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地我和娘范例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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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地我和娘

玉米地我和娘范文1

然后,父亲沿着长垄一镐一镐地刨,我和弟像两只小猴子在地里爬来爬去,把刨出的土豆拣到篮子里,再倒进口袋。

脚下的土是黝黑细软的,踩在上面暄腾腾的很舒服。我和弟都光着脚丫,父亲也是光着脚板,光着膀子,并且不时向手心吐一口唾沫,高高地抡起镐头,汗珠子顺着瘦削的脸滴落在地上,不留一点痕迹。

跟土豆一起从镐头下钻出来的还有蝼蛄,它好像穿着抹了油的皮衣不沾一点尘土。东西南北虫是没有脚的,弟把它捏在手上,东西南北胡乱指挥,小虫子的头就张皇无措地转来转去,父亲见了,黑了脸叱骂一句,扯着嗓子吆喝一声,我们便丢下虫子,埋头乖乖地拣土豆。

和我们家紧挨着的是周海洋家,他去年才做了新郎,我和弟曾去他家“坐席”,吃“八个碟子八个碗”的婚宴,可惜的是外乡的红衣新娘结婚那天便寻死觅活,闹得不亦乐乎。一年来我们很少见到这周家的媳妇,连她的样子似乎都忘记了。周海洋一个人起土豆,常常停下来向我们这边观望。

起完了土豆,父亲用镐备了垄,表姐适时地从玉米地旁边的小路闪出来,笑嘻嘻地向我们走来。

白菜的种子是表姐带来的,表姐走了好几里山路从邻村来,就是为了给我们送菜籽。那时候,蔬菜尽管也是雌雄同株,却很愿意展示它们的性别,一有机会,白菜就会穿出一根苔来,开出一串串娇黄的十字形的花,引得蜂飞蝶闹,等到秋天花落之后,便结出无数细小的种子来――差不多每一种父亲养过的丰满健壮的植物都会被系上红布条――“留种”。

这一次的菜籽是从姑那里讨来的,姑极力推荐这种白菜的好。父亲满怀希望带着我们种白菜,我和弟小心翼翼,表姐却全不在乎,她与周海洋一见如故,因为他们曾是初中同学,是我们这两个乡村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表姐一直看着我们撒完菜籽,并把多余的部分送给了周海洋,父亲没有阻止――表姐毕竟是我们家的客人。

那个黄昏,白菜籽在表姐甜甜的笑声中纷纷坠落,高高兴兴地在异地的土里安了家,攒足了劲准备生根发芽。

三四天后,白菜陆续拱出地面,娇嫩而又招摇,不久表姐就来了,母亲问她想吃豆角还是茄子,表姐说,她最爱吃嫩嫩的小白菜。

表姐拎了筐,亲自带着我去地里间白菜。白菜地里静悄悄的,表姐便把我带到玉米地头,我们撅了好多玉米秆当成甜秆坐在地里嚼,一边吃,表姐一边教我唱歌,表姐软软地教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跟我说,这是黄歌,只能偷偷唱,不能让大人听见,我的心怦怦直跳,第一次学唱黄歌,心里有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黄昏的时候,周海洋也来间白菜,表姐向我递眼色,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拉着我的手假装没心没肺地进了菜地,两人于是很惊讶――这么巧?!

表姐像小鸟唧唧喳喳说起他们的同学,周海洋见缝插针地提问和回答。只有我很不开心,因为我试图插嘴也来说两句,可是他们谁都听不见。

表姐再来的时候带了好些榛蘑。表姐对母亲说,用榛蘑和小白菜一起做汤最为鲜美,于是我又跟着表姐去了白菜地,那一次,远远地就看见周海洋正在白菜地里培土,我本想再去玉米地里撅些甜秆,再听表姐唱黄歌,可是表姐不同意,快马加鞭直奔白菜地。

表姐在白菜地里走来走去,极尽挑选之能事,把间白菜的活计拉到无限长,我不耐烦又嘴馋,表姐便打发我去玉米地里撅甜秆。

那天,我撅了好些甜秆,还捉了数十只蜻蜓,直到天快黑下来时,我才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和表姐回家。

白菜再大些时,表姐就让母亲给我们包“菜干粮”,每一次都要好多的白菜做馅,有几次,我因为有别的任务,表姐便一个人去了白菜地。

我知道表姐最爱吃大白菜,表姐做的大白菜不再清汤寡水,总是很有味道。

转眼到了深秋,大白菜长得又高又壮,菜叶一层层紧抱起来,抱出一颗甜脆的菜心。表姐不来了,大家都在起早贪黑抢收庄稼,霜一场比一场严重,说不定哪一天,一场大雪就会给没来得及收入仓廪的庄稼盖上厚厚的棉被,用冰冷把即将到嘴的食物彻底扣留。

最让父亲恼火的就是“越忙越出事”。不知怎么搞的,有一天,周海洋的老婆带着一干人等从天而降,把表姐和周海洋堵在我们家的白菜地里,说是“捉了奸”,村子里一下子就沸腾了。在乡下,男女之事也叫“搞对象”,女人们总是别有用心地说起,比说起“跑破鞋”也好不到哪儿去。所谓“捉了奸”,并不是捉到了某种行动,“搞对象”几乎就是可以的事,况且这周海洋还是有老婆的呢,这足以让乡村炸了锅。

我姑气势汹汹地冲进我家指着脑门朝我父亲一顿臭骂,然后又冲到周海洋家门口,和周海洋的妈跳着脚对骂了大半天,骂一句,吐一口唾沫,骂到关键处干脆一屁股坐下来拍着大腿像唱歌一样高低起伏大放悲声地哭。我吓坏了,忽然想起表姐教我的“黄歌”,不知道该不该坦白,心里很是纠结。

姑回家后,表姐也不再来。我和弟跟父亲去收白菜时,庄稼们大多都进了生产队的场院,天空灰暗阴霾,一场大雪就在眼前。

白菜地被当初的人踩踏得不成样子,一个个东倒西歪。我们瑟缩着,在初冬寒冷的北风里砍削冰冷的大白菜,然后运回家,用开水烫一下,码到大缸里发酵,腌制成酸菜,长得健壮修长的则被连根拔下,有阳光的正午,要把它们摊开晒去多余的水分,放到窖子里去做“黄烟白”,它们会在漫长的冬日一层一层干瘪下去,只剩下娇嫩薄脆的菜心被包裹在皱皱的老叶子里。

