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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你的手我不愿放范文1
他看着我微笑了,我想,或许他不懂。
我说,“也许过了今天,再也不会这样一起快乐。”
他继续淡淡笑着不说话。
我说,“这次奥赛班选拔你可能要离开…很快了…也就不会再见了,就像我和他们一样,成为映象中彼此的过客”
他没有说话。
微弱的灯光中,我看见他一双明亮的眼睛。
我不明白我怎么会突然向一个我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的男生说这种话。
也许不能忍受分离的痛苦,分离之后,又剩寂寞。
他们在唱歌。
有开心的歌,有悲伤的歌。
听着《夜曲》的前奏我就开始哭了。
我点的夜曲,没有人唱的夜曲,好寂寞的夜曲。
我在黑暗中,静静地流着泪。
该离开的,终究是要离开,我们无法挽留。
《断点》,小余和瑞唱起了《断点》。
我握着很冰的可乐,低着头坐在那个男生的旁边。
泪好长。
小恺坐了过来,低下声音来问我怎么了。
我笑了笑说,没什么,放《诛仙恋》吧。
好。
他静静地看着我流泪。
我摸干泪水笑了,毕竟还是不愿意让人看见我的脆弱,我的表面太坚强,也太倔强。
越脆弱的人总是想表现得越强悍,这是许多人的共性。
包括我。
——挥挥手 不回头
——一片痴狂为谁留
——转身走
——怎么舍得放开手?
——拥有过牵手分手
——太多理由
——一人去 泪水流
——拥有笑过哭过
——太多理由
——爱已经不修
还没牵过手,分过手…
还没一起笑过,哭过…
爱,是不是就会不修…?
总是装的很开心,其实这只是一张面具。
面具背后是一张没有温度的脸,多么渴望得到你手心的温度。
可是你的手是不是已经贴着了别人的脸颊,然后微笑的注视着她,给下了承诺。
木偶的线断时,木偶师是否会把它遗弃?
一曲终了之时,人群是否该散去?
我不知道,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又是一个人奔跑呢。
奔跑在长长的空荡的街道上。
黑暗笼罩全身。
好累…却不肯停下来…
还是默默的等待黎明?
握着你的手我不愿放范文2
我刚从A市回来。
那日天色昏暗,朦朦胧胧的像是能见到梦中人一样。
等了很久都拦不到出租车,于是我一个人拖着一个二十四寸的拉杆箱站在站牌下等公交。
在身上摸索了老半天也没发现零钱,尔后,我在站台旁的报刊亭里随手拿了一份报纸,等我换好零钱才注意到报纸上说,那条远近驰名的堕落街消失了,五一广场也消失了,劳动路上那一排排的梧桐被当做建造城市过程中的代价砍掉了。整座长沙城好像只存在回忆里,久久,久久不愿远去。
十几分钟过去,还不见车来,我弯下身把报纸收进包里,抬眼便看到马路对面的你。
顷刻之间,我的脑袋里如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记忆中你的眼睛那么明亮,透彻,含笑而立的样子永远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睽违多时的眼泪汹涌而出,我慌忙拭去落在衣间的液体,低下头提箱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你身边擦肩而过。
就这样,轻轻路过你,像你路过我的青春那样。
【你是刚刚好的艳阳】
2007年的那个午后,天空一片蔚蓝,所有的故事还未上演。
那天我手里提着偌大的背包,里面装满了东西。我有些不适地用衣袖擦掉满头的汗,长沙这座城市在九月竟然没有和风,空气里还有八月盛夏的暑气,如果不是因为读书,我是不会来这座无树无海,只有柏油马路和人工园林的城市的。
租的房子在一座公寓里,长沙最普通的小区通常是这样的景致,小朋友在玩跳房子,悠闲的老人下着棋,偶尔几只小狗跑来跑去。看到我进去,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我把手提包从左手换到右手,手心早已握出潮湿的液体,也不知道是东西太重,还是我突如其来的紧张,包的提带竟然“砰”地断开,掉在铺满砂石的地上。
还没等我去收拾,人群里便走出一个穿着格子衫的女生,给了我一个恬淡的笑,她走到我面前捡起地上的包说,你是新来的吧,我叫苏艳。
我从她手中接过背包,看到她白皙的手,有种恍如隔世的小温暖。
正准备道谢,那个女生却已经走远。
我抱紧提带断开的背包,转身就看到了你。
有句古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的,我再也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男人,或许是长沙这座城市的阳光衬得你太美好,导致我霎那间看不到周围的景色。
你穿一件墨绿色格子衫,水洗牛仔裤,黑色高帮鞋,你的面孔是我所见过的最干净的面孔,你手里拿着我做梦都想要的佳能单反相机,尽管嘴里叼着烟,但含笑而立的样子,让我足足愣了三秒钟。
你的嘴角总是带着一点孩子气的笑,嶙峋的轮廓漂亮得像一帧剪影,最好看的还是你的眼睛,原本普通的眼白不知道为什么泛着一点瓷器般的蔚蓝。
我看到你低下身子给一条流浪狗拍照,收好装置后,一边喂它吃东西,一边自言自语,笨蛋,自己吃多少都不知道。
我的眼眶微微湿润,虽然你说话的语气有种抱怨的意味,但我能感觉出你对那只小狗的爱护。
像是感应到什么,你朝我看了过来。
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化妆,不够漂亮的我,出现在你面前,你看了我将近一分钟,然后,目光柔和地笑了。喂,那个看了我很久的女生,不介意的话,明天一起去橘子洲我们拍几张照。
我左顾右盼了好几次,才确定你是在跟我说话。你一直微笑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戏谑的成分。
然后我问起你的动机,你只用了一句简单的话概括:你脸上肉肉的,让人有种想去捏一下的冲动。我很恶俗地回敬你,很多美女胸部都挺肉的,你是不是都想去试试手。你用鄙视的眼神睥睨我,然后像揉面团一样摧残我这张如花似玉的面孔。
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说话,那个时候的我一点也不懂得女生的矜持和含蓄。甚至,连为人的低调和谦逊都不太明白。
过了半天,我们一直没有说话,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你转身离开之前对我说:“愿意去的话,明天早上八点在这里碰头。”
我默默地点点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好。”
【我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你】
我背着背包和你坐上去橘子洲的巴士,你一直闭着眼睛,戴着魔声耳机。由于车有些颠簸,我把你的佳能单反放在腿上,以免碰撞让镜头损坏,手里翻着一本临上车前买的杂志,上面的内容乏善可陈。
车才开了十几分钟,你便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不累啊?”
因为路不平坦,车摇摇晃晃,我只能用力把双腿夹紧,不让单反掉下去。可我明明装作很轻松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你竟然看出了我的窘迫。我头也没抬地回了你一句:“不知道我很多时候都是男子汉吗?”
窗外的天空是阴霾的,可你的笑容却那么明亮,你把耳机戴到我耳边,竟是陈奕迅很早很早的一首歌。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我所有运气。
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我想起那一幕,很多时候会有叹息,原来早就暗示了。
我们抵达橘子洲的时候天空一片晴朗,橘子洲的空气很新鲜,与我们平日里在高楼大厦之间所呼吸的车辆尾气有天壤之别。
你从我手中拿过单反,漫不经心地开始观察周遭的环境。
橘子洲,西望岳麓,东临长沙城,四面环水,形状是一个长岛。我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跟在你身后默默走着,你一路都十分沉默,如果不是在我跟不上你的时候,你会停下来等我,我会以为你几乎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
橘子洲有很多美桔,正是桔子成熟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情侣穿梭其中,在此拍照以作留念。我只觉得这个场景无端地叫人感动,鼻子一酸,泪水莫名地模糊了视线。
你走到我身边停下来,轻声说:“每年九月,在橘子洲沙滩游乐园,我都会选择放空自己两天,用一场音乐狂欢派对来释放程式化的生活。很多时候,你不用力宣泄一把,根本不会知道城市给自己造成的阴影有多深,可能那就是所谓的,麻木吧。”
我仰起头看着你,在我心中,你和别人又多了点不一样。
你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仍然泛着那层瓷器般的蔚蓝光芒,你微微一笑,不再说下去。
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爱情”这个概念,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所有的老师都对我啧啧称赞,所有的同学都觉得我呆板枯燥,我把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献给身后那个沉甸甸的书包里一本本四四方方的教科书。在从小的家教中,一句“贫者因书富,富者因书贵”让我耳濡目染十几年。
你的出现,就像是王尔德的童话里,那个带给巨人美好和感动的天使一样,让我知道了精神世界远比书本上描写的东西要宽广得多,精深得多。
晚上我们住在一家小小的旅店里,我洗完头发出来吹风的时候,看到你在走廊上抽烟,昏暗的光线遮挡了你的表情,可你的身影看上去十分寂寞。
我正准备安静地离开,你伸手招呼我过去。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最后你跟我说:“每周六橘子洲都有烟花看,我经常来,所以对这边都很熟悉,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周都来吗?”
我看着你目光黯然下去,你低着头看手指间烟光泯灭:“以前,我和她每周六都会来这里看烟花,因为我和她是在这里认识的。”
你侧过脸来对我笑:“可是后来,我们因为互不理解而吵架,就很少一起出现了。”
对于你,我一无所知,就连你和你女朋友相恋两年也是后来才得知的。可那个时候,我依然被你身上的光芒吸引,因为你,我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
【我把你比情的信仰】
我们在橘洲待了三天,你像个带着妹妹过暑假的哥哥一样将生平所知倾囊相授。
你教我钓鱼,湘江里的鱼很多,经常可以一晚上钓大半桶,可是你真的很奇怪,在江边坐那么久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鱼你全部放生了,我大惑不解,你却说“重在过程”。
橘子洲有一个沙滩公园,你背着你的单反相机给我拍照,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镜头后面那双眼睛是你的,我就会手足无措,摆出来的姿势很僵硬,笑容扭曲。
虽然我不是个合格的模特,但你是个天生的摄影师,你给我拍的照片每一张我都很喜欢,每一张我都赞不绝口,我的小小善良大大的满足了你的虚荣心。
给我拍的所有照片中,我最喜欢那张抓拍的我,跟在你后面走,你回过头来看我的那一瞬间,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只看见一个穿着大摆裙的长发姑娘,看不清楚脸,后来我要你把这张照片清洗出来送给我,有很多人问过我这张照片是谁拍的,我总是笑而不语。
我们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在江边散步,我很意外地看到了萤火虫。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萤火虫,在黑暗中的点点光亮像是指引一段前世未完成的缘分。我像个无知的孩子兴奋的大叫,黑暗中我看不清你脸上的表情,你轻轻拍我的头,笑着说了一声“”。
你的手指捋过我发丛的那一瞬间,我真希望我有一台神奇的相机,能将这片刻从我们的人生中定格下来。在你的掌心离开我头发的时候,我好想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也算是良辰美景吧。
那天的后半夜下起雨来,我竟不争气的感冒了,到了次日出发的时候,我昏昏沉沉地一脚从楼梯上踏空,要不是你眼明手快拉住我,只怕我就要摔个半身不遂。
你摸了摸我的额头蹙着眉说:“发烧了”。
全身乏力的我在车上吐了好几次,整个人晕乎乎的,骨头酸痛,最后终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你揽过我的头靠在你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喂我喝水。
我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爱上你的,大概就是那个迷迷糊糊的时候吧。你呼出来的气息深深浅浅地扑在我的鼻尖,我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一个砰砰乱跳的小鹿卡在喉部好像要跳出来一样,就像在橘洲的夜晚,我听见起起落落的浪潮。
也许是因为年轻,或者天真,我总觉得故事一开始,就能一直走下去。那三天的相处,让我认为我保留了那么久的爱情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
你把我送到公寓门口,忽然叫我等一下,等你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时,手中多了一盒退烧药和感冒药。那些红的白的绿的药丸,在我的抽屉里,一直安放很多年。
分开的时候,我没有忍住离别的伤感,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你一下,你没有脸红,也没有丝毫的青涩,我把头埋在你的胸口,你那么坦荡地应承了我。
我轻声说:“宋铭夏,谢谢你。”
你拍拍我的背,说:“都是朋友了,还客气什么”。
【喜欢你是我的孤单心事】
某个午后,你站在公寓楼下叫我,我兴高采烈地下楼却发现你带着苏艳来跟我一起吃饭。
你说:“这是我女朋友,苏艳。”
我记得在橘子洲的夜晚你跟我提起过你的女朋友,可我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苏艳。我想起自己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油然而生的卑微感就像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冷水后还要被周遭的人看笑话。
虽然我极力掩饰自己的失落,但表情动作举止神态全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我自问实在是做不到。
你和苏艳重归于好,想来,也只有你女朋友才目光如炬,竟然将我不小心泄露的那细小情绪尽收眼底。
你们又吵架了,这次是因为我。苏艳以女性天生敏锐的第六感指证我喜欢你,你愤怒地对她吼:“林初初是我的好兄弟。”
这些当时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还经常傻乎乎地跟着你们一起逛街,我知道你喜欢的颜色,我知道你喜欢的水果,我知道你喜欢的食物,我知道你喜欢的烟酒,我知道你喜欢的衣服品牌。
我并没有意识到在我们一次次的调侃和嬉闹中,苏艳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毫无根据的爆发,只是在苏艳的愤怒爆发之前,我还是不懂得收敛,或许在潜意识里我就是存心炫耀,炫耀什么,无非是我比她了解你。
我比谁都了解你,比谁都看重你。
苏艳爆发在你生日那天,原本是你们两个人的约会,你却很不懂事地叫上了我,比你更不懂事的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挂了电话就往你家里赶。
我跟苏艳送你的生日礼物都是衬衫,她买的紫色polo,我买的浅蓝格子。你打开礼物后对我赞不绝口,顺便教育她:紫色是很挑人的,不过穿在我身上也没事啦。”
苏艳沉着脸,不似当初见面时的柔和,她已经毫不掩饰对我的反感了。在洗手间里我自作多情地跟她说:“宋铭夏喜欢格子衬衫胜过polo,下次记得别买错。”
她抬起头在镜子里安安静静地端详我,那个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最后,她什么话也没说,甩了甩手上的水滴,拉开门出去了。
在饭桌上,你第一筷子就把螃蟹夹给了我,然后笑笑说:“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自己剥壳啊。”回头你又夹了一筷子带鱼放到苏艳碗里。
我们谁也没料到,苏艳沉默地把带鱼从碗里夹出来丢到了面前的碟子里。
你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的不愉快,又夹了一只螃蟹给她,她依然板着脸从碗里夹出来丢掉,反反复复之后,你终于忍无可忍地把筷子一摔,质问她:“你到底要怎么样?”
