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学概念范例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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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学概念

考古学概念范文1

我国东部沿海的大汶口文化、北辛文化、岳石文化、马家浜文化、崧泽文化、马桥文化等,都是这一时期命名的,正是在这样的形势下,苏秉琦先生根据辩证唯物主义思想,提出考古学文化的“区、系、类型”理论,对于我国考古学向纵深发展,无疑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和长远的战略意义;对于我国新石器时代的考古学研究,无疑发挥着重要的指导作用。“区、系、类型”理论的前瞻性主要有二:根据“区、系、类型”理论,苏秉琦先生将我国群星璀璨的考古学文化归纳为六大区,“区、系、类型”中的“区”不仅空间大于考古学文化区,而且“区、系、类型”中“区”的层次也高于考古学文化区。苏秉琦先生从全新的高度将“考古学文化区”的概念上升为考古学文化的“区、系、类型”的“区”,不仅为考古学建立了更加广阔的时空框架,也为宏观地对考古学文化进行动态研究奠定了理论基础;苏秉琦先生在提出考古学文化的考古学“区、系、类型”理论的同时,还提出中国文明起源的“多元一体”模式、从“古文化、古城、古国”的观点到“古国、方国、帝国”的理论和“原生型、次生型、续生型”为国家形成的三种模式等文明起源理论,因此苏秉琦先生提出的“区、系、类型”理论实际上已成为通过考古学方法研究和探讨中国文明起源的理论基础③。考古学理论来源于考古学实践,考古学理论应对学科研究具有实际的指导意义。

三十年过去了,当年苏秉琦先生基于现有资料对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区、系、类型理论的探索虽具有前瞻性,然这一理论在新石器时代考古学的实践中也日渐显现出理论的不完善和受考古资料的局限而出现一定的局限性。考古学文化“区、系、类型”理论的局限性主要有二:同一律和普遍性等基本概念不明确。“区、系、类型”理论中出现了考古学文化的“区”、考古学文化的“系”和考古学文化的“类型”,苏秉琦先生对“区、系、类型”的定义如下:“在准确划分文化类型的基础上,在较大的区域内以其文化内涵的异同归纳为若干文化系统。这里,区是块块,系是条条,类型则是分支。”显然,考古学文化的“区、系、类型”与原有的“考古学文化”、“考古学文化类型”等考古学专业名词文字相同而概念或定义不同。根据苏秉琦先生的定义,“区、系、类型”中的“区是块块”,属于空间范畴;而考古学文化区也同样属于空间范畴。在苏秉琦先生划分的六大区系中,“东部沿海的山东及邻省一部分地区”主要指“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的分布区,即海岱地区;尽管苏秉琦先生认为胶东半岛的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属另一个文化系统,实际上胶东半岛的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可归属海岱地区的一个亚区。而“长江下游地区”则包含了太湖地区的“马家浜文化———良渚文化”、宁绍平原的“河姆渡文化”、宁镇地区的“北阴阳营文化”和江淮西部的“薛家岗文化”等不同的考古学文化。

根据苏秉琦先生的划分,“东部沿海的山东及邻省一部分地区”大致相当于“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的分布区;而长江下游地区却包含着“马家浜文化———良渚文化”、“河姆渡文化”、“北阴阳营文化”和“薛家岗文化”的分布区。因此“区、系、类型”的“区”似乎既可等同于一个考古学文化区,又可包含若干个考古学文化区。此外,考古学文化的“区、系、类型”的“区”,或以省命名,如“陕甘晋”“、山东”和“湖北”,或以流域或方位命名,如“长江下游”“、南方地区”和“北方地区”等。考古学文化的命名有考古学的基本标准④,而考古学文化的“区、系、类型”中“区”的命名,既无统一的标准,又无规律可寻。“区、系、类型”中的“系是条条”,显然属于时间范畴;而考古学文化的分期和文化的发展演进也同样属于时间范畴。根据苏秉琦先生对大汶口文化发展演进为龙山文化和马家浜文化发展演进为良渚文化的论述,“区、系、类型”中的“系”主要指文化与文化之间的发展演进而不包括考古学文化的分期。在考古学文化的发展过程中,文化分期属于量变,而文化的发展演进则属于质变,质变是由量变的积累而发生的突变。因此,“区、系、类型”中的“系”与文化分期、文化演进的相互关系的区分,“系”的时间概念与文化分期和文化演进的时间概念的区分,显然存在着概念上的不确定性。在同一考古学文化中,由于分布范围或文化面貌存在一定的差异,往往又分为若干类型,如仰韶文化的“半坡类型”、“史家类型”、“庙底沟类型”、“秦王寨类型”、“大司空村类型”和“西王村类型”等,而龙山文化则有“城子崖类型”和“两城镇类型”等。在苏秉琦先生提出的“区、系、类型”中,“系是条条,类型则是分支”,显然“区、系、类型”中的“类型”与考古学文化的类型有着不同的概念。

“系是条条,类型则是分支,”既然有分支,也必然有主干,主干与分支也同样存在概念上的不确定性。综上所述,“区、系、类型”的“区”不等同于考古学文化区的“区”“,区、系、类型”的“类型”也不等同于“考古学文化类型”。考古学理论既须以辩证唯物主义思想作为理论基础,又须符合形式逻辑的基本原理。一个学科中用同样文字的专业名词表示不同的概念或有着不同的定义,似乎有悖于形式逻辑的基本规律———同一律。考古学理论应具有普遍性,应适用于不同时期的考古学研究。“考古学文化的区、系、类型”如仅适用于新石器时代考古学,似乎又缺乏普遍性。区系的划分割裂了东夷民族文化区。受考古资料的局限,苏秉琦先生在“区、系、类型”中划分的六大区系是在尚存若干考古学文化空白区的情况下划分的,尤其是淮河的中游地区与下游地区。因此六大区系的划分出现局限性的主要原因是由于江淮东部和江淮中部地区在当时还是考古学文化的空白区,还没有龙虬庄、侯家寨、凌家滩、双墩等遗址的发掘,还没有龙虬庄文化、双墩文化、侯家寨文化和凌家滩文化的命名。徐旭生先生根据对古史传说的研究,划分了华夏、东夷和苗蛮民族集团的空间分布范围。其中将渤海湾以西到钱塘江以北划为东夷民族的分布空间⑤(图一)。而苏秉琦先生将我国东部沿海划分为“山东及邻省一部分地区”和“长江下游地区”,显然割裂了东夷民族文化的分布区,显然强调了我国东部沿海地区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的考古学属性而忽略了区系划分的民族学属性。“‘考古学文化’是代表同一时代的、集中于同一地域内的、有一定地方性特征的遗迹和遗物共同体。这种共同体,应该属于某一特定的社会集团的。由于这个社会集团有着共同的传统,所以在它的遗迹和遗物上存在着这样的共同性。