生在东北的大白菜,就是要被石头镇压着在结了冰碴儿的水里逐渐酸透,或者躺在菜窖子里慢慢地熬,熬得只剩冰冷却不死的菜心。

收了白菜之后不久,奶奶派我去姑家取一件棉衣,那时,我看见表姐被关在小屋子里,胳膊上、脖子、手背和手腕上全是“紫豆子”,那是被姑拧过的痕迹,衣服下还掩盖着多少青紫就不知道了,姑拧人的武功堪称一绝,让人心惊胆寒,我不敢跟表姐多说话,拿了东西赶快逃掉。

也就在那一天,周海洋撬开表姐的小窗把她带走了,“私奔”在乡下就叫“跑”,表姐跟男人跑了,姑的脸算是被她丢尽了,姑寻死觅活,捶胸顿足地嚎啕,在看热闹的村民面前发下重誓:从此和这个丫头一刀两断,再无一点干系。

那时已下了两场雪,小河已结冰,植物们只剩下干硬的枯枝。下午三点太阳已卡在山头,我们匆忙地吃过晚饭,父亲让我去把家里的猪赶回来。

我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不知不觉就看到了我家的白菜地,那里还残留着一些小白菜和白菜帮子,是猪的好去处,可是,远远地我便看见地里蹲着两个人,他们好像在吃剩下的小白菜。乡村的孩子大多害怕陌生人,不敢和陌生人说话,我的心怦怦直跳,转身就跑,地里的两个人也看见了我,我听见有一声“喂――”在后面追过来,吓得我跑得更像兔子一样快。

快到家时,我才想起来,那两个人,看起来倒很像表姐和周海洋呢。想到厉害的姑,我什么也不敢说。

过了两天村子里放露天电影,换胶片的时候我回头去望,忽然就看见了表姐。没错,虽然他们缩着脖子,系着围巾,可是村子里的人谁还不是熟悉得看见了背影就会猜出彼此呢?

我小心地指着那个位置对母亲说:“表姐。”

母亲回头瞥了一眼,用冰凉的手一下子把我的头扳过来说:“欠嘴巴,好好看你的电影。”

腊月,天越来越冷了,我被大人们管辖着很少出屋。妈开始包粘豆包,开始摊煎饼,做豆腐,准备过年。

漫长的冬天,酸菜每天都会跑到餐桌上,连我小小的胃也酸得皱了。春节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去菜窖子里取出“黄烟白”,用黄绿的菜心做供品,做年夜饭中热热的炖菜,或者奢侈地剁碎后用做饺子的馅。

菜窖子一般都在自家的菜园子里,至少要挖三米深才会避开冰冻层,蔬菜放到里面才不会给冻坏。洞口小,仅容一个人上下。洞口盖上木板,上面再覆盖稻草,洞里放一个梯子,借着梯子上下取菜。洞底可以横向挖下去,挖出很大的面积,一个人稍微弯腰就可以走来走去,用来贮藏白菜、萝卜和土豆等。

春节之前,村子里忽然传出恐怖的传说:那天正是腊月二十三,我们这里的小年,周海洋的父亲去菜窖里取白菜时,忽然就摸到了让人害怕的奇怪东西,急忙爬出菜窖向邻家借了手电,于是他看到了两具窖藏很好的尸体。

表姐和周海洋相拥着卧在白菜之间,到底死了多久,谁也不知道,他们留下的,只有一个装过“敌敌畏”的空瓶子,和一封遗书。

乡下人多不识字,我那时已经上了小学三年级,因此由我来为他们读那封遗书。

遗书上说,从私奔那天开始,他们就知道错了:巍巍长白山,哪里有出山的路呢?靠他们的双脚,怎么可能把这座关东山量遍,怎么能走出它的掌心?

他们说,烂白菜和半成熟的玉米也许可以维持他们的生命,但是零下三十几度的严寒实在让人不知道该把自己安放在何处。他们说好想活着,哪怕再不去奢求书本里的爱情。

那句话应该是表姐说的,她说:不管许给谁,都可以老老实实地过日子,老老实实地守着个草屋捱度这阴寒森冷的漫长冬天。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他们在村前村后晃来晃去,就算站在人群后面看电影,也一直没有等到被发现的那声期待已久的尖叫。

他们是被彻底地遗弃了:小村、庄稼、共同生活了二十来年的亲人……在寒冷冻死他们之前,他们愿意自己选择结局,就像一株身微命贱的白菜,结束一季寒伧的生命……

两个人是抱在一起的,无法分开,周海洋的父亲便草草地把他们葬在了一处。姑一直没有露面,父亲说,她在家里咬着牙根大骂,边骂边哭,真就狠下心来,就算表姐被埋进土里,她也不肯来见这最后一面。

两个人是“横死”的,乡下的规矩,这样的人不能进祖坟,于是就埋在那片白菜地旁的荒草里,好在爱与恨至此全都了无痕迹。转眼间,坟丘就矮下去,四围长出更多的芦苇和杂草,一片荒芜。

玉米地我和娘范文2

婚礼那天早上,在未婚妻的家乡——斯洛文尼亚境内阿尔卑斯山上的一个小村庄里,我和伴郎沿着弯曲的山路走向小山顶上一个巴洛克风格的教堂,我们后面尾随着100名宾客。在一个转弯处,我被一条拦在路上的绳子挡住了去路,一群我从未见过的人,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锯、一把斧头、一把木制的干草叉、一把旧镰刀,严厉而生气地站在路上拦住我——如果我要跟未婚妻结婚,首先得经过“男子汉考验”。这是斯洛文尼亚的传统,当地人称这样的考验为“斯兰加”,如果你想娶当地姑娘,就必须证明自己作为一个养家者的勇气和能力。

事实上,我对斯洛文尼亚婚礼的体验在大喜之日的前一周就开始了。当时邻居开着拖拉机,拉了两棵大松树来到未婚妻家。他们动手剥松树皮时,我也帮了忙。松树皮剥干净后,我们在车道旁边钻了两个洞,把光溜溜的松树栽在洞里——在新娘家立起松树是一个存在已久的习俗。

而今天,我首先要做的是锯。在这一步骤当中,我要跟伴郎—— 一名瘦削的西班牙律师配合,用生锈的长锯将一块大木头分成两半。为了考我们的观察能力,村民们是把锯倒着拿给我们的。我们把锯翻过来,开始锯木头。但长锯刚刚接触到木头就弯曲了,这跟婚姻生活的某个阶段异曲同工。村民们便把白酒倒在长锯上以增加度,这一举动帮我成功通过了第一关。

