乎?’曰:‘其质美而无文,吾欲说而文之。’孔子去,子桑伯子门人不说,曰:‘何为见孔子乎?’曰:‘其质美而文繁,吾欲说而去其文。’”可见孔子自己也是很重视外表的美的。

从人作为生命个体所具有的人格之美来看,孔子的评价,表现为对“美”与“善”或“文”与“质”这相互对立的两个方面所形成的内在统一的关系上,一方面是内在的“质”或“善”,另一方面是外在的“文”或“美”。孔子看到了这两个方面的统一,即“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没有了外在的美的形式,内在的“质”就显得粗俗、粗鄙;相反,只有外表经过文饰的华丽,也会显得虚夸浮饰。他的得意弟子子贡充分理解了他的意思,就把这两个方面概括为“文犹质也,质犹文也”,把“质”与“文”的内在统一的关系表达得更加清楚了。

孟子在他们的理论的基础上,发挥了他对这种“质”与“文”统一的关系的理解,也就是说,他是在人们的感性形态上,对这种统一做出一个具体的描述:

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尽心上》)

孟子甚至撇开了孔子对子桑伯子那种“不衣冠而处”所呈现的“其质美而无文”的狭隘理解,从人自身的品质着眼,强调了一个君子,如果有“仁义礼智根于心”,就会在自己的外在形体上表露出他的高尚:面色红润、身躯高大、动作得体。在他看来,这些才是“文”或“美”的本质的表现。

另外,他又说:

存乎人者,莫良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观其眸子,人焉廋哉。(《离娄上》)

这里,他更进一步强调,一个君子有了“仁义”作为内在的品格,又会在他的眼神里表现出来,胸中藏有仁义(“正”),眼睛看起来就是清澈而明亮;相反,胸中没有“仁义”作内蕴(“不正”),眼睛就会暗淡无光。听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只要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神里就可以推断出他的内在品格,这是无法隐藏的。

对这种人格之美,孔子树立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最高的人格典范,那就是尧。他说:“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论语·泰伯》)孔子在这里所说的“大”,颇接近于我们今天所说的“伟大”,这种“大”,是对尧的内在精神和外表气度上所表现出的完美所作的最高的概括,因此,也就是接近于他在评价《韶》乐时所说的既“尽善”,又“尽美”。在孔子看来,尧作为最完美的人格主体,既具有内在的仁义品格(即“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又具有与之相称的外在的容貌、举止、风度的美(即“焕乎!其有文章”),从而达到了高度地完美地统一,也就符合了他所说的“文质彬彬”的“君子”的典范。

而孟子则融合了孔子所说的“善”、“美”、“文”、“质”、“大”这几个相互关联的概念,形成了他所特有的美的观念体系:

浩生不害问曰:“乐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何谓善?何谓信?”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尽心下》)

孟子在这里所取的标准是“仁义”,也是人格美的基础和前提,由此出发,他把人格美分为六个等级:善、信、美、大、圣、神,形成了梯级上升的人格美的不同层次。在他看来,第一层次是“善”,就是指一个人必须能够只追求符合仁义的东西(“可欲”);第二层次是“信”,就是指不但能够从行为上追求“善”,而且还要把它内化为自身内在的行为准则,而且决不背离这一原则(“有诸己”),这也就是他在《离娄下》中所论述的“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的意思;由此出发,又进一步把仁义的原则扩大到自己的全部人格,就可以达到“充实”,这样就不仅具备了善与信的品格,而且连外部的容貌、举止、风度也都能体现出仁义的原则,那就可以上升到了第三层次——“美”的高度;如果更进一步要求,再使自己的容貌、举止、风度做到光彩照人,气象非凡(“充实而有光辉”),那就可以说是“大”了,这是第四个层次。而更高的第五和第六层次,则非一般人所能达到的了:如果还能够用这种“光辉”的气象去感化万物,就可以称之为“圣”,也就是孔子所说的“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像“天”那样可以化育万物;而这样的“圣”人,又是妙不可知,不是一般人所能完全理解的,即孔子所说的“荡荡乎!民无能名焉”,这样的人就达到了“神”的境界。这六个层次的人格美,既是常人可以企及的,又是常人不可企及的,既是现实的目标,又是理想的高度。正因为如此,孟子才会说:“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离娄下》)这样一种美,已经超越了孔子所说的外在的表面的文饰的美,而是把孔子所说的“焕乎!其有文章”的意思,从具象的层次上升到了意象的层次,成为一种内在的精神的美。

