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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听的女人名字范文1
慢慢地生意兴隆起来,在吃客的建议下,女人请人做了块招牌挂在屋檐下,上面写着“香香饺子馆”几个鲜红的大字。于是街坊四邻知道了这女人叫香香。
女人30多岁,身材不高,穿一袭白底蓝花的中式衣衫,腰系一条印有紫色小花的素雅围裙。她长着白白胖胖的圆脸,爱说爱笑,看人时总习惯性地眯起眼,好像有点近视。因为我在饺子馆隔壁二楼居住,便常听到女人扯着柔软的嗓子喊:“太阳哟,来帮我揉面”;“太阳哟,再去买几个碗”;“太阳哟,肉馅快完了——”每次喊后,都能很快听到男人的响应。
我听着女人温柔的呼唤,心里纳闷:难道这个男人名字叫“太阳”?于是便开始留意这个男人。男人见人总是一脸的笑,他右腿有点儿瘸,虽然忙得团团转,但从没听他大声说过一句话,更没见他发过脾气,对他的女人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一个夏夜,我坐在楼下乘凉,女人在晾洗过的衣衫:“太阳哟,给我拿叉篙来!”男人听到呼唤,“噢”了一声,从屋里出来,手里拿根叉篙,却不递给女人,而是接过女人手中的衣衫,小心地挂了起来。原来,女人个子比较矮,男人怕女人够不着,就自己来。女人眯着眼,望着男人柔媚地笑。
我那天心情好,不禁好奇地问:“你男人的名字叫太阳?”女人愣了愣,听明白后,笑弯了腰:“不是的,他叫泰良,泰山的泰,良好的良。”“我天天听你太阳太阳地叫,感觉这名字起的真是好。”“那你干脆叫他太阳好了。”女人又笑,男人也憨厚地跟着笑。
这时,隔壁一家电视里,忽然传出了《天仙配》里好听的唱腔:“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戴发间……”跟我说话的女人突然兴奋起来,扭过头去痴痴地站在那儿,跟着那美妙的音乐轻轻地唱起来。唱完之后,女人才扭回头来跟我说,“我就是爱听黄梅戏,我是唱着黄梅戏长大的。”
她是想家了吧!我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女人的脸,亮亮的,像一弯明月,我突然感觉她很美,一个整天忙碌、内心填满幸福的女人,在这样皎洁的月光下,眼前开满了故乡的映山红。
那你为什么要跑到千里之外来卖饺子呢?我问。
女人说,她的家乡很穷很落后,村里人好多都跑到外地去打工了,她和“太阳”虽说体格比别人差点儿,但擅长做面食,所以就跑到武汉来了。
好听的女人名字范文2
从幼儿园到初中,我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遇到不熟悉的人,交谈不了几句就没了言语,为此,人送一外号——“木头”。虽是不大喜欢,但也没计较过。而她,就像河流一样,流到哪里,声音就跟她哪里,无论是巍峨的高山还是矮小的灌木,只要有她经过,必会留下些许印记,她可从来不缺说话对象。
那时的我着实不喜欢这样的女生。那么聒噪,必是爱嚼舌根子、凡事斤斤计较的小女人姿态,真能把人烦死。我甚至能预想到我苦难的未来。
终于还是坐在一起了,我却发现事情远不像我想象的那样。
一次,我看见她握着铅笔,在教科书的空白页上描画着什么,神情专注,笔触轻盈。我探过头,只见一排排人名摆在上面,不由得心生疑惑——这是个什么作业?
忽然,她抬起头,笑容层层漾开,眼睛里的光彩几乎要淹没了我。她问:“你是什么星座的?”“天蝎。”我回答。她匆匆在纸上记下我的名字,然后欢欣地说:“我也是天蝎!”三句话以后,我们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谁叫我们都那么喜欢研究星座呢?自此,同桌两方会谈正式拉开序幕。
从形象气质到未来命运,各大星座都被我们剖析了一遍,直说得天花乱坠,连鬼神都自愧不如。当然,其中百分之八十的内容由她一人承担。她时而抬头看看天,时而晃晃手中的笔,说到激动的地方就甩出她招牌式的狂笑。直到今天,当我回味起当时的场景,脑中仍然会冒出一个画面——两位战士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又惊又喜地说道:“同志,可找到你了!”而她也常说:“天蝎和天蝎是命中注定的朋友。”
这仅仅是个开端,然而有一天,她还是让我义无返顾地与她同化了。
她开始天天给我打电话。短短的电话线让我觉得她就站在我的心里。她给我讲她的快乐,她的难过,然后给我唱歌。
她唱孙燕姿的《天黑黑》,陈倩倩的《芭比》,陶?吹摹?elody》,歌声清澈悠远。我蹲在角落,捧着听筒,霎时间,我觉得这个世界只为我一人开放。每唱完一首,她总会问我:“好听吗?”我总回答:“很好。”她的笑声就如潮水一般一叠叠蔓延。后来,我们很亲密,后来,我们有说不完的话,后来,老师对桃子说,桃子真厉害,连我都被影响了……水多了,木头也被浸出了小蘑菇。
总算习惯了桃子,可是有一次她却让我“震惊”了一回。
寒假前,我们来学校拿成绩单。随着一张张卷子发下来,桃子越来越惨烈。终于,她看到数学卷子上的六十多分时,眼泪喷涌而出。她拿着卷子,不停地重复一句话:“怎么办啊,我没及格啊!”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本来粉红的脸愈加艳丽。
不知谁说了句:“六十多分?你及格了呀!”桃子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声震千里,并转动着身子,不住地对周围的同学说:“我及格了!哈哈,我及格了!”那样子好象她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看着她兴奋的模样,我刚准备好了安慰只得作罢。
旁边的同学小声说:“她是不是疯了?”的确,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够令人费解的。
好听的女人名字范文3
看着他又结婚生子,过着光鲜的生活,个中滋味,也许只有爱过才知道的吧。
世界真小
那天,我在邮局,准备给老家的父母汇点钱过去。中秋节就要到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正在填写汇款单,听到旁边一个人接电话,那声音有些熟悉,抬头一看,竟然是林茂盛。我愣了一下。
他也看到了我,冲我点头,我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写着汇款单上汇款人名字:李菀菁。想当年,他跟我搭讪时,是在大学新生接待处,我在登记表上写我的名字,高两届的负责接待的他说,你的名字很美,跟我的很搭哦。然后,他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下他的名字,林茂盛。你看,我是树多,你是草多,都是植物类的,我们应该是一家。他说。
排在我后面的人笑起来,我的脸红得像火烧一样。就这样,我在进大学的第一年,就被他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追求,成了他的女友。
13年后,我们却成了路人,却不仅仅是路人。我和他曾经有一段维系了5年的婚姻,还有一个现年7岁的儿子。他是我的前夫,我是他的前妻。我们分开3年多了,现在突然遇到,仍然觉得尴尬。
他穿着一件粉色的衬衣,这是我从来不曾想过他会穿的颜色。他以前的衣服从来就是蓝白灰,白色衬衣就是他最亮的颜色了,现在,他穿着粉色,粉红色。
我想,从前,我就不太懂他,现在,我更加不懂他。
我匆匆办好汇款,匆匆离开那家邮政所,简直就像逃。
我不想看到他,因为他会让我想起自己生命中经历的那一次失败,那一次伤害。我承认自己在婚姻中没有做到完美,但是,背叛婚姻的是他,不是我。3年前的那一幕幕又开始在头脑中回放,他和另外那个女人的一言一行,都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原来,时间并没有让一切褪色,只不过是我装作忘记了,就以为自己真的忘记了。
刺激你的人真多
生活中,你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越是逃什么,就越是有什么追着你来。
晚上,我接到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的电话,这个朋友准确地讲,是林茂盛的,她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大概当年林茂盛没有追她而追我让她的心里总有点不舒服吧。所以,在我和林茂盛离婚之后,她偶尔与我联系,带着扑面而来的安慰,有意无意地刺激一下我。对此,我一直保持着一种不亲近但也不拒绝的态度,毕竟,她是我唯一能通过她而得到林茂盛现在消息的人了,就像她是我的一个线人。想一想,我和她之间的这种关系真的挺可笑的。
她先是问候我,然后指责林茂盛,再然后问我,你知道吗听说林茂盛生了个儿子。
我想,这就是今天她想告诉我的重点。林茂盛有了一个儿子,这样的消息本来于我无所谓,我和他已是不相干的人了。但是,脑海里突然想起从前看宋丹丹的书中写她的前夫对小儿子的钟爱,其实于无意中也是对大儿子的伤害,我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林丹。
我和林茂盛离婚时,林丹才4岁,他很不理解也不接受,还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他以为,大人之间的分分合合就和幼儿园小朋友的争吵一样,转过身过一夜就可以忘了,第二天还可以手拉手玩游戏做朋友。大人的世界,哪有这样洒脱这样无所谓。
我对这个朋友淡淡地说,不知道,如果是这样,恭喜他。挂了电话,我的手有些发抖,我的心酸酸胀胀。3年来,我一个人带着儿子过,被人们用略带异样的眼光看着,内心不免还残留有也许两人可以破镜重圆的幻想,也经历过多次不称心的相亲经历,那些委屈与伤感在此刻化成泪水决堤而出。
眼泪真的止不住
儿子来敲门,我马上抹去泪水,开门让他进来。
妈妈你怎么了?他问我。
我说没什么呀,刚才在看一个很感人的电影,太太太感人了,忍不住流泪了。
什么电影呀。儿子问。
《义犬八公》。我说。这是我很久前在网上看的电影,当时也是心情不好头昏脑胀,听人说看悲剧多流泪可以提神,于是就看了它。果然是枚超级催泪弹。由狗的忠诚,对比婚姻中所遇到的人的欺骗与背叛,我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流了一大堆,之后真的神清气爽了。
儿子吵着也要看,我就在网上找到那个电影视频,让他看起来。
我庆幸自己掩饰得很好,我不想在儿子面前表现出脆弱,因为我必须坚强,而且我必须有智慧,对于婚姻,对于情感,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就在半年前,我在单位的体检中发现有乳腺增生,同事的姨妈刚刚因为乳腺癌去世,听说乳腺增生很容易演变乳腺癌,这消息吓了我一大跳,我当时就想,如果自己生病了,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儿子怎么办?
好在我的增生是良性的,很快得到了有效治疗。就在那一次之后,我改变以前从不在儿子面前讲他父亲的任何事任何话的做法,开始对儿子讲一些他父亲的好话,以前那样,我是不想自寻烦恼。现在这样,我是想让儿子知道,他的父亲虽然背叛了婚姻,但他仍然是你的父亲,他是爱你的。
但是现在,我觉得这爱也开始变得稀薄起来。
看着儿子在电脑前边看电影边流眼泪,我走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我是唯愿我们都只是为那只忠诚的狗而流眼泪,但我知道,我不是。
生活已经改变了,你必须跟着改变
周三,接到了好朋友小澜的电话。她也是一个单亲妈妈,她的儿子和我的儿子同龄,俩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好朋友。每次她要去参加约会时,会把孩子寄托在我家里。她比我早两年离婚,原因大同小异,所以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我知道,她一直在努力地寻找自己的幸福,这次,她告诉我一个消息,她就要结婚了,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我真的为她高兴,因为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幸福,也知道这幸福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你现在怎么样?她问我。
我跟她讲,还是老样子。
因为是朋友,我把这两天路遇林茂盛,以及从他的朋友那里得到有关他的消息受到的刺激讲给她听。我说,我需要将这些都讲出来,再憋在心里,我担心我的乳腺会再犯毛病的,医生不是说,很多乳腺有问题的人都是心事太重吗?
小澜说,我知道,谢谢你信任我,把我当朋友讲给我听。接着她说,这样也好,你不用再对他有什么幻想了。调整心态,没准就可以遇到不错的人呢。
我笑笑。
我想起前一次相亲中遇到的一幕,那个本来还不错,对我也很有好感的男人,在得知我还带着一个儿子之后,说,你应该把你儿子给他爸爸。我觉得吧,离婚了还带着孩子的女人,其实还在给她的前夫尽义务。
因为这句话,我对他不再有一点兴趣。我告诉小澜。她说你做得对,其实你当时完全可以反驳他一句,你为什么不说你自己带着孩子是在为你前妻尽义务呢?
我们笑了起来。其实我知道,这个人虽然说的不好听,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说的是一种事实。有人明白直爽地告诉了我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从这点上讲,我应该感谢他。
小澜说,相信你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不过,在找到之前,就得让自己幸福,不是更好吗?
她告诉我一些她新近发现的好玩去处,约着下次我们一起带孩子去。但我知道,结婚后的她,也会渐渐地因为有自己的家庭生活而远离我。
不过,我很感谢她,感谢她所说的这一句:在找到幸福之前,就让自己幸福。
从一辆车开始
我决定买车,这是这一年来萦绕在我心头的一个梦想。此前一再搁置,都是因为经济原因,现在,我决定行动,而且,我决定向林茂盛要钱。
离婚3年,每个月他给林丹的生活费区区800元。而孩子一个月至少生活费得1000,上学、课外培优、兴趣班还需要很多,更不用说飞涨的物价无形中又增加了我的负担。我早就想让林茂盛增加抚养费了,先是听说他开了家酒店在创业期,就没开口。现在,他结得起婚,生得起第二个孩子,而且也有房有车了,他就有能力为自己的大儿子付出得多一点,林丹本来就应该拥有这一切的,可是现在,我们娘儿俩上街还得挤公交车,雨天一身雨暑天一身汗。要打车一定得有特别的原因,一定得掂量一下荷包。凭什么?