苏艳看看我,又转过头看看你,过了很久,她吐出一句话:“我不要你给别人夹过菜的筷子给我夹菜。”
那一刻,我的呼吸仿佛凝固在空气里结成了冰。
几秒钟后,苏艳拿起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说:“我受够了每次三个人的约会,我受够了另一人比我还要了解我男朋友的喜好,我受够了你们两个人把我当傻瓜。”
她最后丢下一句话:“宋铭夏,你知道林初初喜欢吃螃蟹,那你知不知道我对海鲜过敏?”
她走了之后,我们面面相觑。
良久,你无奈地笑了,你说:“她太敏感了,非说你喜欢我,真是有病。”
“这样啊。”我低下头,看着碟子里的螃蟹,“她没错啊,我是喜欢你。”
【一腔孤勇比不过她落下的泪】
过了很久我都不愿意去回想你生日那天,你听完我那句话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说:“可是喜不喜欢,合不合适,能不能在一起,是三件不同的事。”
你喜欢我吗,我们合适吗,我们能在一起吗,这都是我不了解的盲区。我看见的苏艳,像是夏天的茶花,美丽,柔和。
或许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坚硬和隐忍吧,苏艳眼底的那些仓皇和无助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眼睛里。
你握住我的手,用前所未有的诚恳态度说:“初初,做朋友要长久得多。”
这是你第一次去掉姓氏唤我之名,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笑一笑:“那就做朋友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竭力抑制自己的悲伤,喉咙像是撒了一把烟尘。回去之后,我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夜,我很难说清楚我是为什么哭,是为了自己孤傲的自尊心,还是为了我跟你之间名不副实的友谊,还是为了刚鼓起勇气说出口的爱被判了死刑。
那天凌晨,我接到了苏艳的电话,她的声音那么冷艳决绝,她说:“你必须现在出来跟我见一面,把没说清楚的话说清楚。”
凌晨三点,在昏黄灯光笼罩的马路上,拥有一张巴掌脸的苏艳哭得歇斯底里,她一遍又一遍的问我:“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第一次,心里有那么浓烈的悲哀。
我还没有崩溃,她却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我拿她没办法,只能打通你的电话,你睡意朦胧的声音通过无线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只觉得羞愧和难过。
深夜的你,穿着衬衣,把车停在我和苏艳的旁边。
你把苏艳从地上抱起来,她象征性地挣扎一下就妥协了,她依靠在你怀里,半闭着眼睛,一脸委屈,其实她已经赢了。
我咬着嘴唇看着你们离开,我不知道我的目光中是期待还是失望,我只知道,你转过身的时候没有看我。
你们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蹲下身,觉得很累,还有那么一点冷,我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千斤石头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个小时,手机屏幕上又显示苏艳的来电,这次她仍然在哭,她说:“林初初,对不起。”
我木然地握着手机,我知道肯定是你逼苏艳打电话跟我道歉,柔弱的她什么都听你的,我问自己,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你逼着我向另外一个女生道歉,我做不做得到?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做不到。
最后,苏艳在电话里跟我说:“林初初,我就是个小心眼,我舍不得把宋铭夏让给你。”
我呵呵地笑,挂断电话,眼泪簇簇地砸下来,原来我也可以哭得这么含蓄,这么斯文,这么秀气,只是你那双眼睛没有看到而已。
一直以来心里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可纵使千言万语也不必说了,一来没有真正听的人,二来我实在没有力气说下去,只要那些话是我想说的,给你听的,其余的东西就随他去吧。
【我们没有几亿年】
你一直以为我是因为苏艳才疏远你的,你很单纯,虽然你懂得很多我不懂得的东西,但是在我眼里,你始终是个心无城府的孩子。
你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个女生的分数远远超过重本线十几分,却仍然选择长沙的一所普通大学,只是因为校方承诺她可以免除学费四年。可是这个女生没有想到,在她入校前看到自己的照片赫然贴在教学楼前,宣传栏里说,该生家境较为艰难,所以免除学杂费。
她在烈日下,有一种被当众剥光衣服的羞耻感。
那个女生就是我。
铭夏,我想你永远不会明白贫穷的可怕,它让人丧失尊严,而尊严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其实我的大学生活没有过得不快乐,可我的心底一直放着小小的自卑,尤其是遇到你。
跟你在一起玩闹的时光,起初非常非常快乐,可是后来,我渐渐地看到我们的差距。有一次路过宜家,你随手指着一台奶白色沙发,你客厅里那台就是这样的。
我瞟了一眼价格,两万七。等于我两年的学费生活费加交通费。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心里渐渐起了隔阂,不知道你懂不懂,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成文的规则,我们在冥冥之中都遵循着它。所以你再约我出去的时候,我毅然回绝了。我不辩解也不解释,直到你把我堵在公寓门口,很愤怒地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因为苏艳不见我了?
我轻描淡写地绕过你,原本我们就只是陌生人,不是吗?
很多人看着我们,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里都带着颤抖,林初初,你说什么?
我回过头看着你,不用再重复一遍了吧,你不要有事没事来找我行吗!
我说完那句话就走了,把所有的难堪都丢给你去收拾,头都没回一下,我可以想象你面对众人的目光有多羞耻,我也可以想象你一贯骄傲的自尊心受到了何等的重创。可是我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一下都不要。
到拐角的地方,我忽然跌坐在地上,心里钝痛得没有任何知觉。路上有行人打量了我一眼,谁也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我终于明白苏艳在马路上哭得悲痛欲绝的原因,原来难受到一定境界,真的由不得理智控制无论身处何处,都能掩面哭得歇斯底里。
很晚的时候,你打我的电话,一直打一直打,不肯罢休的样子。我听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却怎么也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们就这样隔着电话沉默着。时钟滴滴答答地走,你开了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嘶哑:“初初,再陪我去一次湘江吧。”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钱包夹层里,透明的膜后面是你给我拍的照片,我的眼睛渐渐湿润,我没想到自己会说,好。
曾经无比亲昵的两个人,现在却如此陌生,我很想开口告诉你为什么,可我一路上却选择了缄默,那条我们走过无数次的路在我眼里变得萧瑟起来。你终于抵不住沉静:“我不想我们两个弄得很尴尬,我一直把你当成很重要的人。”
在路灯下,我才看清你憔悴的面容:“宋铭夏,你既然选择了苏艳,就不要来找我了,你身边不缺女孩子,你要是想吃饭想逛街想拍照想来湘江,可以随便挑一个人每天陪着你,没有我,你同样生活得很好。”
你眼底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大火被水浇灭后的东西,是灰烬,是失望。你说:“你真这么想吗?”
我点点头,你的表情很奇怪,最后拍了拍我的脸,挤出一个微笑说:“可能是我太自私了。”
我低着头,憋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来。
那天我们在江边坐了一夜,对岸的灯火通明,你忽然撇过头问我:“要怎样才能完好无损地走到彼岸呢?”
良久,我轻声回答你:“从出发的那一瞬间,就注定是残缺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你的话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你自己,也许我们坐在这里看,看上几亿年,就能把彼岸看成此岸。
可我们没有几亿年,我们有的,只是这一天,这一夜。
【原来你不是传说中没有脚的鸟】
你跟苏艳到底还是没有维持多久,你们的摩擦不仅是生活上的,还有天生的性格。后来我在你的微博里看到你和你新女朋友的照片,忽然之间,我由衷地觉得你们才是金童玉女。
我点开下面的评论,发现很多祝福的话,我看到你新女朋友的评论,一个叫秦语阳的女生,她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不可复制的绝版。
你吸取了教训,不让我和秦语阳见面,最开始我不知道你是在保护我还是在保护她,渐渐地,你同我说起她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从来没有看过你脸上流露出那么温和,柔软的表情,心里不是没有嫉妒和愤怒,只是我需要将那些不适合出现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
你从不当着我的面接她的电话,每当她的电话在你手机屏幕上亮起,你总是走出去,避开所有人,你那双澄澈的眼睛骗不了我。
这次,你是真的在爱了。
我站在墙角看着你的影子,黑暗里你手中的烟明明灭灭,一瞬间时光倒退,回到橘子洲的那个夜晚,那个有风吹过我和你的走廊,你看着我的那双眼睛,泛着蔚蓝的光芒。
你多像路过我青春里的一道苍茫的蓝,这道蓝,我将它比的信仰。
我难过得说不出任何话来,你挂掉电话之后回头看见了我,一时之间我羞愧得不知要如何面对你,只好踉踉跄跄地转身就跑。
你追上来,抓着我的手,双眉紧皱的样子,我把它想象成你对我的担心。
我仰起面孔看着你,像渗入沼泽的人看向最后一根救命草,我说:“我该怎么办。”
那个晚上你陪我喝酒,其实我没有喝很多,但我借着那一点点的酒意发了疯,我死死地抓住你的手不肯放开,最后你只好带我去你家。
一路上,我趴在你背上,微眯着眼睛看万家灯火,却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躺在你家沙发上的时候,我把脸埋进抱枕里,我真讨厌在你面前掉眼泪的自己,好像要利用那些液体博取你的同情一样。这个晚上,我已经没有自尊可言。
你坐在地板上,目光触及旁边的烟盒,探出手抓过它,拿着打火机点燃香烟,豆大的微蓝色火焰瞬间腾起,你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林初初,其实我很珍惜你这个好朋友,我们之间没有猜忌,没有隐瞒,什么话都可以说,我不想亵渎这种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我胸腔似是一声闷响,某些东西好像轰然崩塌再也复原不了。我沙哑着嗓子问:“那秦语阳呢?”
你顿了顿,沉默良久,然后轻声说:“她不一样。”
简简单单四个字足以让我溃不成军,我觉得自己很傻,原本可以优雅一点,不动声色地退回到好朋友的位子,做你最贴心的那个人,可我非要把局面弄成一团糟。
那天晚上我睡你的床,你睡客厅的沙发,半夜我听到你的手机响起来,我靠在门上听见你笑着说:“你是千里眼啊,我旁边睡了人都知道。”
紧接着你又说:“是男的。”
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前所未有地轻松,脸上不自觉的露出苦笑。
我身后的这扇门彻底隔开了我和你,等你熟睡了之后我悄悄地离开,在卧室的书桌上有一张写着字的纸条。
上面是你给我听的歌词,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一句话: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来年陌生的是昨日的某某】
我无声地离开了你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感到尴尬,你也很默契地不再联系我。
我觉得失落,失落之余又觉得庆幸,你终于遇到一个能够与你一直相爱到老的人。
我由衷地希望你们好好在一起,这样我才安心,你终于愿意停下来,不论那个让你停下来的人是谁,我都为你感到欣慰。
又是桔子成熟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橘子洲,这次我自己备好了感冒药,晕车药,一路上没有人和我说话,也没有人把自己的耳机摘下来给我听歌。
我闭着眼睛,往事像黑白默片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宋铭夏,此时此刻,你觉得快乐吗?为什么我在回忆我和你的时候,如此沉痛呢。
我到橘洲的时候,没有第一次来时的轻松和愉悦,那个旅店的老板娘还记得我,她问我:“你男朋友呢?”
我耸耸肩,笑着说:“分手了。”
如果你知道我这样回答会不会笑话我。
夜间我坐在走廊的楼梯上,打开钱包,静静地凝视那张照片,过了很久我给你打了一个电话,嘟了几声后电话里传来冰冷的声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我犹豫了一阵,索性挂断了。
后来你发了一条短信给我,你说: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
我想了一下,回了你一句答非所问的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没有过不去的,只有回不去的,我们,是真的回不去了。
我即将去A市读书,你早就知道我是那种活得很清醒的女孩子,我的人生是一步一步井井有条的,我唯一冲动的一次就是跟着你来了橘子洲,我唯一的失态就是那个夜晚紧紧抓着你的手不肯放,我荒芜的青春,就这么被你仓皇地路过。
隔天我离开了橘子洲,我坐在巴士上看着它在我的视野里一点一点变小,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车上的人都看着我,谁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
我曾看过这个世上最美的一双眼睛,它干净,清澈,可它看不到我的真心。
我在B市待的时间不长,我不熟悉这座城市的四季变化,不知道春季哪颗樱树先发芽,不清楚从我住的公寓要坐多久的车才能到你家,可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你,我在这里垂下眼泪,邂逅爱情,也丢失了青春。
好在,我离开之前去了橘子洲,好在,你离开之前我总算爱过你。
【谢谢你经过我的荒芜】
后来的我去了A市,忙着读大学,忙着毕业,忙着实习,关于你的一切,杳无音讯。
不论身在何处,我始终带着一样东西,你用佳能单反给我拍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我很清纯,黑发中分,碎花长裙,笑起来傻傻的样子。它见证了我们曾经快乐的时光,也给了我往后生活极大的信念。
后来的后来,因为工作原因,我从A市回来,一个人重踏故土。
低下身收好手中的报纸,拿出零钱等车。
不经意间抬起头来,迷离的眼神匆匆一瞥便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你,和你的妻子。
空气有些潮湿,我扬起手抹抹脸颊。你的左手搂着一个肚子微微隆起的孕妇,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我看到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五年前的秦语阳,不是那个我以为你愿意为她停下来的人,不是那个我祝福着一定要陪你相爱到老的人。
握着你的手我不愿放范文3
八奶奶说:“你姥爷那人,两个眼睛是瞎了,可他比有眼睛的人还鬼,神着呢!”
那是第一次进城接他,姥爷拄着一根竹杖在汽车站门口等我,远远的,我便看见了他,习惯的,我冲他招了招手,招手的那一刻我才反应过来他是看不见我招手的。
他可能是为了记路,就对父亲唠叨说,才十多里路,还用赶着车来?还是走着好。说着,一只手拄着棍,一只手按在我的肩上。那一刻,我就是姥爷的眼睛。
姥爷的眼睛看不见,他会早早地弯下腰,张开双臂,等着我和舅舅的儿子扑进他的怀里,像一棵树静静地等待花开。他会亲昵地用满是胡茬的嘴亲我们的脸,我便会闻到来自他粗布衬衫领口里的烟味,那是一种男人的味道。
舅舅是他的亲儿子,却随母下堂改姓杜。刚解放那阵,姥爷自身难保,为了活命,姥姥不得不带着母亲和舅舅离开,每每提到姥爷,姥姥都会黯然泪下。那时候我是不能理解的,长大了才明白。
姥爷疼爱舅舅,他总是在周末的晚上早早地回家,带些舅舅喜欢吃的馓子和油果条。我家离舅舅家只有半里路,送东西的任务自然落在我的头上。吃的用黄纸包着,用细线系得死死的,我很难有机会打开偷吃,只能从舅舅手里得到赏赐。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都不理解姥爷的钱是从哪里弄的,好几次问母亲,母亲都没说。直到有一天,我和小伙伴到县城玩,才发现姥爷原来是在县城乞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我想姥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但是看着一个满腹诗书的大学者落魄到如此地步,我心如刀绞。
在众多的小辈中,姥爷最疼爱我,可是我却辜负了姥爷的期望。好在,我没有把他喜欢的毛笔字丢掉,坚持了下来。记得每年年三十的上午,他都要亲自裁纸叠纸,写上: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大笔大字,苍劲有力,很是震撼,没有人相信这是盲人写的。
姥爷的家在淮河边上,仅有的两间茅舍,成了他侄子们的仓库。每当生产队分了粮食,他那个当支书的侄子就会把粮食送到我家里,临走,总会问上一句,六叔,你还有什么交代没有。往往这时,姥爷变得很深沉,轻叹一口气说,去吧,记着把我的两间茅屋修好,千万不要淋倒了。
人走远了,姥爷会抓起饱满的谷粒对我们说,家里多好啊!不像你们这,土地薄,收成不好。他会说小麦地,说灿烂的稻子,说淮河发大水,说他见过河里最大的鱼。我时常想,姥爷虽然眼瞎了,可心里亮堂着呢!