考古学概念范文2

夏文化问题是中国考古学中的重要课题。参加探讨的学者之多,数量之多,都是其它考古学研究课题所不及的。然而,在这热烈的外表背后,我们却不能不看到,目前的夏文化研究在基本概念和定义上,在理论和方法上,在研究角度和重点上,都不同程度存在一些问题。由于夏文化定义的不准确,在推断何者为夏文化时,研究者们所指的对象就不会完全一致,难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由于研究方法的不周密,在夏文化的讨论中,各家的结论都无法使对方折服,认识的分歧自然难以消除;由于研究重点的偏颇,夏文化研究者争论的中心主要是伊洛地区考古学文化序列中的夏和商的分界,从而忽略了一些本来应当首先加以讨论的基本问题。有见于此,我们有必要对夏文化研究中存在的一些基本问题进行探讨,以求得某种程度上认识的一致,以利于今后夏文化问题研究的深入进行。

一、夏文化的概念和定义问题

夏文化的探讨,它的概念问题是一个首当其冲的问题。夏文化是一个考古学文化的概念,还是一个人类学文化的概念,这是需要参加夏文化研讨的学者首先明确的。多数研究者恐怕会认为这是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因为考古学上的夏文化当然应当是考古学文化的概念。但是,事情并非这样简单。在一些夏文化研究者的论文中,他们所说的夏文化,年代不在夏积年的范围中,地域也在夏王朝统治区域外,文化内涵也不是考古学文化遗存所表现的东西。这些研究者所论的夏文化与多数研究者所论的夏文化,其概念就不是一个。这是夏文化探讨需要注意并加以区分的。

夏文化既然是一个需要探索的考古学文化,那么,作为一种考古学文化,它就至少应具有时间、地域和遗存特质这三方面的要素,需要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定义。夏鼐先生将夏文化定义为:“夏文化应是指夏王朝时期夏民族的文化。”该定义包含了时间限度和文化族属这两个方面,而对空间范围和社会性质却未作说明。邹衡先生则认为:夏文化的定义必须包括后两方面的内容。按照邹先生的意思,夏文化的完整定义应表述为:夏文化是在夏王朝统治时期、夏王朝所处地域内的有一组文献记载中夏人礼器的青铜文化,在这种文化中应有宗庙、青铜礼器等反映夏王朝国家形态的遗存存在。

夏、邹二位先生对于夏文化定义的阐述,代表了大多数夏文化研究者对于夏文化的看法。按照这种夏文化的定义,夏文化的起止时间也就是夏王朝的兴亡时间,即上限为禹启建国,下限为夏桀亡国。然而,一种考古学文化的时间界限决不会同一个王朝存在年代完全等同,它不会因一个王朝的建立而突然产生,也不会在旧王朝灭亡和新王朝建立那天突然中止。每一种文化都有其产生、发展、繁盛、衰落乃至于灭亡的过程,夏文化如果是以历史上建立了夏王朝的夏人为主体的文化遗存,它出现的时间就很可能在夏王朝建立以前,它的消亡也应当在夏王朝灭亡以后。用夏朝的存在年代来界定夏文化的时间范围,这显然是不妥当的。

还需要指出的是,夏文化在目前乃至于今后相当一段时间内,它都只是中国考古学研究的一个课题,它还不是一个实际确定了的考古学文化的命名。研究者可以提出证据来推论某种考古学文化可能属于夏文化,但却不宜按自己的观点将该考古学文化命名为夏文化。用传说时代或原始时代的族名或国名来命名考古学文化,很容易出现错误和产生误解,应当尽量慎重。

二、探索夏文化的步骤和条件问题

夏文化是中国历史上以夏人为主体的古族的遗存,而夏人遗存的文化特质又无疑是在夏人居统治地位的夏王朝统治时期和夏王朝统治地域内表现得最为突出。因此,探索夏文化应首先探索夏王朝时期的夏文化,这是不言而喻的。在夏王朝时期的夏文化遗存尚未被确定以前,就试图寻找夏王朝以前的夏文化遗存,追溯夏文化的源头,提出所谓“先夏文化”问题,那是缺乏基础的。至于试图通过文献记载的夏遗民和所谓夏禹后裔活动地域的遗存与夏王朝统治区域内的遗存的比较来反证夏王朝时期的夏文化,从末流向上逆推,这在夏文化已经衰落、文化特质不很明显的情况下,其收效也不会理想的。

我们认为,要从考古遗存中确定夏文化,首先要从辨识夏王朝时期的夏文化遗存人手;而要确认夏王朝时期的夏文化,则应当具备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夏王朝存在的年代范围及地域范围的基本确定;第二个条件是夏王朝地域范围内及其相关周边地区考古学文化序列及概差绝对年代框架的建立:第三个条件是有若干能与文献记载的夏人礼制习俗和技艺水平相吻合的遗存发现。关于第一个条件,通过研究者们对历史文献材料的收集疏理,夏王朝存在于公元前2loo年至前1550年间的河南省中西部及山西省南部一带,现在已基本可以肯定,这个条件已经具备。关于第二个条件,通过考古工作者多年的努力,从龙山时代至商代早期,在河南省大部和山西省南部,考古学文化的序列已环环紧扣,并有较多的’‘c测年数据可供参考:这个条件也已经满足。至于第三个条件,目前的情况还不是那么令人满意,虽然有大型城邑和宫室遗存的发现,但尚缺乏带有较多历史信息的遗存(诸如保存较好的大型墓葬、晶级较高的青铜礼器等)。这就使得在夏文化研究时,每每有内证不够充分的感觉。努力寻找这一方面的材料,使得这一条件逐渐具备,是今后论证夏王朝时期的夏人遗存和最终确定夏文化的重要任务之一。

三、夏文化探索的途径及方法问题

夏王朝时期夏文化的探索,经过十多年来的研究和争论,目前探索的对象已主要集中到二里头文化及其相关遗存上。这是由于二里头文化在年代、分布地域和社会发展水平上与文献记载的夏王朝的情况最为接近的缘故。然而,由于考古发现的能证明为夏人文化特征的遗存尚不够充分,研究的角度和途径尚比较单一,目前参加夏文化问题讨论的诸方谁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和有效的方法来说服对方。从近些年来夏文化研讨的情况来看,研究者主要是通过这样几个方面来论证夏王朝时期的夏文化。

1,通过二里头文化与二里冈文化各自内部及二者之间的文化面貌的发展变化程度的分析,来确定考古遗存的夏、商分界,进而确定夏王朝时期的夏文化。

2.通过考古材料反映的历史信息,如宫殿和都邑的兴废所反映的社会政治变动,结合历史文献中夏商史迹和夏商都邑的情况,来确定夏、商分界,进而推定夏王朝时期的夏文化。

3.根据历史文献中夏人迁徙的传说,通过夏王朝统治区域及所谓夏人迁徙所至地域的相关考古学文化因素的比较,从二者的文化分期与相对年代关系上去推定夏、商分界,进而确定夏王朝时期的夏文化。