对这种人格之美,孟子又并不是把它看作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一个需要不断地自我约束、自我完善、自我调节的过程。他说:

“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斋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离娄下》)

这里,孟子显然不是强调西子形貌之美的重要,而是强调了即使是最美貌的人,也需要具有良好的道德精神,如果受到肮脏东西的污染,人们也会另眼相看,甚至会掩着鼻子走过她(他)的身边。与此相反,那种外貌丑陋之人,只要诚心诚意地斋戒沐浴,具有良好的品德修养,也照样可以去做祭祀上帝这样圣洁的事。由此可见,人的内在的美是更重要的美。

在中国思想史上,素来是把孔、孟并提的,把孟子抬到“亚圣”的地位,也不是哪个人的随意之举,这正是因为孟子在深刻地理解了孔子的“仁”的学说的基础上,融进了自己的体会和见解,建立起了一个新的诠释体系,使孔子的思想更容易被社会的每一个人所接受,成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道德规范和美学原则。

《韩非子·显学》说,孔子死后,“儒分为八”,“取舍相反不同,……皆自谓真”,基本上承认儒家思想是处于发展的状态的。但是到了荀子就不同了,他对思孟学派抱有十分浓厚的成见,认为他们背离了孔子的儒家思想而自立新说:“犹然而材剧志大,闻见杂博,案往日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案饰其辞而袛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子思唱之,孟轲和之。”(《荀子·非十二子》)他抓住“五行”学说这一点,试图全盘否定孟子,认为他的那一套理论都是“造说”出来的歪门邪道,不是正统的孔门思想,缺少儒学理论的依据,应该说是很片面的。

注释:

[1]匡亚明:《孔子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12月版,第349页。

诗经与儒家思想的关系范文6

论文摘要:中国古代宗教思想的特点决定了其影响意境说的方式,横向剖析可以清楚地看出意境概念基本内涵的形成及其融合都来自于儒、道、佛的影响,纵向考察则可以轻松理出儒、道、佛思想对立统一影响意境说生成、成长及成熟的轨迹。意境说是中国古代宗教思想与中国古代诗学、美学共同孕育的一朵奇葩。

意境说作为中国古典艺术理论的核心范畴,内涵丰富、深刻且有着光彩夺目的民族特色,它的孕育发生发展以至最终完成都离不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滋养。它深深植根于儒、释、道对立互补共同作用积淀而成的文化心理结构中,是我国古典文化的精华,在形成过程中始终沐浴着中国特有的宗教思想的灵光,可谓中国宗教思想照耀下茁壮成长起来的一朵奇葩。

中国人的宗教意识很浓、很泛,却也很随意。一般中国人没有严格的宗教信仰,也很少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们对神灵的态度往往处于信与不信之间。无忧无虑时,哪路神仙都不怕,哪种神灵都不信;有灾有难时,见到庙宇就烧香,见到神灵(塑像、画像)就跪拜。大多数古代中国人尽管崇尚实用,但由于深受古老的“天人合一”、“万物有灵”观念影响,在潜意识中还有对神灵的畏惧、崇拜甚至迷信,所以思想中宗教意识也是很强的。另一方面,由于影响着中国人的儒、释、道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宗教,彼此之间相对宽容,这就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同一个人可以既崇孔子为师,又求仙访道、吃斋敬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成了文人们的人生信条。元代画家兼诗人的倪赞表达更为鲜明,他说:“居于儒,依于老,逃于禅。”

这种现象正透视出中国宗教思想的一大特点:“泛神”、“准教”。

中国人特有的这种宗教思想特点也影响到古代中国的文化艺术。儒、道、佛相互融合,积淀于中华民族文化心理结构之中,形成一种连续不断的思想文化氛围。意境说作为中国古典艺术理论的核心概念,也无一例外地打上了宗教意识的烙印。

而古代中国“泛神”、“准教”特点所带来的儒、释、道对立统一现象也决定了其影响意境说的方式是多重的,而非单一的。

关于意境的概念与内涵尽管至今尚无一个人人可以接受的定论,但通过文论工作者的共同努力,对意境的内涵也已有许多共识。笔者在此将这种共识概括为:意境是艺术家创造出的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的艺术整体,这个艺术整体能通过欣赏者的直观把握和审美想象产生溢出作品本身的韵味。意境的内涵也可由此概括为三个方面:一是情景交融,二是虚实相生,三是言有尽而意无穷的韵味。