二
姥爷的记性真好,来过一趟就知道路怎么走。一次放学看见姥爷蹲在家门口和八奶奶聊天,我吓了一跳,我搀起姥爷,问他为何不让我去接他,他不以为然地说,我不是回来了吗?
八奶奶的家和姥爷家挨着,八奶奶的父亲和姥爷的父亲是表亲,这样算来,姥爷和八奶奶也算是表兄妹,八奶奶对姥爷很是尊敬,他们在一起,会谈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事情。八奶奶只识得一些字,这一点她不如姥爷。
姥爷的生活有三种道具:一是笔。这是他最钟爱的,也是他毕生的情结。当年姥爷的对联很畅销,我们县的张主席还收藏着一幅八尺见方的书卷,是姥爷写的,题的是孟浩然的一首诗。我很想买回来,但张主席不愿意割爱。其次是算卦。姥爷的卦准,有很多固定的客户,大都是找上门的生意,也有很多都是来算婚姻的。其三是竹板。姥爷要饭时就用上它了,到了人家家门口,姥爷会打起竹板,唱起悦耳动听的祝福语。
那时任何行业都有帮会。我们那一带最有名的丐帮头子叫吴秃子,他也是单身,但名声很大,淮河两岸百八儿十里地的乞丐来到此地,都要到他家拜码头。虽然那时候公社和大队都在反封建反迷信,可吴秃子就能够操纵这些南来北往的讨饭人。据说,这也是老辈人留下来的规矩。
我在乡政府工作的时候,县文化局和公安局联合举办了打击封建迷信培训班,吴秃子当仁不让作为学员接受政府的改造。在大院里见到他,他显得很颓废,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一个叱咤风云的丐帮头子。显然,他已经不认识我了,但我对他印象是很深的,尤其对他耳朵下面的一颗黑痣里长出的一撮毛记忆深刻。他冲我笑笑,半是苦笑,半是强装出来的。
除了开会讲话,让他们安心学习,认真改造等等之外,有时候我也会和吴秃子聊聊天,坐在土坯墙里的木格子窗前晒太阳,就说一些庄稼的事,抓鱼的事,其他的都不谈。
学习班在一个偏远的村部里。每到雨天房屋便会漏雨,乡野里依稀听得见细雨拍打窗棂的声音,很有节奏的那种。很长一段时间,我时常把这种声音带入梦里,会突然问爬起来,寻找漏雨的地方。
实际上,那里的房屋都是漏雨的,我们的床会根据漏雨的地方来调整位置。基本上,一下雨,就只好找来洋瓷盆、洋瓷碗、茶缸,能用于接水的东西都用上了。
吴秃子的房子却不漏,一点也不漏。他轻轻地敲了敲我的门,要我搬到他那去住,看他满脸真诚的样子,我随手让了一根烟给他,让他坐下来。我明确地说明自己也很寂寞,唠唠嗑,就唠丐帮的规矩。吴秃子显然很谨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诺诺地说,还是不提了,说说其他的。看他有顾虑,我说,没事的,你就讲讲,我也想听听。
吴秃子是个老江湖,话里总是试着深浅。他讲到他的家世,讲到南城的葫芦僧,讲到乞丐的碗和打狗棍,讲到讨饭如何靠门边,最后,他讲到了我姥爷。
他说,你不要认为乞丐都是穷困潦倒的最底层的人,其实,我们的祖师爷也是很有学问的,那么多的规矩,那么多的说唱版本,都是他们写的啊!远的不说,就说去年刚去世的上师淮河渔翁(我姥爷的法号)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写得一手好字,读的书也多,给我们改了不少竹板词,学问大着呢!
因为年少,实在想不起当年姥爷和吴秃子盘道的那一幕,只记得吴秃子跪在地上给姥爷磕头的情景,态度很虔诚,我看见姥爷伸出他那双大手扶起吴秃子,吴秃子毕恭毕敬的样子让我记忆深刻。
姥爷每天都起得很早,没事就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着,写的是什么我至今都不知道,或许,他在心里写着自己的命运,也写着他曾经的喜悦和欢乐,姥爷看不见,我也看不见。
三
那些日子,吴秃子隔三差五地给姥爷送些烟酒肉鱼之类的东西,逢年过节更是准时送到,每次见到姥爷都要行叩拜礼。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明白吴秃子为何待姥爷这么好。实际上,社会上很多规矩都是存在的,不论在什么制度之下,这些潜移默化的东西依然沿袭着。街上的剃头匠青竹彪家里办喜事,为了防止乞丐来讨饭,按江湖的规矩,在门上挂了一块剃头布,这下惹着了吴秃子,按江湖上的规矩,乞丐的地位是比剃头匠高的,理应有接有送才对,两位就闹开了,一时间,在社会上影响很大。
我从来没见过姥爷发这么大的火,先是骂吴秃子一顿,接着是拿棍打他。我想这次吴秃子该是记了姥爷的仇,肯定不会再理姥爷了,可第二天,他又提着酒和菜来孝敬姥爷,就像昨天的事没有发生一样,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唠嗑。
姥爷这辈子最喜欢酒,每顿都是半斤,母亲会装一盘油炸花生米,煎一锅鸡蛋饼,这既是他的下酒菜,也是他的晚饭。姥爷喝酒的样子很是享受,每一口都回味无穷。
姥爷很多年都没回老家一趟,却经常把一大把零票递到舅舅手里,关照舅舅给妗娘买几身衣服,给他家的姥爷和姥姥买些酒菜,舅舅推脱直到姥爷发火了,舅舅才接过姥爷手里的零钞,那时候,舅舅的眼睛是湿润的……
有一年春节,一个当过旧县长的人从台湾回乡,当时我在乡里工作,陪他吃饭。席间,谈到附近县里的名人就是我姥爷。当我告诉他我姥爷还安在时,老先生停下碗筷非要我带他去见姥爷,可惜的是,姥爷那时正在城里讨饭,确实很难找到,这事便搁了下来。不想,这却成了两人的最大遗憾,直到两位老人离世,却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听姥爷说,那人曾是他在国立师范的同窗,和姥爷的表兄弟叶绍霆师长是拜把子的兄弟,旧时也曾邀请姥爷入朝为官,但姥爷因为投身家乡的教育,几次拒绝了邀请。姥爷说,他教的学生现在做厅级干部的都好几个,大都是他的侄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姥爷很自豪,也很知足,丝毫看不出有丁点遗憾。
姥爷的心,犹如旧城里的巷子一样幽深,他的眼前虽然是无尽的黑暗和悠长的空白,但他心里却是明白的,他知道每条巷子有多长,在哪里拐弯,在哪里出去。
四
有段时间,我很怕别人知道姥爷是乞丐,感觉很丢人,也害怕给姥爷当向导,觉得很难为情。
母亲也劝姥爷不要去乞讨了。姥爷不听,还是坚持靠乞讨养活自己。他说,只要站着,讨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你们也不要难为情,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我的心是敞亮的,我绝不会靠跪着磕头来骗取别人的同情而得到施舍,最起码我还有手,我还能为别人写字糊口。
姥爷的苦衷可能没有人能够理解,月黑之夜,姥爷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静静地聆听秋虫的鸣叫,他的内心也和着大自然的物语敞开,默默地交流,只有他自己明白。
姥爷的乞讨一般是很准时的,那年月,家家都不是很宽裕,有时候,一顿午饭姥爷要跑几条街。老县城的邮局是最热闹的地方,经常可以看见姥爷一个人坐在台阶上,面前放一张破旧的矮桌子,桌子上压着一叠竖格的稿纸,手里握着一支黑色的粗钢笔,他在等算命的人和写信的人。他的顾客多是老人,也都是一些乡下的老妪。那些裹着小脚的乡下妇人,或许很早起来,走了几十里的山路,为的就是让姥爷替她写一封信。
雨天是姥爷最无聊的日子,不能出门,他就呆坐在那,心里想什么,也没人清楚,这个时候,母亲就会想起八奶奶,便去请了,八奶奶赤着脚拄着拐杖赶来,两位老人就坐着聊起来,又是一些他们小时候的事,我也不喜欢听,就拿出姥爷的竖格稿纸在背面画画,画池塘里的鱼,画村外的花,画门前的小溪。姥爷很快发现稿纸少了,便问我是不是拿了,我嘴硬不承认,但他显然是知道的。几次之后,我再也不敢去随便动姥爷的东西。
吴秃子也会来,也是赤着脚,手里提着酒和猪肉,胳膊下夹着一卷红纸。我知道,他是来请姥爷为他写婚联的。有段日子,村支书徐大牙老往我们家跑,他是来请姥爷去村小帮忙授课。老爷先是推迟,也经不住徐大牙的软缠硬磨,就答应了。
姥爷只教写字课,摸索着用毛笔沾上水在黑板上写,娃娃们听不听他都不知道,但娃娃们想从教室里溜走那是很难的事情,即使你的手脚再轻,姥爷都能感觉到,好多娃娃不相信,都吃了亏,挨了姥爷的罚。
我九岁那年的一场洪水退过之后,姥爷彻底病倒了,这些年,我真的没有看见姥爷生过病,他简直就是一个铁人,但这次却不同了。从医院回来,姥爷坚持不吃药,不打针,安排舅舅和母亲赶紧把他送回老家,他这次回去不准备再出门了,舅舅和母亲流着泪点点头。
尽管母亲请了我们县最好的医生,但姥爷还是离开了我们,他静静地走了……”姥爷病重的时候,舅舅没有在身边。但临终时叮嘱母亲,一定要舅舅亲自扒掉这几间茅草房,一再叮嘱。
掀掉屋顶的一刹那,舅舅的眼睛直了,在屋山的墙顶上许多银元落下,舅舅终于明白了姥爷的良苦用心,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谁都拉不起来。
握着你的手我不愿放范文4
中国整形美容协会会长张斌表示,据韩国《中央日报》统计,仅2014年,中国前往韩国做整形手术的人数高达5.6万人,近几年在韩国进行整形手术的人当中,每10名就有7名来自中国。但伴随着我国赴韩整形人数与日俱增的,却是越来越多的医疗事故和日益升高的纠纷发生率,目前这个比率正以每年10%至15%的速度增加着。
飞速增长的事故率的背后,是韩剧、韩国综艺的流行让求美者对于韩国整形技术的信任近乎盲目;黑色中介几乎占据了整形市场的半壁江山;韩国整形医院刻意提高针对外国人的收费;没有资质的整形医生把手术台上的求美者当成练手的对象……
整容节目引发赴韩整形潮
“韩国整容技术好也不是我说的,大家都在说。”今年27岁的山西姑娘靳魏坤告诉记者。她在赴韩进行整形手术之前,和很多求美者一样,对于整形的了解大多来自韩剧和韩国综艺。韩国近年来拍摄了不少与整容有关的影视作品,比如《Before&After》、《美女的诞生》、《时间》等,这些影视作品,无一不是描述着女主角通过整形改变人生的故事。不仅如此,韩国还制作了一些类似于《let美人》的整形真人秀节目,直观地表现整容的神奇效果。因为在这些节目中,医院和整形医师都是实名的,很多人在看完节目之后就会直接赴韩去找节目中的医院和整形医师。
赴韩整容的人群年龄跨度非常大,有十几岁的未成年少女,也不乏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女士。从事的职业也是各种各样,有职业的演员、模特,也有室内设计师、个体老板等等。记者采访多位赴韩整容失败者发现,多数求美者在整容前容貌尚可,生活富足,但是内心仍然希望通过整容获得更好的容貌,增加自信,改变自己在职场、生活中的状况,使自己未来的生活更加美好,这些人在整容业内被称为“求美者”。比如来自浙江宁波的宓圆圆,一直爱美如命的她尽管今年已经39岁,但保养得当,看上去就像20多岁的姑娘。在看了《let美人》后,宓圆圆说服丈夫奔赴韩国菲斯莱茵(FACELINE)整容医院。
也有被朋友说动的整容者。45岁的香港女士王妮是一位全职太太,从婚后就开始全心带孩子、打理家庭事务。2013年3月,王妮一个开美容院的朋友凤兰突然加了她微信。凤兰与王妮年纪相仿,但是看上去却比王妮年轻十来岁,王妮对此惊讶不已。在得知对方在国内和韩国都做过很多整容手术后,王妮有些心动。“我做了十几年的家庭主妇,没有想过整容的,是我那个朋友跟我说‘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啦,老公都不关心的嘛,做个整容就可以变得很漂亮啦’,而且她叫我不用担心,她在韩国有熟人可以帮我们找最好的整容医院,我对她是百分百信任,所以听了之后就和她一起去了韩国整形。”
刚满20岁的姑娘晨晨目前是上海音乐学院的一名大二学生。出身富裕家庭,拥有大眼睛、小脸庞和完美苹果肌的她是家里的小公主,同学眼中的“白富美”,但她一直有个小缺憾,就是鼻子不够挺拔。在大一上学期结束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几个闺蜜突然眼睛变大、下巴变尖了,几经追问下,她才知道闺蜜们利用假期去韩国做整形了。在闺蜜介绍下,晨晨认识了一个年轻的整形中介,对方爽快答应,并给她推荐了韩国巴诺巴奇整形医院。
但抱着热切希望的她们并没有注意到跨国整容整形背后的巨大风险。
便利的旅行整容
素有“整容王国”之称的韩国对于求美者而言,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但出国需要护照、签证,也面临语言障碍,这些问题该如何解决呢?多数人很容易就想到旅行社可以代办签证,尤其是在整容热潮来临的今天,甚至有些旅行社推出了专门的整形旅游团。韩国为了推广整形,也特意出台了医疗观光签证。
银川姑娘李牧是一名导游,常往返于中韩。在丈夫介绍下,她认识了在银川开美容院的乔庄。今年1月,乔庄说李牧的皮肤有点松弛,可去韩国微整一下。李牧长得本不差,但毕竟四十岁了,“整完可以年轻二十岁,让你的双眼皮更明显一些。找的是最好的医院。”乔庄的话让她心动了。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李牧参加了乔庄介绍的“美丽蜕变之旅”的旅行团,四天五晚共7000元。李牧交材料后不到一星期就拿到了签证,出发前,乔庄给了李牧一个名叫董志强的人的号码,说是这次旅行的负责人。最后,在乔庄和董志强的带领下,李牧所在的旅行团到达了首尔,李牧随即去了整容医院。
旅行社员工董琦告诉记者,现在整形旅行团主要分两种,一种是团里的游客仅通过旅行社办签证,两者之间只是旅游合同关系,整形则需要自己选医院和医院签合同。旅行社只负责游客的旅行项目,如果游客自行前往整形医院,一旦发生事故,旅行社概不承担责任。当然,另一种则是旅行社和韩国当地的整形医院合作,为客户提供韩国医疗机构、疗养机构的预约证明材料,然后将需求的求美者集中起来,组团赴韩整形。将旅客带到指定医院做手术,再和医院按约定分成。在韩国的整形手术费用一般动辄数万元,所以旅行社的“整形中介生意”,可谓低成本高收入。
除了寻找旅行社外,上网站查资料、看攻略也几乎是求美者会做的“功课”。介绍韩国整容的中文网站可谓数不胜数,规模较大的还有无忧爱美网、非常爱美网等等。宓圆圆在赴韩整容之前,就曾向非常爱美网咨询,当时网站工作人员向她推荐了韩国原辰和珠尔丽两家韩国医院,结果翘鼻尖手术价格高得离谱,分别要价12.5万和16.5万元人民币。宓圆圆便拒绝了对方建议,决定自己去找《let美人》节目中推荐的菲斯莱茵整形医院。