考古学概念范文3

关键词:苏秉琦;中国文明起源初探

苏秉琦先生的《中国文明起源新探》一书以七个纲领式的标题划分部分,概括地回顾了几十年来中国考古学在探索中国文明、中华文化起源过程这一重大课题的历程。在这本书中,苏秉琦先生归纳总结出中国文明起源和国家形成的模式和规律,即文明起源的“三种形式”和国家形成发展的“三类型”和“三部曲”。可以说,这是一部既对中国各个地区考古分别进行论述,又整合起来总结中国考古学发展的著作。

在书中,我们可以看到苏秉琦先生学术体系的核心内容。约一万年以来中国的六个主要区域大致都经历了古文化、古城、古国的发展历程,然后又从古国发展至方国,最后汇入到统一的帝国阶段。燕山南北地区的发展过程最早,约在距今8000年开始了由氏族向国家发展的转折,至距今5000年前进入了古国阶段,也就是传说时代中的黄帝时期,至距今4000年前进入方国阶段,而到距今2000年前进入帝国阶段。这是中国国家起源与发展过程中最具典型意义,属于原生型的国家发展模式,又称为北方型。中原地区大约在距今6000年开始了由氏族向国家发展的转折,至距今四五千年间,不断吸收北方、东方、东南方等多方面的文化因素,在治理洪水过程中,进入古国阶段,其中在晋南形成了传说时代中的尧舜时期,这是第一个“中国”概念的产生。至距今4000年前进入方国阶段,即夏商周三代。距今2000年前秦统一了六国,进入了帝国时代。这是中国国家起源和发展过程中次生型的模式,又称中原型。而在秦汉统一帝国解体后,北方草原民族在经历了古国、方国之后,鲜卑族、契丹族、满族先后入主中原,建立了北朝、辽、清帝国。这是中国国家起源和发展过程中续生型的国家发展模式,又称北方草原型。古国阶段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形成了基础。方国阶段是夷夏关系互为消长的时期,而最后终于达到了多元一体格局相对稳定的共处关系。最后一个阶段——帝国阶段则把前段格局在政治上巩固下来,并不断得到巩固和加强。

在此书中还有一些问题和说法同样值得我们关注和思考。苏秉琦先生提出中国历史研究的“两个怪圈”概念,第一个“怪圈”是根深蒂固的中华大一统观念,在中国历史上,长久以来存在一种“中原文化中心思想”,意即在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中一直有“华”、“夷”之分。然而在中国历史上,被称作“四夷”的各少数民族恰恰是中国文化同外部文化的连接点和桥梁。没有“四夷”的存在,以及“四夷”与“中原”的交流和融合,中国文化很难展现出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异彩纷呈,所以不能把中国与周边世界文化分割开来。从旧石器时代起,中国就不是封闭的,也不是孤立的。虽然在历史上曾有过“闭关锁国”的时代,但那其实是统治者主观上的意愿,实际上中国和各民族的交流几乎从来没有中断过。而考古研究也证明,中国文明是多元一体的。另一个“怪圈”是把马克思提出的社会发展规律看成是历史本身。但是不同地方的历史发展不是只有一条道路可走,中国的历史发展有它自己的特点,也有自己的轨迹,传统历史研究中把历史发展过程与马克思的社会发展规律对号入座,就有“牵强附会”之嫌了。苏先生认为,这样的思维模式,是当今历史学界应当反思,并进行改变的问题之一。

考古学概念范文4

关键词:相对年代,绝对年代,参照点

中图分类号:K85;N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8578(2011)01-0039-04

On the Relative Chronology and Absolute Chronology of Archeology

ZHAI Shengli

Abstract: The fundamental difference between relative chronology and absolute chronology is not the precision of time but the reference points. The reference point of absolute chronology may be a time point or time zone which is specifically known; however, the reference point of relative chronology must be a time point or time zone which is not known by now.

Keywords: relative chronology,absolute chronology, reference points

考古学是一门关于时间的科学。在整理考古发掘资料时,最基本的环节就是对考古遗物和遗迹的年代加以判定,这就是考古年代学。年代学的研究涉及一对基本概念:“相对年代”与“绝对年代”。对于这对看似简单的概念,学者在理解和使用的过程中却多有分歧。笔者不揣简陋,尝试厘清二者之间的关系。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批评指正。

一 相对年代与绝对年代的基本含义

对于“相对年代”与“绝对年代”的基本含义,学术界还没有形成整齐划一的定义。学者们对相对年代与绝对年代的争议,多体现在适用范围与精确度方面,主要观点大致分为以下几种。

一些学者将相对年代与绝对年代的研究限制在考古学范畴之内,他们认为相对年代是考古学研究的一项特定内容。有学者认为[1]:相对年代是指各种遗迹和遗物在时间上的先后关系,绝对年代是指遗物和遗迹形成时距今的具体年代。这也是多数考古学家的观点。

考古学上,人类的历史遗存按形制分类,形制相近或相同的遗存归为一类,以某一方面的特征为标准来确定它们的标准型式。然后按照型式差异程度的递增或递减序列,排出一个“系列”,这个“系列”便代表该类遗存在时间上的演变过程。各遗存在这个系列中的位置,就表明了它们的相对年代。“相对年代”的研究就是通过考察多个考古遗存在演变系列中的位置,来判定其相对早晚关系。

另一些学者则将相对年代的研究推广至历史学范畴。《辞海》认为:“在历史上可以确定的具体年代,称为绝对年代。不能确定具体年代而仅能比较和推定先后时序者,称为相对年代。”[2]持此观点的学者不再限定相对年代的研究对象,他们认为考古学与历史学都是关于时间的科学。无论对于考古遗存还是历史人物、事件,如果只能比较先后序列而不能确定具体的年代,都可以称为相对年代。

刘华夏先生认为:“绝对年代是以现今或与现今距离可知的定点为起点,用公认的时间单位(如一年、一世纪等)计算的年代。相对年代则不同,其既无起点,亦非用时间单位来计算,仅仅指甲早于乙而已。”[3]刘先生对绝对年代的界定是比较中肯的,但其关于相对年代的看法却存在问题。遗存之间既然有早晚关系,那么至少是互为时间起点的。

也有学者从时间轴方面对相对年代和绝对年代作出定义。曹书杰先生认为:“绝对年代是将历史事件置于时间轴上(例如公元前1975年)或时间区内(例如12 000~10 000年)的纪年法,年代可以直接测定并用阿拉伯数字表示。所谓相对年代纪年法,就是把一段时间、事件或对象安插到已经确定好的时序之内的纪年法。”[4]这种说法较为形象,但其对于相对年代的界定却较为模糊。

