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情深范例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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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情深范文1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引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又下雨了,绵绵的秋雨总是不期而至,思念好像总是在雨季,雨总能带给人想念的寄语,在潮湿的天空里抓住最后一丝想你的记忆!

回忆在无数次的发酵中膨胀成了苦涩,这苦涩滴穿着温柔,蛰伏在每个长夜的背后,惊醒了隐藏的疼痛,变成了雨在外面的天空飘洒着!一滴滴的泪,一阵阵的雨凝结成了张望,慌乱着,流淌着!

疲惫的心被淋湿在雨里,阵阵的秋雨,时而滴滴答答,时而淅淅沥沥,像你的话语。

爱如梦,在心底被送了一程又一城,似雨,滴不尽的今生情深缘浅!无情岁月改变了很多东西,只有你沉淀在我心底成了无法触摸的疼!随着风起,随着雨落,随着月弯,随着冬寒!

心,被昨日的忧,打成千千结,被岁月的手越解越紧,无奈,被串成一个个月色朦胧。如昨日你离去时忧伤又无法形容的侧影。

滚滚红尘,情缘如梦,如花凋零,无奈流水匆匆,把一份勿忘,种在心的一角,爱着、痛着、恋着、望着!携一丝遗憾,带一丝感伤,飘去爱的彼岸,等你偶然一现。

等待象一只受伤的鸟,在枝头茫然,守望似袅袅升起的炊烟,流浪到了有你的天边。俯在额头上的幽怨,在每个无眠的夜,凄舞于白茫茫的壁墙,岁月的手掌上刻着错过!习惯了孤单,习惯了听忧伤的歌,习惯了蜷曲在某个角落,看春去春来,望花开花落。

无数个黄昏,单薄的身影,徘徊在飘满落黄的深巷,风,轻抚着卷曲的秀发,街灯照着泪痕划过的脸颊。一季季的草香,一片片的落叶,素颜难描落叶怨!爱到魄散不知倦!心,在秋天的荒草中茫然、慌乱。

与你的相遇,情缘也好,孽缘也罢,终究是,天明人未醒!一任情有独钟,残月冷清,来去匆匆,闲花满地落,心碎悄无声。

牵一匹瘦马,伴一路西风,踏着无声无息的古道,黄昏下,断肠人流落在天涯!

都是我不好,那年年轻懵懂,那年的年少痴疯!让爱变成了彼此的伤!岁月的车轮下,被飞短流长淹没的心,慢慢变得坚强!不再计较伤口经常被当花观赏!天凉夜深,浅趟一路的守望,终究悲凉,真也好,假也罢,已覆水难收。眼眸因你暗了的忧伤,那么长!

孽缘情深范文2

总想将脑海中关于蛇的那些斑驳浅影用简单的文字敲击出来一样,勾绘一幅画,奏响一支曲,流泻一抹彩,留下蛇的文。就在前两天的课上,不禁意间与学生说起了中国古代四大民间传说,提及《白蛇传》,善良美丽、贤淑慈悲的白蛇,情深仗义、敢爱敢恨的青蛇片刻之间优柔地在我眼前打开,迷蒙的西湖断桥堤畔,那一袭素白,一柄油伞,美丽的邂逅,几世的情缘。蛇的记忆大幕就在细雨呢喃的深秋徐徐拉开。

这次一定要写,于是几天来纠结于心,发酵,蒸腾,而且是越发的强烈!

遗憾的是,上网百度后,有关蛇的文章不多,赞美之文就更不用说了。相反的是,所有关于蛇的典故,关于蛇的知识,关于蛇的传说,都充斥着贬义。说到蛇,大家都觉怕怕,恶心,我也怕,但不能因为主观的怕,就把所有的罪过归于蛇啊。在西方人的眼里,蛇是往往是毒辣、阴险、凶恶、狡诈、谎言、欺骗的化身,从伊甸园的引诱夏娃偷吃智慧果的蛇到《狂蟒之灾》《巨蟒》等一系列美国大片中的蛇,都让人毛骨悚然,噩梦连连。在我们东方,由于我们性本善良,对于蛇的敬畏崇拜,我们以蛇为原型尊崇出了神圣的龙,虽然有像半人半蛇的始祖伏羲、女娲,像白蛇青蛇这般的美丽,但更多的还是鲁迅笔下的美女蛇那样的丑陋。就从大家耳熟能详的成语当中亦可见一斑,用上“蛇”字的成语,几乎没有好话。我感到惊讶。

因为深印在我的记忆里,是对蛇的敬畏。

永远都不曾忘记,那个暮色四合的黄昏,妈妈点起香,烧起黄裱纸,神情肃穆紧张,嘴里反复地念着:蛇啊蛇,你有你的路,我们全家可没有做什么孽。我给你点香烧纸,磕头请佛了,走吧,走吧。就这样,有关蛇的第一次活生生的记忆就在妈妈的念叨中生根了。

记得那是一个没有阳光的下午吧,我们正在玩什么似的,忽然妈妈脸色蜡白的从厨房蹑手蹑脚的走出来,轻轻悄悄地抱起妹妹,然后告诉姐姐和我,厨房门外有一条蛇,大得很。我好奇,跳起来,找了截木棍,姐姐捡了根竹枝,要去打蛇。妈妈连连压低声音:别发出声,大得很,大得很。于是在妈妈的带领下踮着脚轻轻的走进厨房,靠近那扇用一大捆柴木当门的侧门,一看,真的很大,以前从没遇过,大约有扁担那么粗,比扁担还长一些的浑身透着黑的一条,高抬着头,时不时吐着分叉猩红的舌,我看着它,它也盯着我,一动也不动,哪怕微微扭一扭都没有。姐姐害怕了,尖叫着,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腿,妹妹反而笑着喊:蛇,蛇。妈妈捂住她的小嘴。我也害怕了,记得当时把木棍抓地更紧了,不由得往后退,因为没有门,能阻挡的仅仅是那捆柴木,我怕蛇“倏地”翻爬过柴木,爬进厨房,咬我。但我又分明的记得它看我的眼睛,诱惑着我去看它,我又靠近柴木看它,蛇,还是那样。于是,妈妈不敢离开,姐姐和我也没离开,其间妹妹睡着了,妈妈把妹妹放到摇篮里去,走动了一下,妈妈、姐姐和我就像三截木杆一样插在里面,也像曾经帮妈妈贴在门上的门神一样,守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睛直直的盯着蛇,注意它的一举一动,然而外面的蛇竟然也挪也没挪一毫,还是那样高抬着头,时不时吐着分叉猩红的舌,我看着它,它也盯着我。就这样僵持着,一直到夕阳的余辉从蛇身后的那片竹木相生的林子中隐匿消失,暮色迷蒙的林子阴森可怖的时候,妈妈有点站不住了,双手合十,对着蛇说:你走吧,你走吧。我看到了妈妈满脸的焦灼。还是僵持着,僵持着,如果僵持到晚上的话,可想而知,所以妈妈急了,打又不敢打,喊又不敢喊,喊了也没用,因为独门单屋,父亲在很远的铁路上上班,没了法子,就像所有的人一样,最后只剩下祈求了,于是妈妈匆匆的点香烧纸,磕头请佛。我和姐姐也学着妈妈的样子点香拜三拜,也说:蛇啊蛇,你走你的路吧。说来也怪,等我们这般那样的折腾以后,再僵持了一小会,终于,终于,我们看到蛇折返它粗黑的身躯,并且很快就消失在林子里,隐没在黑暗中。后来听妈妈说,那晚没合过眼,就在那捆柴木旁,守着,守着。

第二天,妈妈说起前天在田里割麦子,捆麦子,然后用圆竹杆被削尖的竹杆头麦子捆,没想到把竹杆头时,血迹斑斑。于是,妈妈解开麦子捆,看见一条小花蛇,蛇腹处断为两截。妈妈把蛇尸挑出来,在田埂边上挖了个小坑,埋了小花蛇,而且按迷信的说法,在蛇尸的三寸处压了几块白石头,这样呢,蛇就不会再出身投胎,就不能来找麻烦。可见妈妈害怕了,所以压了白石头,还说她对着蛇冢说:实在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呵呵呵,妈妈,提起前天的事,是找到昨晚黑蛇来门上僵持那么久的前因后果了,阿弥陀佛,还好,虔诚的点香烧纸,磕头请佛,了却一段孽缘。说得很玄乎,但从此我对蛇很是敬畏。

后来,又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次,发洪水,有一条怀孕的蛇在水中挣扎着,拼命地想游上岸,一个商贩看到了就卸下扁担,用扁担当桥,让蛇顺着扁担安全地爬上岸。几年以后,商贩的老婆在家打死了一条蛇,并且就随手将蛇尸抛在野外,这下麻烦了。据我们老家的老人说进入家里的蛇是不能打死的,否则会带来祸害。当商贩的老婆在床分娩的时候,在她的床顶有条蛇就等着她生,下来咬死出生的小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来了另外一条蛇,阻止那条要害人的蛇,那蛇不听,它阻止不了,就咬死了它,从而挽救了商贩的小孩。哈哈,又是一个知恩图报的故事。但却,对于我,又增加了对蛇的敬畏。