记者通过登录非常爱美网进行咨询,与客服人员沟通后了解到,网站代办电子医疗签证需要提交材料,除了身份证护照等,一般要求本人名下银行卡近期三个月流水,且最后余额高于8万。同时需缴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数额1万到5万。出签时间一般3到5个工作日,如果能提供车产房产材料,最快1个工作日就能出签。以做个韩式双眼皮整形为例,对方推荐了八天七晚的经济型、舒适型和豪华型三种赴韩套餐,价格从4500元到7230元不等,差别则仅限于住宿环境的不同。此外,套餐不包含往返机票和手术费用,机票需自理,如果有想去的医院对方可直接帮预约,避免去后要排队。记者查询了该网站上的手术价格,双眼皮价格在1万到3万人民币之间。整套流程做下来,花费最少要两万元。
潜伏在身边的“黑中介”
事实上,求美者不论是通过旅行社、网站、中介或是自行前往韩国,最重要的还是对整形医院的选择。由于语言等实际存在的障碍,大多数求美者都需要依靠“整形中介”来为他们推荐和挑选医院。除非求美者此前已经有了心仪的医院和医生,否则绝大多数都会听从对方的推荐和安排。
李牧便听从了乔庄和董志强的安排。旅行团1月底到达首尔后,被董志强带去了一家整容医院。乔庄向大家介绍,这家医院院长在欧美留过学,是大名鼎鼎的整容医生。随后,让大家轮流向医院室长进行咨询。
李牧进去后,室长说她做鼻子、拉皮这一套全整下来需46万元,李牧觉得价格高不合适。其间,同行的还有不少人说想多去几家医院了解,乔庄和董志强就一直强调,这是首尔最大最好的医院,行程紧,没时间去了解其他的。乔庄还拿着计算器给李牧算了算,说可以少整几项,还能打5折。最后李牧和对方确定了三项手术共13万元。
术前,李牧先交了1万元定金,剩下的钱打了欠条,回西安后,还钱给董志强。但当李牧提出要发票或收据时,董志强却说没有。直到发现手术失败,李牧才醒悟,乔庄和董志强也是整容利益链的一环。
与旅行社推荐的相比,经朋友、熟人等个人中介介绍的医院更让求美者放心和信任,也更容易使求美者掉入他们的圈套之中。比如掉进“熟人陷阱”的王妮,2013年4月,她经朋友凤兰邀请,和她一起去往韩国,之后一个名叫金城的朋友帮助二人找好酒店,并在酒店附近找了三家整形医院进行咨询。
在金城建议下,王妮选择了贝缇莱茵整形医院。院方当时提出了包括双眼皮、去眼底在内的,总价为45万人民币的7项手术,王妮觉得太贵要离开。但凤兰和金城二人不停劝她最好一次把手术都做完,王妮最终同意。王妮分三笔把钱交给医院,一笔是2万美金和370万韩币现金,第二笔是银行卡刷卡11.64万元,第三笔则是先由凤兰替她刷卡支付18万人民币,再让王妮家人把钱转给她。
术后第四天,经一个朋友提醒手术费并不可能这么贵,王妮开始起疑,前往大使馆寻求帮助,并在当天去警察局报警。但当王妮和警察到医院时,院长出示了一张证明,显示医院收到的2万美金和370万韩币现金是交给金城作为翻译费和住宿费的,与医院无关,上面还有金城的手印。“我后来才明白这是医院和黑中介合作勾结,以提高手术价钱的方式诈骗钱财。”王妮告诉记者。
此外,翻译也是“黑中介”中的一大群体。这些翻译与医院合作,将中国客人带过去以抽取提成。曾协助宓圆圆进行维权的律师祝伟表示,这些以网站、旅行社、个人翻译等各种形式存在的中介或个人均充当了韩国整形行业的营销者。韩国法律是允许中介机构收取30%以内的中介费的,但实际上,很多中介都要谈价,最高可以谈到90%。也就是说,手术费的大头都让中介拿走了。
那么他们是如何与求美者联系上的呢?晨晨对此印象颇深,她告诉记者,朋友们一般都在网上找,不过她嫌麻烦,就用“陌陌”摇一摇,一摇就有“韩语生活翻译”、“整容随行翻译”等很多翻译账号,从里边挑一个顺眼的,聊着觉得合适就雇佣了。“这些翻译收费从每天几百到上千元人民币不等。他们开始都很热情,但在整容出现问题后便避之不及,还把我拉黑。”晨晨说。
陈怡丽此前是一名做服装外贸生意的老板,由于工作关系认识了韩语翻译李燕。在长达四个月的时间里李燕都在劝说她去韩国整形,拗不过的陈怡丽便去了李燕所说的善美高恩整形医院。但在花费了约15万元人民币做了“肋骨鼻子”手术、下巴以及嘴唇整形后,发现鼻子畸形,几乎没有鼻孔,嘴唇歪斜,下巴缝的线至今还部分残留在里面。事后她找到医院要求退钱,结果院方让她去找那个翻译,说她拿了很多提成,但她早已人间蒸发。手术失败后,陈怡丽濒临崩溃,最终被确诊为“重症抑郁症”。
目前来说,不少在韩中国留学生、在中国的韩国留学生以及在美容院工作的人等都加入了中介队伍。王熙彬是山东人,去韩国留学后就留在韩国,目前就职于一家韩国整形医院的海外市场部。“有些医院看似装修得富丽堂皇,广告做得很大,甚至邀请大明星代言,但实际上不见得配备有专业整形医师;而有些看似不起眼,只一幢二层小楼加不多的几位医生,但可能是有资质的整形专科医院。” 王熙彬告诉记者,一来韩国整形医院优劣难辨,二来中介都会跟你攀亲戚,慢慢瓦解掉你的防御心理,很多人也就自然听中介的了。
高额收费 廉价手术
“你到医院去就会有接待你的医院专门的中文翻译来给你做咨询,握着你的手满脸笑容跟你说我们医院很好。”目前在韩国庆熙大学就读的中国留学生徐娇向记者介绍,“在异国他乡听到乡音、看到这样专门的中文翻译就会觉得这家医院服务很周到,很靠谱。” 很多求美者都会迷失在整容王国和中介们的“乡音”中。
然而,乡音背后隐藏的却并不一定是周到靠谱的服务,其中广为诟病的便是医院收高价费用,做廉价手术。在北京工作的白领周君曾因双颚咬合有一点微差,特意到韩国一家整形医院做手术。在院长承诺当天只为她一人手术,并收取20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11.4万元)后,周君接受了双颚手术。结果手术后,周君发现自己的牙齿已经完全错位,下巴及下唇完全麻木,也因此根本无法磨碎食物,甚至咬破了嘴唇也不知道。
周君向《方圆》记者展示了自己的面部CT照片,里面显示了使用的是长螺丝固定骨骼,且用于固定骨骼的钛金板螺丝忘拧上,出现一侧螺丝明显缺失的情况。周君咨询了中韩两国的颌面外科专家,专家均指出双颚手术按照国际惯例应当由颌面外科专家或大夫做,而给自己主刀的院长是整形外科毕业,根本没有学习过颌面外科,其所使用的技术也是十年前国际上所淘汰的。
李牧也是如此。回到银川后,她找了一家医院拆线,医生一看说这个手法很怪,问她是哪个破医院做成这样。“我花了13万,结果做出来的眼皮非常不自然,我本来就是双眼皮,想手术加深一下,现在眼皮却合都合不上。提拉是从两颊埋线进去,从头皮拉出来,但是现在,好像是里面的一根线断了,两边的脸不对称。”心有不甘的李牧再次咨询了韩国的医生,医生表示,韩国顶级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排上两三年队,类似项目最多也就五六万元。
此外还有,宓圆圆花费十余万,结果是鼻子感染,头皮留疤并失去知觉。晨晨花费十余万,后果是泪沟凹陷,苹果肌消失,额头明显突出。陈怡丽花费十五万,现状是鼻子歪斜,嘴唇不对称,面部肌肉僵硬。而他们只是众多赴韩整形失败者的一小部分,在靳魏坤给这些受害者建立的微信群里,已有200多人。
靳魏坤告诉记者,她曾在一天之内接受了包括双眼皮、下颌切除等7个部位的十二项面部手术,“后来,我从很多医生口中得知,这种做法的风险极高,根本是违背了医学常识。”对此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整复外科主任医师、教授孙宝珊表示:“从医疗规范上说,怎么可以7个部位在同一个手术中完成?这完全是拿病人的生命在开玩笑。正规的手术是做好一个部位,由这个部位的曲线再决定第二个手术。这么多部位同时手术,恢复时相互影响,创伤大、感染风险极大。”
整容如同黑暗中写字
如此多整形失败的背后与大量“非法”整形医院的存在不无关系。据公开资料显示,目前在韩国政府正式登记的整形医院仅有1500余家,但事实上,仅在首尔江南地区,就有3000家以上的整形医院。韩国整形医生协会主席车尚勉曾表示,在韩国挂牌整容医院医生共有1.5万人,其中整容外科专业医生只有10%(约1400人),也就是说如果有10名整形外科医生,就还有100名非专业医生。整形医院大量雇用了并未持有整形外科医生执照的医生,被称为“幽灵医生”、“影子医生”,如牙科医生、耳鼻喉科医生、内科医生等。据估算,“幽灵医生”的数量高达正规整形外科医生数量的3-5倍。
对此,徐娇告诉记者,韩国在整形方面的制度存在漏洞,根据韩国《医疗法》等相关规定,非专业医生也可以从事美容整形外科。这意味着,只要是医科大学毕业,不管谁都可以打着“美容整形”的招牌,做专业整形医生才能胜任的手术。
北京永成魅力整形医院院长田永成向记者介绍,国内对整形医生的管理相当严格,尤其是主诊医生的推出有一系列规定。比如本科毕业,在专业的科室里从业五年以上才可能成为主诊医生,去主刀、独立执业。在不能独立执业时,旁边必须有一个把关的医生。
究竟幽灵医生如何参与手术呢?一般情况是,有顾客来到医院,咨询人员会号称医院有最高超的医生来帮助你改善容貌,给顾客吃上定心丸,等患者进入手术室接受麻醉并失去意识后,再由幽灵医生来主刀。“问题主要在于,主刀医生的资格不够,且安排手术方案和真正执刀的医生不一样,手术安全存在隐患。”田永成说,以最简单的双眼皮手术为例,术前医生是要看患者眼睛的情况,睁眼闭眼得仔细观察,经过认真考量才能设计出合适的距离和手术后对表情的影响。
车尚勉将幽灵医生动手术形容为“在黑暗的房间里关了灯写字”,后果可想而知。此外,宓圆圆等多位整形失败者均怀疑自己遭遇幽灵医生,“失败到这种程度,我不相信这是电视上那个明星医生给我动的刀。”
除“幽灵医生”的问题严重外,医院的卫生和配套设施问题也不容小觑。据多位整形失败者向记者描述,在自己被推进手术室后,有几个人会拿着手术协议进来给自己签字。但这些人均没有带手术帽、口罩和穿防护服,而是身着白衬衣黑短裙直接进来了。而自己在手术台上时也是穿着自己平常的衣服,只有身上盖了个罩子,并没有其他消毒措施。还有人告诉记者,自己朋友的手术时间长达十多个小时,她在外面等候的时候就看到有医生和护士中途出来喝咖啡的。
不仅如此,据2014年韩国国会监督检查显示,韩国整形医院中只有17%配备了用于应对心脏衰竭的心脏起搏器和人工呼吸机。麻醉师不会在手术后一直观察受术者的恢复过程,而是直接前往其他医院。面对突发的医疗事故,很多整形医院只能将患者送往附近的大型医院救治,而进行手术的整容医院内,连基本的止血设备或者心脏复苏器都没有。到如今,由于整形手术突发意外,造成了难以计数的医疗纠纷,其中因没有及时施救而引起的致死医疗事故更是频频发生。
陷入绝境的跨国维权
赴韩整形失败后,她们首先想到的都是找韩国的医院“问责”,但几乎所有的医院都不承认自己的手术是失败的,均是以各种理由进行解释和推脱,甚至拒绝承认对方是在自己医院做的手术。
有些人选择了隐忍。李牧说,如今手术失败了,大家的心理是,不愿声张,觉得丢人。我现在戴上墨镜还敢出门,她们都不敢出门,也不愿照镜子。我曾咨询律师,律师说这种情况难,举证难,而且其他人不愿一起作证,不好解决。我们只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也有人选择成为中韩两国的“空中飞人”,为了维权反复奔波、咨询、协调甚至抗争。宓圆圆发现手术后发际线疤痕和鼻部感染的问题后,先后在菲斯莱茵医院做了3次修复手术,但修复手术根本无法让她恢复。宓圆圆试图与医院协商,要求赔偿,但协商无果,于是她选择了用示威的方式维权。“我每天上午去示威,就是做了一块展板站在那里,他们医院的人会一直站在旁边,不允许过往的行人跟我说话,还会用言语污蔑我,说我得性病,说我是为了骗钱。”
与宓圆圆一样,陈怡丽、靳魏坤等人都曾在医院举牌示威,无一例外,医院报警后都被带到警察局。陈怡丽说:“院方称我们为诈骗集团,完全是对维权者的污蔑。”她们纷纷向记者诉说自己的经历:身材娇小的宓圆圆在医院门口放展板时,有医院保安突然冲过来把展板撕毁,将她在地上狠狠拖行,甚至把一碗刚泡好的滚烫泡面从头泼下。晨晨在医院大厅忍不住哭泣,随即有人恶狠狠地警告,再哭就报警抓走你。但这个小姑娘又惊又怕根本止不住眼泪,医院人员就将她强行带到一间封闭的小黑屋,直到20分钟后才放了出来。上海姑娘申雪因为情绪失控,被医院报警说干扰正常工作,在警局整整待了一晚上才准回来。
艰难的维权几乎让这些姑娘的正常生活全部停摆。陈怡丽、宓圆圆等人辞去了手里的全部工作,本该上学的晨晨为此休学,在患上轻度抑郁后不爱出门不爱笑,连和别人说话都要躲在被子里捂着脸,甚至过年时家人硬拉着去泡温泉,她也拼死不摘墨镜。“只有出来维权才让我有活下去的勇气,”晨晨说。
握着你的手我不愿放范文5
白色王国没有国王,只有王后,王后是一个忠诚善良的女人。王后的丈夫国王是在和一
个爱尔兰巨人搏斗的时候英勇牺牲的。他死后,王后一直天天为丈夫的亡灵祷告,并已经养
成了习惯。
白国王后已满头白发,这一天,她戴着一顶镶着珍珠的黑风帽,系着一条守寡人的腰
带,又来到了小教堂祷告。突然,她在祈祷的矮凳上发现了一朵白色的玫瑰,顿时脸色发
白,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愁云,接着握紧双手仰天哀叹。因为她知道,这是一个预兆:矮凳上
出现白玫瑰,白国王后就一定会死亡。
她回想自己当了王后,做了母亲,后来又成为寡妇,这一切是那么短暂,她还有多少事
情没做完呵!此刻,她意识到,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已经来临,便匆匆走进儿子乔治的
房间。小乔治在女仆照料下正在甜甜地睡着,他有长长的睫毛,小脸长得格外可爱,小嘴嘟
起来好像在说着什么,王后看着如此娇嫩可爱的孩子,非常伤心难舍,不由得掉下了眼泪。
她用嘶哑的声音轻声地对乔治说:“我可爱的小宝贝,你不久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妈妈
就要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你知道吗?妈妈不仅一口一口地哺育了你,而且在你父亲去世之
后,甚至拒绝了许多英俊骑士的求婚,而一心一意地守着你想着你为了你,你就是妈妈的生
命呵!”