我拿起了电话。
林茂盛,你好。当我用平静的语气和他打招呼时,他有些惊讶,问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林丹怎么了。
我说,是的。林丹马上要上小学三年级了,周末有两门培优课,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交通很不方便,我想买一辆车接送他,但现在手上没钱。你是他的爸爸,只好找你。
这,我不是给你们生活费了吗?他有些为难地说。
我笑笑,说,那800元钱现在可以做什么?下一场暴雨菜场的菜价就要翻一番,你开酒店的该不会不知道吧?
他愣住了。
我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做一个独立自强的单亲妈妈,太累了。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可以让他到你家生活一年两年吗?我想歇一口气。
他不语,我便讲了那个相亲所遇到的人的话,我只是想提醒他,在他有家有室过着完美生活的同时,我承担的是什么。我可以肯定的是,在他过着他理想的生活时,是不希望儿子林丹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的。而我,也不想让儿子在他的身边生活,我只是想用这个假设来给林茂盛一点压力。
果然,在犹豫一会儿之后,他说,好吧,你把你的帐号报给我,我三天之内给你打8万块钱过去。车就是一个代步工具,买个两厢车就足够了。
话说到这里,我就知道,不必再说更多了。
一笑而过
那天,下着大雨,我开着那辆红色的本田飞度去接儿子时,与林茂盛不期而遇。
我看到,他开着一辆黑色的雅阁。这车价是我的小车的四五倍吧,但是,我不介意,他生意做得好是他的本事,只要他对儿子还有所用心,就够。
儿子坐在我的身边,跟他打着再见的手势,我吩咐儿子系好安全带,然后装作专心地倒车,调头,没有看林茂盛。我知道,他这次出现在小学门口,一是想看看儿子,也是想看看我买的车。但是,我就是不和他打招呼。
也许他会有些失落吧。但是,我不想牺牲我的感受来照顾他的感受。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知道,我们曾经爱过,所以不会成为敌人。我们曾经伤害过,所以也不会成为朋友。
好听的女人名字范文4
曼夏
纸蝴蝶翻飞的美丽光线,糅合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射进覆尘的窗子里来,射穿谁透明的叹息。
——题记
2008.5.27 星期二 晴
曼夏
很烂漫的阳光。空气里渗透着汲取自扬尘回忆的干净明媚。初夏里,池水和流云都微眯起眼,看凡世的孩童在简单的欢乐中心满意足的笑容。
课间操后,淀雪飞奔着来找我,然后停下来,气喘吁吁地说:“老师……在……多媒体教室……找你……”
我看了他一眼,说,Thx。然后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过道里很是阴凉。在我最喜欢的夏天,仿若有清丽的雏菊,盛绽在阳光深处的美丽风景里。
我走近多媒体教室,茫然地望着班主任。然后一个名字叫陈静的女老师把我带到排练厅,说,你叫尧曼夏是吧,学校决定要你给艺术节做主持。
我突然发现自己很伟大。我轻描淡写地点点头。
陈静问:“有这方面的经验没有?”
“有。”我回答得很干脆。
“比较有登台经验吧?”
“是。”我毫不谦虚。
那个女人微笑着点点头。她的皮肤泛着亚健康的土黄色,眼睛很大然而光泽却那么昏黄。她的声音掐得很细,很有装娇的嫌疑。而那头发梳得闪亮闪亮,额前发际线上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渗出油来。
我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说:“你的搭档——就是那个男主持——他过一会儿才来,你先看看稿子吧!”
说着,她把一小沓写满稀奇古怪字迹的泛黄的材料纸递给我。
我的目光落在了稿纸的第一行字上。
“让艺术放飞,与文明同行……”后面一团类似于鬼画符的东西我就不认得了。
幸亏刚才只是默念,卡壳了也没人知道。
谁知陈静居然立即说道:“读出声来啊!”
BT!
我只得清清嗓子:
“让艺术放飞,与文明同行……嗯……嗯……”
陈静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似有还无的微笑:“自己学校的校名都认不出来了?”
我茅塞顿开:“XX中学2008年艺术节文艺汇演现在开始!”
陈静听了,很满意的样子:“不错,不错。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吗?”
我说:“有一点,不很多。”
陈静点点头:“嗯,很好,很好。”
而她脸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但是,至少在我看来,她身上的一切仿佛都是最最矫揉造作的。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却是确确实实地从我一见到她开始就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我脑海里了。
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微笑着,目光向四处游离开来,一会儿,像一只披着媚俗彩衣的花蝴蝶,翩翩地歇落在大厅门口。
她说:“来了啊。”声音很轻,但在空旷的大厅里却无比清晰;经过四壁的反射,刻意加上的娇媚修饰让那声音最终钻入我的耳朵之后变得几乎刺耳。
我回过头去。一个高而且清瘦的男孩子轻缓地走进来。他的头微低着,脊梁稍稍弯曲。
他还没走近,另一个女人就风风火火地走过来了。那是个教音乐的,很BT的女人,经常给学校的文艺节目做排练。好像叫尹什么千的……对,尹千芊。
然后,陈静对那个男孩子说,你快点过来。她说话间尹千芊已经走到了我跟前。接着那男孩也走了过来。我们都很主动地隔对方好几米远。
我听见尹千芊小声地问,陈静,这俩孩子怎么样?
陈静说,还不太了解。然后她突然很大声地说:
“你们俩站那么开干什么?”
我低下头,用余光瞥见镜子里的我和那个男孩子。
连镜子里的世界都那么尴尬……
无可奈何地,我和那个男孩子都轻轻地像对方靠近了半分米。
尹千芊开始发飙:“那么忸忸怩怩干什么?叫你们站近点!”
我不敢看离我只有不到两米的镜子。我想我脸上一定已经浮现出“可爱”的高原红了吧。
我和那个男孩子很“大方”地把距离又缩短了五厘米。
陈静很平静地说,你们俩把稿子看一下。
我就把稿子递给他。他静默地读着,然后我们都很默契地往相反的方向偷偷挪步。
终于,在距离重新增到十五厘米时,尹老师一声咆哮:
“怎么又站那么远了?”
然后,她很粗暴地把我和那个男孩子推到一起。
我低下头去,望着和那个还根本不认识的人不到一厘米的空,欲哭无泪。
仿佛已经飘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我终于重新抬起头。镜子里,我身边那男孩子穿着很干净利落的衬衣和滑板裤,俯首注视着手中的稿子,沉思的面孔很精致,几乎有点完美。看着镜子中的两个人,突然觉得如果牵着手到街上走一圈一定是一对模范情侣。
而我并没有像小说女主角那样面红心跳起来。我不是花痴。
我是。
就是审美观与正常人永远不一样的。
其实“”还有一个别名,叫“天才”。
很快地,他抬起头表示对前面一部分已经有了大致了解。陈静说,你们俩配合着念一下。
我看了他一眼,开始念第一句:
“让艺术放飞……”
他接道:
“与文明同行……”
陈静说:“停!下面一句齐读。”
“XX中学2008年艺术节文艺汇演现在开始!”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我们已经很自觉地把距离增到了五厘米。
本来以为这么一点距离不会被发现,可尹千芊马上吼道:
“站近一点!”
崩溃……
好了,两厘米,可以了吧?
……
短暂的课间很快就过去了,上课铃匆匆响起,第一次排练宣告结束。
陈静和尹千芊商量了一会儿,说:
“好吧,你们俩就在下午第四节课到这儿来吧。到时候我要是没来,你们就先自己排练着。下午上课之前你们就可以来找我要打印好的稿子了。”
我长吁一口气,说声“老师再见”,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那个男孩子比我走得还快。一个漂亮的转身,直直地走出了大厅。我突然闻到一种似有还无的很清淡很温和的香味,轻轻钻进我鼻腔里来。抬头看他,他就在前面一两米的地方,面容那么精致,淡定的目光悠悠地、悠悠地飘落,挤进初夏时节一种空气与另一种空气的夹缝中间。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到他身边。我问:“你下午真会来?”
他淡然一笑:“那还能怎样?”
我“哦”了一声,说,其实我不想来,因为我不想看见那两个女人。
他笑了,不作声。
我问:“你是几班的?”
他说:“八(12)班,风银染。”
我很惊奇地张大了嘴巴:“风银染?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又笑了笑,说,没听说过,这很正常。
然后他又问,你呢?
我说,我啊,七(9)班,尧曼夏。
他什么也不说,眼角流溢出浅浅的笑意。
过了会儿,我说:
“明天,5月28日,是我生日。”
他转过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不易察觉的一丝惊喜:“真的吗?那先祝你生日快乐!”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谢谢。
初夏的阳光温和地撒在他脸上,他眼底映出很暖很暖的像雏菊一样的桔黄色。浅浅的隐约可见的笑在他阳光照耀的脸上铺散开来,一直铺到金光闪耀而依稀可辨的天边。他的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淡淡的笑意如水晶般透明,被阳光射穿了虚无,留下两瓣真实可辨的美丽的唇,如同东方清晨盛绽的妖莲。
今天,我还只有十一岁。
而,到了明天,我就真的、真的永远也不是个孩子了。
下午,我终于被陈静找到,她把打印好的稿子交了一份给我。临走时还不忘叮咛:别忘了,下午第四节课过来。
终于熬到了第四节课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带上稿子,不紧不慢地走到排练厅门口。大门紧锁,五分钟过去了,依然不见一个人影。
我有点急躁了。一分钟后我出现在八(12)班门口。
我没打报告就走了进去。然后我很大声地对正在结结巴巴讲课的实习英语老师说,您可不可以帮我叫一下风银染?
那个长得很普通的小伙子一脸痴呆地望着我,点了点头,并不问我找他做什么,就说,风银染,你可以出去了。
而我和他走出他们班教室的时候,听到身后一个充斥着邪气和嬉皮的声音响起:
“哟,风银染,你的女人哩……”
我几近崩溃地和风银染走在去排练厅的路上。我忍不住问道:
“风学长,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他说,你问吧。
我理了理头发:
“是不是我不来叫你你就一直不会来了?”
他笑出声来,说,确实是这样。
紧接着我无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又问:
“陈静和尹千芊呢?她们不来了吗?”
他说,不来还不好?
我点点头,不说话,心想,当然好,当然好。自己排练可比被老师管着要好多了。
而实际上那一节课我们根本连稿子的一个字都没沾过。四十多分钟的大好光阴,就在我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东扯西拉横谈纵论中过去了。从学习谈到文学谈到生活之无聊,以及其他许多许多——反正是一句正经的也没有。他一说,我就笑。先是微笑,再是掩面而笑,最后,笑得前俯后仰。也许我的笑神经确实是过于发达了。说到散文的形散神聚,我叹着气说,我所写的东西,人家说全是一盘散沙。他马上接口宽慰道,不要紧,如果你的是一盘散沙,那我的就是一堆散沙。就这一句平平常常的话,把我笑得差点就搁那儿了。不过我倒也真有点儿佩服他,见到我这样的……,居然都还能聊起来,如果说不是俗世奇人,那也是看书看得太多了因而包容能力特别强的缘故吧!
终于聊得差不多了,嚎丧样的下课铃声也合乎时宜地响起。不过,在我,这一声却是特别的清亮悦耳。因为,它的到来象征着我经历一天的劳累后终于被赋予了回家休息的权利。
过了十几分钟,我推着车兴高采烈地回家的时候,却在校门口处和陈静撞了个正着。
她依然是一腔娇媚:
“刚才我有点事儿,没能去成……”
我说:“不要紧,不要紧,我们俩自己练着呢。”
她听我这么一说,好像显得很高兴:“啊,挺自觉啊,不错不错。”
接着,又蓦地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嗯,明天上午课间操时间,你们也还是过来吧。我和尹老师给你们做做指导。”
我心里纵有一千个不情愿、一万个不甘心,嘴里也只得答道:“好的,谢谢老师。”
她脸上荡漾开妩媚的浑浊的笑容:“不客气。好了,你回家吧!”
“老师再见!”
十点多。一身疲惫的我把自己狠狠扔在床上,摊开一个象征自由和对美好心愿的追求的“大”字形。(注:关于“大”字睡相的这些解释都是曼夏自创的,纯属一家之言,无可考证)亘古如斯的月光穿越细细密密的线帘,细碎地温柔地散落在床头的书桌上。摊开的一个字也没有写的日记本,纸张上亭亭地歇落着说不清冷暖的深深浅浅的月光。
淡淡的清澈的光芒继续蔓延,蔓延到我腕上透明的琉璃手链处,突然被折射出明亮的光泽,直直地刺进我的眼睛。一瞬间,我感觉这月光就像可以随意抱在怀里的很温暖的冰块,清亮,柔润。而至于究竟为何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我却实在是无从知道了。
初夏月夜的凉风轻轻地吹起来,线帘微?,月光更是肆无忌惮地穿透玻璃窗大片大片地涂满了卧室的地板。我能感觉到风在调情般地抚弄着我的沾满月光的睫毛。我抓起床头的兔子,不知是哪个缺老德的设计师当时竟然忘了给它加上一团小小的白色绒球作尾巴。而,美丽清晰的梦幻般的月光铺满它线条笨拙的PP,它依然倔强地死死闭着线条粗黑的双眼。
于是,我也像这只没有尾巴没有生命的兔子一样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可是,一张精致的面孔却久久地浮现在脑海里,而且越来越清晰,挥之不去。
那张精致的面孔上,有着两道剑眉和高挺的鼻梁,黑得深邃黑得无可置疑的瞳仁里,竟然轻轻地晕开不易察觉的夕阳光辉。暖暖的夏末黄昏的颜色,美得奇幻,美得恍惚,流淌着万分浓醇的温柔,却也荡漾着令人无从理解的化不开的感伤。线条无比流畅的唇,优美得如同幻境,如同东方清晨盛绽的妖莲。
他微微地、微微地笑着,笑容温润如水,令人不由联想到江南女子熏醉了天下的那柔柔的一回眸。而我,仿佛跌入一个夏末夕阳余晖普照的梦境,梦境中,到处纷纷扬扬飘满初夏的雏菊……
2008.5.27 星期二 晴
银染
无聊。无聊。极度无聊。
上午,照常地上了四节课,中间,做操,两手握拳,两脚画圈,好像做了就可以升级成咸蛋超人或者奥特曼似的。
这个世界是多么疯狂。
也许,所谓生命的节律就是这样,匆忙,枯燥,循着沉淀万古的节奏,继续机械地律动着身子。
老师不断地强调,八年级下学期了,要好好学习,这已经是初中阶段“赶本”的最后机会。从他们扭曲的面容和疯狂的表情里我清楚地看到,在他们眼里,一个初中学生如果挨到了八年级下学期都还不肯努力,那么这个人必定是要成为被这个社会永远永远地淘汰掉的人渣了。
而,不幸的是,我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我很懒!