敬畏得有时竟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在我的记忆里,以前经常梦中有蛇,佛洛伊德说,梦到蛇与人的有关,我的回答是:瞎扯!但我的确每每被梦中的蛇或是追得无路可逃,无处可藏,或是紧紧地缠着,用那绿森森阴惨惨恶狠狠的眼睛盯着。我想那是童年的记忆太深刻了。人一辈子,最不会忘记的就是童年的记忆。

孽缘情深范文3

【关键词】《长生殿》;线索;主题;命运悲剧

清洪倾毕生之力,数易其稿,三定其名,而终成一部“千百年来曲中巨擘”《长生殿》。于此一部经典之作,自清至今,接受者对其主题的阐释却聚讼纷纭,追求真情说有之,歌颂至情说有之,重色误国说有之,忠君爱国说有之,人生思考说有之,宗教寄托说有之,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故有学者举多元主题说以一之,于此,笔者深以为是。夫纵览艺苑,横批文坛,大凡经典之作,或因取材的特殊性,或缘文本结构的开放性,或以作者寄托的丰富性,或据接受情况的复杂性,其主题皆呈多元之态,诚非一家一言可尽而括之。《长生殿》亦自是如此,取历史之题材,蕴多重之结构,寓作者之纷思,处多样之接受,故其主题实非多元无以论之。“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所谓多元者,自非拘于文本,据纯索隐之法而下武断之言,“观文者披文以入情”,然亦非全然脱离作者与文本,任接受者之离析而信口开河,而当是一种本而不泥,驰而不离的的解读状态。据此而观前贤之论,虽多精警之言且各有独到之处,然某些解读或略嫌纷杂,或未尽其意,不乏可商榷之处。同时,对《长生殿》主题理解的妥帖充分与否,势必影响到接受者对这一经典之作品读效果的优劣。故笔者不思力薄才钝,毅然搦笔,试作分析,以为芹曝之献。

《长生殿》所演之李杨故事,本源史实,自本事起,历代演说不断,唐杜子美《哀江头》,李义山《华清宫》,刘禹锡《马嵬行》,白居易《长恨歌》,陈鸿《长恨传》,杜牧之《过华清宫》;宋乐史《太真外传》;元王伯成《天宝遗事诸宫调》,白朴《幸月宫》、《梧桐雨》,虞吉甫《华清宫》、《霓裳怨》,关汉卿《哭香囊》,李直夫《念奴娇乐》,岳伯川《梦断贵妃》;明吴世美《惊鸿记》,等等,当然也自包括清洪的《长生殿》,或诗或文,或杂剧或传奇,诸作纷呈。若遍考各家,详析诸作,势必导致主题混乱,同时也给论述增加难度,故笔者在此且取白居易《长恨歌》、陈鸿《长恨传》、白朴《梧桐雨》及洪《长生殿》四部在体裁和内容上均具代表性的作品以为主要文本依据,考察李杨故事命运线索的演变,并结合作者经历及其诗文、时代背景、故事本身特性等内容对《长生殿》的主题及其成因予以综合探讨,以期更妥帖地阐释《长生殿》的主题。

对于李杨故事中的爱情主题和社会政治主题,前代诸作皆有明显的表现。然对其命运线索及其主题,检阅《长恨歌》、《长恨传》及《梧桐雨》,皆无描述,直至洪的《长生殿》才着力予以展现。但对这一重要线索及其主题,历代研究者竟鲜为论及,究其所由,乃在于洪在传说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人生体认创造性地在《长生殿》中隐伏了一条命运线索,并深层次地表现了命运主题,这一命运线索非如爱情线索或社会政治线索那样显性存在,而是一条隐性线索,不易为接受者所留意,即便有学者从人生思考角度来阐释《长生殿》的主题,仍然也只是以取点分析方法来探讨,并没有找出这一连贯线索来加以总结。鉴于此,兹梳理出《长生殿》中命运线索如下。

【第一出・传概】“宿缘正当”【第四出・春睡】“生有玉环在于左臂,上隐‘太真’二字”【第十出・疑谶】“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若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第十一出・闻乐】“他妃子杨玉环,前身原是蓬莱玉妃”“要见月主还早”【第二十七出・冥追】“道贵妃杨玉环原系蓬莱仙子”“你本是蓬莱仙子,因微过谪落凡尘。今虽是浮生限满,旧仙山隔断红云”【第三十出・情悔】“我原是蓬莱仙子,谴谪人间。天呵,只是奴家恁般业重,敢仍望做蓬莱座的仙班”“你本是蓬莱籍中有名,为堕落皇宫,痴魔顿增。欢娱过,痛苦经,虽谢尘缘,难返仙庭。喜今宵梦醒,教你逍遥择路行。莫恋迷途,莫恋迷途,早归旧程”【第三十三出・神诉】“他原是蓬莱仙子,只因夙孽,迷失本真”“吾当保奏天庭,令他复归仙位便了”“稳情取蓬莱山添一员旧仙侣”【第三十六出・看袜】“我想太真娘娘,原是神仙转世”【第三十七出・尸解】“只为有情真,召取还蓬岫”“帝敕曰:咨尔玉环杨氏,原系太真玉妃,偶因微过,暂谪人间。不合迷恋尘缘,致遭劫难。今据天孙奏尔吁天悔过,夙业已消,真情可悯。准授太阴炼形之术,复籍仙班,仍居蓬莱仙院”【第四十出・仙忆】“复位仙班,仍居蓬莱山太真院中”“梦中一别,不觉数年”【第五十出・重圆】“玉帝敕谕唐皇李隆基、贵妃杨玉环;咨尔二人,本系元始孔升真人、蓬莱仙子。偶因小谴,暂住人间。今谪限已满,准天孙所奏,鉴尔情深,命居忉利天宫,永为夫妇。如敕奉行”。

虽然洪没有如置爱情线索和社会政治线索那般明写命运线索,但自首出《传概》“宿缘正当”至尾出《重圆》“玉帝敕谕唐皇李隆基、贵妃杨玉环;咨尔二人,本系元始孔升真人、蓬莱仙子。偶因小谴,暂住人间。今谪限已满,准天孙所奏,鉴尔情深,命居忉利天宫,永为夫妇。如敕奉行”,整部《长生殿》中一直贯穿着这条线索,作者也始终没有抛弃这条线索,故可以断言,若无一以贯之的思想融注其中,当不会呈现如此结构的。

李杨秉“宿缘”而结合,而终不免死别,已足以见出命不由己的命运悲剧意蕴,前代著作已有表现,若《长恨歌》、《长恨传》及《梧桐雨》,或含“绵绵无绝期”之长恨而结,或听滴滴梧桐苦雨而终,皆蕴此意味,“一庭苦雨,半壁愁灯,好不凄凉人也”,《长生殿》中亦有所蕴。

然笔者以为,从《长生殿》线索及其主题来看,在更高层次上表现命运主题的乃在其重圆的结局。于此结局,前人多有非议,以为月宫重圆削弱了《长生殿》的悲剧意蕴,不如《长恨歌》等在苦思长恨处截住为妙。然而,殊不知,《长生殿》的命运悲剧主题非特没有因月宫重圆而有所削弱,相反,这一主题正是在忉利天宫中得到升华而至于顶峰的。因为《长生殿》中李杨的重圆,并非世俗意义所谓的重圆,而是忉利天宫中的重圆,不是自己争取到的重圆,而是玉帝敕谕的重圆,命运的主动权始终不在他们自己手中,生死离合,只能听凭他者的摆布,如果说“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悲剧是人为的悲剧,接受者还可以“假如……”式的设想来分散这种悲剧感的话,那么“尘缘倥偬,忉利有天情更永”则属命不由己的悲剧,始终笼罩着一种无法逃避和排遣的悲剧感,而这恰恰是最为可悲的,所谓“双星作合,生忉利天,情缘总归虚幻。清夜闻钟,夫亦可以遽然梦觉矣”。并且,这不仅仅是李杨的悲剧,同时也是天下苍生万物的悲剧。“千古悲凉,何堪胜道”,汪炜此言,堪称的论!这一角度和层面的主题,单就文本而言,也可以从与《长生殿》有类似情境的《红楼梦》和《汉宫秋》的对比中来加以探讨。何以一者含有这种命运悲剧意蕴,而另一者则不具备这种意蕴呢?因为《红楼梦》中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故事是补天余石与绛珠仙草的宿缘,二者命运皆由天定,故蕴有命运悲剧的主题,而《汉宫秋》中则因没有类似线索而缺少构成这种命运悲剧主题的条件。也正是从这一角度和层面,《长生殿》中命运悲剧主题是不容忽视的。

《长生殿》中何以伏有前所未有的命运线索,蕴含前所未发的命运悲剧主题呢?这当从李杨故事本身的特点、洪的人生经历及佛道思想影响诸方面来考察。

首先,李杨故事史实本身就含有某悲剧意蕴,这尤为体现在《埋玉》一出。在这一场景中,杨贵妃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而终“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唐太宗亦无法掌控自身的命运而“堂堂天子贵,不及莫愁家”,而六度进逼的陈玄礼等一干将士呢?征战沙场,护驾幸蜀,他们的命运谁道又由自己掌控?如此剖析,悲剧感便逐层荡漾开来。