说着说着,她吻了吻胸前的小圆盒,摘下来轻轻地戴到孩子的脖颈上。这不是一个普通
的盒子——圆盒里装的是王后的肖像和她的一履头发。这时,母亲伤心的泪珠落到孩子的小
脸上,孩子不由得在摇篮里晃动,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王后不忍再看下去,她果断地起
身,赶紧跑出门去。她那双即将永远合上的眼睛,怎么能再遇到孩子那双可爱的眼睛呢?
王后叫马仆弗朗科备好马,便带他一同奔向克拉丽德城堡。
克拉丽德王后是白国王后的知己,一见她风尘扑扑赶来,便抱着她说:
“我亲爱的朋友,是哪一阵春风把你引来了?”
“朋友,吹我来的并不是春风。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讲。我们两个几乎在同一时间结婚,
我们的遭遇也极其相同,双双都失去了丈夫,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勇
士,打仗总是冲锋陷阵,首当其冲。而我们都同样含辛茹苦,为了勇士们的后代,为了自己
的孩子。你当母亲的时候,我已经做了两年的妈妈。看得出,你的女儿蜜蜂,漂亮得能和日
月比美,我的小乔治也是个不一般的好孩子,我们俩姐妹命运相同,乔治和蜜蜂自然也应当
情同手足。可是,我在祈祷的矮凳上,已经看到了白玫瑰,死神已经向我招手了,所以我决
定把乔治——我的心肝托付给你。”
克拉丽德王后当然也知道白玫瑰花对白国王后象征着什么,不禁哭了起来。流着眼泪,
她答应一定把蜜蜂和乔治当作亲兄妹一样来抚养,决不会厚此薄彼,让白国王后放心。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来到摇篮跟前。摇篮里,小蜜蜂在淡蓝色的纱帐里睡得正香。
她闭着眼睛,小胳膊在情不自禁地动弹,五个手指张开着,像是在向未来招手……
“我相信乔治肯定会爱护蜜蜂的。”白国王后充满情意地说。
“当然,我的蜜蜂肯定会喜欢乔治的。”蜜蜂的母亲信心十足地说。
回到家里,白国王后把所有的首饰分给了她的女仆们,然后,点燃了几支香开始洗澡,
换上了她最漂亮的衣服,让自己的身体干干净净,以便上帝最后重新安排人类命运的时候再
生。她平静地躺在床上,仿佛要养好精神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就这样安然入睡,从此就再也
没有醒来。
友情
克拉丽德王后确实与众不同,她既善良,又美丽。而不像世上大多数人那样要么只有美
丽的像貌而没有善良的心性,要么只有一颗善心却缺少美丽容貌。所以,不论哪一位王子,
只要见过她一次,都一定会不断地来向她求婚。但是每次王后都坚定地回答说:
“对不起了,因为我只有一个颗心,所以就只能有一个丈夫。”
然而,为了不叫周围的人们太失望,服丧五年以后,王后取下了面罩,脱下了黑丧服。
人们可以在她面前随便说笑、尽情玩耍。她的国家辽阔宽广,有灌木密布的荒野,湖泊里有
渔民捕鱼,湖里有大量神奇的鱼儿;在偏僻的地方还有一座座大山,大山底下住着一种小矮
人。
为王后辅佐治国的是一个老修道士。这个修道士在土耳其人占领君土坦丁堡的时候逃了
出来,他受够了人世间的尔虞我诈,因此从不轻信人们的甜言蜜语,也从不看人们的表面功
夫。他独自住在宝塔里,陪伴他的只有小鸟和书本。就在这里,他根据一条条已成文的制度
来治理克拉丽德的国家。他恪守陈规坚持不得改变传统,防乱必先安民。王后很放心一切国
家大事都让老修道士去处理,自己从不过问政事。她十分善良厚道。虽然她知道,人有好有
坏,有善有恶,但是总是怜悯那些因为不幸的遭遇才变坏了的人。她想方设法去扶助受苦的
人们,她总是看望瘫倒在床的病人,安慰孤苦零丁的寡妇,并收养无依无靠的孤儿,
对女儿蜜蜂,王后总是循循善诱,教育她与人为善,把做好事当作自己的快乐。只要孩
子是为别人做好事,无论什么要求,她都答应。
这位仁慈善良的女人遵守了她对白国王后许下的诺言,把乔治当作自己的亲骨肉。不论
是乔治还是蜜蜂,王后都关怀爱护,不偏不倚。就这样,两个孩子渐渐地一块长大了。虽然
蜜蜂年纪较小,但乔治跟她很合得来,也很谈得来。有一天,乔治来到蜜蜂跟前,对她说:
“让我们一起玩好吗?”
“好啊。”蜜蜂高兴地回答。
于是,他们就用泥巴来做土馅饼。然而,一次,蜜蜂没有做好,乔治拿起小铲子就敲她
的手。蜜蜂哇地哭了起来。正在花园里散步的马仆弗朗科,听到哭声赶忙胞来,马上批评小
主人说:
“小伙子,身为白国王子,可不应该欺侮小妹妹啊!”
乔治很娇气,开始他想把铲子往地上一丢,不过他还是没有这么作,而是把鼻子往大树
上一碰,哇哇地大哭起来。
蜜蜂更娇气,也用小手揉眼睛,使劲想挤出眼泪来。可是实在流不出多少来,她便在旁
边的一棵树干上把鼻子一碰,眼泪便哗哗地流了出来。夜幕笼罩了大地,直到克拉丽德王后
走来,两个小家伙还在两棵大树前哭,王后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拉着乔治,把他们带回城
堡。他们俩眼睛都红红的,个个泪流满面,王后哄着、逗着、开导着让他们上了饭桌。晚
饭,他们都吃得又香又甜。吃完小嘴一抹就上床睡觉。谁知道,蜡烛刚一吹灭,这两个小精
灵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又从床上跳下来,身着睡衣,笑呀,跳呀,抱成一团又玩了起来。
白国王子乔治和克拉丽德的女儿蜜蜂,就这样开始萌发了他们无比纯真的友情。
马仆
尽管乔治和蜜蜂在城堡里一块长大,但渐渐地乔治还是知道了蜜蜂不是他的亲妹妹,不
过他还是一如既往叫她妹妹,因为他们相处得太好了,胜过了亲兄妹。
克拉丽德王后为乔治请了许多老师,其中有击剑老师、骑术老师、游泳老师、体操老
师、舞蹈老师、训猎犬的老师、训猎鹰的老师、打网球的老师,甚至还有一个书法老师。书
法老师是一个老学究,看上去很谦恭,实际上却是很傲慢。他教乔治各种书法。乔治觉得这
位老先生的课没有什么意思,因为他觉得字写得越漂亮,就越不好辨认,而且光学书法,也
学不到什么真本事。此外,还有一位老师,名为修道士,但满嘴讲的都是听不懂的词语,语
法课他也上得枯燥极了。乔治不明白,人本来就会讲话,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力气去学语法
和词汇呢?
乔治认为,只有马仆弗朗科才算得上他真正的老师。因为弗朗科曾经走南闯北,熟悉世
界各地风土人情,了解天下的飞禽走兽,他一开口就像讲故事,可以把山山水水描绘得有声
有色,他还会随口编好多歌儿,又动听又有趣,虽然他不识字。只有和马仆弗朗科在一起,
乔治才感到轻松和高兴。在所有的老师中,只有弗朗科能教给乔治真本事,也只有他才是真
心诚意地爱护乔治。而只有充满爱的人才能教好天真无邪的孩子。然而,意想不到的是,这
却使得其他老师不满。书法老师和语法老师瞪着四只眼,虽然平时互相嫉妒,勾心斗角,但
却串通一气,共同对付马仆弗朗科,诬告弗朗科,说他是个醉鬼。
当然,弗朗科常常去附近的锡壶酒店,喝酒的次数的确不少。因为在那里,他可以编唱
歌曲,忘记忧愁。这确实是他的缺点。世界上谁没有些苦闷忧愁呀?但是借酒浇愁并不解
愁。真正解愁的不是酒而是无私。
古希腊有个叫荷马的大诗人,他作的诗比弗朗科的歌可能安慰人和鼓励人,可人家荷马
却只喝点泉水。只有为别人谋幸福的时候才会忘掉自己的痛苦!
弗朗科老头为王后侍候了一辈子马,忠心耿耿,有功劳更有苦劳。书法老师和语法老师
本应该理解他、照顾他,不料,他们却在王后跟前说他的坏话。书法老师告状:“王后,弗
朗科总是喝得醉醺醺的,怎么能教乔治呢?他这辈子恐怕就是这么迷迷糊糊地过了。”语法
老师也接着加油添醋:“王后陛下,这还不算,弗朗科不仅在路上东倒西歪,而且还唱些不
三不四的歌儿,简直太没有规矩,他乱编唱,乱比喻,什么都不懂!”
王后原来讨厌学究们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开始不理会他们,可是,久而久之,他们不断
地在王后面前造谣生事,王后也就慢慢地听信了他们的谗言,终于打算把老弗朗科打发走。
不过,她还是照顾他劳苦功高,给了他一个出远门的体面差事,派他专程去罗马取教皇的祝
福辞。从克拉丽德王国到教廷的路很长很长,但沿途有好多琴师坐店的酒馆,这对爱酒爱歌
的弗朗科来说,旅途自然就变得不那么漫长难熬了。
但是,以后我们才知道,王后的决定是错误的,因为她使孩子们失去一个忠诚的卫士和
一个最可信赖的人。
在教堂
复活节后,星期天的一早,王后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出了城堡。她的左边是年轻
潇洒的乔治,骑着一匹乌亮乌亮的黑马。马的额头上有一撮白毛,仿佛戴着一颗星星。右边
是美丽无比的蜜蜂,她骑在马上,手里牵着浅红色的疆绳,身上穿着浅红色的长裙。他们像
以往一样到教堂去做弥撒。士兵手持长矛护卫在他们身边。老百姓争先恐后地涌来,站在过
道上争着看王后、公主和白国王子的风采。他们三人精神抖擞神气极了。王后的面纱缀有一
层银花,她被着轻盈飘舞的斗篷,显得又迷人又庄重。她的凤冠上镶着珍珠,射出柔和而夺
目的光芒,王后的衣着打扮与她的容貌和心灵一样使人们向往。在她的身边,乔治目光炯
炯,英气勃勃,头发在风中飘舞。蜜蜂骑着马在另一边缘缘而引。她满脸的纯真和温柔,人
们只要看她一眼,就会从心里感到舒畅。最令人羡慕的还是蜜蜂那一头金黄色的秀发。她扎
了一条织着三朵金花的带子,金发波浪似的披在身上,充满着青春和美的气息。满城的入们
看到她都纷纷说:“我们的公主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天使啊!”
那个叫老约翰的裁缝师傅也抱着小孙子皮埃尔来看蜜蜂。皮埃尔不相信这个蜜蜂姑娘是
个真人,还以为她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呢。小皮埃尔生着一张晒得黑乎乎的胖脸盘,穿着一件
土里土气的布衫,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位仙女居然也是和他一样的真人。
王后一路上点头微笑亲切地接受百姓们的致敬。两个孩子的脸上也流露出自豪的喜悦。
乔治的脸,红朴朴的,蜜蜂的笑,甜蜜蜜的。王后看在心里,便启发他们说:
“这些善良的人们向我们欢呼致敬。乔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蜜蜂,你有什么感想
呢?”
蜜蜂回答说:“他们真好。”
乔治也回答道:“也许,这是他们应该做的呀。”
王后问:“为什么他们应该这样做呢?”
孩子们答不上来了,她就说:“我应该告诉你们,三百多年来,你们的父辈,克拉丽德
的国王,世世代代手握长枪,流血牺牲保卫这些可怜的穷人。全靠国王,他们才能在地里安
心耕种,收获粮食。同时,三百多年来,一代代克拉丽德的王后都为穷入纺毛织布,送医治
病,做了许许多好事。于是所有孩子都把王后当作自己的教母。正是因为你们父辈积了德行
了善,今天人们才会向你们欢呼致敬啊。”
乔治很受感动,心想:“我以后也一定要保护人民。”蜜蜂也受到启发,暗自说:“我
以后也一定要帮助穷人,为穷人纺毛织布。”
边说边想,他们走到了一片长满鲜花的草地上。远处,青山在地平线上连绵起伏。乔治
指着朦胧的东方问道:
“看,那边是不是一块盾牌呀!”