最后剩下的唯一一件可以使今天有别于以往那些流逝已久的日子的事情,也许就是它了。
课间操做完之后,本来准本趴在桌子上稍稍休息一下,谁知上帝老儿毫不仁慈,连这一丁点儿的空闲也要给我挖走。
尊敬的高高在上的语文老师把我叫到了排练厅。
我正拖着疲乏的身子走进去,突然身边掠过一阵裹着浓烈的香水气味的风。
我吓……又是这个人妖……
我抬头望过去。人妖已经火速走到了大厅另一角。而她身旁,一个模模糊糊的艳丽影子(注:银染是近视)是陈静,还有另外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修着短发的女生,穿着芋紫的上衣和浅啡色的格子布外套,以及一条慵懒的灰色滑板裤,安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叠纸,轻轻地扭头看着这边。
仿佛穿越了无比冗长的时空,我终于走到了她们跟前。那个女生很自觉地和我保持着好几米的距离。
在陈静的命令下,她把手稿递给我。我心不在焉地看着,余光扫过排练厅硕大无比的镜子。女孩脸上有一颗很清晰很明显的痣,顽皮而且顽固地舒舒服服躺在那里影响着美观。
她为什么不去把它拿掉呢?
也许这正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可爱之处吧!
……
终于,在我和那个女孩N次站很开两个女人N次把我们推到一起我们又第N+1次站很开两个女人第N+1次把我们推到一起如此重复N2次之后,上课铃响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期盼上课铃到来啊……
第三节课。我全身瘫软地趴在课桌上,前排的前排的前排的前排的头顶上那个老女人在叽里呱啦些什么我根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而那个自称叫“尧曼夏”的女孩子,明亮清澈的目光却久久地清晰在脑海里。
她说,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明天,5月28日。
哦。
哦。
第四节课,我已经把排练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不可思议地,那女孩儿竟然很大方地到我们班上来找我。可怜的实习英语老师讲课本来就不流利,而她没有打报告就直接走进来,直直地盯着那个小伙子说:
您可不可以帮我叫一下风银染?
我被雷倒了……
结果,老师一直没有来。我和她就聊了一节课的天。无论我说个什么,她都总是笑,笑声有点夸张,但是很脆,清泠泠,活泼泼,像永远崭新的风铃一样响起。
她的眼睛很清亮,黑白分明,并不像有些女孩子的眸子呈现出褐色而且泛出微浊的光泽。不算短的睫毛乖巧地搭在眼睛上,是羞答答的、天然的修饰。
夜,很深沉。月光普照。清风吹拂。
如果在心里点燃一星烛光,对于生与死,会向哪个方向倾倒呢?
——依然是一箩筐一箩筐无厘头的古怪的疑问。而这些疑问,等到什么时候,谁,可以给出令我满意而且安逸的解答?
我又想起那个女孩子。
她叫尧曼夏。
曼妙的曼,夏天的夏。
这是一个变得可爱的,曼妙的夏天。
——我突然这样想。
2008.5.28 星期三 晴
曼夏
早上醒来的时候,鸟鸣糅合着初夏清晨的阳光,婉转动人地射进窗子里面的世界来。
这个世界,很安静,也很喧嚣。
我突然想,是阳光糅合着鸟鸣,还是鸟鸣糅合了阳光呢?
是糅破了,还是糅碎了呢?
走进校园。正所谓春生夏长,曾经嫩绿的梧桐叶子,如今已经焕发着墨绿色的蓬勃的生机。树叶把慵懒的阳光切割成奇怪的几何图形状,星星点点地投向地面。对于树影,我实在已经不知道该用“斑驳”还是“婆娑”来形容。而打碎在地的几米阳光,却多像散落到凡间的美丽传说,——飘忽,——徜徉。
今天是我的生日。小时候我曾经感叹,我这么喜欢夏天,为什么我的生日却一定要在五月底,春天的尾巴上呢?直到后来,查阅了农历,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我的生日——农历的四月十二,正是立夏之后的第一天。
那么,今天,即是今年的第一个夏日。
这是一个充满感伤的夏天,我想。
我牵挂了将近一年的那个男孩,我在零七年盛夏邂逅的那个演绎着温柔和热烈交织的舞蹈的男孩,光影变幻间,一年已经逝去。又是一个轮回,又是一个新的夏天。
而,当我对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也不改往日的温柔,平静地轻轻说道:
“曼夏,你小说看多了。”
我说,这是真的。
而他,轻轻地摇头,不语,这样一直陪我走到路的尽头,把我送回家,交给我的家人,然后微笑着,转身离去。
于我,他却是永远永远地走了。
可是,可是,我一直不由自主地牵挂着他。
我知道,在这一座小小的城市里,我在最南,他在最北。我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一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得知,我的兄弟竟然也是他的哥们。我郁闷得无话可说。而那个男生,作为我们俩共同的兄弟,竟然极富使命感地担当起了牵线搭桥的重任。我不止一次地说,我对他已经绝望了。而我的兄弟却不停地叨念说,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他不会表达出来罢了。
……
如此地,拖过了一年。他,一直是我心头的隐痛。
在这个夏天到来之前,那一句话我已经在静默中写过千万遍:
“春天一过
我的世界便是秋天
因为
走不回那个夏天
我就再也无法拥有夏天
……”
为了他,我的曾经炽热跳动的心,而今已经浸泡在死亡的无望的浑水里了。
挨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我突然想到,陈静昨天不是说要我课间操的时候去排练厅吗?
瞧这记性!差点误了正经事儿呢!
我走到排练厅门口。陈静和风银染已经在那里了,而大厅的门却紧闭着。
陈静说,钥匙在尹老师手里,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尹老师,今天就到这儿排练吧。
我环顾四周。她所谓的“这儿”,不过是走廊尽头一块不到六平方米的空地。而楼梯的转角,堆满不知何时遗留下来的建筑垃圾。饱经凄风苦雨侵蚀的窗棂,木头几乎已经腐朽,外面是高高的、看也看不到头的斑驳的红色砖墙。
也好,反正是难得有人来这种荒凉得仅次于坟场的地方的。
排练似乎进行得并不那么顺利。我按着我的思维模式对稿子和其中所含的感情用声音来进行诠释,而陈静却总也不太满意。一句开场,练了百把遍,她总要嫌气势不够,嫌我声音太小。用她的比较含蓄的原话来说,就是“也太端庄了”。而于我,却总也只能是这样。——呜呼!实在无法可想。
风银染总是把稿子上的人名念错。他一念错,我就笑。笑完了,听他接着念,结果继续念错。
而陈静或许是懒得和他纠缠,也或许是因为作为他的语文老师已经带他将近两年的缘故,对他并不苛求些什么,只是很平静地说,你接着念吧。
这无聊的时光也总算流逝过去。和风银染一起下楼的时候,我问他:
“陈静刚才说要自己下去背稿子的,你会背吗?”
他点点头。
我笑着说,你真乖,我可不会背呢。顶多上场之前赶着记两句而已。
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生日快乐,尧曼夏。
我有点惊奇地望着他。我说,我只是信口提了提,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温软的微笑在他脸上荡漾开来,暖暖的如酒如风。他说,过了今天就又有一个为我所知的人永远也不再是个孩子了,这样的日子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我受他的感染,也笑了。干净的校道上,阳光普照。淡金色的阳光,暖暖地洒在我们两个人身上。
第四节课,又被拉到了排练厅。这一次,厅门好不容易打开了。陈静和尹千芊都来了。尹千芊不像陈静那样老掐着嗓子,她很直白地说:
“尧曼夏,风银染,你们两个练一遍给我听听。”
因为已经不再陌生,我们很自然地只保留了不到两厘米的距离。
然后,我清清嗓子:
“让艺术放飞……”
“停!”
尹千芊一声河东狮吼。
“声音那么小,指望哪只蚊子听到啊?到时候场下乱作一团,你一个主持人上去,说话跟没说似的,鬼听得到?到时候那气氛尴不尴尬?”
我只得重新来一遍;
“让艺术放飞……”
“停!”
又是尹千芊。
“你那个‘让’字那么大声,后面马上低下去,太突兀了!”
于是我又重新开始……
很久之后,她终于大致满意了。于是,接着一点一点念下去。风银染再也没有说错一个名字,想必回去是下了功夫的吧!
排练结束。陈静说,后天下午,还是这个时候,记得到这儿来。
我和风银染回应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了楼,穿过窄窄的过道,夕阳温暖的光辉普照着整个校园。我望着他,他的脸像梦一样精致美丽。
我突然心潮澎湃。橘色的光洒在他的脸上、肩头,他站在那里,宛如著名雕刻家最得意的一件艺术品,那么纯美,恍惚之间仿佛重叠了几个世纪的时空……
一切,在这一刻,定格。
我的整个脑海里,满满塞着的,全部都是关于他的一切……
2008.5.28 星期三 晴
银染
上午的排练,曼夏似乎来得稍晚了一点。其实所谓晚也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好像就是有点二上三下的(就是还没有达到七上八下那么忐忑的程度)。
而她终于来了。她不紧不慢地走着,步履轻盈自若,不时低下头来,理理额前的碎发。她左手拿着稿子,臂膀修长,肤色自然,丝毫也没有刻意的修饰。
接着我们以过道的尽头为临时排练厅做排练。陈静总是嫌曼夏的开场没有气势,而我听着她反复地教育曼夏,自己却好像无事可干。我望向窗外。红色的砖墙斑斑驳驳,剥落而下的,仿佛不止是一块一块的岁月。顺着望下去,墙根处,几丛草却是碧绿可人。初夏的风轻轻吹拂的时候,那草也悠悠地晃几晃,很有生气,与这墙壁却十分不协调。这场景或许有些滑稽吧,仿佛生硬地重叠了两个原本完全不同的时空。
不知过了多久,陈静说:“风银染,你接着读。”
我蓦地回过神来,连忙接了下去。
曼夏站在我旁边。过道里很安静,我读到两句之间的间歇的时候,连她呼吸的声音我几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明亮,隐约掺杂着甜丝丝的笑意。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不很平静,读的时候,总是把人名读错。曼夏听了,就忍不住笑。她的笑声,像风铃,叮叮当当,若即若离,令人感觉总有种飘忽易逝的恐慌——那样真纯的完整的笑声,宛若辽远又辽远的地方,空旷山谷里唯一一株幽幽的兰,不可思议地开出清雅的花。
等她笑完,我就继续读,结果又读错。她又笑。听到她的笑声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有种安逸满足的感觉。
下午,排练的地点终于转移到正式的排练大厅。陈静、尹千芊,还有曼夏,都准时来了。曼夏自然而且落落大方地站到我身边。她的轻柔的呼吸的节律,在离我最近最近的地方演绎,似乎就要钻进我的胸腔里来,却只轻巧地环绕在四周,令人总也抓不住、握不牢。
尹千芊也是说她的开场不行,总冲她大吼大叫。我又成没事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有我的事儿。中午回去练了一会儿,这下,总算是没有念错人名了。我感觉到曼夏用不无惊讶的会微笑的眼光看着我,过一会儿,又渐渐隐褪而去了。
排练结束之后向教学楼走的时候,曼夏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带着微微的、溶溶的醉醉的笑。那笑容从她水晶般玲珑剔透的心里发源,在这个被夕阳的余晖大肆渲染和浸透了的初夏的黄昏,一直一直晕旋开来,像绚烂的霞,溶入无边的天际,溶入我的心的深处……
曼夏,曼夏,你知不知道,你很可爱?
2008.5.29 星期四 晴
曼夏
这一整天,居然一点也没有作夏的悲叹,丝毫没有想着那个令我悲伤的男孩——滔,而整颗心里,却写满了银染的名字。
我释然地笑了。我想,银染,是你拯救了我垂死的灵魂啊,是你重新赋予了我无数个复活过来的全新的夏天啊!