我国诗文自古就有写景抒情的传统。《尚书·尧典》中提出“诗言志”,强调诗歌要注重感情思想的抒发,《诗经》所用“比兴”则是通过言他物(写景),来发心志(抒情)。孔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这也是一种景与情的结合,尽管景只是作为抒的媒介物出现的。人们真正将自然物象的“景”当作独立的审美对象,则得益于道佛自然观的影响。老庄主张回归自然,他们把“心斋”的空明、虚静当作对自然万物做自由观照的条件,认为只有通过这种非理性的直观思维方式方可达到物我合一、物我两忘的境界。如《庄子·齐物论》中所写:“昔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速邃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老庄还认为,只有达到这种境界才能领悟那“惟恍惟惚”、不可捉摸、难以把握的二道”。佛家认为大自然的水流花开、鸟飞叶落,与其追求的那种淡远任运的心境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的瞬间永恒感是合拍的,所以佛家对大自然也倍加青睐。道佛对自然的钟爱,引起了诗人对山水风景的关注,使田园风物自觉地走进诗歌,由诗中的背景升腾为主要审美对象。尽管早在《诗经》中就出现了情景交融的诗作,但那只不过是暗合了艺术创作的规律。有意识地将山水田园作为“主角”写进诗歌,则始于道、玄、佛流行的魏晋南北朝时期。诗家对道禅自然观的心领神会,使他们在对自然风景的抒写中确实做到了情与景合、意与象偕,清新、自然,形神毕现,形成迥异于西方艺术再现自然的表现性山水风格,同时,道、佛追求的物、我、道(梵)统一的境界,又在一定程度上启示了文论家将情与景统一起来,从而较为快捷地解决了情景关系问题。

诗家虚实之说也来源于道家的虚无论与佛家的色空观。老子曾对“有”“无”关系作过说明,在《老子》五章中,他认为“有无相生”,“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庄子说:“虚室生白”,“唯道集虚”。可见,道家“以虚无为本”也并非一概否定“实”。作为一种哲学的宇宙观,道家将宇宙本体看作是虚实、有无的结合。佛教认为物质世界各种色相全是空幻不实的。修行者接触色相时应“不于境上生心”(《坛经》),不迷恋、不思念任何色相。佛教色空观,看似有否定一切的嫌疑,实则以“中道”这一有着辩证思维特点的观念又解除了这一危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种“空”否定一切的同时,也肯定了一切。先秦道家的这种虚无观在魏晋之前已为文人重视,被当作玄学的核心。魏晋时,随着佛教思想的流布,佛教色空观因其与道家虚无思想有着相通的精神,而强化了对文人们的影响。既然在道家与佛家眼里虚实并生、色空一体,那么在深受佛家思想影响的文论家眼里,就自然有了虚实统一的可能性。虚可涵盖少、情、隐、气、神、意、主观等,实则可含蕴多、貌、显、骨、形、象、客观等,既然通过直观思维的“悟”,可以发现虚就是实,那么,通过直观的艺术思维也会做到以少总多,情貌无遗,隐显一体,气骨合一,意与象合,形、神、理的统一。这样虚实关系的解决,就带动了这一系列概念之间关系的解决,虚实关系也就成了各关系的统帅与核心。

诗家追求言外之意的传统也得益于道、佛思想的影响与启迪。佛、道都将语言视为工具,否定其本体意义。正是这种语言观上的契合,使他们合力冲击,一举取得了言意之辩的胜利。这种契合也引起了诗家的重视,以至在魏晋时即开始了对语言的反思。他们未费周折便认识到语言的局限,体悟出语言潜在的能力大有作为,从而明确了对言外之意的追求。许多诗人开始注意突破语言局限,充分发挥语言的张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笔墨节俭,字锤句炼,以有限的文字负载无限丰富的内涵,在诗文中留有大量语义“空白”,有待读者“填充”。这种诗歌创作,要求欣赏者的积极参与,读者也不再满足于诗歌语言的浅直、单一,而喜好朦胧、多义;不满足于形似,而求神似;不再满足于实景的展露,而欲求虚景的蕴含。 上述三方面足以证明意境基本内涵与道家、佛家的关系。“但如果只有佛道诗学,则诗成了褐语、‘玄言诗’和‘理学诗’,全是‘出世’货色,也就从根本上否定了抒情诗和意境说了。意境说的形成还有待于儒家思想的支持与融人。首先,儒家重视艺术与审美。尽管孔子把诗歌看作是“迩之事父,远之事君”的伦理政治工具,有损诗歌内部规律的探讨,但可贵的是他将诗歌的功能不仅概括为“观”、“群”、“怨”,而且同时指出了其审美功能“兴”。可能正是源于此,才使儒者千百年来与诗文不离不弃,从而在客观上促进了艺术的发展。其次,儒家对情与景的认识对意境基本内涵与特征的形成也有影响。儒家也重情,讲好恶,讲“乐道”、“忧道”、“思敬”、“思哀”,讲真性情、赤子之心。这个“情”不是道家所主张的纵情宣泄,而是“乐而不,哀而不伤”,是经理性精神梳理后的。与道、佛一样,儒家也重景,但只是把它当作“比德”的工具:“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在这里儒家离间了情与景的关系,将景一清的直接关系,变成了景一清一理。但这并未阻碍意境说的形成,因为意境中的情不是过分强烈的,而往往是蕴含着一定理趣的。情、理、形、神的统一才能构成意境。再次,儒家的中庸观念,刻意追求各种对立因素的和谐统一,要求每一因素在量上的发展与安排遵循“适度”原则,克服“过”与“不及”。这大大启示了人们在诗歌创作中不惟情,不惟景,不惟理,而努力做到情、景、理浑融一体,这就把看似分离开来的情与景又紧密联系在一起,最终也与道、佛两家殊途同归,促进了意境基本内涵的形成与发展。