“不,倒好像是和月亮那么大的一个银纽扣。”蜜蜂猜道。
“我的孩子们,那不是纽扣,也不是盾牌。”王后告评他们,“那是阳光下闪闪发亮的
一片湖泊。瞧,远看,湖面平得就像一面明镜,实际上它却时时刻刻波涛滚滚。湖水的四
周,表面看上去像刀切似地整齐,实际上那里有长满了芦花的菖蒲;芦花蓬蓬松松,菖蒲就
像树丛中一只只眨巴着的眼睛。每天清晨,一层白雾笼罩在湖面上。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到
中午,湖水就闪闪发光,远看像盾牌闪光一样。不过你们千万不要过去啊,因为湖里面有好
多好多水妖,它们会把走近湖水的任何人拖到水晶宫里去!”
说着说着,教堂的钟响起来了。
王后说:“快下马吧,让我们步行到教堂去。因为当年三位圣人朝拜耶稣诞生的马棚
时,没有骑大象,也没有骑骆驼或马。”
他们三个默默地开始听牧师做弥撒。这时,王后身边出现了一位老妇人,她相貌丑陋,
衣衫褴缕。当走出教堂的时候,王后马上端起圣水,为那位老妇人祝福,她说:
“老妈妈,祝福您,请喝吧。”
乔治看着,感到十分奇怪:“难道王后认识她?”
王后对他说:“孩子,你知道吗,基督最关心的就是穷苦的人们,我们应该尊重穷人。
你的教母也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乞丐,连你的妹妹蜜蜂,她的教父也是一个穷人。”老妇人在
一边也看出了小男孩的心思,她转过身来,对他笑了一笑,说:
“英俊的王子啊,我真希望你有一天能收复我失去的王国。我过去是黄金山和珍珠岛的
王后。我的饭桌上,每天只说鱼,都要吃好几种,还有—个仆人专门侍候我,走路时为我提
裙子下摆。”
“大妈,那你一定遇到了什么不幸,使你失去了以往的一切?”王后问道。
“啊,都是因为我得罪了那些小矮人,而被他们害得到处流浪。”
“那些小矮人为什么这么厉害呢?”乔治不由得问。
老妇答:“他们长年生活在地底下,于是有了蕴藏在地下的丰富的灵性,并且还懂得利
用矿石来引水。”
王后问:“大妈,他们为什么要害你呢?”
老妇人答:“哦,那是十二月的一个夜晚,小矮人来找我,想借用城堡里的厨房,来办
一个盛大的团年饭。他们知道,我们的厨房比大客厅还大,而且里面摆满了各种锅碗盆勺,
还有酒具模子、火炉、大铁锅。虽然他们向我保证决不损坏任何东西,也会保持卫生。可是
我还是没答应他们。回去的时候,那个小矮人说要我等着瞧。两天后的夜里,也就是圣诞节
的那晚,那个小矮人真地来了,后面黑压压地跟来一大群小矮人。他们把正在睡觉的我揪了
起来,当时我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衣。他们也不由分说地把我带到一个从来我没有去过的地方。
“‘你们有钱人根本不愿把你们的金银财宝分给我们勤劳善良的小矮人,没有我们你们
能这么富有吗?’他们把我丢在荒野,‘这就是对你们这些有钱人的惩罚!’”
老太婆没了牙,唠叼地讲完了她的故事,王后安慰了她几句,还给了她一点钱,便领着
孩子们回城堡去了。
登高望远
没多久,蜜蜂和乔治有一天趁王后不在时,偷偷地走到耸立在克拉丽德城堡中央的塔
楼,主塔很高很高,顺着楼梯往上爬,当他们登上塔顶平台上的时候。
看见远处的山坡上黄一块、绿一块的农田,他们感到好新奇。遥远的地平线上,点缀着
青青的树,耸立着蓝蓝的山。
乔治说:“妹妹,过来,我们现在看到了整个地球啦!”
蜜蜂说:“是的,地球真大啊!”
乔治说:“老师说过,女管家也说过,地球好大好大,我还不相信。如果不亲眼见到,
真难相信啊。”
沿着平台他们俩转了一圈又一圈。
突然蜜蜂惊叫道:“哥哥,你看,城堡在地球的中心,塔楼在城堡的中心,我们在塔楼
上面,那咱们不就站在世界的中心啦西这简直太妙了。”
塔楼在正中央,辽阔的地平线正环绕在孩子们的四周,的确如此。
“我们正站在世界的中心了,不是吗?”乔治也跟着大笑了起来,兄妹俩陶醉在世界广
阔的怀抱中。
接着他们海阔天空地道想开了。
蜜蜂想道:“地球这么大,可也会有很多不幸,在地球上有人会迷失方向,有人会和亲
人失散,有人会遇到灾祸……”
乔治耸了耸肩膀:“地球大不好吗?我们可以去探险呀。等我长大了,蜜蜂,我要征服
地球上最远处的一座座大山。月亮不是从那边升起来的吗?我路过那边的时候,就一把抓住
月亮,送给你,蜜蜂,你相信吗?”
蜜蜂好高兴,说:“如果你把月亮送给我,我就把它戴在头上。”
说完,他们就像看地图似地,搜寻起熟悉的地方来。
蜜蜂虽然什么都认不出来,但是却说:“我什么都认得出来,只是有点说不清,那山坡
上左一块右一块的大石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乔治说:“妹妹,是房子!那些都是房子呀,你认不出我们克拉丽德王国的首都了吗?
有三条大街,有一条街上还跑大马车呢。咱们上星期去教堂还走过那条路,那可是个大城市
啊!你忘了?”
“哦,我看出来了,那么这条弯弯曲曲的小水沟呢?”
“这不是小水沟而是一条大河。你看,河上还有老石桥呀!”
“咱们在下面钓过大龙虾的桥吗?”
“对!桥上的小洞里还装着一个没有头的石头女人呢。不过,石头人太小在这里看不
见。”
“噢!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就想问,她为什么没有头呢?”
“大概是她把自己的头藏了起来吧。”
蜜蜂又跳望起远处来。
“哥哥,大山那边闪亮的东西是一个大湖,对吗?”
“对,是一个大湖。”
看着那神秘的湖泊,他们想起了王后给他们讲过的故事,那里果真住着一群水妖吗?
“我们为什么不到那儿去看看那个大湖呢?”蜜蜂忍不住提出。
乔治听了感到吃惊,他张大着嘴对蜜蜂说:
“王后是一定不会让我们自己出去的,那怎么能跑那么远去看大湖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去。不过你是个男子汉,你应该有办法,再说你还有那么多老师呢。”
乔治生气地说:“男子汉!是男的谁都可以成为一个男子汉,但是不一定天下的男子汉
都知道天下的路该怎么走哦。”
蜜蜂听了显出一副瞧不起的样子,使得乔治一脸通红。接着,蜜蜂又毫不饶人地说:
“虽然我没说过要去征服世界上最远最高的大山,也没说过要上天去摘下月亮,但我却
敢去探通向大湖的路,而且我一定能到达大湖。信么?”
听了蜜蜂的这番话,乔治更加难为情,不知道如何回答。
“先生,你现在这副样子简直酸得像小黄瓜了。”
“哪能呢,要真是小黄瓜就好啦,不会哭,也不会笑的。”
“好吧,既然如此,我自己就出发去找那大湖,去找那住着水妖的美丽的大湖。你呢,
就一个人在城堡里呆着。我把我该做的事和我的布娃娃留给你,你就像个小姑娘似地好好地
呆着吧!”
蜜蜂的话刺伤了乔治,也激起了他的自尊心,他终于下了决心,说:
“好吧!去就去!”
探险去
下了决心,他们就准备出发了,只是怕王后知道。
第二天吃完饭后,王后刚一回到屋里,乔治就马上拉着蜜蜂,说:
“快走呀。”
“上哪去?”
“嘘!跟我来。”
他们迅速地下了楼梯,穿过庭院往外走。
经过城堡下暗道的时候,蜜蜂又问了乔治一遍要上哪儿去。
“你忘了,昨天不是说去找大湖呀!”乔治坚定地说。
其实蜜蜂并没作好准备,事到临头,她慌得张大着嘴愣住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而
且还穿着一双缎子布鞋呢,这样怎么出门啊?
“快走吧,还犹豫什么?”
蜜蜂昨天还把他羞得那个样子,没想到真要干大事还是乔治理直气壮了,这真把蜜蜂惊
呆了。布娃娃该由乔治回敬给蜜蜂了。女孩子们总喜欢刺激别人去冒险,事到临头自己却打
退堂鼓,这真是一个通病。既然这样,就让她呆在这儿吧!他决心说干就干。
不料,蜜蜂回过神来,猛然,抓住乔治的胳膊,乔治推开她。蜜蜂又用双手紧紧地搂着
乔治的脖子。虽然她害怕冒险,但一想到离开乔治她就慌了。
她哭着说:“我无论如何要跟你去,哥哥。”
蜜蜂是那么真挚,乔治被感到了。
“那就快走吧。”他说,“不过我们千万别从城里走,那样会被发现的。我看最好还是
沿着墙脚,穿过小路,到大道上去。”就这样,他们手拉着手地走上了探险之路。
一路上乔治告诉了蜜蜂自己的计划。“先往去教堂的那条路走,一定能看到上次发现的
那个湖。接着再穿过田野,走蜜蜂飞过的小路,就可以到达大湖。”“走蜜蜂的路”就是
“笔直走”的意思,是一个乡下入喜欢用的比喻,他们俩不约而同地笑了,因为蜜蜂的名字
莫名其妙地用在这句话里了。
沟边长满了各种野花和野草。蜜蜂把野花扎成一束,捧在手中,可是这些花在蜜蜂的小
手里,一会儿就凋谢了,叫人看了怪可惜的。经过石板桥的时候,她要乔治把自己抱了起
来,以便使自己够得上那个丢了脑袋的石头人身上,然后她把一大束野花插到了石头人手掌
中。
走了一段路后,她再回过头来,看见石头人的肩上出现了一只小鸽子。
他们走啊走啊,走了好久,蜜蜂受不了啦,说:
“我口渴。”
“我也渴了。”乔治说,“可是我们早已过了河好远了,现在周围没有小溪,也没有清
泉,我们只有忍一忍。”
“太阳太大,把小溪和泉水都给晒干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说着说着,他们不由得望着太阳唉声叹气。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老农妇走过来,手里提着
一篮子水果。乔治喜出望外地说:“是樱桃!可我没带钱怎么能买,真急人。”
“我这里有钱。”蜜蜂告诉他说。
蜜蜂的口袋里有一个钱包,里面装了五块金币。
“老妈妈,卖给我们一点点樱桃好吗?我用我的裙子来装。”
农妇接过蜜蜂递过来的一块金币。她知道,用它不仅可以买下篮子里所有的樱桃,而且
可以买下结出这些樱桃的果树,甚至连栽这棵樱桃树的果园都可以买下来。但狡猾的农妇却
说:
“我可不能叫你吃亏呀,我的小公主。”
说着,她让蜜蜂用两只手提起裙子边。农妇只放了两三把樱桃。蜜蜂一只手提着裙子,
另一只手又递给农妇一块金币:
“请你再往我哥哥的帽子里放一些,”蜜蜂又说,“我再给你一块金币。”
农妇卖完樱桃就高兴地走了,两块金币在手中抓得紧紧地。
两个孩子一边吃樱桃,一边继续走着,他们一路吃一路扔樱桃核。乔治把好看的樱桃挑
出来,为妹妹做耳环。望着耳根戴着果核的蜜蜂,乔治高兴得笑了起来。
走路时一块小石头伤了蜜蜂的脚,疼得她跛着走路。每走一步,她那金色的发卷就在脸
上扑打一下。就这样她跛着脚,走到路旁的斜坡,只好坐了下来。乔治蹲在她脚边,为她脱
下缎子布鞋,摇了摇,才看见一题白色小石子掉了出来。
蜜蜂看了看自己的脚,一点都不灰心丧气,说:
“哥哥,我们还是穿上靴子吧。”
太阳在天空中高照,天气非常晴朗。清风一阵阵扑面而来,使两位小探险家头脑清醒,
精神又振奋起来,于是他们便勇敢地继续往前走。他们手拉着手,边走边欢笑,不由自主地
哼起了歌。
“我的鞋掉了,我的缎子鞋掉了!”
蜜蜂突然停住不唱了,她叫道。
原来,走路的时候,蜜蜂的鞋带松了,小巧玲税的鞋子,沾满了灰尘,掉在大路上。他
们只好坐下来。
克拉丽德城堡渐渐消失在远处蒙蒙的烟雾中。蜜蜂回过头望了望,说不出什么感觉,不
禁鼻子一酸,泪水涌上了眼眶。
“一天黑狼就会把我们吃掉的。”蜜蜂说,“妈妈以后再也看不到我们了,她会多么伤
心啊。”乔治为她将鞋检来穿好,对她说:
“城堡里敲晚钟的时候,我们还来得及赶回去,好吗?”,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歌声。
听着听着,乔治眼睛一亮,大叫:
“啊,蜜蜂你看,湖,大湖!我们要找的湖啊!”
“是的,乔治,真是那大湖。”
乔治高兴得欢呼起来,他摘下帽子抛到空中。蜜蜂穿戴整齐,不愿扔掉她的帽子,但她
还是兴奋得把已经穿不住的鞋子脱下来,往天上扔去。
放眼望去,山谷下而,湖泊碧波荡商。四周高山环绕,就像一只用绿叶红花扎成的屏障
紧紧地围在湖的四周。湖水平静澄清,湖边嫩绿的水草上掠过阵阵微波。两个孩子在大树林
里,绕来绕去,可怎么也找不到一条通往这美丽的湖泊的道路。
他们这里走那里寻,突然见一个身披羊皮,手拿竹竿的放鹅姑娘赶着一群鹅走向他们。
乔治走上前去,很有礼貌地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
“吉蓓特。”
“吉蓓特,你能告诉我到湖该怎么走呀?”
“你们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
“要是有人一定要去呢?”