以上几种观点都有合理之处,然而又都存在不足。笔者认为二者的概念可以分为狭义与广义两种形式。从狭义方面:相对年代是指一系列考古遗物和遗迹的相对早晚关系;绝对年代是指某一个或某一系列考古遗物和遗迹距今的年代数据。从广义方面:相对年代是指历史上的人物、事件或者遗存之间的相对早晚关系;绝对年代是指历史上的人物、事件或者遗存之间距今的年代数据。

二 两者之间的关系

在相关论述中,不少学者都曾涉及相对年代与绝对年代的关系问题。学者们多将相对年代与绝对年代的区别理解为时间精确度的差异。笔者认为这种说法有不妥之处。

1.二者的命名与时间精确度无关

为了说明绝对年代和相对年代的联系和区别,有学者曾经提出“具体年代”“精确年代”等概念。有人认为绝对年代就是具体年代,相对年代就是大致年代。曹书杰先生将历史年代分为绝对年代、具体年代、概括年代、稳定年代、约定年代等几种类型。他认为绝对年代是指那些已精确到某一具体年份的月和日的时间结论,而且是确定不疑的,也可称为精确年代[5]。

马承源先生提出青铜器绝对年代和相对年代的区别在于时间幅度的不同。马先生认为:“绝对年代是青铜器铸造的年代,或非常接近于铸造的年代。相对年代是指用一定的时间幅度彼此对比而借以决定的期限。”[6]马先生所谓的绝对年代是指青铜器铸作于某一时间点,而相对年代则是指对比研究以后所能确定的时间段或时间区。二者精确度有所区别。

林先生曾说:“考古发掘中的层位,只能用以判断遗物的相对早晚关系,对遗物的具体年代则只能提供大致的估计。”所谓“相对早晚关系”无疑是指相对年代,那么“具体年代”应该是指遗物的绝对年代[7]。彭裕商先生则认为:“根据确切年代或其他有关内容的铭文资料和考古学地层关系,就可以知道某个型式的器物的绝对或大致的年代。”[8]此处的“绝对的年代”相当于确切年代,而“大致的年代”应该指相对年代。

以上专家所论虽不无道理,却有不妥之处。例如:“高卢人攻占罗马是在羊河战役后19年,留克特拉战役前16年,与斯巴达人批准同波斯国王签定的安达尔西达斯和约同年。”这些年代是通过几个重大历史事件的相互对比系联而得出的,显然属于相对年代,然而它们都是非常具体的数据。人类旧石器时代开始于三百万年前,虽然三百万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数据,但仍然属于绝对年代。所以笔者认为绝对年代与相对年代的本质区别并不在于二者精确度的高低。

2.相对年代与绝对年代所选参照点不同

相对年代之“相对”,在于必须要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考古遗存或历史事件相互比较才能得出其先后关系。而绝对年代之“绝对”应指某遗存或事件可以与今天的纪年系统产生关联,进而能表明它与今天的时间距离。正如李雅书先生所论,人类历史上最古老最直接的纪年方法只能是相对纪年:即把要记的事件同前后已知的著名事件联系起来,用它们之间的距离来标明该事件发生的时间。例如:“特洛伊陷落后六十年,彼阿提亚人定住于现在的彼阿提亚。再过二十年,多利亚人和赫丘利的子孙们占领了伯罗奔尼撒半岛。”[9]这里用著名的特洛伊战争为纪年起点,显然是一种相对纪年。

中国古代历史上,曾经使用的纪年方法主要有帝王纪年、干支纪年、年号纪年、大事纪年等几种形式。帝王纪年以某一位帝王即位时间为起点,干支纪年以天干、地支组合为周期循环运转计算,年号纪年以某一帝王的年号为纪年起点,而大事纪年则以过去某著名事件为起点计算年数。这些纪年起点都是主观选择的结果,先民们将后来的事件与主观选择的起点相联系,所得即为相对年代。现在通行的西方公元纪年,以耶稣诞生为纪年起点,从科学上并无道理可言。其实公元纪年与其他纪年方式一样也都属于相对纪年,那么可以说,包括公元纪年在内的一切年代都可以被称为相对年代。

另一方面,一切被使用的纪年在当时人看来肯定都属于绝对纪年。因为被当时人选作参照点的事件或者时间在他们看来肯定是明确无疑的,这是该事件或者时间被当做参照点的前提。今天也是如此,公元元年即耶稣诞生的时间,这一点必须是公认的。假如由于历史的变迁,今天的人已经无法了解某种纪年的使用情况,历史上的绝对纪年就会变成今天的相对纪年。考古学与历史学研究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要进行年代学的研究。首先要了解历史遗存或者事件的相对年代,然后将相对年代转变为与今天相关联的绝对年代。

相对年代和绝对年代都是将遗存或历史事件置于历史发展的时间轴之上,其区别在于参照点的不同。绝对年代以当下或其他能够与当下产生关联的时间为参照点,目的在于了解某一遗存或事件与当下的时间关系。而相对年代则可以用当下以外的未知时间为参照点,将数个遗存或事件联系起来,以标明它们的先后关系。每一个记录下来的年代,只有明确它们在今天的纪年体系中所占的位置,这个年代才有意义。也就是必须把相对年代换算成今天通用的纪年体系的年代,相对年代才能起到纪年的作用。这样,这个相对年代即变成了绝对年代。作为判定绝对年代的纪元,“公元”显然并非唯一可能的起点。公元起点是约定俗成的,因此最终推断出来的绝对年代可能有好几种表示方式[10]。

在进行考古学断代时,考古学家经常将遗存与某一王世年代进行拟合。彭裕商先生认为:“指出铜器的绝对年代,即将某器具体归入某王世。”[11]而杜勇、沈长云两位先生则认为,彝铭记事内容所在的王世即西周金文的相对年代[12]。

以上专家的两种说法都是有道理的,将遗存与王世拟合后的年代既可称为相对年代又可称为绝对年代。例如汉武帝元鼎三年,当我们对汉武帝或汉代一无所知时,它只表明该年比元鼎元年晚了三年,其实是一个相对年代。只有当我们弄清楚该年代与公元纪年的对应关系,或者汉武帝在位的大致年代,这个相对年代才能被称为绝对年代。当然,仅知道汉代在中国古代史上的大致位置,也足以将元鼎三年称为绝对年代,时间精确度的高低并非决定因素。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从一定意义上来说相对年代与绝对年代都是相对而言的,二者之间并没有十分严格的界限。它们都是将历史遗存或事件置于时间轴上,其区别在于所选参照点的不同。绝对年代的参照点是当下已知的某个时间点或时间段,相对年代的参照点则可以是当下未知的某个时间点或时间段。

参 考 文 献

[1]段小强,杜斗城.考古学通论[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7:15-16.