意境说形成与发展的历史可以透视出儒、道、佛对立统一的历史。儒、道、佛的对立统一影响和促进了意境说乃至中国古代艺术的发展。

作为意境说得以形成的最初内核,古老的“比兴”、“易象”说与孕育儒、道思想的原始宗教有着密切的关系。“兴”是借“他物”起兴,这又必然联系到物象。章学诚先生在《文史通义》中也曾指出:“易象通于诗之比兴。”从言志到比兴、“易象”,标志着我国诗歌艺术的一次飞跃。推动这一飞跃的直接动力正是“天人合一”、“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观念。正如赵沛霖先生所说:“人们最初以‘他物’起兴,既不是出于审美动机,也不是出于实用动机,而是出于一种深刻的宗教原因。”周魏晋是意境说的萌芽期,也是三教合流的开始。东汉末年,佛教作为一种严格意义上的宗教由印度传人中国。汉帝国的高压政策,儒家思想的长期禁锢,魏晋时的战火纷仍,使士大夫知识分子常常陷人个体与社会对抗、主观与客观分裂的矛盾状态而痛苦不堪,为了减轻现实生活的重压,他们谈玄说道、纵情享乐。但强乐无味,反而使他们更加不堪现实的重负,于是纷纷去寻求解脱之途。佛教的“苦”观“空”观,抹杀时空,不假外求而重心要。这种观念和超脱方式恰好与士大夫的心理合拍。于是他们如饥似渴,很快接受了这种外来的文化。同时士大夫心中原有的儒、道思想也使佛教改头换面,儒、佛贯通的思想直接影响了当时的文论家如刘姆的文论研究,而正是由于他的研究,才使意境说呈现破土之势。在《文心雕龙·物色》里,专门阐述了情景关系,他说:“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流连万象之际,沉吟视听之区。”这段话意为诗人不仅要以感官感知景物,而且应该以心灵拥抱景物,这样才能写出好的诗作;他又说:“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在此基础上,他提出了“意象”说,《文心雕龙·神思》有云:“然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这里所谓“意象”正是情景交融的产物。刘樱还开始提倡“隐秀”,他说:“隐也者,文外之重旨也;秀也者,篇中之独拔者也。隐以复意为工,秀以卓绝为巧;斯乃旧章之兹绩,才情之嘉会也。夫隐之为体,义主文外,秘响傍通,伏采潜发,譬艾象之变互体,川读之锡珠玉也。”在此,刘舞已经意识到诗歌语言的含蓄、朦胧、多义的特点,强调追求重旨、复义、秘响,从而得到文外之义,潜发之采。这样看来,刘担的这些论述已经直接触及到意境的基本内涵,为意境说的形成准备了必要的理论条件。

在唐代,意境说破土而出,成长为美学与文论的一个重要概念。这个时期也正是儒、道、佛融合的强盛期。意境说由盛唐诗人王昌龄首次提出。他在《诗格》中说:“诗有三境,一曰物境。欲为山水诗则张泉石云峰之境,极丽秀绝者,神之于心,处身于境,视境于心,莹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象,故得形似。二曰情境。娱乐愁怨,皆张于意而处于身,然后驰思,深得其情。三曰意境。亦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