其次,剧中命运悲剧主题与作者自身的人生经历也息息相关。洪身出钱塘名门,少秉天才,“洪子方弱冠,著书不可算”,又师承高贤,二十四岁入国子监,依朝臣舅氏而居,且“以诗鸣长安,交宴集,每白眼踞坐,指古摘今,无不心折”,如此,仕途本应一片光明,洪自己亦抱如此希望,当时在北京所作《太和门早朝四首》及《恭遇皇上视学释奠先圣敬赋四十韵》等诗中便流露出这种心绪。然而,事与愿违,他非特没有在仕途上大显身手,反而肆业国子监而郁郁还乡,后又接连遭受家难。康熙二十七年,《长生殿》成,然洪方从此呕心沥血之作中汲取些安慰,却又遭“演长生殿之祸”而被革籍,最终落得布衣终老。这种经历本身即是一种命运悲剧,“浩然发长啸”,阮籍式的苦闷感时时笼罩着洪,于此,他亦当有所感悟而寓于作品之中。

再者,佛道思想亦当对洪创作《长生殿》及蕴含命运悲剧主题有所影响。洪少时读书南屏僧舍,其首部诗集《啸月楼集》开卷第一首也即此《宿灵鹫山》,并且他一生广游寺观,喜好结交高僧名道,于其流传至今的《啸月楼集》、《稗畦集》及《稗畦续集》三部诗稿中,明书寺观名称或僧道法号的诗作便有三十四首之多,此外他还曾两游盘山,第二次更是在“演长生殿之祸”后上盘山寻求身心的疗养,且与智朴大师相交甚笃,由此可见洪的佛道思想倾向。他在《感怀》诗中叹息“坎何时尽”,在《初秋旅感》诗中喟言“尘劳泊此生”;在《幽居书感》诗中直欲“一龛伴弥勒,从此学无生”,在《湖上观荷作示舒凫》诗中梦想“白莲如结社,共尔向东林”;而至《闲园卧病》诗,则生“寥寥方丈室,谁访病维摩”之问,已然以佛家自居了。这皆足以说明洪深受佛道思想影响,而这种“人生虚幻感”势必会在他精心之作《长生殿》中有所反映。

诸般原因集合一处,再结合文本分析,《长生殿》中的命运主题便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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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黄天骥.论洪的《长神殿》[J].文学遗产,1982(2):98-109.

孽缘情深范文4

〔关键词〕湖南 京剧 新编历史剧 辛追

金秋季节,湖南省文化厅组织十二台剧目大举进京,一时间湘音缭绕,别具南国风采。湖南省京剧保护传承中心新创作的大戏《辛追》在长安大剧院演出,使首都观众看到一个属于潇湘的历史故事,看到湖南省京一台新人,听到融入湘音元素的京剧曲调。剧场演出十分火爆,伴随演员演唱,掌声呼声如潮,演出后观众热情评议,赞赏湖南送来一台新戏,展现一台青春靓丽的新人。

1972年湖南马王堆汉墓的出土震惊当今,神秘的墓主人辛追,及她那薄如烟雾的素纱衣,引起世人的热议,成为史学家的科研课题,也成为文学家、艺术家追逐的热点。电视剧《大汉巾帼》、《大汉悲歌》相继而出。此次中央戏剧学院博导,剧作家黄维若,以湘人写湘戏的故乡之情,对这个题材做了另辟蹊径的开拓,人物关系趋于简化,情节线条更加清晰。作者把辛追的命运依托西汉的大历史背景,历经高帝开国、英布之乱、吕后专权、文帝图治,这段历史有阴有情,辛追的遭遇也随之有起有伏,全剧历史信息极为丰富,作者以唯物史观结构故事,启迪今人。辛追由一个来自民间的妙龄绣娘,成长为辅助长沙国丞相利苍的夫人。经历了历史的动荡,经历了和想占有她的阴谋者“越”的生死搏斗。矢志不移,辅助丈夫和儿子富国安民,发展耕织,使长沙国百业复兴,成为汉代南国重镇。最终把丈夫利苍遗作“平南越策”呈交元帝,为实现一统山河,建功立言。黄教授以创作话剧、影视著称,此次涉足戏曲,显出他对人物的性格刻画深细,语言形态别致,给人留下深刻地印象。如辛追的出场,利苍自称“漆匠”,微服私访。而活泼、犀利的辛追在嬉笑间唱出,“看面相你应该紫绶金章配”道破他的身份;“看鞋履你劳苦风波万里尘”看到他的勤政;“看衣着你有如光棍出寒门”看出他出身和单身。此段轻快流畅的唱,把豆蔻少女的伶俐、机智,带有地域辣味的性格,跃然而出。同时表达了她爱情的价值取向,爱的鲜明,爱的大胆,非常巧妙的实现了“出场定调”。给我印象深刻之处,还有辛追在和身处战场的儿子,两地家书传递。一个表演区是儿子在书信上按下五指掌印,一个表演区是辛追把书信贴在脸颊,好像子抚母脸,她看着熟悉手形,熟悉的掌纹,唱出“慰的是,手掌已比原来大”,“喜的是,五指灵动无伤痕”,她心疼的看孩子舞弄刀枪的粗手“掌中粗糙胼胝生”,作者以手为意象,独特而动人,生发出缱绻如丝的母子情,引领听者的无限遐想。此段唱腔很为动人,但我也感到有些过长,应该控制京剧抒情段落的尺度。作者这些别具风格唱词,到了作曲家朱绍玉的手中,也给予进一步的生发和挥洒,充分调动腔调和板式的功效,根据叙事、对话、抒情不同情境,恰如其分运用“急是西皮缓二黄”,在大段的宣叙调采用“曲中反调最凄凉”,在老作曲家的精心设计下,几位青年主演得学习、得抻练、得施展,所以舞台演唱效果很强烈。朱先生刻意选取湘地的音乐素材,创作剧中的衬乐曲,在衬托辛追风华正茂时,轻灵跳跃,地域风采浓郁;在渲染祭祀和悲苦的场景,浑厚旷远,富有震慑力。

担任该剧主演是一台新人,他们正值青壮,有条件、有基础、有后劲。从这一批人才看出该剧院的人才建设的方略,湘京曾为京津沪输送了自己杰出人才,又对本院的青年做了层层选拔,步步推进,“请进来、走出去”给予学习、提升、锻炼机会。每逢全国大赛就推出新人,每逢艺术节就推出新戏,让新人通过新戏得以历练,加速成才。坚持多年先后推出《天家孽》、《紫英》、《广陵散》、《无字碑》等众多剧目。此剧主演张璇就是通过央视“青京赛”为人所识,继而进入第五届中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三年深造,接受多位名师传授,开阔了眼界、提升了技能、增厚了学养。记得她毕业论文就是写的她创作新戏《紫英》的总结。她扮相鲜亮、嗓音清脆,戏路宽泛,常演《坐宫》一类的唱功戏,善演《游龙戏凤》一类偏重表演的戏,更长于文武兼重的《白蛇传》、《打神告庙》等戏,所以,在新创《紫英》中有大段的抒情唱,有投水的繁重的舞。此剧充分发挥她擅长性格刻画的优长,由豆蔻绣女,饱经沧桑,成为辅佐丞相的夫人,其年龄跨度大,气质变化大,具有创作难度。她出场采用花旦元素,伶俐的扮相和明亮的嗓音博得台缘。继而用闺门旦元素表现其成长、成熟,而后用青衣元素塑造辛追在风云变化中坚韧、豁达。应该说张璇的创造能力又上了个新台阶。我希望张璇加强传统骨子老戏的舞台实践,以增厚底蕴,夯实根基。扮演利苍的彭麟钧,也是中国戏曲学院附中毕业,后又拜杨派传承人叶鹏教授为师,在央视大赛中崭露头角,长于唱功,善演《四郎探母》、《乌盆记》,并演出《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吃功大戏。此次他给人印象很深是唱功瓷实,路数正宗,嗓音厚实挂味,是一位肯于慢工出细活的演员。我希望麟钧在表演上进一步充实激情,丰富人物形态变化。扮演反面人物越,是小生演员肖彬,身材修长,勃勃英发。他也是北京国戏的学生,先学武生,后工小生,因此基础全面,能演《N》、《罗成叫关》、《白蛇传》等戏。小生扮演反派,俊美偏要刻画阴毒,对他确实是挑战,但他恰如其分的塑造这个内外反差的形象。观众在节目单发现,原来他台前是演员,幕后是导演。三十出头就担当“统帅”重任,另一位导演李蕾虽有话剧、京剧、赣剧的导演经历,但也是年轻人。引起人们关注的是:湘京领导启用青年竟如此有魄力。也许是无奈中的选择,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实现了人才培养和梯队接续,两位年轻人都有在北京、上海学习导演的学历,平时悉心培养储备,战时大胆启用。取得效果是剧目、人才双丰收。