那么,这个夏天,在没有滔的气息的晚风里,我,将是一样地欢愉,一样地飞扬。
想到这里,我不禁由衷地笑了。
临近黄昏,暖暖的安静的光芒像一层美丽的纱,笼罩着这座园林小城秀美的面庞。校园里,朱椽,碧瓦,瓦顶上流光溢彩,夕阳的光辉从屋檐处一下子翘飞出去,重新融入傍晚熊熊燃烧着的天际。
我手里拿着一只信封,那是一封感谢信。说破了就是以感谢信的形式写的披上了伪装的外衣的情书。
那是给银染的。
我不慌不忙地走过去。他的身影慢慢清晰,而肩头,镀着一层暖暖溶溶的夕阳颜色。
他缓缓地抬起头,面容还是那样精致得脱俗。夕阳的光辉从旁边斜射过来,映照在他的脸庞上。他的笑意分辨不出依稀的深浅,却有一种宁静的力量,使人心里充满一种回归的幸福感。
我轻轻地把信封递给他。他微微地笑。那一刻,我突然无比感动。
2008.5.29 星期四 晴
风银染
今天没有排练。
这该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吧,可是心里不知怎么的却好像还有一点空洞洞的感觉,好像缺了些什么。
没关系,这对我来说是最正常的感觉。
没有排练,是生活恢复正常的表现;正常生活使人产生正常的感觉,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老是在想着一个人,曼夏。那种样子的想念,不深不浅,却好像很扎心。
她的面容,隐隐约约浮现在印象的彼岸,却调皮地和我捉着迷藏,总是若隐若现,总是那么的不真切。
下午,暮色初降的时候,我正准备走回家,突然看见走廊那头一个迷迷朦朦的身影。
呼吸突然变得很急促。余晖照射下,那短短一条廊的细长空间似乎被拉得无比漫长,漫长得甚至要令人遗忘了再记起然后再度遗忘。我无声地迈步,再迈步,脚上却像系了千钧的重物一样,放下去就难得再提起。好像穿越了冗长得几乎要腐烂的时空,终于,一个清澈可爱的笑容,宛如初夏含苞的雏菊,毫无矫饰地真纯地绽放在我面前。
她说:
“风银染同学,这个是给你的。”
声音像是从渺远又渺远的天际飘飞而至,并没有进入我的耳朵,那种清甜的令人感觉痒痒的香气却直接钻进心里来。
我轻轻地接过来,一言不发。我不知道那刻我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地微笑了。
2008.5.30 星期五 晴
曼夏
不知不觉,五月已经快要结束了。哦,对了,今天是东东的生日,只是我已经在几个星期之前和他吹了。
这是吹得很干脆的一次,因为一开始,就只是当作游戏的而已。
我曾经说我要吃他的蛋糕,他说,蛋糕本来就不大,一个人独享才好。
我一脚劈过去,我说你去死吧。
不过,虽说是东东的生日,却也是我开Party的时候。28日是星期三,没法开Party,所以才推到了今天。
这次,我谁也不想请,谁的礼物也不想收,却只想着一个人,染。
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染是什么人啊,我和染认识才几天啊,这不是比浆糊还要稀里糊涂的事情吗?
唉,算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像我这种人,生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顾虑,能满足自己的需求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下午第四节课的铃声敲响了。想到将可以见到染,心情莫名其妙地舒畅起来。
教室之外,阳光清澈透明;尘埃飞舞,光影幻变,微风吹拂起来,密密的树叶飒飒作响。
染这次来得稍晚一点。他微微耷拉着头,面无表情地走近了。
我感觉到我的心跳得很厉害。那种像在一个朦朦胧胧的黎明邂逅初恋一样的感觉,此刻完完全全地真切地回归到我的身体里,侵入进我的每一滴血液。我凝视着他,似乎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律——就像潮汐一样,温软,而且令人安逸——这些,都绝对不是却也已经无可置疑地成为我怦然心动的理由。
我走过去,低声问他:
“你今晚有空吗,排练结束之后去给我过生日吧。”
他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微微颔首:
“你知道,28日是星期三,没法过生日的……”
他轻轻地点点头。
那天要排练的节目不止一个两个,所以我们的排练很快就结束了。我还有另外一个节目,所以只排到一半,就被老师叫了去。我走的时候,陈静开始给它做一对一的指导训练。在我转身的瞬间,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很快地在我身上游走了一遍。
我的另一个节目是个集体节目。我不知道会不会排到很晚。而我走的时候忘了对他说,请你稍等。我也忘了说,你不用等我了。
当我终于冲出空气污浊的临时用于排练的小房间的时候,暮色已经不浅。抬腕一看,好家伙,已是七点整了。
正如我所估计的,排练厅的大门早已上上了粗粗的锃亮的锁。不用四下里环顾,我就能猜到,他一定早就离开了吧。
初夏的晚上并不暖和。一阵凉凉的风吹来,虽不寒冷,也是说得萧瑟的。我唇齿紧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微微地抖。
我不知道我是只穿了一件短T和超薄牛仔裤的身体冷了,还是被揭走了最后一层薄纱的心里冷了。
2008.5.30 星期五 晴
银染
下午我去排练厅的时候,曼夏突然跑过来,稀里糊涂地就说要我陪她过生日。
我浑身上下都一颤。我不知道这应该叫做惊,还是受宠若惊。
她有一点娇羞地低下头说,28日是星期三,没法过生日的。
于是我点点头。她霎时高兴起来,笑着和我一起走到老师跟前去。我发现我好想很喜欢看她像一只吃到choice carrot的小兔子一样开心地蹦蹦跳跳的样子。
可是,一会儿她就被叫走了。她还有另外的节目要排练。
我的目光短暂地定格在她的背影上。而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对一的排练效率很高。而且因为只有一个人,也就没有什么好排的了。陈静很快就把我放走了。我走出大厅,回教室收拾收拾书包,觉得还是等等她比较好。于是我在校园里走了几圈,而她却迟迟没有出现。
很不幸地,突然撞到了陈静。我不无惊讶地抬起头。她的眼睛瞪得很大:
“风银染,你怎么还没走?”
我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鞋尖:
“我啊……掉了个东西,在这里找了几圈……”
汗,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什么时候干这种事都不用打草稿了?!
她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放心,长吁一口气:“这样啊,这样啊……”
后面半句的潜台词就是:最好不是和哪个女生有关的吧……
好不容易打发走陈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过道的角落里。远方的星已经隐隐约约现出了身子,我突然想到文天祥“干戈寥落四周星”的诗句。这和今晚的夜空又什么关系?也许就只因为一个“星”字吧。其实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想起刚才令人不寒而栗的经历,我由衷地感慨,学生放学之后的学校确实不是久留之地。翻出表来,已经将近七点了。
初三的教室里,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的光在夜幕下显得格外闪亮。我知道,九点多以后,这所学校所有的教室里才真的没有一个学生。
我想,像他们这样匆忙的令人无比疲惫的时光,离我也不远了吧。
到时候,我还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每天见到乖巧可爱的曼夏呢?
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很傻Q。是啊,很快地,不出几天地,艺术节的最后一场正式演出结束之后,我就将永远、永远地,看不到曼夏了。
还何必等到那时呢?
这时,暮色已经越来越深了。星星高悬在天边,像圣母脸颊上滚落而摔碎的泪珠中的一小块碎片,发出恒久的光芒,照耀着人间,点亮凡世的黑夜。
其实,要星星有什么用呢?我们有电灯的啊!
星星她如果知道这些,还会固执地守在天边吗?她如果知道这些的话,会不会伤心呢?她会不会从此离开自己的岗位,会不会从此对人间的一切事情不闻不问了呢?
我轻轻地推着车,走出校门。大门已经关上了,我是从侧门里挤出来的。
而,曼夏,你走的时候,为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此刻,你叫我该怎么办呢?
街上,已经灯火通明。我坐在车上,走到离校门十几米的拐角处,抬腕看表:七点整。
2008.6.3 星期二 晴
曼夏
夏天的天气总是这么好,可以连着晴将近一个月,老是万里无云的。
呼呼,今天就是正式演出了。中午连午觉都没能睡,吃完饭就赶到学校(由于饭吃得晚,赶到学校已经一点多了),处理化妆、造型、换装等一切乱七八糟但是又不能不做的事务。
那些所谓技术人员的比我老一二十岁的小女人给我把妆化得很浓,浓得矫揉造作,浓得令我一看到镜子中自己完全变了模样的容颜就作呕。
是的,是的。她们把我变丑了。
而我穿着透着很浅很浅的粉色的连衣裙,头上别着镶满水钻的小王冠,算是一种自我形象的拯救。
最终,当我登上台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忘了在脖子和手臂等地方擦上粉……
所以,站在皮肤本来就白而且又擦了粉的风银染旁边,下面的观众一定只有一个感觉:他是白的,我是黑的。
好不容易结束了为时两个小时的文艺汇演。我换上便服,卸下厚重的头饰,理好逆梳得乱蓬蓬的所谓具有凌乱美的头发,一口气冲出剧院,在阳光普照的公园里大口大口地做着深呼吸。过了一会儿,银染和他的母亲大人也走了出来。风伯母兴高采烈地和银染说着什么,他也很开心的样子。
阳光暖融融地铺散在草地上。有三三两两的情侣手挽手嬉笑着走过,享受着初夏和煦的阳光以及绒毯样的草坪。
一切都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银染。只要你是开心的,我纵是强迫自己擦干泪痕,也要陪你扬起嘴角的弧度。
2008.6.3 星期二 晴
银染
终于迎来正式演出了。
中午一到学校,多媒体教室前已经是人山人海。208个演员啊,还加上杂七杂八的工作人员以及许许多多毫不相干的纯属来看热闹的人,怎么也得三四百人吧。所以,人山人海还算是幸运的,要不幸点儿就直接摩肩“踩”踵了。
而我一直没看到曼夏。我也并不着急去找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我知道到了该来的时候她是不会来的,但是到了必须来的时候她一定就会疯狂地奇迹般地突然出现。
事实正是如此。直到我随着两百来个演员、几十个老师和领导的浩荡队伍从学校步行到了剧院,走进去,我一眼就看到曼夏和她的父母坐在第五排的中间。说实话,要不是彩排时就穿来的那身衣服,我还真都认不出她了。学校雇来化妆的那几个女子给她化得很浓,浓得应是把她变了一番模样。看着清美可爱的她娃娃样的脸上挂着那么浓艳的妆,我是该沉默,还是该怎样地感慨一下呢?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沉默。我只是淡淡地瞟了她几眼,也没有和她打招呼。她呢,似乎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我。
过了一会儿,我正站在后台准备的时候,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这着实把我吓了一小跳。她依然顽皮地笑着,看着我一脸的惊奇,她笑得更是厉害——可以用前俯后仰来形容了。或者说,笑得花枝乱颤。哦,不对,花枝乱颤是说那种妖艳女子的,曼夏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词汇来玷污呢?还是用前俯后仰算了吧。
她掩着嘴巴大笑一通,好像也不怕把人家给她涂上的唇彩擦掉。笑完之后,她又揉揉眼睛。这下我是彻底服了她了,居然也不担心把眼影和睫毛擦花了。吓,她难道就真的率真到一点点女孩子的常识都没有?
我盯着她看了半天,发现好像有一点不对劲——哦,对了,可能是由于工作人员的疏忽,她只在脸上擦了粉,而身体的其他部位却是毫无修饰的。说得明确一点,就是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呈现出白皙的颜色而已——至于其他部位,完全是自然肤色。
这……
而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也许,过多的矫饰对她这样的女孩子来说也就只能是一种难以忍耐的束缚吧!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舒服,只要她行动自由,就是最好的了。
好不容易,文艺汇演结束了。我在伟大母亲的琐碎念叨和强行压迫下渐渐走出了剧场。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曼夏,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不知道要跟着队伍,不知道要给老师打招呼,只是自己乐呵呵地走着。而,在初夏和煦的阳光照耀下,在绿草如茵的公园里,她开心地走着,这原本就是一道在这个污浊的世界里已经很难得了的清丽风景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微笑了。
而最后,目送她走进她的教室的时候,我胸中突然涌起一派伤感。那种伤感的波涛越来越汹涌,越来越疯狂,仿佛要吞噬掉我的身躯。
但是,这都不要紧。
不要紧。
我已经麻木了。
好听的女人名字范文5
天空本无半点星光,府邸后山顶突然寒光一闪,一阵风吹得满池荷花飘摇媚动。那风,绝不是自天而来;那光,也并非寻常。归雨的手臂忽然反手扣剑,警惕地向山上望去。一个飘忽地人影正看着他,归雨明白,这个人在宣战,但至少这样地方式从未有过。归雨穿好白衣,带上他的逆漓剑,向山上赶去。
清冷地杀气不断迎面而来,归雨的手紧握住逆漓剑,有些汗渗出,归雨意识到这一战生死未卜,这寒光,这乌云,这杀气,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归雨的命运。这个年轻优秀近乎天人的剑客或许就会从闻名遐尔变得被人们遗忘。
到了山顶,那个人影一袭黑衣,手握一把长剑,寒光森森,有着无法言喻的威力。闪电划破乌云,照亮那个人的面庞,左眼佩着银白色的面具,右眼隐没于阴影中,只看得见嘴角的轻蔑和不屑。
归雨站定,问道:"阁下何人?"那人手微微转动,归雨察觉,心想,他竟不屑到一句话都不肯说就动手。归雨愤怒地扣剑,向后凌空退开一丈,那人挥剑上前,步履稳健,地上的沙石丝毫不扬,仿佛他飘过来的,雷声大作,雨点打在了剑上,迸出水花,刀光剑影在山顶拉开一个光弧,归雨招招致命,可那人却丝毫不受其影响,闪躲快如电光。归雨的逆漓剑沾尽人血,这回,却被这雨淋得水花四溅。
第三十招,归雨的逆漓剑撑地,眉心处渗出鲜血,绝望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着他的不屑和张狂,还有那只深邃如墨的右眼。"阁下到底是何人?"归雨尚有一丝力气。"棼楸,这是长落剑。"他挑了挑手中的挺直的白剑长落,"棼楸吗?好……好生厉害。把你的面具摘下来吧。"归雨一向锐利的眼神开始涣散,棼楸慢慢抬起手,那手光洁白雪,少有练剑之人有这样的手,他触到面具,轻轻取下,当归雨看清了那面具下是什么时,便惊恐地死去,仿佛有话要说。
棼楸将面具重新戴到脸上,轻笑,然后将长落入鞘,发出锃锃的清音,然后扬长而去。
长安城的天空开始泛出鱼肚白的色彩。从归雨的失踪到他的尸体在山上被发现,这每一个消息传遍江湖,速度之快前所未有,这足见归雨的影响力之大,然而,更让江湖众人惊异的是何方神圣竟能打败他。
江湖上不乏一些野心家,见归雨死,这第一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因而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而现如今,他们同仇敌忾,一心除掉杀归雨之人,而他们却连那厮叫何名都尚不清楚。
归雨死前与其府邸并称的是龙吟阁,而最富传奇色彩的就是龙吟阁阁主,他不知是男是女,剑法如何,只知其手下有四大剑客,天,地,玄,黄,每人剑法都足以称霸武林,但阁主行事诡秘低调,每一次暗杀或扩张都是四剑客出面,武林众人更是无人知晓阁主真面目。究竟他是谁?又用了何种手段使那么多高手集于他一人麾下?