“要是有人一定要去,就顺首这条路走。”
他们不想再和放鹅姑娘多费口舌了,便抓紧时间朝她指的那条路赶。
“走吧。”乔治说,“不要多远,肯定能在树林里找到通向大湖的小路。”
蜜蜂同意了,说:
“我们还可以在路上采些榛子来吃,我好饿啊!以后要是再去探险,要准备一个里面装
上好多好吃的东西的箱子。”
乔治说:
“不错,以后出发前一定要作好准备,妹妹。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马仆弗朗科在去罗马
的时候路上带那么多火腿和一大坛酒啦。快走吧,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可是我觉得时间已经
很晚了。”
“要知道时间牧羊人只要看看太阳就行了。”蜜蜂说,“我虽然不是牧羊人,不过我觉
得,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就高过头顶了,可是你看现在,太阳远在西边,在离克拉丽德城
堡后边很远很远的地方。太阳今天很特别吗?是不是天天都是这样?”
望着太阳他们说着想着,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路上尘土飞扬,只见一队
骑兵飞奔而来,长矛在他们手里寒光闪闪。两个孩子吓得赶紧藏在树丛里。他们以为遇到了
强盗,要不就是吃人的妖魔。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王后派来专门寻找这两个小冒险家的队
伍。
在树丛里,两个小家伙总算找到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这条路是那么窄那么小,可
不是给男女情侣走的路。他们只能勉强单行,根本不能手拉手、肩并肩地走。小道上有数不
清的小爪印。这是一条荒无人迹的路,谁会留下一个个的爪印呢?
“可能是什么小鬼从上面踏过。”蜜蜂猜道。
“也可能是梅花鹿曾经来过。”乔治也猜道。
不过,谁也没有猜出到底是什么东西留下的脚印。但是他们总算看清了,这是一条微微
向下倾斜,一直延伸到湖边的小路。他们一个劲地往下走,终于,湖泊平静而秀丽的面貌出
现在这两个孩子的眼前。一排排的柳枝整整齐齐环绕在湖岸四周。轻盈的苇叶在湖面上随风
摇摆,芦苇一丛丛的,自然形成了一座又一座活灵活现的小岛,这些小岛的周围,是一片片
上面绽开着朵朵白色荷花的大荷叶。小蜻蜓张着红翅膀绿翅膀,在满岛的花草上飞来飞去,
划出一道道五彩续纷的弧线。
到达目的地了,两个孩子多么高兴啊!他们把磨得起了泡的小脚放在湿漉漉的石头地
上。地上布满了水藻,还有长着细长叶片的香蒲草。在沉沉的湖边,菖蒲细细的枝叶纷纷向
孩子们点头,飘出一阵阵扑鼻的芳香,车前草在微风中摇摆,向孩子们表示问候,小紫花星
星点点点缀在这些可爱的小草上。
啊,多么可爱的大湖!乔治和蜜蜂顿时忘记了一路上的疲劳和辛苦,永不觉得两脚疼痛
难忍了。
水妖湖畔
两个孩子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他们尽情地边走边欣赏。
蜜蜂来到两排柳树中间的沙地上,突然,前面有一只小青蛙扑通一声跃入湖中,水面上
刹时留下了一环环波纹,先是越变越大,随后慢慢消失。他们哪里知道,这青蛙原来就是守
大湖的水妖哨兵啊。
四周一片寂静。微风掠过清澈的湖面,激起的每一朵涟漪看起像在朝他们俩微笑。
“这湖真美啊!”蜜蜂说,看够了风景,她才感到她的鞋破了,脚也流血了,加上饥
饿,她又想回家了。
乔治安慰妹妹,让她坐在草地上,并用树叶给她敷脚,让她的脚凉爽舒服。然后,他又
去找吃的东西。看见那面路边,长着很多很多野桑树,上面长满了桑椹。乔治便用他的帽子
把大而甜的桑椹装后来给蜜蜂吃,并对她说:“把你的手绢也给我,我好用它来盛草莓,因
为离这不远的小路边的树荫下结了好多榛子。我再装回一口袋的榛子给你吃。”
说完乔治在柳树底下,为蜜蜂铺了一个草床,就匆匆地走了。
蜜蜂很听乔治的话,她合起双手,躺在草床上。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和闪烁的星星,渐
渐地,由于一天的疲劳,她的双眼模糊起来。
蒙胧之中,蜜蜂好像看到一个小矮人从天而降,骑着乌鸦飞下来。
原来这不是在做梦!那个小矮人勒住衔在乌鸦嘴里的缰绳,在小姑娘的头顶上盘旋了几
圈,瞪大眼睛打量着她,然后又一勒缰绳,消失在空中了。蜜蜂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一切,但
很快还是昏昏入睡了。
乔治采完榛子回来了,蜜蜂还没醒来。他不愿惊醒蜜蜂,于是把野果放在她身边,自己
远远地坐在湖边,等蜜蜂醒来,湖水似乎也在泛泛的水草下沉睡着,湖面跳跃着一层淡淡的
月光。突然,月亮高高地跃上枝头,湖水即刻波光粼粼,变得更加活跃。
其实,那闪闪的亮光并不都是月亮的光芒。一阵阵蓝色的火苗跳跃起来,呼呼地飘过,
似乎还夹杂着舞曲的节拍。乔治顿时发现,闪动着的火苗下面是一群女人的额头,不一会
几,只见从翻腾的波浪里伸出一个个美丽的人头,她们都戴着水草和贝壳做成的发冠。很
快,乔治又看见了她们披着绿发的肩膀和挂满闪闪的珍珠、裹着纱巾的胸脯。乔治这时才猛
然认出,这就是水妖!他撒腿就要跑,可是,一只只雪白冰凉的手臂突然死死地缠住了他。
不论乔治如何挣扎,如何呼叫,都无济于事,他眼睁睁地被水妖拖入了水底,带到了水晶和
岩石砌成的大厅里去了。
矮人国的“俘虏”
当乔治出了事被水妖抓走时,蜜蜂还在沉睡,湖水倒映出晃动而支离破碎的月亮。这
时,刚才乘乌鸦来偷看她睡觉的那个小矮人又坐着乌鸦飞回来了。他身后还跟来一大群小矮
人。他们不仅个子矮小,而且白白的胡子一直垂到膝盖。他们的样子一个个都像小老头,可
个头都只有小孩那么高。看上去他们都像些铁匠。因为,身上都系着皮腰围裙,腰里别着铁
锤,他们走起路来姿势特别好笑,先是蹦得高高的,然后再朝前翻几个跟斗,非常敏捷利
索。他们的举动根本不像是人,倒如同一群小精灵。尽管他们翻起跟斗来的样子滑稽可笑,
可他们的表情却都一本正经,他们到底想什么,到底会干什么,让人捉摸不透。
小矮人很快向熟睡的姑娘围过来。
“怎么样,”最矮的那个小矮人嘴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大胡子,他张大嘴巴对其他矮人
说,“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正在湖边睡觉,这下你们该相信我了吧,我带你们来开眼界,你
们可要感谢我啊。”
一个老诗人模样的小矮人说:“是啊,世界上有谁能比得上这位年轻的公主那么漂亮?
谢谢你,博巴,她皮肤像天上的朝霞一样嫩,头发像地下的黄金一样亮。对吗?”
“皮克,你说得对。皮克,你说得太对了。”其他小矮人们齐声喝彩,“但是我们怎么
对待这位漂亮的公主呢?”
老诗人皮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和别人一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位美丽的姑
娘。
一个叫路格的小矮人第一个提议道:
“我看先扎一个大笼子,把她关起来再说。”
另一个叫弟格的小矮人立即反对路格的主意。他提出,笼子是用来关野兽的,这位美丽
的公主决不是兽类,怎么能把她像野兽一样地关在笼子里呢?
尽管弟格有道理,但别人一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于是,路格还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巧
妙地辩解说:“她现在不是野兽,如果我们不暂时把她关在笼子里,她独自在荒山野林不就
慢慢地变野了吗?那时候,笼子就非用一辈子了。”
听了这番话小矮人大都很反感。一个叫泰德的善良的小矮人气愤地斥责了路格。他提
议,应该把这位美丽的姑娘送回她父母身边。她的父母一定非常着急。然而,善良的泰德的
主意不符合矮人国的习惯。他的主意也没有被采纳。
“不能因循守旧,要遵从正义。”泰德说。
可是谁也不听他的话了。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拿不定主意。正在这时候,有个叫巴
奥的小矮人发话了。他虽然话语平淡,却合情合理。他说:
“我们应该首先叫醒姑娘,要知道她自己是不会醒来的。要是这样睡下去,明天早上起
来眼皮发肿,也就不会有这么漂亮了。因为在湖边的树林里睡觉,会毁坏身体和容貌的呀!”
大家一致赞同他的这个意见,因为它不偏不倚。
老诗人模样的皮克,走近小姑娘,他一本正经地盯了盯她,想凭着自己锐利的目光唤醒
小姑娘。但蜜蜂还是合着双手睡着,毫无动静。
善良的泰德见这样无济于事,只好动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这一拉使蜜蜂睁开了眼
睛,她用胳膊撑起身子。她看到自己仍躺在一个草床上,可身边围着这么多小矮人,还以为
自己还在睡梦里。她揉了揉双眼,睁大了眼睛,摆脱了幻觉,看到清晨射进的阳光,开始她
还以为自己正躺在屋里睡觉呢。这一觉睡得太死太迷糊,她完全忘记了,她还在湖边探险还
没有回到家里呢。可是,揉了半天眼睛,小矮人们还在她眼前。这才使她不得不相信,眼前
的一切都是真的。蜜蜂不由得害怕了,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看清了森林,想起了眼前的一
切,她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
“乔治!乔治哥哥!”
小矮人们一下围住她,蜜蜂不敢抬头看他们,用手捂住脸哭喊。
“乔治!乔治!”
谁是乔治?小矮人们不知道,当然不可能告诉她乔治在哪里。蜜蜂一边叫着妈妈和哥
哥,一边哭个不停。
巴奥看着很难受,差一点也掉下了眼泪,可是他觉得应该安慰她,使她平静,于是对她
说:“请别伤心了,漂亮的姑娘,哭伤了眼睛多不好呀。请你告诉我们,讲讲你是怎么来的
吧。那一定是个挺有趣的故事,叫我们也高兴高兴。”
蜜蜂根本听不进他的话,站起来就想跑,可是双脚又肿又痛,一下子就摔倒了。这下她
哭得更伤心了。泰德轻轻地扶着她,巴奥温柔地吻她的手。他们那么温和,蜜蜂这才敢打量
了他们一下,发现他们并无恶意,原来都很和善。小矮人们对她似乎都很友好。这样,蜜蜂
才鼓起勇气对他们说:
“对不起,你们的模样真使我害怕,所以刚才我想跑,现在你们对我这么好,我安下心
了。只是,我现在饿坏了,你们要是能给我吃点东西,我更会感激你们的。”
“博巴,”小矮人们齐声喊道,“快去找点吃的东西来,”
傅巴马上骑着乌鸦飞走了。不过,刚才蜜蜂的话使小矮人们心里忿忿不平,她竟嫌他们
长得难看。路格很生气,皮克心里更是嘀咕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看不见我们眼睛里
闪耀着的智慧,也看不出我们移山填海的力量和动情迷人的魅力。”巴奥想:“哼,这个小
姑娘如此嫌我们的相貌,刚才不如让她这么睡下去,睡丑为止。”可是,泰德却微笑着说:
“小姐,你要是了解我们,熟悉我们,就决不会觉得我们难看了。”
他们正说着,乘着乌鸦的博巴回来了。他接连翻了好几个跟斗,这才把饭菜放在蜜蜂的
身旁。他带来一个金盘子,里面准备了一只烤山鸡,白面包,还有一瓶果酒。
蜜蜂饿得顾不得别的了,于是毫不客气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小矮人们,你们
的饭真好吃啊!我叫蜜蜂。我是和乔治哥哥一起来的,如果你们帮我找到哥哥,我们就一起
回到克拉丽德城堡去。”
小矮人一齐指着蜜蜂的脚说,她不可能走路了。再说,她哥哥比她大,自己会找到路回
家的。而且在这里,她哥哥是不可能有危险的,要知道这里的猛兽都被赶走或杀光了。好心
人弟格还说:
“我们做一副上面铺一层树叶和青苔的担架,把你抬到山里,去见我们矮人国的国王。
因为这是我们国家的规矩。”
大家都赞成弟格的话。蜜蜂看了看自己那双疼痛难忍的脚,的确寸步难移,就不吭声
了。听说这个地方没有猛兽,也放心了。今后怎么办,她也只能随这些好心的小矮人去安排
了。
小矮人们七手八脚地开始做担架。拿斧子的,三下两下就砍倒了两棵松树。
路格又冒出一个主意来。他说:
“我们不做担架了,还是扎个大笼子怎么样?”
可是他刚说完,当然又遭到大家的反对。大家纷纷教训他:
“路格,我们小矮人国里的人,可不像地球上的大人。我们要善良和睦。你不是最坏的
小矮人,至少也是最愚蠢的小矮人,是我们矮人国的耻辱。”
小矮人们又接着干起后来,他们腾空而起,跳得跟树杈那么高,然后将树枝凌空砍断,
精巧地做出了一副担架,还在上面铺了一层青苔和树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蜜蜂抬了坐上
去。他们嘿地一声,他们扛起把手,又哟地一声,一溜烟地向山里跑去。
盛情
走过一条崎岖的路,小矮人们登上丛林茂密的山岗。在暗绿色的小橡树林里,错杂着一
块块铁锈色的光石头,棕红色的山脉和深蓝色的峡谷奇特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一幅美景。
小矮人抬着担架钻进一道荆棘丛生的山缝。博巴乘着乌鸦在前面领路。蜜蜂肩上的一头
金发,就像山上升起的朝霞一样。看到全副武装、埋伏在凹凸不平的岩石后面的武士,小姑
娘吓得又哭了起来。
士兵们身穿兽皮,腰插大刀,握弓持矛,一动不动,看了真叫人紧张。旁边堆着他们猎
来的飞禽走兽。蜜蜂仔细看了这些猎手的脸,她才看出,他们和树林里遇到的那些小矮人一
样既温和又严肃。
一位威风凛凛的小矮人站在他们中间。他耳边插着一根长长的羽毛,头上的皇冠镶着大
宝石,斗篷披在肩上,两条胳膊戴满了金环,腰上还别挂着一只用象牙和白银雕成的号角。
他左手握着一支长看着阳光透进的方向。
一个跑在队伍前面的小矮人报告说:
“洛克王,我们在树林里找到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她叫蜜蜂。”
洛克王说:“快带来见我,按照我们矮人国的规定,以后她就必须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矮人们把蜜蜂带了上来,洛克王见了她两眼一亮,赶快走近对蜜蜂说:
“欢迎你,美丽的姑娘。”
他踮起脚,吻了吻蜜蜂的手,并告诉蜜蜂他们不会伤害她,而且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
什么。世界上有的好东西,他们这里全有。项链,镜子,毛线,中国丝绸,要什么都可以。
他对蜜蜂说话的口气甜蜜温存,因为他一见到她就产生—股向往之情。
“我只想要一双鞋。”蜜蜂开口了。
洛克王马上用长矛敲了一下岩壁上的一个铜盘,响声一落,一个什么东西,像子弹一般
连蹦带跳地从洞里飞出来,渐渐变大,露出一张小矮人的脸。他的脸仿佛画家画出来的士
兵,但他系着的皮围裙却使人们一眼就知道是一个鞋匠。
是的,他正是矮人国第一流的鞋匠师傅。
“特吕克,”洛克王说,“到库房里领一块最柔软的皮子,用一块用金丝银线织的布,
找我的库房卫兵领一颗最漂亮的珍珠。然后为这位小姐做一双合脚的鞋。”
洛克王还没说完,特吕克就已经跪在蜜蜂脚下,认真地量起尺码来。可是蜜蜂却要求道:
“谢谢你,洛克王,能不能把做的鞋子尽快给我?因为有了鞋,我就能回克拉丽德城,
去见我母亲了。”
洛克王说:“你马上就会有鞋穿的。只是,给你做鞋不是为了让你回家,而是为了让你
留在山里散步,按照我们的规矩,你一进来就不能出去了。再说,你一个人也走不出矮人
国。难道留在这儿不好吗?在这儿,你可以学到地面上根本没听说过的奥秘。小矮人比大人
好得多,能受到他们的款待是你的福份。”
“不,我不要这样的福份。”蜜蜂说,“洛克王,我宁可要一双农民才穿的草鞋也请你
一定放我回克拉丽德城去。”
国王坚决地摇摇头,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蜜蜂又合起双手,温柔地继续要求:
“让我走吧,洛克王,我会报答你的。”
“算了吧,蜜蜂,一到了阳光照亮的地面上,你肯定就会把我忘掉的。”
“洛克王,请相信我一定忘不了你,我一定会像喜欢‘啸啸’那样喜欢你的。”
“请问,‘啸啸’是谁?”