第二关是用斧头砍。因为我的协调性很差,村民和宾客们都担心我在这一关会出事。斧头放在村民们提前抬到路中间的一个大树墩上,我的任务是把树墩劈成两半,但前提是不能把自己砍伤。我很努力地砍了一通,尽管最终树墩没有劈成两半,村民们还是让我继续前进了——如果非让我劈开不可,婚礼就不知道要延期多久了。

一棵横在路上的松树,便是我剥树皮任务的道具。幸运的是,这项劳动我在一星期前“立松树”时已经练习过。但才剥了10分钟的树皮,我就满头大汗,衬衫也湿透了。但想着过完这一关,就完成大部分考验了,我便信心十足地坚持着,最终完成了剥树皮任务。

一辆马车旁边,大堆大堆的干草堆在路上。我接下来的任务,是用一把木制的干草叉把所有草装到马车上。中间,还有个村民跳进马车里,不断把我叉进去的干草扔出来。我急了,便叉了堆干草抛在他的头上。我很害怕这个恶作剧会激怒他,但干草沿着他的身体散落下来时,他却哈哈大笑起来。

把所有干草都弄到马车里后,我要面对的是最后一项考验:用铁砧和铁锤把一把钝镰刀弄锋利。几个星期前,未婚妻家的几个朋友曾在一次烧烤时把我拉到一旁,告诉我磨镰刀的“真经”,这让我对这一关胸有成竹。我挥起锤子击打铁砧上的钝镰刀时,镰刀发出了悦耳的碰撞声……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一名斯洛文尼亚樵夫了。

进教堂跟亲爱的人成亲之前,最后一步是“巴兰坦叶”,即讨价还价,我得从村民们手里买我的新娘,而且还得用斯洛文尼亚语跟他们谈判。刚开始我不喜欢学“买妻”这个词,为自己亲爱的妻子定价是一件尴尬的事情,更离奇的是你得尽可能通过讨价还价把价格降下来。但我未婚妻看起来并不在乎被当成一件商品来买卖,传统也要求我这么做,我只好照办。

谈判过程中,新郎一般会千方百计地找理由把价格降低,他们会说村里的道路不好,说玉米地里飘出来的肥料味太臭,或者说农民们总是疯狂地大笑,最后他们一般可以花100欧元领走新娘。而我一开始谈判就说:“根据我的了解,村民们得付给新郎一笔钱才能让新郎从他们手中把新娘领走。”在我内心里,我希望出300欧元领走我的新娘。当村民们想方设法说服我那是其他地方的风俗时,两个斯洛文尼亚本地的客人走出来说:“在斯洛文尼亚,如果一个地方的村民给新郎付钱,那这个村子肯定落后了几个世纪。”最终,我以300欧元的价格成功“买”到了妻子,还额外给了村民12欧元的“小费”。

讨价还价结束,在继续前进之前,我还得喝下一大碗由妻子的奶奶酿的杜松子酒。最后,我差不多是被别人扛进教堂的。那时,我才算经过了“斯兰加”考验,有点儿醉、有点儿汗、身上有点儿锯末的我,终于可以进入婚礼程序了。

玉米地我和娘范文3

了,娘带着他来到刘家庄改嫁给了姓韩的老光棍。嫁过来几年,狗子娘也没能给韩光棍生下个一男半女,看韩光棍对狗子如同亲生,狗子娘觉得很对不住韩光棍,就给狗子改了姓。

韩姓在村子里本来就是外姓,韩光棍子又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狗子从小就受尽了村里

人的白眼和欺负。后来狗子日渐长大,渐渐就会反抗了。刚开始反抗时,自然少不了被人痛打,有一次狗子被打急了,就抄起了一把砍树的大斧头。这时的狗子已经长得像大人一样高了,斧头一举起来,癞皮狗子立刻变成了勇猛的豹子,没砍到人,把一只石头碾子砍得金星四溅。看他那要玩命的架势,几个村民也害了怕,忙说好话,又呵斥那人快跑。狗子被人拦着,追不过去,就扯开喉咙大骂:“娘!下回敢欺负老子,老子就砍死你!砍一个是砍,砍两个也是砍,看谁再敢来惹老子!”

狗子先是骂给那人听的,后就是骂给众人听的了。好长时间,竟没人再招惹他了。狗子由此悟出了一

个道理:奶奶的!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怪不得人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老子以后得横着点,看谁还敢欺负?!

狗子在村子里寻衅闹事专拣过去欺负过他和他爹娘的人家下手。狗子家的前邻也是外来姓,姓陈。那

一年陈家翻盖房子,按农村习俗,前家的屋脊是不能高出后屋脊的。韩家的地势本就比陈家低,陈家在屋顶上却又加了两层砖。

后来韩家在陈家的后窗户下栽了几棵杨树,杨树长过陈家屋檐的时候,陈家以树枝容易扫坏他家屋瓦

为由,硬让韩家把树砍了。后来,有一天,韩二狗子又买来了几棵树苗子,栽到了陈家的后窗户底下,树冠正好与陈家的窗户一般高。当天,陈家老四就找上门来了,指指那几棵树:“挡我家光亮了。”韩二狗子指指房子:“挡我家风水了。”陈家老四说:“你把树拔了。”韩二狗子说:“你把房子扒了!”陈家老四不说话了,瞪着一双金鱼眼看他。韩二狗子也瞪着对狗眼看他。陈家老四说了句你等着,回身就走了。韩二狗子一脚把大门踹上……

韩二狗子在家磨刀霍霍。韩光棍子和狗子娘脸都吓白了。韩光棍子要去陈家求和。韩二狗子说:“你

去了我就再也不叫你一声爹!”