长安城繁华热闹,但仅有少数人知道商道上哪些使真正的小贩,哪些使隐匿其中的杀手,哪些俊秀的脸庞仅使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又有哪些精致的少年是优秀的剑客。而龙吟阁在窥伺着这一切,龙吟阁阁主心中的那把剑似乎按奈不住,想要划破长安上空,用剑气翻云覆雨,制造甚至控制许多灵魂。
六月十日 酉时 龙吟阁
龙吟阁四面环山,阁中开着一池池的荷花,无人守门,亦无婢女,清幽淡雅,而此时此刻,将近黄昏,石房里的人们正在蕴酿着又一次的暗杀。
石房中,一鹅黄纱质帘幕,其后之人便是龙吟阁阁主--那个不知其声音面目的神人。帘幕前四剑客抱剑而立,静候着什么,一张纸自帘幕而出,似乎有内力推动,稳稳地落在石桌中央。天上前,只见纸上写道:杀归雨之人为何方神圣?他黑发高束,剑眉轻蹙,双眼平静却又时而飘忽不定,他用平板的声调道:"阁主,杀归雨之人名为棼楸,身配长落剑,左眼佩银白色面具,生于江南,有个妹妹,下落不明。"他收住话语,退回,眼神柔软地眺向远方。地竟然有着和天一样地面孔,一样的眉,一样的嘴,一样的目光,不同的是地总是在微笑,嘴角向右边扬着,眼神明亮若星辰,他道:"阁主若要除去棼楸,想必非我们四人一齐出战不可。"这话让其他三人的目光转到了纱质帘幕上,似乎在等待着阁主的命令,帘幕之后传来阵细细碎碎的声音,随即飞出一张纸:天地玄黄,等,吾将龙吟长安。玄的目光一紧,一袭白衣随着身体一颤,秀美中带着几分倔强的脸调过去。一阵良久的沉默,黄的手拉住玄,玄这女子的剪水双瞳因为千百种复杂的感情而收紧,眼眶中充盈着泪水,黄在告诫玄不要轻举妄动。
又是一阵难挨的沉默,地率先打破僵局,开口道:"棼楸若不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至于令阁主您亲自出面,那么……"地明亮的目光落在他的哥哥天身上,仿佛在等着天续下他的话,"那么,吾等定会倾其全力助阁主成就大业。"天单膝跪地,垂下头,地,黄二人应声跪下,玄一动不动,眼睛定定地看着石壁,两行泪无声地滚落,她心中闪过无数画面,依稀间仿佛瞧见昔日那个臻焰。"臻焰,阁主,你杀了他还是忘了他?"玄定定地看着纱质帘幕问,一张纸飞出,落在玄的手上。"不,没有杀也没有忘,我就是臻焰,是臻焰将龙吟长安。"玄无语,单膝跪下撒,四个年轻的剑客目光都是那么深邃,那么落拓。是啊,龙吟阁埋藏着多少秘密,多少故事。
背后的石门无声地打开,门外已是满天星辰,天,地,玄,黄四人纷纷消失在暮色里。阁主依旧呆在那鹅黄纱质帘幕后,轻抚着躁动不安的裂焰剑。笑得极诡异。
等。
自归雨死后,棼楸一直没有离开过长安,他戴着附有黑纱的斗笠,步伐缓慢地游荡在商会,似乎毫无目标。
妹妹呢?在哪?
艳春楼-----长安最有名的妓院,非一掷千金者不入的奢华地方,棼楸停驻在此,竟走了进去,自然被老妈妈拦住,他低俯在其耳边轻语几句,老妈妈一脸笑容地将他迎了进去。
一进门,一些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一拥而上,满是粉绸鲜花,"客官把斗笠摘下来啊。"一蓝衣女子上前摘掉了棼楸的斗笠,现出了那银白色的面具和闭着的右眼,送到嘴边的酒停住了,姑娘们纷纷退开,似乎觉得这人身上有种无法言喻的威慑力,一个个仿佛受了惊吓,棼楸缓缓睁开眼,那睫毛上翘,瞳仁如墨的精致模样着实叫每一个烟花女子找到年少时那怦然心动的感觉。
"为什么不说话了?"棼楸放下酒杯,含着笑意,"说话啊?"棼楸随手揽过一个姑娘,将她强按在自己的胸口,"说话。"棼楸看着她的眼睛,那女子在躲闪着棼楸的目光,脸上一片绯红。
棼楸推开她,望着满屋的女子,目光最终落在角落的一个简妆女子身上,他拉她过来,说:"知道该怎么做么?""我不是。"那女子眼泪流了出来,棼楸轻蔑地一笑,将脸慢慢凑近她,衔住那粉嫩的嘴,不顾女子的挣扎,将她紧紧搂住,女子的泪如泉水,咸咸的液体滑到棼楸的嘴里,棼楸停下来,用手钳住女子的下巴,"我要这样,你有能力反抗吗?"女子的瞳仁映出棼楸霸道的样子。
房外传来纷乱的喊声,随即房门被猛地推开,"杀归雨之人是你吗?"手持大刀的壮硕男子喝道,"是又如何?"棼楸笑着问,"是就拿命……"棼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在场所有人的穴道,速度之快,叫人无法辨认,那男子嘴微张,欲发"来"字的音。
无声地,那群闯入者被杀光,血四溅。棼楸抱起满是泪痕的女子迅速地越出窗子,腾空而起,凉风扑面,棼楸解了穴,问"叫什么名字?""忆翕。我要下来。"忆翕不停地打棼楸,棼楸却笑意更浓,加快了速度,如仙人一般徵风飞行,黑衣在身后舒展,如同翱翔的鹰。"你说的。"棼楸一松手,忆翕便开始坠落,并着阵阵叫喊,棼楸俯冲,轻捷地抱住了忆翕,笑着她的可笑。
"抱着我。"棼楸道,"为什么?你不就是个逛妓院的么?把女子玩儿完了就扔银子?我不是,更不要你的钱。"忆翕平静地说。棼楸笑了,摆出一副看小孩讲话的宽容样子。
为什么,他不生气呢?为什么他总在笑?笑起来很好看啊……
棼楸平稳地落在冰拓山,一落地忆翕便挣脱开来,调头往回走,"为什么要走?"棼楸站在一丛极高的野中,"没办法。""既然不想为何要去?"棼楸依旧不愠不怒。忆翕哭了,泪水再一次如断线般的珍珠一般滚落,她开始奔跑,拼命地跑,棼楸追上去,可脚下的丛不见丝毫牵绊,以极快的速度拉住了忆翕,忆翕甩也无法甩开这看似洁白修长实则有无穷力量的手,狂乱中,现出了满臂的淤痕,一瞬间,两人都不动了,棼楸嘴角的那笑意被抹去,他低垂着眼脸,泪水一颗颗从黑羽样的睫上滑落,滴在忆翕的手臂上,泪所到之处伤痕一一愈合,不过多时,一段藕臂被棼楸握在手中。
忆翕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为何会这样?"棼楸笑了笑道:"因为……因为……"见他犹豫的模样,忆翕更加好奇,"说啊。""因为我不是人。""那是什么?""我是神。"忆翕笑了,"不信么?"棼楸手扶着面具问道,"不信。""知道我为何戴这面具吗?"棼楸抚着忆翕的发,却被她一下甩开,"不知道。""跟我吧。跟我呆在一起,十天后你就会知道。""那你要教会我剑法。"棼楸笑了,道:"好。"
天色暗了,星辰开始占领夜空,山丘上升起了一堆火,火光照映着棼楸少年的脸庞,照映着忆翕精美如画的脸。
"为何要杀归雨?"忆翕拨弄着火问道,"我要令江湖的人都来找我。""为何?""我有个妹妹,她有着同我一样的力量,她若非江湖强势之人,就必为沦落人间的可怜人。""你凭什么断定她是前者?""她是个很倔强的女孩,我要将长安闹得不可收拾,然后逼她出面。"棼楸站了起来,仰望星辰。"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很可爱,但是,要强得可怕。"忆翕看不见棼楸的眼睛,只见得他的背影,落寞但是傲气十足。
他们就这么一站一坐,很久。最后,棼楸转过身来,道:"夜深了,你睡吧。"随即,凌空而起。"神。"忆翕喃喃。
棼楸御风而行,鸟瞰天空。人们不得不叹息,这个江湖是少年的江湖,是神一样的少年的江湖。
长安入秋,干枯的叶子落得街道一片金黄,无数个残阳如血的下午,无数起惊天命案,陆家灭门,虎啸帮内讧全亡,李家十六口连三岁的小孩都不放过。这一切,都是棼楸那翻云覆雨的手玩出的游戏。而龙吟阁依然在等,它冷眼看着江湖红色泛滥,抑或说在蓄势待发,拼力一搏,而棼楸却依旧不见妹妹的踪影。
这场战斗,将是龙和神的战斗。
风雪弥漫,两少年相对而立,各持一把碧剑,一少年?M眼风雪,剑垂地,在微微颤抖,另一个眼睑低垂,剑松在左手上,显得平静。左手拿剑的少年转身离开,脚印浅浅地留在雪地上,风撩起他高束的黑发,尽显苓凉。另一个少年疾步上前,雪在脚下四散腾起若烟云,碧剑直直指向少年脊背,那耀眼的圣光逐渐被血红所浸染,左手的剑落在雪地上,和着鲜血,他笑了,笑得很漂亮,血将他的脸映得异常苍白,"哥……"仅这一个字便将少年满眼的火焰瞬间熄灭,他跪倒在雪地上,发出了凄历的问天的叫喊……
天从梦中惊醒,那目光在黑暗中惊恐地搜索,三年了,那一幕始终是天心中最深最恐怖的梦魔。
而这梦的缔造者正是天自己。
三年前,一对兄弟称霸武林,无人能敌。而真正倍受江湖中人关注的是他们究竟谁是技胜一筹,兄弟俩人手一把碧剑,却从不自相残杀。
哥哥不驯,弟弟温柔沉默,他们都是少年,无知但却极俱野心。
那年的长安下了大雪,雪深数尺,哥哥爱上一个女子,发誓给她一辈子幸福,她最迷人的是那双眼睛,清丽明亮,洞察一切。而弟弟却玷辱了那个女子,毁了哥哥最重要的部分,可弟弟说:"我要你杀了我,这样我的哥哥你才是真正的第一。"弟弟心中的是隐退而绝望的爱,他明白江湖是残忍的、血腥的,只有所谓的实力。
他们曾经一起在山顶苦练剑法,历经许多故事,看见人性,看见黑暗,更目睹了无边的血红。而十几年换来的,却是一个杀了另一个。弟弟故意露出后背空门,让哥哥能一剑杀了他,可失去了最爱的哥哥还是杀了弟弟。
我就是哥哥,杀了弟弟的哥哥……
天来到窗边,仰望墨色的天空,听竹叶沙沙。地或许能算我的弟子,但真正的弟弟早就死在了我的剑下,他算什么?一个活着的记忆罢了。地仅仅是那把碧剑幻化而来,是阁主,凭借他的力量制造出了地,但是,这算什么?想到这里,天用手指按额头,睫毛微微抖动。
问天,我得到了什么?第一?只是神的游戏!