戏是磨出来的,今日的经典,哪一出不是经过实践的打磨、时间的打磨。《辛追》有了好的起步,就应该步步登高,让年轻的主创队伍克服功利,潜下心来,汇集反映,再经历“改戏”的锻炼,学习上海京剧院“七稿八稿,没完没了”的经验,争取为湘京创造一出,留得下、传得开的剧目。因为《辛追》是湖南省的历史文化,有长久传演的价值,还可以打造旅游文化。为此,我提几点建议:1、希望在“立主脑”上下功夫,突出强国富民、“平南越策”的主线,以此树立辛追、利苍的形象。反面人物越,是他们政治角逐的对手,生活的情敌,削弱越对辛追的一往情深,强化“不能得之,必欲毁之”扭曲心理;2、注意“密针线”,因背景复杂,情节转变快,需要对情节发展的前铺后垫,目前有些情节有突然感。3、台词处理有生硬感,对剧作家的台词演员要深刻理解、积极适应、适度微调,主要是把握人物的语言动机,念白要出自规定情境,使念白有更丰富的心里信息和情感信息。

我们理解,湘京所处整体环境,难比京、津、沪。你们坚持出人、出戏,背后的艰辛是可想而知。但我们都身逢盛世,满怀憧憬。希望同仁们上接天,下接地。接天即借助好政策、大气候,争取得到更多支持和倾斜;接地即要培养湘地的京剧观众,培植戏曲文化的沃土,我们相信:明天一定会更好。

孽缘情深范文5

《益西卓玛》:一个藏族女人一生的情感依恋

谢飞导演的以50年的历史为背景,以藏族老人益西卓玛的回忆为主线,反映她一生与三个男人的婚恋、情感纠葛的影片《益西卓玛》(1999年),以诗一样的节奏和韵律,展现了女主人公一生中情感的心路历程和对爱情的坦荡与挚诚。影片运用达赖六世仓央嘉措所写的情诗,将益西卓玛与三个男人的关系联结起来,也可以说是益西卓玛所唱的仓央嘉措的情歌吸引了三个男人:

画面(一):益西与少爷贡萨。酒摊里,年轻的益西边唱着歌,边忙着对酒、端酒,歌声“杜鹃来到门隅,带来春的气息。我和情人相会,心中欣悦无比”吸引了衣着华贵的少爷贡萨,于远处驻足倾听,一刻不离地盯着益西姑娘。画面(二):益西与加措。黄昏,骡帮宿营帐篷里,加措躺在垫子上吸鼻烟,远处传来益西悠扬的歌声,加措被深深吸引,跳出帐篷,跟随歌声的方向走去,来到益西的酒摊边,痴迷地听着益西的歌声:“从那东方山顶,升起白白的月亮。亲爱的姑娘的面容,浮现在我心上,默思上师的尊面,怎么也不显现。没想那情人的脸蛋,却占满了我的心间……”益西边穿梭斟酒,边继续歌唱:“若依了情人的心愿,今生就要与佛法绝缘。若到法门深寺修行,又会使那姑娘心寒。莫怪仓央嘉措,风流而又放荡。神王所寻求的,和我们没有两样。”一曲终了,加措似丢了魂似的,傻站着,盯着益西不动。画面(三):益西与桑秋。小喇嘛桑秋送给益西一本他亲手刻印的仓央嘉措诗集,并教小益西唱里面的情诗,寺庙为桑秋等少年喇嘛受戒时,遥望蓝天,益西的歌声传来,他慢慢地合掌念佛,闭上了眼睛,许是沉浸在益西那美妙的歌声之中。老年益西回忆时也充满深情地说:“那时候我的嗓子又尖又亮,只要在寺外一唱歌,他就想法偷跑出来同我玩……他喜欢听我唱歌,说我是洛达村的小金嗓子。”虽然桑秋一生献给了佛法,但益西所唱的情歌是他与益西从精神上进行情感沟通的桥梁。“若依了情妹的心意,今生就断了法缘;若去深山修行,又违了姑娘的心愿”①,桑秋正是仓央嘉措的写照。可以说影片里的爱就像仓央嘉措的诗,既有浪漫传奇的色彩,又有情感游荡的苦闷。

影片叙述了身为奴隶的益西与身为平民的加措、身为贵族的贡萨和身为喇嘛的桑秋同时有着三种不同的爱情。加措是一种野性力量的象征,他无拘无束,自由坦荡,而他作为马帮商人的身份,增加了他作为新兴社会阶层的内涵:感性、强悍、敢作敢为、崇尚本我。嘉措与少爷狭路相逢的一场戏,凸显了加措的阳刚孔武和侠义精神。女主人公益西卓玛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是浪漫的爱情、原始的欲望、感性的放纵的力量,虽然起初益西与他没有感情,但被抢之后自认是“前世的孽果啊,注定了我这一辈子要跟了他”、“都是佛爷给命定的”。在坎坷中与加措共同走完人生,最后死在加措的身边。少爷贡萨是儒雅知性的象征,他同样喜欢益西卓玛的优美歌声,惜香怜玉,温文尔雅,极有涵养。益西爱着少爷,但他们是秘密的情人关系,少爷贡萨是她一生的牵挂和思念,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存在。益西卓玛生命中的第三个男人――喇嘛桑秋,则是宗教精神的象征,他超越世俗,虔诚皈依宗教,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苦行悟得真理,赢得人们的尊重,他与益西卓玛的联系也是纯粹精神性的联系。

益西与加措的爱属于普通人日常生活中的夫妻情感,是责任心和爱心让他们一同走完了人生之路。益西与贡萨的情感是真挚的,但爱恨交加,尤其是贡萨掠走了她的小儿子,使益西常年陷于思子的痛苦之中。桑秋则是益西精神中的爱情偶像。影片最后用旁白点明了主题:“人生是爱的寻找,爱的欢乐和痛苦其实都是人生,只要你真正被爱过,你又真诚地爱过,这就是幸福。”益西和三个男人的故事展示了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也体现了一个藏族女人一生的情感依恋。

《图雅的婚事》:一位蒙古族女性的尴尬婚姻

2006年王全安导演的《图雅的婚事》,讲述了一位蒙古族中年妇女图雅“嫁夫养夫”的曲折故事,图雅的丈夫巴特尔因打井受伤致残,一次事故,图雅也不能再从事重体力劳动,一家人面临着生存危机。出于无奈,丈夫巴特尔主动提出与图雅离婚,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再嫁,自己跟姐姐过,但是图雅不愿丢弃巴特尔,作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带着巴特尔一起嫁人。“反正谁跟我养活巴特尔,我就嫁给谁”,成了图雅再嫁的唯一条件。虽然前来求婚的人络绎不绝,但大都不想接受巴特尔,后来宝力尔愿意接受巴特尔,把他安置在福利院,但巴特尔不能面对事实,自杀未遂,最后图雅嫁给了邻居森格,但在酒宴上两个男人却打了起来,图雅伤心地哭了,其“嫁夫养夫”的婚姻究竟会继续下去吗?影片到此就落下帷幕,开放式的结尾让观众深思。

“嫁夫养夫”是一种婚姻悖谬,是图雅一种理想的、拯救家庭的美好幻想,在世俗的现实世界里矛盾地存在着,是不可能完美实现的。“儒家的自我实现理想主要是以男性价值为目标的。中国文化在封建时代是一个明显的男性文化。妇女依附于男子,服从于家庭,成为女性人格理想和人伦价值的最高体现。”②虽然说这种观念已经为当代社会所抛弃,但是作为一种根深蒂固的意识,它仍然矛盾地存在着。图雅就处在这种矛盾之中,她再嫁的方式不过为生活所逼,目的是养活一家人(包括残疾前夫),这是一种善的愿望,但这种愿望对图雅来说是美好的,而涉及其中的男人却难以接受。其实很多男人不是不能接受巴特尔这个人,而是不能接受他扮演的角色――图雅的前夫,如果巴特尔是图雅的父亲或弟兄,情况就不会如此复杂。在酒店时,当图雅说还是希望带上巴特尔跟她和宝力尔一起过,认为将巴特尔丢在福利院等于是杀了他时,宝力尔却极力拒绝,说:“一样的,你叫巴特尔跟我们一块儿住,不是把我也给杀了?”这是宝力尔极力维护自己作为男人尊严的真情流露。不仅求婚者无法接受巴特尔,就是巴特尔本人也难以接受。巴特尔沙哑的笛声,他的自杀,以及他和森格打架无一不表明,他不想放弃做丈夫的权利,在他的内心深处,根本就难以接受图雅带着自己嫁人的尴尬事实,他无法容忍与另外一个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影片的主人公图雅是一位勤劳、善良、美丽而又执著的蒙古族妇女。身处中年,其婚姻情感已让位于生存,她的离婚没有让人觉得悲伤,同时她的相亲也失去浪漫的气息,一切在平淡沉郁中进行,即使后来的婚礼上,尤其那动听的婚礼歌曲给人一种喜庆的色彩,但随即被巴特尔与森格的扭打及两个孩子打架的场景给搅乱了,留给图雅的是悲伤和新的生活中充满变数的无尽矛盾。影片结尾,从图雅泣不成声的情景可窥视出图雅内心的极度困惑,或许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执著的“嫁夫养夫”的抉择,并不是理想中的家庭婚姻生活,面对将来,她是否有信心呢?这也是导演对现实生活的理性思考,留给观众品味人生中的酸甜苦辣。