韩光棍子在屋里干打转转,像一头没了主意的驴子。他转了几圈后,忽地也冲到院子里,一咬牙,一

跺脚,指着陈家的后窗户,发狠地说:“我今天也豁出去了!你敢来,我这条老命就兑给你了!”遂拉出两把菜刀,“咣啷”一声扔在地上。出人意料,陈家竟悄无声息。又过了三天,依然风平浪静。韩二狗子出门,陈老爹见了他,竟还主动打了个招呼。树没拔,房子也没扒。后来韩光棍子主动把树杈子修剪了一番。

狗子下一个目标是村西头的刘旺财。刘旺财在十多年前曾经当众调戏过狗子娘。有一次在玉米地里把

狗子娘按在了地上,娘俩大喊大叫,引来了附近几个干活的村民,狗子娘才幸免于难,但从此就得罪了刘旺财。刘旺财有个哥哥当时是村长。刘村长明里暗里时不时就给狗子家点亏吃,韩光棍都忍了。刘旺财的女人反赖狗子娘勾引她家旺财,每次遇到狗子娘,就指桑骂槐地说些阴阳话。天长日久,狗子娘就憋出一身病来。狗子十岁那年,两个女人终于短兵相接干了一仗。病恹恹的狗子娘哪里是膀大腰圆的刘旺财家的对手。刘旺财家的挥舞着蒲扇样的大巴掌,噼里啪啦地狠扇狗子娘的耳光,还撕烂了狗子娘的衣服,让狗子娘的一对整个地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下。狗子娘又气又羞又恨,从此一病不起。现在刘旺财的哥不当村长了,刘旺财也成糟老头子了,狗子长大了,也威风起来了,狗子知道自己雪恨的时候到了。

刘旺财家养着只牛犊般壮实的大恶狗。狗子在一个风高月黑的深夜,揣着只刚烤熟的热地瓜,爬上了

刘旺财家的墙头。恶狗叫着冲了过来。狗子打开包袱,把那中间插了根铁钉子的滚烫的地瓜扔了过去。刘旺财家的这只大狗本来就贪吃,一口接住了地瓜,囫囵着就吞下肚去。狗子趴在墙头上,就着月光看着黑狗先是呜咽,随后抽搐成一团,最后伏地不动了。当晚,狗子枕着胳臂,躺在破草席上,翘着二郎腿,甜甜地睡了个好觉。

次日一大早,狗子就出现在刘旺财家门口。刘旺财正闷声不响地蹲在地上抽烟;刘旺财家的骂了一夜,

骂累了,早偃旗息鼓,正在一旁鼓捣猪食。那只大恶狗躺在树下,尸体都僵了。

狗子大摇大摆地进门,笑呵呵地问:“大清早的,杀狗哪?今天请我吃狗肉?”

刘旺财一声不吭,狠吸烟。刘旺财家的把案板子剁得咣咣响,说:“看我不宰了那只死狗!臭狗!烂

狗!狗!你馋的你娘的啥?”

狗子说:“哎,二大娘,不给吃就罢,怎么骂人呢?”

刘旺财家的猛一剁案板,说:“我骂的是狗!!放着屎不吃,偏吃那丧良心的下的黑食!”

韩二狗子笑道:“狗随人性,狗随人哪!”

刘旺财家的把菜刀一撂,说:“二狗子,你把话说清楚。啥叫狗随人性?”

狗子抱了膀子,依然是笑脸相对,说:“二大娘,你急啥?各人心里都有一盏灯,还要我把话说清楚?”

刘旺财家的正待发作,刘旺财咳了一声,说:“她娘,买酒去!今天我和狗子好好喝一壶!杀狗!”

狗肉炖好了,香气弥漫,满满一大盆。刘旺财一家人没动一筷子,狗子敞开肚皮大吃特吃,吃了个满嘴流油,边吃边吧唧着嘴,连说真香真香。刘旺财与他一碰酒盅子,开了腔:“狗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狗脾气我知道。”

狗子嘿嘿一笑,说:“知道就好。”喝干了盅子里的酒,又自己满上。

刘旺财也嘿嘿一笑,说:“狗子,打小我就看你是块料。狗子啊,这辈子还长着呢,不能作践了自己。”

韩二狗子哈哈一笑,说:“可不是。不能作践自己,就作践作践别人。”

刘旺财一时没说出话来。韩二狗子继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刘旺财叹了口气,说:“狗子,你也是个爽快人。我看你,今天不是来吃狗肉的。”

韩二狗子把一大块狗肉夹到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抬起头来:“老叔,你真会看。我今天来――”他顿了一下,伸出小拇指甲剔着牙缝里的肉丝。刘旺财看着他,等他说下去。狗子笑嘻嘻色迷迷地向那边小饭桌上瞅了一眼,说:“我今天来,是来求亲的。”

刘旺财家的先黑了脸。再看刘旺财的二闺女,红着脸,低着头,往嘴里扒饭,只当没听见。刘旺财的这个二闺女俊秀,正像一朵花,俏丽迷人,一把能掐出水来,是村里公认的俊闺女,来说亲的踏破了门槛,还没定下婆家。刘旺财家的刚要发话。刘旺财嘿嘿笑了,问:“狗子,你这话当真?”

狗子把手在脖子上比画一下,说:“我有半点心不诚,头点地。”

刘旺财不说话,呷着酒,眼睛却盯着狗子看了半晌。放下盅子,刘旺财说:“好!狗子,你若能凭自己本事,一年内盖起五间大瓦房,我就把秀许给你。”

狗子说:“空口无凭。”他要刘旺财与他立字为证。字据上还添了一条:一年内,狗子盖不上五间大瓦房,就赔偿刘家闺女五千元名声损失费。刘旺财家的拍桌子摔板凳,大骂刘旺财瞎了眼,又骂狗子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俊秀咬着嘴唇,放下饭碗,一甩辫子,跑进了屋里。醉醺醺的狗子摇摇晃晃满面红光地进了家,从怀里掏出那张白纸黑字的字据,往爹娘眼前一拍,就卧床酣酣大睡。

次日一早,狗子被狗子娘用拐棍子敲醒了。狗子娘有气无力地叹道:“狗子,少给娘惹点祸行不?”

狗子眼不睁地答:“我就想让那闺女伺候娘。”

韩光棍子愁眉苦脸叹道:“唉,可我拿啥给你盖那五间大瓦房啊?别说五间了,就是一间……唉!”

狗子与刘家订立婚约的事,像长了腿一样,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任村人如何议论,婆娘如何臭骂,闺女如何哭闹,刘旺财都闷不作声,远远望着韩家那破烂泥坯房,心里话:就凭你个二狗子,一年内能折腾出五间大瓦房?哼……呸!