第二天清晨,阁主单独召天入石房。还同样的鹅黄沙质帘幕,同样的沉默气氛,"阁主可是预备对棼楸有所行动?"天的声音毫无情感,一张纸飞出,写的却是奇怪的一句话:你一直在找什么?天极浅地一笑,道:"我在找我要什么。"一阵沉默,阁主终于发出命令:吾终定,天杀棼楸,并通告地、玄、黄三人,不允许干涉半步。"谨遵阁主口令。"天转身离开,却迟迟不见石门打开,天缓缓地问道:"阁主还有何事?"一阵沙沙的声音过后,天回身,发现石桌上摆着一把锃亮的红剑,名曰裂焰,通体仿佛在燃烧,剑柄三曲,剑身附着盘龙,"用它杀棼楸。"阁主龙飞凤舞的墨迹未干。"阁主,吾定倾尽全力。"天的声音充满了柔弱和无力,即便如此激烈的话语也是至阴至寒。
石门洞开,阳光刺得天闭上眼睛,两行泪从睫毛滚落。裂焰的火焰几近熄灭,突然,天举剑迈开步伐,一阵火红的剑舞放出巨大的灼人的热量。收步,剑入鞘。
天走出龙吟阁,去赶赴一场游戏的开端。
"还有五天,还有五天我就知道你的左眼了。"忆翕吃力地舞着剑,棼楸抱臂站在一旁,笑着道:"是啊,看你舞剑舞得像三岁小孩子。"忆翕停下来,道:"这剑很重。""那来把轻的。"棼楸飞上山岗,他们依旧躲在冰拓山,每日,棼楸都会下山,去长安制造血红。
棼楸立于山顶,风撩黑发,只见他双手合十,轻启薄唇,一道道乳白色的光从脚下的土地中射出,升腾旋转,最后幻化成一把幽蓝的利剑。那剑自山顶向下,落在了忆翕的手中,忆翕竟拿着这剑一阵狂舞,招式之繁复前所未有,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道:"为何这么轻?""它凝聚了四十条精魂,并无实体。"棼楸的长落出鞘,轻易地掠过那幽蓝的剑,"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合羽。"他笑了,伸出手,缓缓抚过剑柄,留下了"合羽"两字,忆翕道:"嗯,名字很好听,是'翕'字拆开的吧。"她笑得灿若桃花,"现在击长落,用你的合羽。"棼楸右手拿剑,两剑相击,发出清越的声音。
棼楸的目光里溢满了温柔和深情,他抱住忆翕,手抚着她的发,道:"我真得很喜欢你。"平日冷峻的目光变得狂野,而忆翕拿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表情说不出的复杂而痛苦。棼楸贪婪地呼吸着忆翕的体香,闭上了眼睛。他并没有注意到忆翕的身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他的薄唇已经贴在了忆翕的脸上,却再一次尝到了她的泪,涩而苦。棼楸退开,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棼楸目光柔软地看着忆翕。
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从棼楸的眼中掠过,因为他看见忆翕的右手竟在微微扣动剑柄。
忆翕沉默了一阵,最终扔掉了合羽,叮地一声。她冲上去抱住棼楸,可棼楸却一动不动地闭着眼,手也没有抚忆翕的发。忆翕似乎感到了这个神的一丝愠怒,慢慢松开了臂膀,棼楸却在这个时候,轻轻拍了拍忆翕的头,"龙吟阁的人上门了。"他退开一小步,看着忆翕,如墨的左眼透着无边的深邃,任由清冷凛冽的杀气撩起他的黑色衣袂,只是那深隐于银色面具下的右眼是谁都捉摸不透的,或许只有归雨在死前看到那眼睛才经历了极短的思索。
此刻,天面对着棼楸的背影,手中的裂焰不见丝毫火焰,"转过身来,棼楸。"天的声音不再温柔,透着严峻,像一把把利剑刺向棼楸,"你就是龙吟阁阁主麾下四剑客之首?"他慢慢转过身来,嘴角挂着轻蔑,忆翕拿着合羽一步步后退,脸上泪痕未干。天道:"不错,奉阁主令来杀你。""是么?瞧他给了你一把多好的剑,如此灼热狂烈的剑,你用得惯么?"棼楸看着那把通体火红,剑柄三曲盘龙的裂焰,眼神又是一丝涟漪,他在一片火红仿佛瞧见一个女子诡异的笑,那上扬的红唇几乎近在眼前。"当然习惯一一"天扬剑前冲,地上尘土飞扬,剑气划破空气,熊熊的火焰从剑尖扫至剑身,棼楸表情突变,长落出鞘,纵使他速度快如光,也只能暂挡这炽热的飞剑,棼楸右手持长落格档,被强劲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砰"的一声,棼楸被裂焰抵在树杆上,干枯的叶子一时间纷纷扬扬,棼楸竟露出一丝笑意,长落剑开始发出碧绿的光,那光在吞噬着火焰,嗖一声,天收回了裂焰,惊愕地棼楸道:"你……""我怎么了?"棼楸慢慢走近天,"我想我知道我的妹妹在哪了,你们阁主叫什么?"他继续问道,"臻焰。""她是个女的?"棼楸道:"关于阁主,我什么都不会再说。""这么忠诚?哼,她是什么牵绊住了你,我想,长安乃至整个中原有你这般高强剑法的人不多,一个女人如何收服了你,轩翥?"棼楸的话霸气十足,字字入心,叫天那平静多年的心不禁波涛汹涌,他几乎快忘了他的真名--轩翥,名赫一时的少年今日心已老却。"你怎么知道我叫轩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我?"棼楸微微一笑,倾国倾城,他腾空而起,长落狂舞,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
白光起,风声绝,亦无落叶四起,但闻清涧泠石,腕转剑挑,剑气四扬,身似胡旋凌空舞,剑扬,破九重天。棼楸使出最为致命的一招--清涧斩,白光破云而出,同时,天手中的裂焰脱手飞出,硬生生地挡住那摄人心魄的一斩,顿时火花四溅,天的表情异常惊恐,他隐约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绝非一般,他一定背负着许多情感。
长落入鞘,棼楸拾起裂焰,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那剑竟在棼楸手中抖了一下,他将剑递还给天,道:"告诉你们阁主,哥哥很想妹妹,哥哥想要妹妹回来。"棼楸的表情变得忧伤而落寞,看着远方,兀自唱道:"柳絮纷飞花满山,小桥流水是江南。红断香谢悲满天,烟波碧水映人怜。"殷红的鲜血从棼楸的嘴角流出,他惊讶地回头,发现合羽剑正刺在他的脊背,四十条精魂尝到了鲜血的味道,正绕着剑身翻腾旋转,"忆翕?!你……"棼楸跪倒在地,无力地闭上眼睛,"你为了你自己的爱做出了那么极端的行为,你杀了归雨!但是,你又怎么知道人人都有感情,都有值得他守护的东西。我爱归雨,在青楼那个遭人鄙视的地方,还有一个白衣少年向我倾诉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失去了父母才来青楼,我像个姐姐一样的安慰他,他就像孩子一样扑到我怀里哭泣。"忆翕泪如雨下,"他哭着问我,为什么要有江湖,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为什么他的父亲叫归隐,却要一辈子穿在仇恨的竹签上,一直到死。后来,后来他长大了,迅速地长大,他的剑法精进的速度叫人吃惊,他不再是个孩子,他爱我,但是,你杀了他,破坏了我这一生中头一次的意外和感动,所以,我要杀了你。"忆翕抽出合羽,哭得伤心欲绝,"对…不…起。"棼楸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侧身倒下,"不,听我说完,最痛苦的是你让我爱上了你,一边是死在你手上的归雨,一边是你,你明不明白?醒醒啊!!"忆翕扑到棼楸的身边。
棼楸渐渐坠入往事,在血液流淌的痛苦中,一头扎进了江南。而天,带着深深的震撼和棼楸的那首吟唱回到了龙吟阁。
江南小镇的石桥是我娘最爱去的地方,江南多细雨,娘会绘伞,那伞上总是写着"柳絮纷飞花满山",我一直认为娘是这芒上最美的女子,但也是最忧伤的,她眼中的沉沉雾霭胜过这江南烟云。每每我问娘关于父亲的事时,她都只会说,你和你父亲很像,一样薄的唇,一样长的睫。
我有个妹妹,叫小尔,是个倔强好强的女孩,她很喜欢一种蓝色的小花,不知其名,手中总攥着好多好多,小尔会突然从石桥后转过来一把小兰花撒落得我满头都是,还笑呵呵地拍手,这时,我总会不倦地追着她跑,穿过一座座石桥,"哥哥来追我啊。"哥哥来追我……哥哥来……这就是我简单的童年,什么都不需要去背负。
时光掠江南烟云,惟小桥流水依旧,娘越来越多地问我:"知道你父亲是谁么?"这时我总会摇头,然后目光转向妹妹,现在的小尔美艳惊人,和娘很像,但更带几分刚毅。娘看着我,我怎么也无法拨开她眼中的沉沉雾霭,去询问往事。她告诉我是我的父亲续下了她的"柳絮纷飞花满山",那便是温柔至极的"小桥流水是江南",我会笑着看娘,娘抚着我的眼睛,一阵叹息。直到有一天清晨,我从水中看见自己,发现左眼变得火红,像是恶魔的眼睛,我惊慌地找到娘,娘无奈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你是神的后裔,你的父亲是神,但是爱上了人,你的左眼是天罚。"我暴怒,那一刻起,我不再是孩子。"凭什么神就不能有感情?没感情,他们何以翻云覆雨,何以制造人类的七情六欲?荒唐!"天空开始出现闪电,这是江南少有的,"孩子算了,只能怪我,对不起。"一道电光划过,娘颓然倒在了石桥上,"你爹……元神俱灭,裂焰剑被封。"娘的发丝散落到水里,"对不起,娘要走了,带好妹妹。对不起,不该让你背负这么多东西……"娘已是气若游丝,"不要,不要。"我哭了,泪水从右眼滚落--恶魔的眼睛永远邪恶,不会哭。我看见娘抬头看天,喃喃地念出最后一个字--神。娘眼中那沉沉雾霭终于散去,我看到的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少年,右手持通体火红,剑柄三曲附盘龙的剑,狂傲而不羁,他慢慢唱道:柳絮纷飞花满山,小桥流水是江南。然后如雾气一般渐渐消散。
妹妹一直站在不远处,她满脸的怒色,我走过去,抱她,我告诉她:"娘走了,我们要好好活下去。"她一言不发。
我带着妹妹离开江南,但是,没有人敢收留我们做工,因为我瞳仁的血红,我被视为怪物,妹妹终于离开了,她走的时候说:"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都得死,我要去学暗杀,你留着一个人挨打吧。"呵,我这个做哥哥的太软弱。
我二十那年立志要当天下第一,我知道自己可以,因为爹在我体内苏醒了,我是神。
而只有神才可以统天下。
棼楸渐渐恢复了意识,他感到唇边有潮湿的东西,那是忆翕的吻,带着泪。棼楸拍了拍忆翕的头道:"不哭了,我没事了……""对不起,我该明白你我都是一样,失去了自己保护的人。"棼楸笑了,笑得寂灭而漂亮,他的目光一直虚无地伸向云端,道:"知道么,我的故事?""在合羽刺破你脊背的刹那我感觉到了。"忆翕不再说话,她并没有说出在合羽触到血的瞬间那迎面而来的汹涌的痛苦,事实上,她被震动了。棼楸伸出雪白的手,慢慢取下了面具,血红的瞳仁多年来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下,那是张怎样的脸呵?一边是深邃如墨,狂傲而精致,另一边是邪恶,无边的邪恶,充满着盎感的力量。忆翕只表现出了转瞬即逝的惊异,随即俯下身,撩开棼楸凌乱的发丝,亲吻了那只血红的眼睛。
"你娘很幸福,因为有你父亲,你妹妹很幸福,因为她有个好哥哥,若是我,纵是承载了这么痛苦和绝望,我也愿意。"忆翕支颔望着棼楸,"不错。"他的双眼一齐投向天边,向天投出了两种探询的目光。
这一刻起,棼楸和忆翕的灵魂才真正相遇,并且触到得那么深。
长安开始变得寒冷,风凛冽而肃杀,一场大雪将落未落,故长安天边大有黑云压境之势。江湖中人所关注的龙吟阁暗杀棼楸一事是意外不断,人们恐惧是何种力量使得天加上裂焰的力量被挫败而归。此时的龙吟阁成了江湖中人纷纷拜访的地方。大多意在要求出一臂之力,因为传言种种神乎其神,大有风雨撼城城欲摧之预言。
龙吟阁看江湖就是鲲鹏看斥?,蓬蒿之间,而棼楸之力量在湖人眼中略胜龙吟阁一筹,如此说来,棼楸眼中的江湖岂不是个大玩具?只可惜,众人皆以为神般少年欲统天,可少年并无争雄之心,人们看不到他的内心罢了。
然,天多多少少探及到了。
天接连三日不分昼夜的御马狂奔赶回了龙吟阁。龙吟阁隐于山坳中,天气更是寒冷,地上结着一层白霜。
在衣着单薄地站在龙吟阁门口,一呼吸便是一团白气。"哥,怎么样了?"地走过去迎天,天风尘扑扑地推开冰冷的门,白色衣衫滑过门槛,他道:"还能怎样?失败了。""那厮当真有这么强大?"地紧跟天的步伐朝石房走去,"嗯。阁主没交你们什么任务。轩戾?"天瞧着地明亮纯黑的眸子不禁叫出了弟弟的名字,"没有……哥,你刚才叫我什么?"地的目光深远,弥漫着风雪,"没什么。"天停住了脚步,看着地,地垂着头,发丝遮住了双眼,一动不动,他缓缓道:"哥,阁主召你。""好。"天继续朝前走,地呆在原地,风更加猛烈,几乎要将那个瘦小的少年卷走,而天冷漠表情的背后却是往事、痛苦、爱情、生死的翻腾交融,多少年来,一直都是。
石门在天南前无声地洞开,还是那鹅黄沙质帘幕,龙吟阁阁主隐坐其后。