《吐鲁番情歌》:一名现代维吾尔族姑娘的爱情观

《吐鲁番情歌》(2006年),用四首经典情歌将故事串联起来,讲述了葡萄沟一个普通家庭两代人的四段情感故事,影片塑造了一位现代时尚的维吾尔族女青年阿娜尔罕,其情感经历反映出了维吾尔族现代女性的爱情观:大胆自由地追求自己的爱情。

阿娜尔罕青春靓丽、活泼机灵,是一名时尚而又充满青春活力的现代维吾尔族姑娘。她有主见,敢爱敢恨,执著追求纯真的自由恋爱,不仅体现在她自己的情感经历中,而且还体现在她对姐姐康巴尔罕和哥哥普拉提的婚姻观点上。康巴尔罕既具有传统守旧的懦弱,又具有不委曲求全的反叛性,她没有大胆冲破父亲的权威被迫不与克里木来往,也不肯嫁其他人,在寂寞孤独中守候了八年。但是阿娜尔罕非常理解康巴尔罕,鼓励她去寻找克里木,并机智地劝走了前来与康巴尔罕相亲的“大叔”,还与父亲针锋相对,体现了阿娜尔罕敢于反抗家长父权制的传统习俗。虽然后来康巴尔罕因病死去,但在最后时刻终于与相爱的恋人团聚,圆了一个八年之后再次相见的梦。哥哥普拉提与阿娜木汗在葡萄园劳动过程中真心相爱,但求婚之时,阿娜木汗的母亲因她与普拉提父亲哈里克年轻时的夙怨而百般为难,尤其是要求以普拉提研制成功“甜蜜蜜”保鲜剂并占有“甜蜜蜜”的专利权为条件时,阿娜尔罕愤怒了:“甜蜜蜜是属于吐鲁番的。”鄙视以交易来成全婚姻:“我们家要不起你的宝贝女儿,你还是把她和你的葡萄一起卖个好价钱吧!”阿娜尔罕欣赏的是没有掺杂利诱的纯真的爱情婚姻,她自己的爱情经历,更好地诠释了这一点。阿娜尔罕深爱着在上大学的男友,默默资助他上学、出国留学,但后来等待的却是一封感谢信和一张借款单,阿娜尔罕痛苦,但没有消沉,而是撕掉那张令她寒心的借款单,她不在乎欠条,在乎的是对她感情的伤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康巴尔罕的死,让阿娜尔罕坚定了对克里木的爱,她不能像姐姐那样留下遗憾,实际上她也一直喜欢克里木。为了能见到克里木,阿娜尔罕经常以“拥军”的名义到部队慰问,但克里木一直回避她,因为康巴尔罕在他心目中还具有神圣的地位,阿娜尔罕是康巴尔罕的小妹妹,自己还带着一个孩子,不想连累她。但是,阿娜尔罕仍旧执著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冲破父亲的阻挠和世俗的压力,将克里木的儿子吐尔逊接回家中照顾,最终她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在《掀起你的盖头来》欢快的旋律下,与克里木成婚。

《益西卓玛》、《图雅的婚事》、《吐鲁番情歌》这三部以女情婚姻为主题的影片,虽然题材不同,反映的民族、时代各有差异,但其中三个女主人公的情感命运就像一个人一生中的缩影,阿娜尔罕代表一个人年轻时代的情感经历,有自己的个性和火热的情感,大胆、自由、奔放、率真,追求纯真的自我,敢于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而图雅则是代表一个人的中年时代,生活慢慢变得繁琐而平淡,个人的情感已让位于对家庭的责任和爱心,爱情已不如以前那么浪漫,生存已成为生活中的主题。老年益西则代表了一个人的老年时代,磕磕绊绊走完一生,爱情婚姻已平淡如水,一切的爱恨恩怨得以化解,与自己厮守一辈子的人终老人生。这三部影片的出现是一个偶然,但对女性情感的关注却是影视艺术中的必然现象和一个永恒的话题。(本文为2010年度四川省教育厅科研项目成果之一,项目名称为“当代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发展对策研究”,项目编号:10SB139)

注 释:

①仓央嘉措、阿旺伧珠达吉:《达赖六世情歌及秘传》,中国瑜伽出版社,1983年版,第30页。

② 倪震:《中国电影的世纪传承》,《当代电影》,2006(1)。

孽缘情深范文6

前情提要:

赵旬旬平静稳定的婚姻生活因为一个远房小姨的到来而掀起了一阵波澜,赵旬旬意外地发现,丈夫谢凭宁与小姨邵佳荃不仅是青梅竹马,而且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未来的小姨夫池澄则似乎对赵旬旬有着说不清的好感……

第五章 熊和兔子

十分钟之后,救护车赶到,旬旬谢过赶来帮忙的邻居们,领着艳丽姐,将曾教授送往医院急救。

结束了最初的忙乱,旬旬一身冷汗坐在医院里陪着六神无主的母亲,这时曾毓和学校的有关负责人也闻讯赶到,医生汇报诊断结果,曾教授很有可能是因为脑部出现大面积的梗塞而中风昏迷,现在的情况不甚理想,有待进一步治疗和观察,能不能醒过来恢复如常还不好说。

艳丽姐一听,双腿软倒几欲昏厥。旬旬只能大加安慰,这一顿口舌,直到外人离去,曾毓被准许进入特护病房看完父亲也没能停下来。事实上,旬旬自己心里已知道继父的情形不妙,本已忧心忡忡,再加上耗时耗力的违心的劝说仍无法将艳丽姐从悲痛的深渊暂时抽离,饶是她耐心惊人,此时也不由有几分心浮气躁。

艳丽姐一时号啕大哭,一时婉转轻啼,翻来覆去无非是害怕曾教授有个万一。

“他要是走了,我这辈子也完了。”

“不会的……”

“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话都来不及说一句……”

“不会的……”

“我就是命太苦,他眼一闭,我也活不下去了,还不如趁早跟了他去,脆也死了算了。”

旬旬终于忍无可忍,抱着头打断了母亲。

“死有什么难?”她见母亲被这抬高了声音的一句话吓住了,光知道愣愣地抽咽,心一软,沮丧地说:“谁都得死,叔叔会,我会,你也会,是人就逃不过这一遭。活几十年,死无限久,迟早的事,何必着急,不如好好过看得见的日子。”

她说完这些,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艳丽姐沉浸在悲痛中,也没力气骂她忤逆不孝,只顾自己抽泣。旬旬靠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以消长夜。

谢凭宁的出现让旬旬有几分意外。他得到了消息,赶来的时候还给旬旬带了件外套,到医生那里了解了病情后,以学医者的角度安慰了一会儿妻子和丈母娘。

午夜,哭得筋疲力尽的艳丽姐斜躺在椅子上沉沉入睡,旬旬望着身边丈夫的侧脸,仿佛比以往多了几分亲切。

“住院手续办了没,用不用……”

旬旬摇头。

“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谢凭宁对妻子说。

旬旬忽然笑了笑,“谢谢。”

谢凭宁没搞懂她谢什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他却不知旬旬最感激的是他现在就在她身边,这也是她心甘情愿留在围城的理由。世界太大,人太小,固守一方天地远比漫漫跋涉更让她心安。而城池里一个人孤单,两个人正好,疲惫时一松懈,身边就有个依靠的肩膀,她也只有这点简单的欲求,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偏偏要去受那动荡之苦。

接下来的一周,曾教授的病情并没有起色。旬旬、曾毓和艳丽姐三人轮流守在病床前看护。出于曾毓意料之外,习惯了院长夫人养尊处优生活的艳丽姐在照顾昏迷的老伴时衣不解带,尽心尽力,只有旬旬知道,擦干了眼泪的艳丽姐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曾院长的身体就是她革命的本钱。

因为曾毓工作在身,旬旬看着她公司、医院、约会地点两头奔走累得够戗,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全职主妇,平日里医院有事,就主动多担待些,因此这些天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对于邵佳荃和池澄小两口的事也无暇关注了,只偶尔在婆婆或丈夫的电话里听他们提起,才知道他们仍在本市。

这日,旬旬正与艳丽姐一块协助护工为曾院长擦身,收到谢凭宁发来的一条短信:我在锦颐轩等你。

早些时候,他刚发过短信问曾教授的病情进展,还说好了晚上一起回他爸妈家吃饭。旬旬对这没头没脑冒出来的一句话好是纳闷,她压根就不知道锦颐轩是什么地方,更不清楚丈夫忽然把自己叫到那里去干什么。不过,他那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旬旬习惯了唯他是从,还特意向艳丽姐打听,这才发觉自己对外界了解得太少。连艳丽姐都知道锦颐轩是市内一知名酒店附属的餐厅,据说环境优雅,菜点精致,收费也不菲。更巧的是,它所属的酒店恰恰是池澄和邵佳荃下榻之处。

旬旬本想打电话问问丈夫,刚拨了号码,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捕捉,手已下意识地掐了电话。她拿起包,对艳丽姐说自己出去一下,拦了辆车直奔谢凭宁所说的地点。