狗子在村里瞎转了几天,就悄不声地进了城。狗子在县城有个初中同学,现在是一家建筑队的小工头,村民们都以为狗子是奔着他去当建筑工了,谁知没几天又跑回来了。狗子回村时正是黄昏时分。狗子没进村,而是沿着村外的大沙河溜了起来。沙河早已干涸,几十米宽的河床全部出来,沙石遍布,河岸上长满了荒草。在夕阳的映射下,沙土黄灿灿地像镀了层金。狗子沿着河岸走出了很远很远……

第二天,狗子就包下了大沙河。狗子卖上血力猛挖了一整天,堆起了一堆小山似的沙子。狗子租车将沙子运到了县城,卖给了同学所在的那家建筑队。半年不到,狗子发了。狗子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暴富像白日做梦一样,一车一车的黄沙运出去,一沓一沓的钞票流进来。狗子的挖沙队壮大到几十人,还购买了一台二手的挖沙机。

狗子还在村里和镇上各开了间饭店。狗子成了村里的首富。眼看一年的期限到了,狗子依然没翻盖家里的泥坯房。刘旺财家的坐不住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媒人去踩韩家的门槛了。这日一大早,刘旺财家的揣着那张字据去登韩家的门了。狗子娘还病在床上,精神头却比以前足多了,听见是她的声音,翻过身去装睡。韩光棍子倒还客气,招呼,让座,又去泡茶。刘旺财家的说:“大兄弟你甭忙活,又不是外人。我来看看大妹子。”嘘寒问暖了几声,见狗子娘总不搭理她,就又问狗子。狗子打着哈欠从里间出来,看见她,倒亲热地招呼一声:“哟,二大娘,稀客稀客。”

刘旺财家的那丝笑又挂回了脸上,说:“狗子,发福了,也不去我那儿吃狗肉了?我说狗子啊,发了财了,也不给你爹娘盖上几间大瓦房。”

狗子往椅子上大咧咧一坐,呵呵一笑,说:“急啥?”端起茶来咕咚喝了一口。

刘旺财家的笑嘻嘻地说:“狗子啊,有出息了,这屋不盖,亲咋娶啊?”

狗子也笑嘻嘻地说:“二大娘,您不是也来给我说媒吧?说谁家的闺女?”

刘旺财家的脸上挂不住了,从怀里掏出那张字据,说:“狗子,这可是白纸黑字按了红手印的。”

狗子放下杯子,拾起那张纸,细看了一遍,笑呵呵地说:“这个啊,我当什么呢。好说。爹,拿五千块钱给二大娘。该咋地咋地。”

刘旺财家的呼地站起来,说:“狗子,你想赖账?”

狗子不急不躁,仍笑嘻嘻地说:“看您说的,我是赖账的人吗?瓦房没盖起来,五千块我一分不少赔您。爹,把钱拿出来。”

“你――”刘旺财家的一把夺过字据,气得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来。

刘旺财家的把将字据撕个稀巴烂,拽过那沓子钱就走,边走边回头啐了一口:“呸!就你那个熊包样!不识抬举!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当刘家的闺女嫁不出去了怎么着?狗德性!”

这门亲事算泡了汤。韩光棍子犹犹豫豫,有些不舍得,背着狗子娘悄悄对狗子说:“依我看,刘家那二闺女,倒也不孬……”

狗子说:“爹,你急啥?金钏子掉进井里,是我的早晚是我的。我就是要窝囊窝囊这娘们!”

从此,俊秀再看见狗子,躲得更远了。以前躲他,是厌烦,后来躲他,是害羞,现在躲他,就有几分仇恨了。狗子退亲一事,又成了村民们田间地头茶余饭后的笑料。刘家一家人脸上都灰灰的。又有媒人给俊秀提亲了。可相了几个,都是些歪瓜裂枣,一个也没入俊秀的眼。俊秀在心窝里憋足了气:要么不嫁,要嫁就嫁个比狗子强的!可是,一起长大的小姐妹们很多都奶上娃娃了。没嫁的,也大都定了亲。全村最漂亮的俊秀却被个赖皮狗子给踹了,这心里能不委屈窝火吗?窝了几天火,病了。

俊秀这一病,刘旺财家的更气了,又开始跑到大街上骂娘。狗子听见刘旺财家的骂,不但没生气,还噼里啪啦地在院子里放了挂鞭炮。狗子不但要盖五间大瓦房,还要起二层小楼了,这可是全村第一家。

冬去春来,光阴如流,俊秀真成了老姑娘。狗子表面上不理不睬,暗中却关注着刘家的一举一动。狗子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刘家庄所在的洪家楼镇地处鲁西的一片丘陵地带,大小十多个村子像一盘七零八落的棋子,散落在各山脚坡腰谷底。村村四周都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刘家庄附近的卧龙山是座光秃秃的石头山,能出产矿石和白石灰。狗子又在卧龙山上开了个石灰石矿。狗子每天早出晚归,进村出村还是经过刘家,但一直没再遇着俊秀。狗子竟有些惦记了。

农历九月初十是狗子娘的生日。狗子娘今年过六十大寿。狗子决定大操大办一场。这日,狗子在打谷场搭了戏台子,从县城的艺术团请来了一班演员,白天演舞蹈唱流行歌曲说相声,晚上唱大戏。刚忙完了秋收的村民们正闲着没事,有这等不花钱的热闹送到家门口,谁不去看?连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扶老携幼背着干粮赶来了。这是狗子娘有生以来过得最隆重最舒畅的一个生日了。狗子娘穿着簇新的缎子面蓝花夹袄,戴着金耳环,金戒指,和韩光棍子喜气洋洋地坐在台下最中间的看席上。

自从狗子开沙场赚了大钱,以前不上门的一些亲戚们也陆续开始走动了。狗子娘娘家的七大姑姨,狗子亲爹李氏一族的三叔六舅,就连韩光棍子一个八竿子够不着的远方侄子,也提着烟酒糖茶来给婶子祝寿了。狗子娘和韩光棍子脸上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了。很多老人都感叹:“看人家这儿养的!”

这两年,狗子娘的身子骨越来越见好了,已经能拄着拐棍下地活动了。韩光棍子也越活越精爽了。狗子娘病重的那些年,地里的活主要依靠韩光棍子一个人,家里伺候娘的事,就全靠狗子。狗子外表粗拉,伺候娘吃饭穿衣梳洗甚至大小便,心思却比头发丝还细。狗子娘从病倒,身子上就没长过褥疮,近几年病轻了,更是从头到脚收拾得头光脸净。村里人对狗子,不管是喜是厌是羡是妒还是恨的,提起狗子的孝敬,没有一个不赞叹的。

此刻,狗子自然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老少爷们家聚在一起,除了评论哪个女演员最俊,哪个唱得好跳得好,谈论最多的就是狗子的发家史和现在的生意。娘们家在一起,三说两说就说起了狗子的亲事。

这样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一个少财主竟然还没说下媳妇?附近几个村子的婆姨们兴奋了,都暗自在心里搜寻自家亲戚里的俊闺女。县城来的几个女演员有的也眼睛放光,时不时地朝着狗子暗送秋波。俊秀夹杂在人群里悄悄地看他。