[2]辞海编辑委员会.辞海:历史\考古\世界史分册[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2:310.

[3]刘华夏.金文字体与铜器断代[J].考古学报,2010(1):43-72.

[4]王乃新.罗马年代学与卡皮托执政官表[G].世界诸古代文明年代学研究的历史与现状.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1999:139-140.

[5]曹书杰.中国历史年代学若干问题思考[J].史学集刊,1991(2):1-5,76.

[6]马承源.中国青铜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409-410.

[7]林.小屯南地发掘与殷墟甲骨断代[C]//古文字研究(9).北京:中华书局,1984:148.

[8]彭裕商.组卜辞分类研究及其它[C]//古文字研究(18).北京:中华书局,1992:46.

[9]李雅书.古罗马的历法和年代学[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86(2):40-50.

[10]刘华夏.金文字体与铜器断代[J].考古学报,2010(1):43-72.

考古学概念范文5

北京联合大学韩建业教授便是这样一位孜孜不倦地剥开历史迷雾的考古学家。甘于寂寞、甘于付出的他,用丰硕精深的研究成果树立了严谨治学的学者形象。他以他的经历向社会宣告:考古不是挖宝,而在于求真求是、考古为今。

综合梳理史前文化谱系、论证文化上的“早期中国”

韩建业钟情于文化谱系研究,因为这是考古学研究的基础。他的研究始于中原江汉,后扩展到北方乃至全国。重点在新石器时代,兼及青铜时代和早期铁器时代。2000年出版的《中国北方地区新石器时代文化研究》一书,对北方地区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进行了系统深入研究,先后获得“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提名论文奖、北京市第八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二等奖、第四届中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三等奖等奖励。

2007年出版的《新疆的青铜时代和早期铁器时代文化》一书,基本确定了新疆青铜时代和早期铁器时代文化的年代分期框架和谱系。恩师严文明评价其“为以后进一步深入研究史前新疆奠定了一定的基础……是第一部研究汉代以前新疆历史的考古学著作”。该书也获得2007年“全国文博考古十佳图书”。《北京先秦考古》一书,则首次对北京地区先秦时期的考古学文化谱系、聚落形态,经济形态,人地关系等进行了综合研究。

如今,韩建业正在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早期中国文化圈的形成和发展研究”,他发表的《庙底沟时代与“早期中国”》等论文,提出文化上“早期中国”的概念,认为早在距今6000年前的庙底沟时代,中国大部地区文化由于彼此交融联系而形成的以中原为核心的相对的文化统一体,是为最早的“早期中国”或者“早期中国文化圈”。

鉴古察今。韩建业以扎实而严谨的考古研究,勾勒出了数千年以来早期中国历史的轮廓。

揭示北方地区人地关系

2004年,韩建业申请了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西北地区先秦时期的自然环境与文化发展”。他综合考察了中国西北地区全新世环境演变过程,全面梳理了该地区先秦时期的考古学文化谱系、聚落形态和经济形态状况,并深入探讨了西北地区先秦时期自然环境和文化发展的辩证关系,还从资源利用、经济方式、应对极端气候事件的策略等方面提出一些对策性的建议。鉴定专家认为,这项成果是“迄今为止有关先秦时期我国西北地区自然环境和文化发展最全面、最深入的综合性研究著作”。项目成果不但被国家社科办鉴定为优秀,同名专著还获得了第六届“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人文社会科学)”。

此外,韩建业还有另外一项收获。《先秦时期长城沿线陶器遗存的北界线及相关问题》一文提出,先秦时期中国长城地带存在一条“陶器北界线”,界线南侧主要分布着以农业一半农业经济为主的定居人群,界线以北分布着以游猎一游牧经济为主的游动性人群。主要因为受气候变化的影响,陶器北界线在不同时期南北摆动,界线两侧人群间在文化和血缘上不断发生交流。

捡拾历史的碎片,复原出一幅生动的人地关系图景,这正是考古学的魅力所在。

重绘中西交流的“彩陶之路”

如今,韩建业正在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史前时期中西文化交流研究”子课题“史前时期中国西北地区与中西亚地区的文化交流”的研究。其中,已发表的《论二里头青铜文明的兴起》一文论证了二里头青铜文明是在具有兼容并蓄特征的中原文化的基础之上,接受西方文化的间接影响而兴起,其环境背景则与距今4000年左右的气候干冷事件有关。《“彩陶之路”与早期中西文化交流》一文明确提出,早在距今5000年前就形成以彩陶为代表的早期中国文化自东向西拓展传播的“彩陶之路”,是为“丝绸之路”的前身,对中西方文明的形成和发展都产生过重要影响。《5000年前的早期中西文化交流南道》一文则具体对马家窑文化南渐青藏高原并最终导致克什米尔地区布尔扎霍姆文化形成的过程进行了揭示。

探索聚落形态,提出“北方模式”

聚落形态的研究也是韩建业关注的一个重点领域。他的《略论中国铜石并用时代社会发展的一般趋势和不同模式》一文认为,铜石并用时代中国大部地区社会普遍发生明显变革,表现为父系家庭和家族组织的凸现、家族公社群的普遍出现和战争的频繁发生:同时,逐渐形成三种具有一定地方性特点的社会发展方式,即社会分化严重的“东方模式”、社会分化有限的“北方模式”和介于二者之间的“中原模式”。三种模式共存是中国早期文明的重要特点之一。

《中国古代屈肢葬谱系疏理》将中国新石器时代早期一直到中古时期的屈肢葬分为南方、北方、西方三大传统和若干支系,并且提出这三大传统正好对应整个欧亚大陆的三大屈肢葬传统。《中国先秦洞室墓谱系初探》将中国铜石并用时代至秦代的洞室墓分为北方、西方和秦三大传统和若干支系,并讨论了各不同传统屈肢葬和洞室墓的联系。

这些研究为中国新石器时代聚落形态和文明起源研究提供了更为广阔的思路。

宁静淡泊,做真学问

韩建业长期以来还一直关注着一块颇受争议、但自己却最为感兴趣的领域――五帝时代的古史研究。2006年,他出版了论文集《五帝时代――以华夏为核心的古史体系的考古学观察》,虽为兴趣使然,而非什么重大项目成果,但韩建业坦言这是他最喜爱的一本书。

该书重点讨论了禹征三苗、唐伐西夏与稷放丹朱、涿鹿之战这几个重大历史事件在考古学上的反映,进一步探讨了夏文化和先周文化的起源与发展阶段、先商文化的渊源、三大集团交互关系等问题,最后还对以华夏为核心的五帝时代的古史体系从考古学上进行了一次较为系统的观察,为进一步研究中国早期文明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一定基础。学不为有所求,而始于兴趣所在,也只有这样的境界,方能成就真正的学问。