正常工作日的下午三点,用餐高峰期没到,餐厅门口的露天停车场并未停满,旬旬轻易在那当中看到了谢凭宁的座驾,他已经到了。她走近几步,透过餐厅整幅透亮的玻璃外墙,便窥见了里面的人。

待会儿凭宁看到她在门外驻足不前,又要说她莫名其妙了,旬旬也暗笑自己多疑,明明是他约的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戒备警惕,正打算收回自己神经质的念头,谢凭宁的身影却就在这时落入了她的视线――还有坐在他对面的邵佳荃。更悲剧的是,旬旬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意外。

或许早在她得知锦颐轩的确切地点时,心里已暗暗明白他等的人并非自己。

谢凭宁的手机功能齐备,却有一个特点,发信息时默认收件人为上个联系者,除非手动删除。想是他早上才给她发过信息,一不留神之下就将写给“某人”的信息误发到旬旬那里。

旬旬下意识地退后,将半边身子隐藏在缀有装饰帘子的玻璃后面。她听不见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却能够从他们的表情看出那并不是一场愉快的交谈。不仅是邵佳荃,就连一向稳重的谢凭宁也显得格外激动。眼见两人唇枪舌剑,一言不合,邵佳荃愤而起身要走,一脸怒色的谢凭宁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拽回来。邵佳荃咬牙切齿地与他争辩,谢凭宁露出难过的表情,然而两人交握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旬旬呆呆地看着,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不是惊讶,也并非锐利的痛感,就好像你伸出手去轻轻触碰墙上的裂痕,却发现它顷刻在指尖崩塌粉碎,没有一点声息。

她低下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忽而发觉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身后多了个重叠的影子,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地往后一缩,正好撞上一具几乎紧贴着她的身体。

“你吓死我了!”旬旬看清了那人的脸,方才拍着胸口没好气地说道。

池澄却依然学着她鬼祟张望的姿势,脸上写满浓厚的兴致,像只午睡后看见飞虫的猫。

“咦,你在看什么?”

旬旬还来不及解释,他的视线已定格在同样的一点,过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你的老公,抓着我未婚妻的手!”池澄一字一句地对旬旬说,语气有如求证。

“啊?哦。不……唉!”旬旬焦头烂额,词句匮乏。

池澄却丝毫没有感染到她的纠结,他轻轻推开她,冷笑一声,抬腿就要往餐厅里走。

旬旬想也没想地拖住了他,“等等,等等!你先别急……”

“干吗!”

“我先问你打算干吗!”旬旬心惊胆战地指了指里面。

池澄回答得仿佛天经地义,“进去揍你老公,顺便打断他那只不安分的手……”他的语气满不在乎,脸上全是年轻气盛的张狂。

旬旬的手微微一抖,他感觉到了,低头看着她,了然地补充道:“放心,我顺便替你补两个耳光,女人都喜欢甩耳光,这个我知道。”

“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旬旬当下用力将他往反方向拉。池澄随她退后了几步。

“为什么拦着我?”他不情不愿地问。

“唉,年轻人都是多血质!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旬旬使尽浑身招式哄着他,“现在进去于事无补,还尴尬得很,我们找个地方慢慢商量。”她踮起脚尖四处张望,欣喜地发现不远处的KFC,于是继续硬拖着他,吃力地往那个方向走。

“去哪儿?啧,我真搞不懂你……”池澄被她拖着,虽然还在拧,却也没有固执地跟她过不去。

推开KFC的门,旬旬已是满头的汗。她把池澄强按在一张空椅子上,气喘吁吁地说:“先别生气,我请你喝杯东西降降火。”

池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甚是不以为然。

见他不领情,旬旬也没了办法,颓然道:“那你想怎么样嘛!”

“一杯蓝莓圣代!”他斩钉截铁地说。

“啊,哦!”旬旬认命地去排队,怕他在这个间隙又重燃怒火,再三叮嘱他留在原位等着不要动,点单的过程中也频频回头。好在他算是理智尚存,直到旬旬端着蓝莓圣代回来,他还是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

“给你。”旬旬坐到了池澄对面。

池澄转过脸来,一脸讽刺,“你这个贤妻良母做得真伟大!要是在古代,你肯定主动给你老公纳一群小妾!”

旬旬好气又好笑,可想到笑话背后的可悲事实,心里又灰暗了下来,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生气是正常的,但动手于事无补。”

“就因为你忍耐,别人才随意拿你搓圆搓扁。我不会像你这样忍气吞声!”未婚夫的怒火好像又在他身上燃烧了起来,他把蓝莓圣代往桌上一放,腾地站起身。

“怎么又恼了。”旬旬再度抓住他的手将他拖住,他一脸不耐,碍于旁人侧目,才不便发作,抽身不得,顺着她的力道坐到她身边。

旬旬觉得不妥,松开他的手,往里挪了挪。但这个时候只要他不再返回去收拾餐厅里的人,也不好再刺激他。

“你刚才在外面都看见了什么?”池澄搅着杯里的雪糕,闷声问。

旬旬说:“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好像吵得厉害。”

“是你老公先抓着佳荃的手?”

旬旬没好说什么,事实如此,他也看见了,总不能栽赃说是别人未婚妻主动把手塞到谢凭宁掌心里。

“就像这样?”

池澄模仿谢凭宁的姿态把手覆在旬旬手背上,握紧。

旬旬立马缩手。

“不是这样?”他困惑地皱眉,趁她来不及反应,扳过她的脸飞快在她嘴唇上啄了一口。“难道他还这样?”

旬旬忙不迭推开他,这下她是真的怒了,脸涨红如熟透的番茄,再怎么年轻没个顾忌,这般行径也绝对太过了,简直就是变着法子占她便宜!

“你……”

池澄的反应却比她更大,用力一拍桌子,“谢凭宁他真的敢这么做,岂有此理!”

旬旬被他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仿佛没事人儿一般,浑然不觉自己方才有何出格,再度化身受害人和道德的审判者。

“停!你刚才在干什么!我警告你,有事说事,不要动手动脚!”迫于他的正气凌然,旬旬的警告相比之下气势顿时弱了半截。

池澄愣了愣,一脸无辜,“什么?”在旬旬翻脸之前,他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是说不许‘这样’!”

看他的样子竟像是打算把刚才的动作重复一遍。旬旬简直要气疯了,这个人根本不可理喻。她想甩手就走,可坐的位置靠墙,另一端则坐着池澄。

“叫你不要动手动脚,你没有嘴吗?”旬旬怒目而视。

“我动的不就是嘴?”

旬旬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淡淡的甜味,蓝莓圣代!也许她该给KFC写封建议信,禁止向儿童售卖蓝莓圣代,这味道实在是少儿不宜。她不打算继续与他交谈下去,推了他一把要强行离开座位。

“我道歉还不行?别生气!”池澄放低了姿态正色道,可旬旬却明明看到他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她警惕了起来。

“你对谁都是这副模样?”旬旬冷冷地看着池澄。

池澄笑了,“当然不,我又不是花痴。”

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旬旬犹疑着,还来不及问,他已给了答案。

“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池澄说得坦坦荡荡。

这算什么跟什么。

旬旬深吸口气,“我是结了婚的人,你也有未婚妻,你的未婚妻还是我丈夫的小姨,你就是我们未来的小姨夫,虽然你的未婚妻和我的丈夫之间有些暧昧,但她还是你的未婚妻,我丈夫还是我丈夫,小姨还是小姨,小姨夫也还是小姨夫!”她说完,觉得好像更乱了。

池澄笑得益发灿烂。

“你看,你到现在还是多血质。我都没把话说完。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身上有种气质和我妈很像。”

旬旬又臊又恼,差点没步曾教授后尘,留着最后一口气使劲朝池澄一掀,池澄没防备,歪到一边,趔趄了几步才站稳,旬旬趁势从座位的死角里跨了出来,逃也似的推门而出。

她在被阳光照得白亮的马路上走着走着,忽然问自己这是怎么了?当前困扰她的问题明明是谢凭宁和邵佳荃的关系,为什么不知不觉间变成她和池澄暧昧地不欢而散,真正的麻烦反而丝毫没有解决。她是朝着餐厅的方向去,可去了之后又该怎么做?难道真如池澄说的冲进去揍他们一顿?那样除了出一口恶气,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后果?

旬旬冷静了下来。停在距离锦颐轩百来米的地方,慢慢摸出手机,给谢凭宁打了个电话。

“喂,凭宁吗,你不是发短信叫我到锦颐轩?我到了这附近,但找不到锦颐轩在哪里。”

旬旬步入附近的工艺品店逛了一小会儿,谢凭宁通知她车已经开了过来。她走出去,找到熟悉的车,副驾驶上已经坐着一个人,那是眼睛微红的邵佳荃。

旬旬坐到后排,邵佳荃熟络地和她打招呼。谢凭宁主动解释道:“今天妈叫我们回去吃饭,让佳荃也一块。我到附近办事,顺道接她,就让你也来锦颐轩会合。”他见旬旬没有吭声,又多问了一句:“你刚到?”