狗子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那个癞毛狗子了。现在的狗子高了白了胖了,腰板直了,平头正脸,衣鲜脸亮。人一有了钱有了名,就活得自信了。一自信,就显得有风度有气质了。西装革履的狗子坐在中间看席上,不经意间,就把周围灰头土脸的男人们给比下去了。

娘们家议论狗子的亲事,自然免不了扯上俊秀。有婆姨冲着俊秀这边指指点点唧唧咕咕,俊秀返身挤出了人群,低着头,往家里走。快到家门的时候,身后有人喊:“秀姐!秀姐!你等等――”是二毛子追了上来。俊秀站住脚,问他干啥。二毛子把一个纸团往她手里一塞,说:“狗子哥给你的。”

俊秀等他跑没影了,才展开纸团,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秀,晚上八点在沙河桥下等我。”俊秀的心口突突突地跳了。

初十的月亮,虽没有十五的那么圆,那么亮,但沙地上却也耀闪着白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银。俊秀小心翼翼地踩着月光,穿过坑坑凹凹的河床,到了石桥下。

八点半了,狗子还没来。沙河两岸的小树林,笼罩在朦胧的月色里,透着几分神秘。俊秀一直盯着通往村口的那条小路,终于看见有个人影在晃动,晃了几晃,却向东边那条岔道上去了。俊秀心想:别是又耍我吧?正寻思着,村口又出现了个人影。看他奔跑的架势,俊秀就认出了是狗子。狗子的西装没系扣,跑起来被风吹得飘飘荡荡,竟显得更潇洒了。俊秀的心口又开始突突突地跳了。狗子跳下河岸,几步就奔到了俊秀眼前,喘息着说:“我来晚了。刚才走不开,几个亲戚非要和我喝两盅不可。”

俊秀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问:“你喝多了?”

狗子说:“不多,没敢多喝,喝了半斤多。”这两年,狗子的酒场多了,酒量也练出来了。

俊秀矜持地问:“你找我,干啥?”

狗子反问:“你说干啥?”

俊秀不说话了。狗子看她。月光下的俊秀更俊了。狗子脱口道:“秀,你真俊。”

俊秀低了头,垂下长长的眼睫毛,说:“俺哪有那些女演员俊?”

狗子说:“她们是塑料花,你是白玉兰。”

俊秀道:“你就会瞎说。”

狗子说:“我说的是真的。”

俊秀抬起头来,明亮的目光直视着他,问:“你为啥总和俺过不去?是因为你娘?”

狗子沉默了一下,说:“秀,你爹娘――和俺娘,是老冤家了。你也知道,俺娘这病――”

俊秀说:“我知道。你是在报复俺家。可是――狗子哥,你就放过俺爹娘吧,他们作的孽我来承担。”

狗子说:“看你说的。你咋承担?”

俊秀说:“你说我咋承担我就咋承担。”

狗子问:“真的?”

俊秀说:“还能骗你?”

狗子试探地问:“让你伺候俺娘,你干不干?”

俊秀说:“怎么个伺候法?”

狗子说:“嫁给我。”

俊秀嗔道:“你喝多了,尽说些疯话。”

狗子说:“我说的可是真心话。秀……”

俊秀似嗔似怨道:“婚都退了。”

狗子说:“那是冲你爹娘来的。其实我这心里――不说那个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愿意嫁给我不?”

玉米地我和娘范文4

我对斯蒂菲娜老姑总是怀着敬畏之情。说实在话,我们几个孩子对她都怕得要死。她不和家人一块生活,宁愿住在她的小屋子里,而不愿住在舒舒服服、热热闹闹的家里--我们六个孩子都是在家里带大的--这更加重了我们对她的敬畏之情。

We used to take it in turn to carry small delicacies4 which my mother had made down from the big house to the little cottage where Aunt Stephia and an old colored maid spent their days. Old Tnate Sanna would open the door to the rather frightened little messenger and would usher5 him-or her - into the dark voor-kamer, where the shutters6 were always closed to keep out the heat and the flies. There we would wait, in trembling but not altogether unpleasant.

我们经常轮替着从我们住的大房子里带些母亲为她做的可口的食品到她和一名黑人女仆一块过活的那间小屋里去。桑娜老姨总是为每一个上门来的怯生生的小使者打开房门,将他或她领进昏暗的客厅。那里的百叶窗长年关闭着,以防热气和苍蝇进去。我们总是在那里哆哆嗦嗦、但又不是完全不高兴地等着斯蒂菲娜老姑出来。

She was a tiny little woman to inspire so much veneration7. She was always dressed in black, and her dark clothes melted into the shadows of the voor-kamer and made her look smaller than ever. But you felt. The moment she entered. That something vital and strong and somehow indestructible had come in with her, although she moved slowly, and her voice was sweet and soft.

一个像她那样身材纤细的女人居然能赢得我们如此尊敬。她总是身穿黑色衣服,与客厅里的阴暗背景融成一体,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更加娇小。但她一进门,我们就感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充满活力和刚强的气氛,尽管她的步子慢悠、声调甜柔。

She never embraced us. She would greet us and take out hot little hands in her own beautiful cool one, with blue veins8 standing9 out on the back of it, as though the white skin were almost too delicate to contain them.

她从不拥抱我们,但总是和我们寒暄,将我们热乎乎的小手握在她那双秀美清爽的手里,她的手背上露出一些青筋,就像手上白嫩的皮肤细薄得遮不住它们似的。

Tante Sanna would bring in dishes of sweet, sweet, sticky candy, or a great bowl of grapes or peaches, and Great-aunt Stephina would converse10 gravely about happenings on the farm ,and, more rarely, of the outer world.

桑娜阿姨每次都要端出几碟粘乎乎的南非糖果和一钵葡萄或桃子给我们吃。斯蒂菲娜老姑总是一本正经他说些农场里的事,偶尔也谈些外边世界发生的事。

When we had finished our sweetmeats or fruit she would accompany us to the stoep, bidding us thank our mother for her gift and sending quaint11, old-fashioned messages to her and the Father. Then she would turn and enter the house, closing the door behind, so that it became once more a place of mystery.

待我们吃完糖果或水果,她总要将我们送到屋前的门廊,叮嘱我们要多谢母亲给她送食品,要我们对父母亲转达一些稀奇古怪的老式祝愿,然后就转身回到屋里,随手关上门,使那里再次成为神秘世界。

As I grew older I found, rather to my surprise, that I had become genuinely fond of my aloof12 old great-aunt. But to this day I do not know what strange impulse made me take George to see her and to tell her, before I had confided13 in another living soul, of our engagement. To my astonishment14, she was delighted.