“啸啸就是我那匹叫依莎白的马。我小时候,每天早上,马仆弗朗科都把它牵到我屋里
来,让我亲它,还让它在我手里吃东西。可现在呢,弗朗科到罗马去了,‘啸啸’也长大
了,上不了楼梯了。但我多想见到他们啊!”
洛克王笑了。他说:“你对一匹马都那么有感情,那你以后一定会更喜欢我的,对吗?”
“也许吧。”
“那好,就让咱们等着瞧吧。”
“可是我不会喜欢你,因为你不让我去看妈妈和乔治,所以我恨你,小洛克王。”
“能告诉我乔治是谁?”洛克王突然问道。
“乔治就是乔治,我真喜欢他。”
听着蜜蜂天真的话语,洛克王对她更有好感了。他暗自想,要是蜜蜂长大了,能娶她为
妻,多好啊!而且可以通过她,使小矮人国和地上的大人世界重新和好。可是,看来,蜜蜂
那样思念的乔治以后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使他不能如愿。于是他低下头,皱起眉,心事重
重地走开了。
蜜蜂一看惹洛克王生气了,怕失去回地上的希望,于是连忙轻轻地校了校他的衣角,又
温柔地对他说:
“洛克王,咱们不要互相生气了,好吗?”
洛克王说:“对,这不是我们中哪一个人的过错。不过,我虽然要照章办事,不可以让
你回去见妈妈,但可以让你托一个梦给你妈妈,告诉她你在这儿的生活,以便让她放心。这
个梦一定会安慰她的,请相信我吧。”
蜜蜂听了,脸上的愁容变成了笑容,说:“小洛克王,真能这样,那就太好了。我要每
天晚上让妈妈在梦里看到我。每天晚上,也让她给我送来一个梦,让我看到妈妈,那不就等
于我回家了吗?”
洛克王说到做到,满足了蜜蜂的要求。每天夜里,蜜蜂在梦中都看见了妈妈,王后每天
夜里也能在梦中看到自己的女儿。用这种方式,她们母女之间总算在感情上得到了一点满足。
在矮人国的日子里
蜜蜂就这样留了下来,她开始有心思来打量周围的世界了。矮人国的地盘可大啦,在很
深很深的地底下。虽然只能通过石缝零零星星地看到天空,但是在这个广阔的地下世界里,
广场、街道、宫殿、大厅什么都有,而且并不是漆黑一团。除了几间房子和几个山洞是黑乎
乎的,其余的地方都是明晃晃的。矮人国照明的不是油灯也不是火把,而是日月星辰透过来
的一种奇异的光,这种光照亮了全部矮人国。高大雄伟的建筑都是在岩石上因地制宜凿出来
的。花岗岩上的官殿造得那么高,屋连屋,山连山。照耀着由洞的小星辰虽然只能发出橘黄
色的光,没有月亮那么亮,但楼房的轮廓和石屋的屋檐都隐约可见。
这里,除了雄伟的堡垒,甚至还有扇形的石阶梯大剧场,剧场大得一眼望不到边。宽阔
的石井壁上,刻着各种花纹,你要是想下去,永远也到不了井底。如此庞大的建筑看上去和
小矮人的身材实在不大相称。然而,也只有小矮人中的这些能工巧匠才能造出这样的地下王
国来。
他们一个个都披着树叶织成的斗篷,在房屋之间灵敏地跳来跳去。他们可以从三层楼那
么高跳到石头马路上,然后又像皮球似地弹起来。在跳跃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总是那么
一本正经,跟古人的雕像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里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一个人游手好闲。矿工、铁匠、珠宝匠、石匠都一
个个精益求精,挥动着镐头、钳子和锉刀干自己的活。到处都可以听到锤子的叮当声和机器
在山洞顶上发出的响声。看着他们紧张而有节奏的工作,就像在欣赏精彩的表演。整个矮人
国里,只有一个地方很安静。
那就是洛克王的王宫。
在这个地方,粗糙的岩石参差不齐,有的像威武的人像,有的是林林总总的石柱,就像
远古时代的艺术品。这里是一座不高但是宽敞的宫殿。大门却又低又矮。洛克王在紧挨着王
宫的地方,为蜜蜂建了一个家。其实,那只是一座只有一个房间的小屋子。屋子的墙壁上,
挂着白纱帘,屋里的木家具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从一条石缝里,透入一道天上射进的阳光。
在晴朗的夜晚,还能从石缝里边看到外面世界的星星。
虽然蜜蜂没有安排专门的佣人伺候,但几乎所有的矮人都急着为她效劳,给她送需要的
东西。大家对她百依百顺,可就是不让她回到地面上去。
小矮人们特别聪明,他们知道许多自然界的秘密,都愿意教给蜜蜂。但小矮人们不是用
书本来教,因为他们没有文字。他们教蜜蜂识别自然界里生长着的各种动物植物和各种各样
的矿石宝石,这些石头都是小矮人们自己从四处采掘收集来的。他们让蜜蜂在实际中去感
觉,轻松自如地教给她大自然中有趣的事物和知识。
小矮人个个都很聪明,发明了许多了不起的机器。他们怕蜜蜂感到寂寞就为她做了许多
玩具,这些玩具就连地面上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没见过。他们还给蜜蜂做了好多玩具娃娃,一
个个形态优雅,不仅动起来跟跳舞一样,而且还会说出诗一般的语言。要是把它们都放到小
剧院里,舞台背景一布置好,玩具娃娃们就会自动演出十分有趣的节目。别看这些玩具娃娃
还没有一条胳膊那么长,可是演起戏来,却非常逼真。有的演年迈的老人,有的扮身强力壮
的男子汉,有的装年轻美貌的姑娘,有的穿着白色的衣裙,也有的像慈祥的母亲在给可爱的
婴儿喂奶。这些玩具娃娃都能说会道,就好像真人一样有感情,有深沉的爱,有刻骨的恨,
有雄心和壮志。他们有时欢天喜地,有时悲痛无比,变幻自如,栩栩如生,使人看了也受感
动。欣赏着眼前的一切,蜜蜂拼命地为它们的表演鼓掌。那些演暴君的玩具娃娃使她憎恨,
她同情那个过去是公主,现在成了寡妇和囚犯的玩具娃娃。这个玩具娃娃头上戴着孝,为了
挽救儿子,她只好改嫁,和那个使她成为寡妇的坏人结婚。多不幸的悲剧啊!玩具娃娃的节
目多种多样,看了一场又一场,蜜蜂百看不厌。同时,小矮人也举办音乐会。他们教她学提
琴、月琴、竖琴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乐器。就这样,蜜蜂学会了音乐,一出出生动有意义的
戏还教给她如何做人以及人情世故和生活经验。洛克王也常陪她去看戏,听音乐会。不过,
他的眼睛总是情不自禁地盯着蜜蜂,有时发呆,甚至耳朵也听不清蜜蜂讲的话。渐渐地,他
完全被蜜蜂吸引住了,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全部爱情都倾注在蜜蜂身上了。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转眼过去了好几年。蜜蜂每天在小矮人中高高兴兴地生活。
可是无论周围如何使她欢乐与陶醉,她还是朝朝暮幕思念着地上的一切。如今,她更是亭亭
玉立,长成一位美丽的姑娘了。不寻常的经历,使她的面孔更加端庄成熟,与众不同,当然
就更加令人向往了。
公主的金冠
就这样,不知不觉,蜜蜂在矮人国呆了整整六个年头,忽然有一天,洛克王把她叫到王
官,命令手下搬开墙壁上的一块大石头。这块石头表面上似乎连着墙壁,其实,它只是镶在
墙上。蜜蜂和他们一起钻到石头后面,原来这里有一个洞。这个岩洞实际上是一条长长的石
缝,又黑又窄,不能并排走两个人。洛克王走在前面,蜜蜂害怕,便拉着他的衣角,跟在后
头。走啊走,他们走了好久好久。每往前走一段,岩石就向外突出一块,路变得越来越窄
了。蜜蜂非常害怕会被石头卡住,进退两难,活活地卡死在里头。于是她又使劲捏住洛克王
的大衣角,但是小路太黑太窄,大衣角好几次都从蜜蜂的手中滑掉。走呀走呀,洛克王总算
最后摸到了一扇铜门。他拉开这扇铜门,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门进一道强烈的光线。
“小洛克王,我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外面的光亮是这么美。”蜜蜂感慨道。
洛克王没有回答,仍拉着她的手,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他这才对蜜蜂说:
“你看。”
支撑着宽阔的大厅是一根根高耸的大理石柱,从屋顶到地面,一片金光闪闪。蜜蜂顿时
感到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清。走到大厅的尽头,有一个用宝石筑成的台阶,上面铺着厚厚
的地毯,上面的图案光彩夺目。最高一层安放着一个镶了象牙和黄金的宝座,宝座的华盖是
透明的珐琅。宝座的两侧,分别摆着两个巨大的花坛,里面生长着两棵上千年的棕桐树,花
坛是古代最杰出的小矮人艺术家雕刻的。随即,洛克王登上宝座,让姑娘站在他的身边,说
道:
“蜜蜂呀,今天我带你来看我的宝库,现在你喜欢什么,就选什么吧。”
石柱上挂满一块块巨大的金盾,在阳光的照射下,盾牌反射出烟烯光芒。大厅里摆满了
刀枪,刀锋和枪尖寒光闪闪。四周的墙壁,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张张桌子。桌子上面放满了各
种精致而名贵的镜子、雕盘、烛台和杯盏。都是真金和纯银制品。有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副
用月亮上的石头制成的棋。
“蜜蜂姑娘,请挑吧。”洛克王又诚恳地说了一遍。
可是,这些金银财宝吸引不了蜜蜂,她只是抬起头来,望着天窗外面依稀可见的天空出
神。吸引她的不是金品银品而是外面的世界,她知道,只有外面世界的太阳,才能使地底下
这些宝贝发出光芒。她终于说:
“小洛克王,我还是想回到地面上去。”
洛克王没有回答,只向管财宝的司库打了个手势,让他掀开地上一块厚厚的地毯,下面
露出一口巨大的箱子,箱子上面布满了铁锈。不过,锈迹斑斑的箱子盖一打开,却射出千变
万化,妩媚迷人的道道金光。原来,每一道光芒都是巧夺天工的一颗宝石射出来的。洛克王
站起来,把手伸进箱子,拨弄了几下。顿时,各色宝石晶莹闪烁,哗哗着响,上下滚动。不
同的颜色,不同的式样,不同的品味,看了叫人爱不释手。黄宝石有一道道横纹,红宝石红
得像勇士的鲜血一般,还有深蓝色的雄宝石,浅蓝色的雌宝石,光泽比朝霞还柔美的绿松
石,还有海蓝石和叙利亚才有的石榴石。他们告诉她,这些宝石都是由泉水和阳光汇合几千
年几万年才变成的,所以特别耀眼特别耐看。
“请你挑选吧。”洛克王催道。
蜜蜂却摇摇头说:
“小洛克王,我知道,这些宝石当然很美。可是我更喜欢照耀在克拉丽德城堡的石屋顶
上的阳光啊。”
洛克王赶忙又让人打开第二只箱子。里面装满了又圆又纯的珍珠。那绚丽多彩的光芒将
天空中和海洋里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融汇交织在一起。光泽特别柔和,使人看了好像置身于温
柔的宇宙中。
“请拿吧。”洛克王说。
但是蜜蜂仍然回答说:
“小洛克王,这些珍珠使我更加想起了一个人的眼睛,我爱这些珍珠,可是我更爱那个
人的眼睛。”
她的话刺伤了洛克王的心,他扭过头去,赶忙又让人打开了第三只箱子,这次姑娘看到
的是一块水晶石。水晶石里看得见一滴水珠,摇晃一下水晶石,就可以看到水珠在里面滚
动。它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封在里面的。洛克王还给她看一块金黄色的琥珀,里面还生活着比
宝石更有趣的小虫子,虫子小爪和小须角都清晰可见,要是水晶石能被融化,那么小虫子一
定会展翅飞出这座“牢笼”的。
“这些都是稀有珍宝,我真心送给你,蜜蜂。”
蜜蜂还是说:
“小洛克王,我不愿意要你的琥珀和水晶石,因为我虽然不能把里面的小虫子放出来,
也不能让水珠流出来,但我至少不能看到它们被囚禁在这些东西里。看到它们我就想起了自
己的现在。”
小洛克王呆呆地看着她,然后说:
“蜜蜂,你多傻啊,伸手就可以得到美丽而无价的宝贝,伸手就可以拥有无数的金银财
宝。可是没想到它们都不能动摇你的心。你们地面上无数的吝啬鬼爱财如命,谁会像你这
样?呵,只有那些不贪财,不被财富迷住心窍的人,才能成为最富有的人。因为他们本人永
远比他们的财富高贵。”
说完,他向司库做了个手势,司库拿出一顶金冠,放在座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