“嗯,差点儿找不到地方。”旬旬看着车窗外说道。

“你呀……”谢凭宁的声音变得轻快了不少,“都不知道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

旬旬笑笑,低头玩手指,不再说话。

邵佳荃见车里忽然静了下来,就和谢凭宁聊起了刚上映不久的一部电影,谢凭宁嘲笑她的视角太偏激,邵佳荃就暗讽谢凭宁没有看懂,两人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吵得不亦乐乎。

那部电影旬旬其实也是看过的,自己一个人去的影院,事后还在豆瓣发了篇自说自话的影评,只是婚后谢凭宁从来就没有对这些流露出半点兴趣,她便也没好意思说那些来烦他,这时不由得有些怅然。

到了公婆家,旬旬的婆婆看到邵佳荃只身与儿子媳妇前来,问:“怎么不见池澄?”

听到这个名字,摆碗筷的旬旬手下也慢了。

邵佳荃说:“他今天自己一个人去看话剧。”

“话剧?”旬旬婆婆有些惊讶,“年轻人爱看这个?”

邵佳荃笑,“我也不知道,来之前还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就不过来了,让我代问您二老好。”

如果这番理由真是池澄给邵佳荃的,那他也真会掰的。旬旬想,自己方才不也看了一出,只不过散场后各人的心思各人自知。

吃罢晚饭,旬旬和婆婆一道在厨房里收拾,邵佳荃也想要帮忙,谢母看到她的样子就知她不善家务,只打发她出去看电视。她和谢凭宁坐在沙发的两个远端,中间隔着谢父,两人都聚精会神看着《新闻联播》,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妈,你也出去坐吧。”旬旬对婆婆说。

谢母道:“我都做惯了。倒是你,同是年轻人,难得你勤快又懂事。”

婆婆的语气柔和,颇有嘉许之意,旬旬赧然一笑。

“哪儿的话。”

“我知道就算在家里,其实也有很多忙不完的事,里里外外都要操心,听说佳荃这次回来也是你陪着他们,今天又陪她逛了半天?”

旬旬一愣,随即明白了这必然是谢凭宁在其母面前提供的一个版本,他倒是善于利用资源,娶个糊涂大度的妻子,不但可以随性而为,还多了一个掩护的屏障。

她看向客厅,不知是巧合或是别的缘由,谢凭宁的视线也转向了厨房的方向。

见旬旬没有说话,谢母全当她谦逊,轻声喟叹道:“你是好孩子,有你是凭宁的福气。”

婆婆的话让旬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不忍说出口,是福是祸,只有当事人明白,哪怕亲如生母,只怕也是隔岸观火。

又坐了一会儿,吃了水果。谢凭宁提出该回去了。谢母一意留邵佳荃陪自己看会儿电视,让儿子媳妇先走。谢凭宁与旬旬告辞,临行前,两老送到门口叮嘱他们小心开车,门关上的瞬间,旬旬回望,邵佳荃独自坐在沙发上,神色漠然。

路上,广播里应景地播着首百无聊赖的歌,旬旬低声跟着哼。

“……谁能够将天上月亮电源关掉,它将你我沉默照得太明了,关于爱情,我们了解得太少……嗯?怎么没了?”

谢凭宁关掉广播,说:“听着头疼。”

“不听还疼吗?”

他没有接旬旬的话,过了一会儿,又把广播开了。

“你觉得池澄这个人怎么样?”谢凭宁凭空冒出这句话。

“啊?嗯……”旬旬的第一反应竟有几分心虚,她还没问他,难道他就先发制人地摆她一道,可问题是他又从哪里嗅出了不对劲?

“应该还行吧。”她含糊地说。

谢凭宁继续问:“你真觉得他这个人不错?”

旬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恼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更恼池澄,都怪他没事找事添乱。

在辨别出谢凭宁的意图之前,她只能谨慎地回答:“不好说,毕竟没见过几次,不太了解。”

“在你们女人眼里,他是不是挺有吸引力的?”谢凭宁不以为然。

旬旬说:“也不见得,长得也就马马虎虎。”

她说完这句话又后悔了,太明显的谎言很容易被人识破并认为她心里有鬼。池澄是长得挺好,但有没有吸引力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理想的回答应该是这样。

然而事实上谢凭宁并没有心思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他自嘲地笑笑,“算了,我随口问问,人和人的看法不一样。”

原来他在意的问题和旬旬担忧的没有半点关系,她不知该松口气还是更加地悲哀。谢凭宁问这些话的唯一理由,如果不是他有断背倾向,那就是他试图从妻子身上以同性的角度揣度邵佳荃的心意。

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悲哀的妻子吗?

答案是:有!

因为下一分钟的赵旬旬比这时的她还要悲哀。

“明天正好是佳荃的生日,她自己一个人在这边,我们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有老人在到底拘束,你说,该怎么样为她庆生比较好?”

谢凭宁专注地开车,专注地想着他所专注的事,这时的他当然无暇去看自己一向温存缄默的妻子。对于一个身犹在,心已远的男人来说,太多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远比身边的女人在想什么更重要,所以他不会察觉,有一瞬间,赵旬旬看他的眼神在跌入冰点之后,多了匪夷所思的嘲弄。

一首歌唱完,谢凭宁还没有等到旬旬的合理性建议,他起初以为她在思考,后来才发现她在发呆。

“你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旬旬说:“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很久以前听来的笑话。”

“哦?”谢凭宁并不是太感兴趣。

“不如我说给你听?”

他对旬旬莫名的热忱不置可否。

旬旬自顾说道:“有一天,熊和兔子一块在森林里大便,中途熊问兔子:介意皮毛上沾到大便吗?兔子想了想说不介意。于是熊就用兔子来擦屁股。”

谢凭宁静等片刻,确定笑话已讲完之后才耸耸肩道:“没觉得好笑,就是有点恶心。”

旬旬在一旁缓缓点头,“是很恶心,我也那么觉得。”

第六章 女二号的残局

邵佳荃的二十五岁生日,谢凭宁没有惊动长辈,只邀请了过去相熟的几个同辈亲朋和她在本地的旧友。庆生地点还是选在锦颐轩,谢凭宁订下了一个偏厅,为邵佳荃办了个简单却热闹的生日派对。

除了谢家同辈的几个表亲,其余的人旬旬都不认识,别人好像也不认识她。她拿了杯饮料坐在角落里,看他们寒暄叙旧、谈笑风生。即使多不愿意承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更像个旁观者,哪怕那个男人昨夜还躺在她的身边。

池澄则明显比她要适应眼前的环境,熟络地与来人交谈,以寿星未婚夫的身份对女主角大行绅士之道小心呵护。看来昨天旬旬的一番开导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很明显的一点就是,他在目睹了餐厅那一幕之后,回去并没有对邵佳荃摊牌,甚至在面对他前日还扬言要痛揍的谢凭宁时也未发作,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旬旬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后悔,如果当时她没有拦住池澄又会怎样,让他肆意而为地大打出手闹一场,会不会更畅快一些?随即她又鄙视自己的阴暗,她自己做不出来,却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实在是没有意思,只图一时之快也并非她的处事原则。

灯光熄灭,烛光亮起,烛光熄灭,又换了灯光。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切蛋糕、大家齐声祝贺,王子亲吻公主,气氛达到了,群众演员赵旬旬也随着轻轻鼓掌。池澄当着邵佳荃的面给她戴上了一条璀璨的项链,口哨声四起,不用问也知道这份礼价值不菲,幸福的女主人翁配合地扬起醉死人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邵佳荃转向身畔的谢凭宁,巧笑倩兮,似乎在问他今天打算送自己什么礼物。谢凭宁淡淡地将她叫到一旁,从隐蔽处捧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吊人胃口的是那包里仿佛还有活物轻轻在动。

就连旬旬都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等待,她的丈夫在邵佳荃出现后总能带给她耳目一新的感觉。然而就在谢凭宁拉开拉链的瞬间,她忽然如醍醐灌顶,出门前还纳闷怎么一早上都没有见到自家的老猫咪,还以为它又钻到角落里睡懒觉,原来早被有心人带到了这里。

拉链尚未彻底打开,旬旬再熟悉不过的那个黄色的猫头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邵佳荃起初一愣,回过神来的瞬间竟然红了双眼。她起初还想掩饰,睁大眼睛露出夸张的惊喜,或许是自己都意识到那笑容太难看,侧过脸深深吸了口气,语调里已带着哽咽。

她朝那只猫伸出了双手,旬旬只听见她沙哑着声音唤道:“菲比,我的菲比。几年不见,你都老成这样了。”

旬旬张嘴想要劝止,可惜没来得及。长期养在家里的猫本来就害怕外界,何况被关在黑洞洞的猫包里老半天,乍一挣脱,突然面对那么多陌生的人和刺眼的灯光,会做出什么样的本能反应已不言而喻,哪怕它面前的人曾经与它有过多深的渊源。

“啊!”在场的人都只听见邵佳荃一声痛呼,定下神来便已见她捂住自己的一只手,再松开时掌心沾满了血迹,惊慌失措的猫咪在她白皙的手背挠出了三道极深的血痕,爪子所经之处皮开肉绽,煞是惊人。

谢凭宁大怒,抬脚就要踹向那只猫,被邵佳荃使劲拉住。

“不关它的事!”