让我感到吃惊的是,随着我逐渐长大,我发现打心眼里喜欢起我那位孤伶伶的老姑姑来。至今我仍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奇异动力,使我在还没有透露给别人之前就把乔治领去看望姑姑,告诉她我们已经订婚的消息。不成想,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她竟非常高兴。

"An Englishman,"she exclaimed."But that is splendid, splendid. And you,"she turned to George,"you are making your home in this country? You do not intend to return to England just yet?"

"是英国人!"她惊讶地大声说道,"好极了。你,"她转向乔治,"你要在南非安家吗?你现在不打算回国吧?"

She seemed relieved when she heard that George had bought a farm near our own farm and intended to settle in South Africa. She became quite animated15, and chattered16 away to him.

当她听说乔治已经在我们农场附近购置了一片农场并打算定居下来时,好像松了一口气。她兴致勃勃地和乔治攀谈起来。

After that I would often slip away to the little cottage by the mealie lands. Once she was somewhat disappointed on hearing that we had decided17 to wait for two years before getting married, but when she learned that my father and mother were both pleased with the match she seemed reassured18.

从那以后,我常常到那所位于玉米地边的小屋。有一次,当斯蒂菲娜老姑听说我们决定再过两年结婚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一听说我的父母亲都对这门亲事满意时,她又放宽了心。

Still, she often appeared anxious about my love affair, and would ask questions that seemed to me strange, almost as though she feared that something would happen to destroy my romance. But I was quite unprepared for her outburst when I mentioned that George thought of paying a lightning visit to England before we were married."He must not do it,"she cried."Ina, you must not let him go. Promise me you will prevent him."she was trembling all over. I did what I could to console her, but she looked so tired and pale that I persuaded her to go to her room and rest, promising19 to return the next day. #p#分页标题#e#

但她对我的婚姻大事还是经常挂在嘴边。她常常问一些怪怪的问题,几乎像担心我的婚事会告吹一样。当我提到乔治打算在婚前匆匆回一趟国时,她竟激动了起来。只见她浑身哆嗦着大声嚷道:"他不能回去!爱娜!你不能放他走,你得答应我不放他走!"我尽力安慰她,但她还是显得萎靡不振。我只得劝她回屋休息,并答应第二天再去看她。

When I arrived I found her sitting on the stoep. She looked lonely and pathetic, and for the first time I wondered why no man had ever taken her and looked after her and loved her. Mother had told me that Great-aunt Stephina had been lovely as a young girl, and although no trace of that beauty remained, except perhaps in her brown eyes, yet she looked so small and appealing that any man, one felt, would have wanted to protect her.

我第二天去看她时,她正坐在屋前的门廊上,流露出抑郁孤寂的神情。我第一次感到纳闷:以前怎么没有人娶她、照料和她呢?记得母亲曾经说过,斯蒂菲娜老姑以前曾是一个楚楚可爱的小姑娘。尽管除了她那褐色的眼睛尚能保留一点昔日的风韵之外,她的美貌早已荡然无存。但她看上去还是那样小巧玲珑、惹人爱怜,引起男人们的惜香怜玉之情。

She paused, as though she did not quite know how to begin.

Then she seemed to give herself, mentally, a little shake. "You must have wondered ", she said, "why I was so upset at the thought of young George's going to England without you. I am an old woman, and perhaps I have the silly fancies of the old, but I should like to tell you my own love story, and then you can decide whether it is wise for your man to leave you before you are married."

我走到她的跟前。她拍着身边的椅子,淡淡一笑。"坐下吧,亲爱的,"她说,"我有话要告诉你。"她欲言又止,好像不知道话从何说起似的。接着,她仿佛振作了起来。她说:"我听你说乔治要回国,又不带你走,心里非常不安。我这份心事你是不明白的。我是一个老婆子了,大概还怀着老人们的那颗痴心吧。不过,我想把自己的爱情故事讲给你听。这样你就能明白在你们结婚之前让你的未婚夫离开你,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I was quite a young girl when I first met Richard Weston. He was an Englishman who boarded with the Van Rensburgs on the next farm, four or five miles from us. Richard was not strong. He had a weak chest, and the doctors had sent him to South Africa so that the dry air could cure him. He taught the Van Rensburg children, who were younger than I was, though we often played together, but he did this for pleasure and not because he needed money.

"我第一次遇见理查德·威斯顿时还是一个年轻姑娘。他是一个英国人,寄宿在我家附近四、五英里一个农场上的范·伦斯堡家里。他身体不好,胸闷气短。医生让他去南非让干燥的气候治好他的病。他教伦斯堡的孩子们念书,他们都比我小,尽管我们经常在一块玩。理查德是以教书为乐,并不是为了赚钱。

"We loved one another from the first moment we met, though we did not speak of our love until the evening of my eighteenth birthday. All our friends and relatives had come to my party, and in the evening we danced on the big old carpet which we had laid down in the barn. Richard had come with the Van Rensburgs, and we danced together as often as we dared, which was not very often, for my father hated the Uitlanders. Indeed, for a time he had quarreled with Mynheer Van Rensburg for allowing Richard to board with him, but afterwards he got used to the idea, and was always polite to the Englishman, though he never liked him.

"我和理查德是一见钟情,尽管直到我18岁生日那天我们才表示彼此的爱慕之情。那天晚上的舞会上,我们的亲友都来了。我们在仓房里铺上一条宽大的旧毛毯,翩翩起舞。我和他壮起胆子频频起舞。但事实上,没有多少次,因为我的父亲很讨厌'洋人'。有一次,他曾抱怨说伦斯堡先生不应该让理查德寄住在他的家里,为此还跟他吵过一场,他后来就习以为常了。虽谈不上喜欢,但对这个英国人以礼相待。"