考古学概念范文6

关键词:阐释性呈现;考古电视新闻报道;价值解析

作者简介:张殿元,男,新闻学博士,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复旦大学新闻传播与媒介化社会研究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基地副研究员(上海 200433)

中图分类号:G22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0169(2013)04-0073-05

人类社会的发展是建立在继承和创新的基础之上的,只有将前人的经验、智慧、知识加以记录、积累、保存并传给后代,后人才能在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发展和创造。我们的先祖们曾经创造了璀璨的文明,它对于今天和未来中国的发展而言,意义重大。但正像培根所说,“知识的力量不仅取决于其本身价值的大小,更取决于它是否被传播及传播的深度和广度”。

在考古知识的多种传播途径中,电视媒体成为最受公众欢迎、接收考古知识和信息最多的渠道。近年来,文物考古方面的新闻报道颇为引人关注,2000年至今,就有十多场考古类电视新闻直播和数百项考古新闻报道。然而在越来越热的考古报道背后,考古工作者对电视媒介的认识和电视工作者对考古项目的了解都还非常不足,一些好的考古项目苦于找不到出口,没有好的宣传和普及。一些被重点宣传的考古项目,因受到报道者对考古项目了解的局限,没有做到最充分的解读和表达。如何借助电视媒体报道考古项目、传播考古知识,不仅是考古工作者也是电视新闻人迫切需要的,更是受众所期待的。

早在20世纪60年代西方就已提出“公众考古学”这一概念,旨在将考古学大众化,使大众理解、支持、参与考古和遗产保护活动,并做出了相应的尝试,比如建街边博物馆,文物修复透明化,创办一些很有影响力的期刊等。我国在这方面起步较晚,尚处于萌芽阶段,虽然也有如《故宫》、《中国博物馆》等精品,但更多的是像《鉴宝》这样的节目,娱乐性尚可,但严重缺乏内涵。如何借助电视这样一个独特的视角,在广播电视艺术学、传播学和考古学的架构中,思考考古学大众化的问题,是本文的研究目的。

一、普及和提高:电视新闻报道对考古大众化的价值呈现

电视出现之前人们对考古的了解主要通过对纸质媒体的阅读以及民间的口耳传播获得的,这种信息的传达由于受到人们文化素养和媒介自身的局限,在考古大众化的过程中影响仅限于少部分人当中。电视的出现是传媒史上的重大事件,多种传播符号的聚合让最大多数人卷入到了电视传播构成的世界里,即便是像考古这样并非所有人都感兴趣的节目也在电视的放大效应下不断走进千家万户。经过多年的节目设计,特别是随着人们对精神文化需要的提高,包括考古节目在内的文化类传媒产品成了各电视机构开发的热点。

当下电视对考古学及考古活动的传播从题材上看包括三种类型,一类是传播国家有关考古方面的重大研究项目,如国家夏商周断代工程、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等,在这些科学研究项目中考古发掘工作最为引人注目,因为观众对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史非常关心,这让考古类节目在其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中央电视台第10套节目多次播放夏商周断代工程的片子,收视率很高;第二类是新闻媒体如中央电视台和省市级电视台,经常播发各地考古发掘的收获,甚至搞考古工地现场直播。如北京老山汉墓的发掘,河南林州东周墓的发掘,湖北枣阳战国墓的发掘,江苏泗阳汉墓的发掘,还有水下考古的报道等等;第三类是配合基本建设的考古发掘的报道。大的诸如长江三峡工地、黄河小浪底水库工地、铁路和高速公路建设,小的如老城区改造等。由于这些工程建设过程中的古物发现和发掘与老百姓的生活密切相关,有的就发生在现实生活里,因此在民间的影响也非常大。

近年来出现的比较多的有关考古发现的新闻报道和相关的专题节目,在不断增强人们对中华古老文明的关注度的同时,也对民众的文物保护意识的提高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特别是与基本建设相关的考古发掘的报道,文物单位直接同基建部门、老百姓打交道,利用考古发掘现场讲解文物知识和公民的行为规范,进行文物保护宣传,取得社会的理解和支持。此外,电视机构的大量考古信息的传播,也直接影响了老百姓对文物的价值判断,并提高了文物保护的意识,强化了文物是国家民族公共财产的心理,改变了处理文物的态度,最后让大家共同行动起来保护历史文物。文物保护宣传抑或电视新闻的考古报道,专业性强,而我们面对的主要宣传对象是基层的百姓,知识鸿沟以及兴趣上的障碍很明显。电视媒体应该通过什么样的传播手段才能更好地影响人、教育人,如何将文物保护的宣传民生化,在贴近性、趣味性和故事性上下功夫,是电视媒体在进行考古报道的时候需要考虑的问题。

二、好看和时效:电视新闻报道与考古大众化的价值错位

考古报道热产生的客观效果是积极的,但考古学和电视新闻报道的特点,也决定了电视新闻报道和考古工作之间存在一些较难处理的问题:电视首先要好看,考古的判断关键是价值,好看的未必有价值,而有价值的常常又不好看;新闻传播要求快,再重大的考古项目错过了宣传的时机就不再是新闻;考古研究要求严谨,新发现之初,往往不希望新闻报道,因为在大多数考古学者的意识中,考古是个相对封闭的过程,完成这个过程需要学者潜心去努力,只有尽可能摒弃杂念,才会从考古第一手的资料中读懂或者接受比较完整的古代信息,更何况轻易下结论有出错的风险。具体而言,目前中国电视考古报道中存在的问题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电视作为一种理解模式无法深入解析考古活动

考古学被认为是一门典型的实证科学,它的诞生是以实证科学的精神和方法对关于远古神话、传说的想象和思辨加以匡正的结果。相对于考古挖掘的器物而言,对考古器物的解析更重要。对考古发现的理解模式是多元的,相对的,可选择的,但并非没有优劣高下之分。好的理解模式能够把更多的考古证据联系在一起,更深入、更广泛地解释人的社会活动过程。考古学理论的进步不仅表现在证据的积累,更重要的是选择合适的理解模式,把尽可能多的已知证据联系起来,对已知的和未知的过去事件,提出更有说服力、覆盖范围更为普遍的解释。

理解模式有许多种,如考古学、新考古学和后过程考古学等等,新闻传媒既可以再现这些理解模式,同时也是对考古的一种新的理解模式,但这种理解模式容易重蹈“镜像论”的误区。电视对考古的报道严格遵循真实性的原则,力求原汁原味地呈现考古活动的全过程,这种记录性质的报道体现出来的文化进化的主要证据,是考古器物及其制作工艺技术的改良和进步,但这些证据充其量只是证明了物质文化的进步,在社会组织、思维方式、行为方式以及价值信仰体系等“观念文化”的层面,史前时代是否比以后的时代更简单、更低级、更落后,对这一问题的答案取决于解释文化遗物的更科学的理解模式,而不是文化遗物本身。