天单膝跪地,道:"阁主,属下无能。""不碍。"阁主竟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平稳有力,但却极其悠美,很少有女人有这般声音如此摄人心魄,"阁主,游戏快要结束了是么?"天抬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是的,我说过,我将龙吟长安。""阁主,棼楸让我告诉您……""哥哥很想妹妹,哥哥想要妹妹回来是么?"阁主语气带着满足的笑意,"您怎么会……"阁主的曼妙声音再一次响起:"柳絮纷飞花满山,小桥流水是江南。红断香谢悲满天,烟波碧映人怜。"这诗从阁主口中念出却压抑着另一种情感,"那么,您是棼楸的妹妹么?"天站起来道,阁主在帘幕后微微一笑,红唇齿上扬,却不置可否。阁主一挥袖,帘幕垂落,一袭华丽火红的锦衣,头戴黑纱,隐约可见俏丽的红唇。"坐。"阁主朝软榻摊开了修长的手,指甲长而朱红,天惊愕,却没动,他道:"属下不敢。""没关系。"阁主拉住天,将他带到在自己身旁,"阁主,你……"天无法相信这一切,"叫我臻焰。""是,臻焰。"天低下头,一语不发,听我说:"我已经一百岁了,活了这么久,简直上种折磨,知道我为了什么?杀棼楸,我等他很久了,先前的一切一切都是虚幻,包括龙吟阁的影响、地位,统统可以覆灭,我要的就是棼楸的死。"臻焰的声音激动不已,"为何?"天颤抖着问道,"是恨。我看你们,天、地、玄、黄四个人就是四个孩子,玄不知道,她一直还疼爱着那小臻焰,殊不知那只是我制造的幻象!你们不过是我生命的蜻蜓点水,但看到你们,我就会想起自己的从前,从我出现的那一刻起,满目的都是灿烂的花朵,繁华的星辰,烟云背后的平静,我甚至认为几千年几万年就可以这么渐次滑过。"天看着臻焰道:"你有能力制造出现在的地,那么你……你到底是什么?""我是什么?是什么?"臻焰自言自语,"阁主,属下……"黄闯了进来,却说不出话来,玄紧跟其后,步进石房,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恐。
"我要的东西呢?玄黄"阁主突然的转身问道,"在……在这里。"黄解下背上的包袱,双手呈给阁主,"很好,备娇,轩于中间空地,也就是地现在呆着的地方,带上你们的武器,我们等敌人上门。"阁主戴着斗笠出了石房,爆发出阵阵狂笑,黄附上天的耳朵道:"阁主要我们采溲疏,她要你把它们下在茶水里。还有,阁主这是怎么了?"天闭着眼,嘴角微微颤抖,他道:"好。阁主她……她很好,我们不了解那太多的谜,她本来就是守着堆山的寂寞过了一百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天拿着包袱朝厨房走去,"一百年,一百年……"黄喃喃道,接着走向空地。
一个时辰后,一大队人马从山下杀来,一路血光四溅,将龙吟阁多年机关尽毁,最终抵龙呤阁前门,一白衣少年啪地一声打开扇子道:"待我听听。"随即将耳附于门前,然后微微一笑道:"内有五人一字排开,身着华贵长袍。"一长须长者缓缓道:"辨耳名不虚传,那五人虽说利害,我们人多力量大,必将和龙吟阁来个了断。""清寡道长当真要以多压少么?"一长衫男子抱剑问道,"贫道说过我们势必与龙吟阁为敌吗?月涟恐怕理解错了。"那长须老者冷冷道。
"来者即是客,各位江湖大帮人士何不进来坐坐。"阁主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抗拒。那些人互相望望,相继腾空而起,跃入龙吟阁。
绯红而华丽的矫子立于中间,天、地、玄、黄四剑客分列两边,呈一字排开,寒风呼啸,撩起异色衣袂,发出猎猎的声音。四剑客每人的表情都是决断而冷漠的,恐怕只有矫中的臻焰才透着笑。
"坐"阁主道,众人不动,戒备地看着两排长长的青藤椅。方才附耳听门的那个白衣少年打开剑子,一甩长衫,坐到了最未一张椅子上,端起小桌上的茶水来回端详,眼睑垂下,不看众人。不多时那帮人纷纷入坐。
"龙吟阁阁主,在下有个问题要问。"那叫辨耳的白衣少年放下茶杯,不理会其他人警戒的目光,一步步朝矫门走去,"辨耳请讲。"阁主道,我们风焱帮出了那么多的人力财力与你们龙吟阁合作,意在合力铲除棼楸,你照单全收,可棼楸那边却只派一人之力。你预备怎么办?"辨耳停住脚步立在矫门前,"还有么?"阁主声音透着冷淡,"你……"白衣少年啪地一声收扇入坐,"我们一行人等已去过冰拓山,全山上下找不到棼楸的影子。"清寡道长道。"棼楸必在冰拓山,他身受重伤,不可能离开那个阴寒之地。"阁主道,"你这什么破龙吟阁,明明有人出钱出力,却不去杀棼楸,还称什么武林第一!"一手持金背大砍刀的男子腾地拍案而起,众人一阵唏嘘,"棼楸是我的。"阁主平静地道,"你的武功从未显露,何以服众?凭什么说你杀得了棼楸?"一身着黑斗蓬的人从袖中射出三支银针,嗖地一声,直逼锦帘,正当众人以为阁主必躲不过破云教的三针破云之时,那针却临时调转方向,朝斗蓬黑人直逼而来,迅度有增无减,蓝光从针尖发出,斗蓬男人闪身旋开,针径直射入门框,发出嘶哑的声音,随即消失不见。那男人斗蓬后的脸惊恐不已,如今的江湖又有谁顶得过破云教的暗器?"破云教教主,功力不错啊。"阁主狂傲的声音响起,教主无语。阁主道:"你们当中不乏一些人来者不善,倘若你们杀了我,棼楸也不是你们对付得了的,棼楸一死,你们与我龙吟阁自免不了一场恶战,无非就是争夺第一,那么你们派人与我比试,只要有一人胜出,这武林至尊就是他。"臻焰慢慢在矫中站起来,众人交头接耳,方才被臻焰气得无话可说的辨耳站起来道:"阁主武功盖世,可否我与小弟辨已一起出战?""当然可以。"臻焰拉开帘幕,步态轻捷地走了出来。
她玉指藏于袖,华袍垂地,一身火红,只见她缓慢地取下斗笠,众人一时间哑然,那脸有如白瓷,睫毛卷曲,红唇微扬,更惊艳的是那双眼睛,发出红宝石一般的光泽----那是双恶魔的蛊惑之眼。"妖……"清寡道长惊呼,不料被银针正刺眉心,顿时失声,脸色变成诡异的蓝。没有人去扶那老道,众人都惊呆了,这个从未露面出声的龙吟阁主竟是个女人,还如此美艳。
"出招。"臻焰冲那白衣少年道,"好……"辩耳点点头,向辩己示意,天、地、玄、黄默默退开。
臻焰立于中间,辩耳、辩己分列东、西,一阵狂风吹过,臻焰如同一团火焰燃烧在长安城肃杀的冬季,辩耳摇摇头,努力使自己摆脱幻象。兄弟俩疾步上前,迈着繁复的步子围绕着臻焰,她面色沉着,红宝石般的双眼格外夺目,辩耳、辩己各手持一把黑白剑,速度愈加快地在空中划圆,众人皆见一团白色的光影绕着臻焰飞速旋转,突然呼地一声,辩氏两兄弟都向圆心所在的龙吟阁阁主刺去,阁主一笑,一圈圈氤氲着红色的雾气向四周荡去,只见她纵身一跃,双手合掌,准确无误地将辩耳手中的黑剑钳制住,使得那锋芒不得前进一步,亦不可收回,双足点上辩己手中的白剑,正迎锋面,白光森森,足尖一点点快速移动,随即轻轻一挑,白剑飞出,双手反向一推,黑剑下落,臻焰逆风飞去,火红的衣服猎猎作响,牢牢接住白剑,随即迅速回到地面,在黑剑落地之前轻巧地一卷云袖,黑白两剑竟全落到了她的手中,辩耳面色苍白地看着臻焰,臻焰笑了,笑得狂放不羁,她将两剑抛出去,双眼的红越加妖异。
"你……你不是人,你是什么?"辩耳无力地道,阁主不回答,又是一阵风呼啸而过,各帮派来的人纷纷倒下,辩耳将黑剑举过头顶,有如狂澜一般的杀气在剑尖会聚,"你听着,我不懂你为何要那样急切地杀棼楸,我也不想知道,但你为何要杀天下众帮派的人?!"辩耳暗中调运真气,殊不知自己也在一步步走进陷阱,"听着,这一切与人无关,记住,是人!这只是神的游戏,那怪只怪你们卷进来,所以,都得死!"臻焰那一个死字说得杀气四溢,四护法面无表情地立着,他们明白何时该出手。
茶中的药效开始发挥,在真气的飞速旋腾中冲上了头部,辩耳剑尖的光华在一瞬间收拢,摊软在地上,表情像是要在拼命抓住什么。
一切归于平静,只听得满山的风号。
天走到阁主身边,目光深远地盯着那双红瞳,他道:"阁主,你说这是神的游戏,却又要拉上如此多的精英陪葬,为何?""不管为何,只要我想这么做。"她顿了顿,接着道:"你不还是按照我的话做了么?"天笑了,笑得意味深长,"对,我是这么做了。"
臻焰拖着衣摆走到那株枯树下,兀自道:"当神的灵魂万劫不复,那便堕入魔道,不可逆转,而人,比魔更低等,至少魔有浓烈的情感。"她转过身,疯狂地笑了起来,"走,我们去冰拓山。"她腾空而起,天、地、玄、黄四人默默跟随。
天在寒风中飞行。人,情感更烈,亦更隐忍,只是神的那双洞穿万物的眼无法参透,他们被自己一手制造的东西弄得迷茫,弄得疯狂。
冰拓山上有薄冰覆盖,至阴至寒,而棼楸的剑法恰为至阴至寒之列。忆翕那一剑正刺背脊,棼楸的伤势不轻,他们已在冰拓山山谷休养了三天,那神样少年的功力不过恢复了五成,而龙吟阁却一来就是五人。
天空飘起了小雪,是冷得凄神寒骨,而这场游戏却注定终结在这场大雪中。
冰拓山半山腰有一山洞,棼楸、忆翕二人在其中升起一堆火,用以避寒,而棼楸调息运功却在内洞,那里冰坚奇寒。
棼楸盘腿而坐,神色平静,双目紧闭,周身散发出雾蒙蒙的蓝光,不断有冷气被他吸进体内。洞外狂风怒号,洞内不时传来拔弄篝火的吡驳声。棼楸静调真气,功力一点点恢复。突然,他感到体内气息紊乱,猛地睁开了双眼,红色的瞳仁里写满了惊恐,洞外狂风号叫声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寂静,洞中寒气竟被一股无名之力驱散殆尽,没了寒气助力,一口鲜血涌出,流过他苍白但却精致的下颌,愈显妖异。"谁?"棼楸发问,四壁无回音,火在此刻熄灭了,"是我。""你是谁?"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闪入棼楸的视野,"龙吟阁阁主臻焰。"身处幽暗的山洞,两人的表情几乎无法察觉,臻焰看着棼楸那只血红的眼睛,一动不动。"是么?你把外面的忆翕怎么样了?""时间已停,她什么事也不会有。""你来干什么?同我决一死战?"棼楸轻蔑地哼了一声,随即捂住胸口,"就凭你现在?在你死之前,我要让你明白,我的痛苦,你该死的原因。"一阵沉默,棼楸定了定涌上的鲜血,尽可能平静地道:"我本是来找妹妹,你却一直追杀,我的事与你何干?小尔妹妹?""哈哈……妹妹。"臻焰笑起来了,"小尔,真那么恨我吗?看你现在称霸中原,还想杀哥哥?小尔,小尔,娘说过……"棼楸的话越来越模糊,他不得不闭眼调息。
"我不是你的妹妹,至于你无法目睹的故事,我现在就让你看到。"随即玉手轻抚棼楸的额头,血红的瞳仁一瞬间亮彻整个山洞。
我要让你看到人世间最深的痛苦-神之天罚……
很美,对,满目灿烂的繁星,仙人战士脸上平静超脱的表情,我想,我可以这样躺上千万年。我是一把剑,剑身三曲附盘龙的裂焰,躺在这树下已经千百年,天上地下竟无一人能开启我的命运,天帝命人铸下我时,给了我最美烈的身躯,他告诉我:"你的命运只能预测100年,100年后,你的生命便再无特定轨迹。"我苦笑,不曾饮血的剑算一把剑么?还要等多久?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来到这棵树下,他面容冷峻,完全不像那些仙人的超然,他不笑,五官精致且棱角分明。"我叫煜天。"他低声道,我在一瞬间感受到这外人将会是我今后100年里唯一的主人,煜天的长指触到了我,力道适中,随即,从土里我被拔了出来,他松松地拿着我,二根指并排掠过我的剑身,熊熊的火焰燃烧了起来,他扣了一下剑柄,仿佛浴火重生般,我化成了人形,火红的纹饰遍布全身,他毫不掩饰地看着的我,"我是你的主人,煜天。"他道,"嗯。""南方有妖魔,天帝派我去平定。"他抱起我,我看着他那表情,突然很难过,我想要这个男人笑。
随后,我饮了无数鲜血,东征西战,只有在火光冲天的战场上,我才能看见煜天炽烈的灵魂,一开始,他杀人如麻的冷酷叫我震惊,但渐渐地,我竟已离不开他的怒火,离不开他挥剑砍杀的眼神。
一恍50年,我已能感受到他一半的灵魂,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法力近乎天人,却甘愿为他人而战,冷峻的表情里看不见一丝战场上的疯狂,煜天啊煜天,你是谁?你是我的神,你已渐渐取代了天帝。
"裂焰,我讨厌杀人,看这繁星满布的天庭,看似孑然超脱,实则鲜血四溢,为什么我不可以离开?"煜天拿着我的手微微颤抖,我不懂,我只是难过,为他的难过而难过。随后,我见他被天帝一掌击落凡尘,天帝下手如此之狠,那力量震得我失去了意识,只感到煜天的手将我抓得很紧。原来,这就是神的无奈,这就是反抗的后果。
煜天醒了,他躺在一堆枯叶上,用法力摧醒了我,他的眼中有些迷茫和散乱,一个小女孩从他身边蹿出来,煜天迅速反手扼住那孩子的咽喉,眼中充满杀意,他心中异常的痛苦的无奈刺得我心痛。"哥哥,你怎么了。"她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摸了摸煜天的头发,煜天垂下手,沉默,从他纷乱的记忆中,我看到了另一个异常相似的场景,年幼的女孩,天真的对白,只是那个时候的煜天还很小。"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啊?"煜天竟抱起了那个女孩,我感到的分明是一种爱和怀念。
煜天竟在人间呆了十年,直到那个小女孩长成了美丽的女子,煜天经常笑了。而我却感到失落和痛苦,我想我是爱上了这个男人,一把剑怎能苛求主人的爱?