"That was the happiest birthday of my life, for while we were resting between dances Richard took me outside into the cool, moonlit night, and there, under the stars ,he told me he loved me and asked me to marry him. Of course I promised I would, for I was too happy to think of what my parents would say, or indeed of anything except Richard was not at our meeting place as he had arranged. I was disappointed but not alarmed, for so many things could happen to either of us to prevent out keeping our tryst20. I thought that next time we visited the Van Ransburgs, I should hear what had kept him and we could plan further meetings…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个生日,因为理查德在跳舞间歇将我领到外面清凉的月光中,在点点繁星之下对我倾诉爱慕之情,并向我求婚。我二话没说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我早已心醉神迷,想不到父母亲会说什么。我的心中除了理查德和他的爱情,什么也顾不上了。  "从那以后,我们就尽可能多地见面,但往往是秘密进行。我们就这样度过了将近1年时间。后来有一天,在他安排的约会处,理查德爽约没有来。失望之际,我没有大惊小怪,因为我们俩谁碰到形形的事都可能使我们无法幽会。我想我们以后去范·伦斯堡家看望之时,我就会明白理查德未能赴约的原因,再安排以后的约会……

"So when my father asked if I would drive with him to Driefontein I was delighted. But when we reached the homestead and were sitting on the stoep drinking our coffee, we heard that Richard had left quite suddenly and had gone back to England. His father had died, and now he was the heir and must go back to look after his estates.#p#分页标题#e#

"所以,当父亲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块开车去德里方丹时,我就高兴地答应了。但待我们赶到范·伦斯堡家,坐在他们家屋前的门廊上喝咖啡时,却听说理查德已经不辞而别回英国去了。他的父亲死了,他是继承人,不得不回去料理遗产。

"I do not remember very much more about that day, except that the sun seemed to have stopped shining and the country no longer looked beautiful and full of promise, but bleak21 and desolate22 as it sometimes does in winter or in times of drought. Late that afternoon, Jantje, the little Hottentot herd23 boy, came up to me and handed me a letter , which he said the English baas had left for me. It was the only love letter I ever received, but it turned all my bitterness and grief into a peacefulness which was the nearest I could get, then, to happiness. I knew Richard still loved me, and somehow, as long as I had his letter, I felt that we could never be really parted, even if he were in England and I had to remain on the farm. I have it yet, and though I am an old, tired woman, it still gives me hope and courage."

"那天的事我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当时阳光惨淡,田野也失去了美丽的丰采和欣欣向荣的景象,萧瑟凄凉得跟冬天或大旱时一样。那天傍晚,在我和父亲动身回家之前,霍但托特族的小牧童詹杰交给我一封信,他说是那位英国老爷留给我的。这可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唯一的情书!它将我的忧伤一扫而光,使我的心情变得平静--当时对我来说几乎类似幸福的平静。我知道理查德仍在爱着我。不知怎么回事,有了这封信,我便觉得我们不可能真正分开,哪怕他到了英国、我还留在南非的农场。这封信我至今仍保留着,尽管我已经年迈体衰,但它仍能带给我希望和勇气。"

"I must have been a wonderful letter, Aunt Stephia,"I said.

"斯蒂菲娜老姑,那封信一定美极了吧,"我说。

The old lady came back from her dreams of that far-off romance."Perhaps," she said, hesitating a little, "perhaps, my dear, you would care to read it ?"

老太太从她那久远的爱之梦中醒过神来。"也许,"她带着犹豫的神情说,"也许,亲爱的,你想看看那封信吧?"

"I should love to , Aunt Stephia,"I said gently.

"我很想看,斯蒂菲娜老姑,"我轻声说。

She rose at once and tripped into the house as eagerly as a young girl. When she came back she handed me a letter, faded and yellow with age, the edges of the envelope worn and frayed24 as though it had been much handled. But when I came to open it I found that the seal was unbroken.

她猛地站起身,奔进屋里,急切得像个小姑娘。她从屋里出来后,递给我一封信。由于天长日久,那信已经褪色发黄,信封边已经磨损,好像曾被摩挲过好多次。但在取信时,我发现封口还没有拆开。

"Open it ,open it,"said Great-aunt Stephia, and her voice was shaking.

"拆开,拆开吧!"斯蒂菲娜老姑声音颤抖地说。

I broke the seal and read.

我撕开封口,开始念信。

It was not a love letter in the true sense of the word, but pages of the minutest directions of how"my sweetest Phina"was to elude25 her father's vigilance, creep down to the drift at night and there meet Jantje with a horse which would take her to Smitsdorp. There she was to go to "my true friend, Henry Wilson",who would give her money and make arrangements for her to follow her lover to Cape26 Town and from there to England ," where, my love, we can he be married at once. But if, my dearest, you are not sure that you can face lift with me in a land strange to you, then do not take this important step, for I love you too much to wish you the smallest unhappiness. If you do not come, and if I do not hear from you, then I shall know that you could never be happy so far from the people and the country which you love. If, however, you feel you can keep your promise to me, but are of too timid and modest a journey to England unaccompanied, then write to me, and I will, by some means, return to fetch my bride."

严格说来,它算不上是一封情书,实际是只是几页内容详尽的行动指南。信里称"我最亲爱的菲娜"该怎么摆脱她父亲的监视,夜里逃出家门,詹杰会在浅滩上牵马等着她,然后将她驮到史密斯多普,到了那里再去找理查德的"知心朋友亨利·威尔逊",他会给她钱为她作好安排,使她能跟随她的情人到开普敦,随后转道英国。"亲爱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在英国结婚了。但是我的至爱,如果你不能保证你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我一块生活,你就不必采取这个重大行动,因为我太爱你了,不能让你感到丝毫不快。如果你不来,如果我听不到你的回信,我就会知道,如果你离开你挚爱的亲人和乡土,你是不会幸福的。但如果你能实践你对我的许诺而由于你生性持重胆怯不愿单身前往英国,就来信告诉我,那我就会设法回南非来迎接我的新娘。"

I read no further.

我没有再念下去。

"But Aunt Phina!"I gasped27. "Why…why…?"

"可是,菲娜老姑,"我气喘吁吁地说,"为什么……?为什么……"

The old lady was watching me with trembling eagerness, her face flushed and her eyes bright with expectation."Read it aloud, my dear,"she said."I want to hear every word of it. There was never anyone I could trust…Uitlanders were hated in my young days…I could not ask anyone."#p#分页标题#e#

老太太的身子由于渴望知道信的内容而颤抖,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地凝视着我,脸庞因急切的期待一片绯红。"亲爱的,大声念吧!"她说,"信里的一字一句,我都要听!当时我找不到可靠的人给我念……我年轻时,'洋人'是被人深恶痛绝的……我找不到人给我念啊!"

"But, Auntie, don't you even know what he wrote?"

"可是老姑,难道你一直不知道信里的事吗?"

The old lady looked down, troubled and shy like a child who has unwittingly done wrong.

老太太低头俯视着,像一个无心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怯生生的,不知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