考古报道的复杂性体现在通过器物思考史前人们的思维方式,而史前人的思维并不是简单地对包括器物在内的物质世界的反映,这是其一;其二是史学家对考古发现的思考,也是结合了自己的史学理论能动化地解释眼前的器物及其所代表的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电视在报道考古发现的时候,往往找个别的专家和学者就自己的研究来向大众讲解发掘的器物所代表的古人的思想和行为方式,有一定的片面性;其三,不管有多少机位,电视对考古挖掘的再现都是有选择的,这种用镜头对考古事件所做的选择性报道,无法还原考古事件的本来面目,演播室的专家更无法依次来完整解析古人的思想观念等深层的内容。

(二)考古电视新闻报道无法反映“过程考古学”的实质

面对考古发掘出来的遗物,即使我们知道了它们的文化特征和类型,也常有“见物不见人”的感慨,要真正做到“透物见人”,就必须借助考古学以外的学科的知识,赋予考古遗物一定的社会历史意义,这样它们就不再只是物质文化的载体,而且与上古史记载的经济、政治、军事和宗教等事件相对应,重现史前各部落集团的生活和历史。而电视的考古新闻报道多半都是以少于2分钟的短消息的形式出现的,记者将复杂的考古活动用10几个镜头记录并报道出来,观众只是通过这些镜头了解了一个简单的新闻事件,那些硬邦邦的器物所代表的也只是一段已经“死去”的历史,有关那段历史的丰富意义无法在大众的眼中呈现。

“新考古学”强调研究人类活动的过程,也被称为“过程考古学”。它通过考察各地、各种族活动的自然和社会过程,做出跨文化的概括。对考古证据的科学解释更加重视文化遗物的社会意义,一件文化器物不是孤零零的客观存在物,而是特定社会模式中的人的生活的一个片段,社会模式把一个个片段联系在一起,使它们重现过去人类活动的过程,使文化遗物所携带的信息得到完全的解读。而串联起一个个片段的社会模式无法从简单的一次考古活动中概括出来,需要一个超越时空的宏观观照,但考古新闻报道并不是基于考古学的原则生产出来的,它不会考虑不同时间和地点的考古发现的内在联系,这种零碎的考古新闻报道事实上割断了作为“过程的”考古学。

(三)考古电视新闻报道容易沦为利益集团的工具

在普通大众的眼里,考古挖掘的报道不过是一个新闻事件而已,但在当地政府的眼里,考古挖掘特别是可能与历史名人扯上关系的考古挖掘就成了一件关涉到旅游和财政收入的大事件。这样的考古新闻报道事实上就成了一个巨大的权力场,相关的政府部门、有关的专家学者、科研机构、社会舆论都牵涉其中,进行有关历史名人归属的大辩论。新闻媒体本来是这一事件的旁观者和记录者,应该有自己对这一事件的价值判断,但是当事件本身成为一个社会议论的热点话题时,媒体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大肆进行报道炒作,以提高媒体的收视率,赚取广告收益,这时候的电视机构也便成了博弈的一方了。媒体的主动介入让更多的利益相关者出来发声,以至于事件越闹越大,作为事件的推波助澜的媒体最终让自己站在了事件的风口浪尖上,成为被利益集团利用的工具。2009年关于曹操墓的考古挖掘的新闻报道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

2009年12月27日,中央电视台《午间新闻联播》报道了河南安阳地区考古挖掘的“疑似曹操墓”。但当晚《新闻联播》与第二天CCTV-4的跟踪报道称,河南省文物局在北京召开新闻会,专家宣布在河南安阳发现的西高穴墓地,其墓主人已经确认为曹操。毗邻安阳的河北邯郸,人所共知是曹操邺城所在,曹魏文化源远流长.却眼见着曹操墓现身河南,颇有些不平静,除了质疑河南方面外,也宣称曹操墓可能在邯郸一带。而曹操老家、安徽亳州据说也不排除开挖疑似曹操墓的曹氏宗族墓群的可能。严肃的考古成果,不期引来大讨论,掀起大波澜,着实让河南方面有些手忙脚乱。尤其糟糕的是,河南越强调此次考古的专业、科学和审慎,其遭遇的网络阻击就越强烈。2009年最后一天,河南方面组织文物专家集中答疑释惑,试图将口水仗平息在2009年。然而,事件的走向已不可控,网民乃至社会公众的疑问,并没有因为专家措辞简练的几条意见而消失。后来,国内某著名高校拟启动现代DNA基因调查技术,专辟科研课题,寻曹氏后人比对遗传信息,参与遗骨甄别,寻求新的信息支撑。在这场旋风中,一些利益集团包括少数专家学者不失时机地利用先验的“学养”信息优势,利用手中控制的不对称信息资源很“内行”地炒作自我,操弄话语权,成为眼球经济时代的名利双收者[1]。

此种情况下,受众与电视传媒或许反被舆论所牵引,成为睁眼瞎,不知不觉中为人作嫁而提供免费论坛和广告。事实上,面临复杂的事件,电视媒体只是秉持客观、公正的新闻报道原则还不够,有时还需多一份审慎的保留,要关注事态的发展变化,使新闻报道更具可操作性、调控性和纠偏性,把握舆论导向的主导权。否则,盲目抢位,向受众兜售本质上并不客观的新闻,必然损耗媒体的公信力。

三、阐释和责任:电视新闻报道对考古大众化的价值回归

20世纪60年代以来,公众考古学开始成为考古学中的一门重要分支学科。它的出现既是适应考古学大众化趋势的一个必然结果,同时也反映了公众对传统文化的关注,对民族历史文化的热爱。进入21世纪,公众考古学的发展更加迅猛,随着现代传媒技术的日益强大,我国考古学的大众传播近年来也呈现出不断升温的趋势。现代传媒在促进考古学大众化的过程中虽然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也存在着一些弊端,比如或多或少带有金钱化、庸俗化的色彩,在一定程度上误导大众,使大众对考古学的认识与猎奇、探险等联系起来,而没有真正认识到考古学的社会作用等等。虽然有CCTV的“探索”、“走进科学”、“国宝档案”等专业考古栏目的设置,在大众中享有较高的收视率,但作为普及范围最大的电视传媒领域,仍缺乏精品,大多数考古类的节目多流于形式而失去了节目的真正价值。要将公众考古学的理论与中国的现实相结合仍需一段时间,但中国考古学家已开始凭着与生俱来的社会责任感迈出了公众考古学社会实践的步伐,相关科普类读物相继面世,考古学家也开始与传媒合作,而时下考古电视报道的策略应该考虑的问题是:

(一)超越电视考古报道的技术逻辑,解释比描述更重要

我们可以通过发掘文化遗物,来认识人类过去的历史。在史前时代这段漫长的岁月里,人类活动遗留在地下或洞穴里的器具或痕迹是我们现在唯一可知的证据。考古学在创立时的主要任务是寻找这些证据,重现史前时代的事件。通过考古证据的积累,可以对越来越大的范围和越来越长的时间中的原始文化做出越来越普遍的判断。随着技术的进步,考古挖掘和考古发现面临的障碍越来越少,现代的考古技术和仪器,让被发掘的遗物的数量不断增长。

但是,考古学的目标是对过去的事实和事件做出解释,而不单纯是对过去的描述。作为一门历史科学,考古学的研究不应限于对古代遗迹、遗物的描述和分类,也不应限于鉴定遗迹、遗物的年代和判明它们的用途与制造方法。考古学研究的最终目标在于阐明存在于历史发展过程中的规律,考古学家要论证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也要探求各个地区、各个民族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差异点和造成这些差异的原因。原始文化的要素,如语言和其他符号系统、仪式活动、社会层次和价值系统等,需要通过对原始社会中的人的意识和行为模式的考察,才能被认识或理解。考古学发掘的文化遗物所携带的信息主要与物质文化相关,但这些无生命的物件不足以揭示原始人群的意识和行为模式。

电视在进行考古报道的时候,全方位记录的现场感是任何其他媒体都无法比拟的,但与纸质媒体相比,影像无法进行思辨和逻辑演绎,电视代表的是肯定文化,而纸媒代表的否定文化。当我们要对考古的过程做全面描述的时候,电视的优点就可以发挥作用了,但我们要对考古发现做进一步解释的时候,电视的缺点就表现出来了。因此,我们要尽可能利用电视节目制作积累的经验和提供的平台,尽可能超越电视的技术限制,通过专家解读和电视深度报道的形式对考古发现做更精细深入的阐释。

(二)避免零散报道造成的历史隔断,利用考古新闻宣扬中华民族文化

中华民族的历史是多样性和统一性的融合,在广袤的中华大地上,自上古时代起,就生活着众多不同的部落,在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经过这些部落之间的征战、联姻、合作,慢慢形成了今天中华民族的完整格局。电视考古报道特别是那些篇幅较长的考古电视直播报道,应该在具体的某一地区的考古报道中,利用专家的讲解将这一地区的文化和其他地区的关联讲清楚,让广大的电视观众科学地了解中华民族的形成历史,不要让观众看了这些报道后,产生“非我族类,与我无关”的想法。

能够了解中华民族形成史的考古理论包括“上古三大集团”理论和“文化区系类型”理论。学者徐旭生在分析先秦时期传说的史料基础上,得出结论:“我国古代的部落分野,大致可分为华夏、东夷、苗蛮三集团……。这三个集团相遇以后,开始互相争斗,此后又和平共处,终结完全同化,才渐渐形成将来的汉族”[2](P3-4)。苏秉琦根据中国各区域发现的史前遗址的器物的整理、分类和概括,把中国新石器时期的文化遗址分为六个区系:以燕山北为中心的北方,以山东为中心的东方,以陕西、晋南和豫西为中心的中原,以太湖地区为中心的东南部,以洞庭湖地区和四川盆地为中心的西南部,以及以鄱阳湖到珠江三角洲一线为中轴的南方;六大区系中的三个属于欧亚大陆文化圈,三个属于环太平洋文化圈[3](P120,69)。这两个理论的结论是等值的,两者相互对应,相互参证。“上古三大集团”的理论使我们见到了不同类型文化遗物的属主,他们是一些部落集团。仰韶文化是华夏集团的创造,山东的大汶口文化属于东夷集团,而江浙的河姆渡文化和良渚文化以及长江中游的屈家岭文化和石家河文化是苗蛮集团的势力范围,龙山文化和后来的中原龙山是混合华夏和东夷文化的文化类型。考古学家严文明说,这六个文化区的关系好似“重瓣花朵式的向心结构”,“五个文化区都紧邻和围绕着中原文化区,很像一个巨大的花朵,五个文化区是花瓣,而中原文化区是花心。各文化区都有自己的特色,同时又有不同程度的联系,中原文化区更起着联系各个文化区的核心作用。……它与古史传说中各个部落集团经常迁移、相互交往乃至发生战争的记述是相呼应的。”[4](P258)

对考古发掘的器物可以有不同的理解模式,如果是专家学者私下的个人研究,很难分出这些模式的高下优劣。但是,当这些考古的研究通过电视媒体被放大到观众面前时,就不一样了。如果我们把传媒呈现看成是精英考古学和大众考古学区别的话,那大众考古学理解模式的好坏就应该在通俗之外秉承文化传承和能否发挥教育功能的标准,前面的两大理论就是符合这种标准的理解模式。目前中国的电视考古报道还缺少这样的大局观,在以后的节目策划特别是直播节目找嘉宾学者时,应该遵循这样的选择标准。

(三)强化电视考古报道节目的文本意识,新闻生产要对历史负责

新闻人都知道一个常识,即今天的新闻将是50年后的历史,因此,新闻人应该具有一定的历史使命感,当新闻对现实的记录涉及考古之类的历史命题时,这种使命感就更强烈了。

我们知道,对于考古学而言,实物本身并不是经验,它们只有在被理解之后才能成为经验证据。文字证据与实物证据对于我们的经验有着同等重要性。但是,文字证据与实物证据这两种经验都不是独立于命题的,在此意义上,两者又都是“文本”。当今的“解释考古学”认为,考古发现的遗物和文字记载的历史都是“文本”。文本只有在一定的“语境”中才有意义,文本的语境是过去、现在和将来相互融合的“视域”。从“视域融合”的观点看,史前的遗物不仅是那时候人的思想活动的产物,而且反映了他们对社会、环境或“生活世界”的理解,他们的理解既是对过去的解释,也被他们之后的人们所解释。理解活动代代相传,每一时代的解释都不能离开相传至今的过去的解释,现在进行的解释也向未来开放。

在这个意义上,新闻报道的考古也是一种可供考古研究的文本。一方面,电视考古报道对考古挖掘过程进行全方位记录,强烈的现场感真实完整地呈现古人的生活场景,这些影像资料就是将来考古学研究的重要文本。特别是那些超大型的古迹,无法挖掘出来在博物馆保存,研究者不便于经常光顾考古现场,电视记录的影像就成了重要的研究文本;另一方面,考古现场直播中专家的讲解和电视人查阅大量资料编辑制作的节目都是对考古发现的一种理解,这种对器物和历史的解读也必将被后人所再次或多次解读。同样是文本,前者是对古人生活的记录,要对历史负责;后者是今人对古人的理解,这种理解是对未来开放的,要对后人负责。

参考文献:

[1] 张君安,汪开海.论新闻传播中的信息不对称——曹墓考古引发众声喧哗的启示[J].新闻前哨,2010,(4).

[2] 徐旭生.中国上古史的传说时代[M].北京:科学出版社,19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