我不喜欢看到煜天抱着那女子微笑的样子,不喜欢又如何?煜天封住了我的力量,使得我根本无法以人形示人,我想让他知道,我不比那女子差。最不想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他们有了孩子,我狂怒地告诉煜天:"你是神!不允许有孩子,你明不明白?"他怔了一怔,随即道:"明白,我不想当神,天上比得了这触指即碎的柔江南那十万分之一么?比得上妻子俯首一笑么?"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你以为弃神不要付出代价?从前的那个冷傲的你哪儿去了?"我问,"每个人都有他值得放弃一切去守候的东西,我的就是妻子,不是你,裂焰,也不是天界。"煜天的话语绝决而坚定。不是你,裂焰,不是你,裂焰。不是你。"为何?"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因为小时候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她很天真,很可爱,梳着两个小抓抓,爱牵着我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她……""够了!你娶了这个江南女子只为安抚那段记忆?你知不知道,感情是不能找替代品的,你根本是在自欺欺人!"我感到剑身的火焰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煜天扣指将我幻成人形,猛地把我抵在墙上,他双眼变得血红,"是吗?我找替代品又如何?只可惜不是你对么?你不过是一把剑罢了,不要再妄图颠覆什么。"他狂怒地道,手中的力道不断增加,我几乎窒息,但却笑着道:"对,这才是我爱的煜天。"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猩红色双眸里映出那个女子的模样越来越近,他松开了手,那女子哭得很伤心,她问煜天:"我仅仅……仅仅只是……替代品?"煜天将那女子一把揽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你听着,我要让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为你对我的漠视付出代价。"我的双眼在那一刻变成了血红色,随即,我拼尽全力穿透煜天的胸膛,他的血喷了一地,那女子跪在地上,拼命摇煜天的肩,"呵,放心,我死不了。"煜天的手虚弱地摸了摸女子的脸,为她拭泪。"再见了主人,十几年后,那孩子会死在我的手上,如果他问我为何杀他,我会告诉他:'你的父亲曾漠视了一把有生命的剑。'"
煜天的元神被毁,而我被天帝封在了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尽情地享受着天罚的乐趣,感到一把把无形的利剑穿越胸膛,撕心裂肺。但是我逃脱了,双眼的血红又如何?在人间,我照样可以翻云覆雨。
十八年后,我杀死了煜天的女儿,没曾想她的剑法如同她的母亲一样糟糕。
而现在,我要杀的是棼楸,那个和煜天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少年。
我要让他元神具灭!
"看到了么?看到你的好父亲怎样伤我的心了么?"臻焰冷笑看着棼楸,棼楸的泪水从右眼滑落,"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剑眉紧簇,心中满是对那些往事的困惑和无奈,"不用说对不起,你的死就是最好的补偿。"臻焰红宝石一般的双眼掠过一丝贪婪,"不,那忆翕怎么办?"棼楸欲走下冰台,去找忆翕,不料被臻焰一掌击倒,鲜血从他的嘴中喷薄而出,"为何?我父亲已经死了,你还要怎样?"棼楸道,"哎,你个女人让你如此大失本性,我心中的棼楸可不是这个样子。"臻焰蹲下,手端起棼楸的下巴,喃喃道:"一模一样,只是完全没有他的暴戾。""够了!"棼楸突然将长落架在臻焰的脖子上,"我和父亲是两个人,他已经死了,被天帝毁了元神,你杀了我又能如何?你能让煜天呆在你身边么?"棼楸站了起来,嘴角还在流着血,面色苍白,但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全没了方才的软弱姿态,臻焰一时语塞,脸上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但片刻便恢复了镇定:"不能。但我要实现我当初对他所说的话。"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由于时间已停,风雪声全部消失,二人又一言不发,仿佛在历经艰难的思考,棼楸慢慢将长落放下,"杀了我。"棼楸道,臻焰笑了,笑声回响四壁,"不。我要让天、地、玄、黄四剑客,还有忆翕看着你死。我们在山顶决战。"臻焰的表情透着疯狂,她修长的手指变幻繁复的招势,清冷的银光冲进棼楸体内,"你……为何这么做?"棼楸的功力全然恢复,"我觉得就这么杀了你对不起煜天。"臻焰笑了笑,那笑容淡然如洗,全然无法令人联想到那个无视生命的龙吟阁阁主。
洞外重新刮起了大风,臻焰瞬间消失,棼楸用食指关节揉了揉眉心。"棼楸,你来,看这篝火怎么灭了。忆翕喊道,棼楸步伐缓慢地走出来,一挥衣袖,火腾地烧了起来,"棼楸?你身体恢复了?"忆翕站起来问道,"嗯,忆翕,方才臻焰来过。"棼楸的表情痛苦,他并不想把那些事告诉忆翕,但却又不得不说,他不放心将忆翕留在山洞,但一起去结束一切,未免过于残酷。"你妹妹终于找你了,她怎么说?"忆翕抬头看着棼楸,"不,她并不是我妹妹,她是……她是……我父亲的一把剑。"棼楸看着忆翕的脸,生怕转瞬间就再也触碰不到,"她为何要杀你?"忆翕问道,"我父亲漠视了她对他的爱。"棼楸的眼神有些迷离,手抚摸着忆翕的脸,"你父亲已经死了,她不该这样。"忆翕激烈的道,"别人或许不会,但她会,她是我父亲的剑,她的记忆告诉我,我的父亲将他的那种愤怒和残酷加给了她。所以,她会杀了我。我们要一起去山顶结束这一切。"棼楸俯下身,轻吻忆翕的额头,"我们现在就去。"他抱起忆翕,冲进无边无际的大雪之中,御风飞翔。
与此同时,臻焰已经回到四剑客身边,脸上透着不可抑制的喜悦,五人加速飞行,不一会,便抵达了冰拓山顶。
冰拓山顶此刻白雪皑皑,不断有劲风呼啸而过。臻焰与四剑客一动不动地立在雪地中央,艳丽的华袍和白得刺眼的雪色形成反差,使人隐约感到一丝夹杂在风雪里的杀气。
"阁主,棼楸会来否?"黄问道,"当然,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更何况他身体里那一半的神族血统会支配他到这里。"臻焰的长发被风吹起,四散开来,妖异的红瞳中风雪弥漫。天的表情有些古怪,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他手拿剑,剑垂地,而地站在他的身旁,抱着双臂将自己紧紧裹住。玄这女子手中并无武器,一副淡然的模样,眼眸中波澜不惊。
"你们后退。"臻焰双目紧紧盯着看似什么都没有的前方,天地玄黄无声后退,不曾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脚印。
"棼楸快现身!"臻焰喊道,那声音划破风雪,巨大的杀气一圈圈荡漾开来。前方风雪中隐约可见一个正在飞翔的身影,接着,棼楸抱着忆翕轻巧地落在雪地上,那只银白色的面具又重新戴在了脸上。"我们不都是一样的神么?堕落之神。"臻焰的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是么?"棼楸不以为然,步伐毫无戒备地向前迈去。"不……不不不,你不是,你不过只是得了煜天的血液罢了,他才是堕落之神,天罚,天罚,哈哈……"臻焰看上去完全疯了,理智全无,棼楸皱了皱眉,用不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玩弄着手中的长落剑,"为什么要发抖?"棼楸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什么?我发抖,你看不见么?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了?"臻焰停住狂笑,"我是说当初派天来杀我时的那把剑在放到我手中的时候为什么要发抖?"棼楸的语气变得强烈了一些,"我……我只是,感觉到……"臻焰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感觉到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些自己的回忆,自己的情感,自己需要去守护的东西?是不是还感觉到了我的无奈和痛苦?"棼楸的声音很快被风雪卷走,只留下一片寂静,"棼楸……"忆翕拉住他的手,因为她看到那只平时有力且修长的手正在不住地颤抖和愈加苍白,"是吗?那又如何?那么我呢?谁来理会我的情感?没有人,你父亲没有,天帝没有,龙吟阁也没有!"臻焰的泪水落了下来,那是血一样的颜色,带着隐隐的不祥。"裂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习这样阴寒的剑法么?因为我希望我不会像我的父亲一样暴戾,我希望我能用冷淡的心态看待我的左眼--那个本不该由我来承担的痛苦,还有妹妹的失踪,娘的死,天帝的无情,当然还有我自己的命运?我就该这样么?""听着棼楸,不论如何,我今天都要让你死,你要知道,我可以做到。"臻焰道,"那么,来吧。"棼楸道,随即退开几步,忆翕慢慢走到一块巨石旁边,低下头,嘴中念念有词。
只见臻焰化作裂焰真身,朝棼楸径直飞去,棼楸猛地睁开右眼,然后瞬间消失,"哈哈……棼楸,毕竟你的血统不正,对法术的运用不可能如我那样应手。"裂焰剑突然掉头,朝虚空中就是一斩,只听见血肉撕裂的声音,棼楸现身,紧紧抓住自己的臂膀,那里正在血流不止。此刻,天正密切关注着忆翕的一举一动,发现忆翕正在慢慢地调出合羽剑,就在下一秒,忆翕已经挡在棼楸前面,用合羽格挡,在裂焰的强烈攻势之下,忆翕已经抵挡不住,棼楸喝道:"快回去,不要你来。"说着便用手一推,长落来不及挡住那熊熊烈火,裂焰直接砍在了棼楸的手臂上,这一刻,声音仿佛全部消失,每一个人都紧紧盯着棼楸,忆翕正发出无声的呐喊,咚地一声,棼楸的左臂被砍了下来,落在了雪地上,一片殷红。"不--" "天。"臻焰道,"是。阁主。"天上前栏住忆翕,用手扼住她的咽喉,"听着,你不要动,我可以帮你。"天的声音小如耳语,忆翕却听到了,她用狂怒而含泪的眼神看着他,他微微一怔。把她拖出战圈。
"那么……"棼楸慢慢站起,手轻轻取下面具,将它放在雪地上,他右手拿剑,迈开步伐,使出最致命的一招--清剑斩。白光起,风声绝,亦无落叶四起,但闻清涧泠石,腕转剑挑,剑气四扬,身似胡旋凌空舞,剑扬,破九重天。只见一道白光冲破风雪,朝裂焰飞来,速度之快根本无法抵挡,裂焰放出最大的能量用以抵御这叫人不敢小觑的清涧斩。随即碰地一声,两剑相击,却不见分开,长落开始发出绿色的光芒,几乎将那火焰吞灭,只见棼楸慢慢落到雪地上,低念剑决。突然,一团白色的东西打在两剑上,臻焰顿时化做人形,嘴中涌出鲜血,来不及细想,棼楸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落插入臻焰的胸膛,就在血肉撕裂的千钧一发之时,玄竟挡了过来,长落不差分毫灌入体内,没至剑柄。"你……"棼楸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呵,臻焰你刚才不是说没有人理会你的情感吗?不,我理解,你说龙吟阁没有,不,还有……还有我,我……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故事……我只能感觉到你的难过……你的那些冷酷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我想让你开心,看来……看来我做不到了……"玄闭上了眼睛,臻焰几乎无法正视玄的那一番话,她抱着玄,瑟瑟发抖,"天,杀了忆翕。"臻焰慢慢站起来,狂澜一样的杀气愈涌愈烈,"你敢!"棼楸的长落直指臻焰,"怎么不敢?既然杀不了你,那就让你痛苦一辈子!天,快动手!"臻焰吼道,"我想,该动手的是你。"此刻,忆翕的合羽剑正抵在臻焰的脊背,"天!你背叛我?""我或许和玄不同,我想应该要自己为一些事情做主,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而不是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很多年以来,我因为你造出了地而磨灭了自己的所有。但是现在不同了,你不是叫我把溲疏下在那些人的茶里吗?不,我没有。"天冷静地道。"你……"臻焰扣指,一小束光穿过天的胸膛,血喷薄而出,来不及说一句话,便沉沉地倒了下去,合羽毫不犹豫地臻焰体内,与此同时,臻焰化作了一把鲜血淋漓的剑直接洞穿棼楸的身体,血四溅,雪地被染红,看不到一丝白色。"不----"忆翕、黄和地一齐叫道,那声音凄历之至,叫人难以忍受。棼楸血肉模糊的断臂和身体,裂焰没了生命的尸体,天平静微笑着的脸,玄安详的表情,全部绽放在冰拓山顶,绝美。
忆翕表情异常绝望,她蹲下身来,慢慢抚摸着棼楸年少而美丽的脸,想着在那张脸上曾经绽开了怎样狂傲的微笑,想着他一次又一次的鸟瞰长安,御风飞行,想着他们一起面对对方的往事。她慢慢拿起合羽,将它划过脖颈,倒在了棼楸的尸体上。
风狂号,黄一步步走下山去,或许他是见惯了生离死别。在神的战场上,死亡尤其悲壮和惨烈,远远不是一场游戏。而地,抱着天,消失在漫天的飞雪中,没有话语,话语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