猫咪趁机蹿了出去,在它完全陌生的空间里恐惧地疯跑,撞倒了桌上的酒杯和蛋糕,眼看就要跳上墙角的矮几,那上面点着数根香薰蜡烛,窗帘近在咫尺。

旬旬唯恐引发火灾酿出大祸,想也没想地扑过去按住了那只猫。老猫龇牙弓背做攻击状,旬旬躲过,将它抱在怀里安抚地摸着它的皮毛,不枉这三年来的朝夕相处,它感受到熟悉的人类气息,一会儿之后终于不再狂躁,缩在旬旬怀里瑟瑟发抖。

“难怪都说猫是没心肝的动物,养不熟的畜生!”谢凭宁朝那只猫怒目而视,旬旬抱着猫,仿佛觉得自己无端与闯祸的家伙并入了一个阵营。

“我怎么会想这个蠢念头。”谢凭宁抓过邵佳荃的手检查她的伤口,邵佳荃忍着痛想收回手,却抵不过他的手劲。

她看着旬旬怀里的猫,低声自嘲道:“我把它捡回来的时候它才那么一点儿大,赖在我怀里赶都赶不走。它早不记得我了,人离得久了,很多东西都会忘记,何况是只猫?”

谢凭宁仔细看过她的伤口,果断地说:“你现在赶紧跟我去医院,不及时处理是要出问题的!”

“不用,包扎一下就好,难得大家都在,何必为了小事扫兴?”邵佳荃拒绝。

“我看你是搞不清状况,狂犬病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我送你去,现在就走!”谢凭宁说着就去拿他的外套,在场的亲友都劝邵佳荃听他的,小心为上。邵佳荃看了一眼池澄,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

“去医院吧!用不用我陪你?”池澄问道。

“不用了,我带她去就好。”谢凭宁说这话时已抓着邵佳荃的伤手走到了偏厅门口。

既然中途出了状况,主角都已提前离开,过不了多久,留下来的客人们也陆续散去。被一只猫搅得遍地狼藉的空间里就剩下了非主非客的两人。

池澄挑起一块完好的蛋糕,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轻描淡写地对忙着把猫哄进猫包的旬旬说:“你老公倒是个性情中人。”

旬旬恨恨瞥了他一眼,正待走人。这时餐厅的工作人员推门而入,目睹现场的状况,淡定地问:“请问哪位埋单?”

旬旬瞠目结舌,又看向自己身边的“同伴”,他低头去挑蛋糕上的水果,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众人面前的慷慨与绅士风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闭上眼,又张开,确信自己横竖是逃不过去了,这才接过账单,上面的数字跳入眼里,更是一阵无名悲愤。

池澄这个时候却好奇地探头来看,嘴里啧啧有声,“你老公还挺慷慨的,就是记性不太好。”

旬旬哆嗦着去翻自己的包,池澄看她分别从四个不同的位置摸出现金若干,数了数,又绝望地从记账本的侧封抽出了一张银行卡,这才免于被滞留餐厅抵债的命运。

等待服务员开发票的间隙,旬旬抱着猫包,瘫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也顾不上姿态不够端庄优雅,愣愣地出神。

她忽然想唱歌,王菲的那首《不留》,只不过歌词需要换几个字眼。

怎么唱来着,对了……

“你把十二点留给我,水晶鞋给了她,

把无言留给我,距离给了她,

把身体留给我,心给了她,

把老猫留给我,狂犬疫苗给了她,

把家务留给我,浪漫给了她,

把账单留给我,聚会给了她,

把小姨夫留给我,外甥给了她

……

如果我还有快乐,见鬼吧!”

古人所谓的“长歌当哭”也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

池澄见她脸色阴晴不定,好心问道:“看你的样子跟难产差不多,其实不就是钱嘛!”

旬旬说:“不关你的事。”

“来吧,我来当一回圆桌武士。我送你回家。”他放下蛋糕,拍了拍手站起来。

“不用!”

“别逞强,公车都没了,我不信这回你还备着打车的钱。”

“说了不用你管。”

“底气挺足,哦……想着你的银行卡呢。现在几点?临近年末,以你的警觉性,不会不知道一个单身女人半夜站在提款机前会怎么样吧?”

池澄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抹脖子姿势,欣慰地发现自己戳中了某人的要害,赵旬旬抱猫的手一抖,刘胡兰般的表情松动了下来,就成了李香兰。

“走吧。”他趁热打铁地说服她。

旬旬犹豫地说:“发票还没开好呢。”

“你就这点出息,还指望谢凭宁给你报销?”池澄在她背后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见旬旬只是顺着他的力道往前挪了两步,讽刺道:“要不要我像你英雄救美的老公那样牵着你走?”

形势比人强,法制栏目里播出的午夜劫案考验着赵旬旬的意志,她随池澄出了餐厅,发现自己被他领到了一辆没上牌的大众CC跟前。

“试试我的新车。”池澄把她塞进副驾驶座,眉飞色舞地说。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像是完全把女朋友刚被人强行带走的阴霾抛到了脑后。

旬旬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狐疑地问:“陪邵佳荃回来探亲,你买车干什么?”她的潜台词不言而喻,莫非他和邵佳荃这对业障不打算在亲戚中巡展一圈后双双离开?

池澄皱了皱眉,“探亲?谁跟你说的?我不想留在上海看我老头的眼色,更不想再看他看后妈的脸色,就主动提出回到这边拓展华南市场的业务,他们求之不得,二话没说就奉上盘缠恨不得我永远不要回去。”

“那邵佳荃呢?”旬旬不安地继续问道。

池澄顺理成章地说:“她要是打算和我在一起,当然会留下来陪我。”他把车开了出去,补充道:“当然,要是她跟别人走了,是走是留都和我没关系。”

我的天!旬旬心里摇摇欲坠的那点侥幸感也即将不保,恹恹地将头别向一边。

池澄看出来了。“你讨厌我,也想让我趁早走人。”他讥诮的表情让旬旬觉得自己和他凉薄的亲爹后母成了一丘之貉。

“这座城市又不是我的,你爱走爱留是你的事。”

“如果是你的呢?”

她不想与他纠缠于如此幼稚的问题,换个话题说道:“……我丈夫和你未婚妻的关系你也看到了,他们过去一定不是单纯的小姨和外甥,你怎么想?”

“我怕什么?”池澄不以为然地冷笑,“昨天我生气是因为他们偷偷摸摸地鬼混把我当傻子看待。后来你非不让我教训他,我也想通了。好男儿何患无妻,她爱谁谁,何必勉强?”他说着又朝旬旬笑笑,神情偏如孩子般天真,“你说从长计议也是对的,分手没问题,但我不能白让他们给耍了。现在不如放任他们去,要是他们动了真格的,我就当着谢家老小的面把这事给抖出来,再一脚把她踹了,让他们奸夫双双化蝶,你说这样岂不是更大快人心?”

旬旬听了直想哭,无怪她如此谨慎,这世道,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呐!

“说得容易,但人是有感情的,你和邵佳荃毕竟是谈婚论嫁的恋人,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不会这么洒脱。”

池澄说:“结婚又不是我提出来的,我是挺喜欢她,可她背地里留着一手,那句老话怎么说:你既无情我便休。难不成还不许我喜欢别人?你看,我就挺喜欢你的。”

“……”

“你比佳荃更像个真正的女人,她还跟孩子似的,平时恨不得有个人来照顾她,眼光也没你好。你送我那条‘火车’我穿上之后挺喜欢。”

“……”

旬旬恨不得毒聋了自己,省得听他那些大逆不道的废话,然而他接下来要说的却又让她不得不竖起耳朵。

“不过,她倒也没有什么都瞒着我,早在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她就提过,她曾经很爱一个男人,对方也一样,后来因为家里坚决反对才没了下文。我当时还想,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老套的剧情,没想到那个人是谢凭宁,他们还有那层关系,也就不奇怪了……是了,她也说过,他们一块收养过一只流浪猫,后来她走的时候,男的没让她带走,看来就是你包里那只丑八怪了。”

这个说法倒是与旬旬猜测的非常相近。如此一来,邵佳荃归来前谢凭宁的异样,公婆面上亲昵,实则想方设法阻挠他们单独相处的态度,还有不爱宠物的谢凭宁为什么固执地养了这只猫……一切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当然,这也完全可以解释三年前万念俱灰的谢凭宁迅速相亲结婚娶了她的原因。她就是传说中的炮灰,全世界观众都知晓剧情,就她还在自说自话的傻X女二号,通常要在大团圆结局时含泪目送男女主人翁双宿双飞绝尘而去。

池澄不给她自艾自怜的余地,贱兮兮地又来撩拨。

“我又想起一件事,上次说要把钱十倍还你,说到做到。”

他说着就去翻自己的钱包。

“你看着路……”旬旬在车身陡然偏移了少许的瞬间惊呼出声,怒道:“搞什么?我不想陪你一起死!”

“你那么惜命,全世界都死了,剩你一个,有什么意义?”

“那也得活着才能去考虑!”

池澄掏出钱,单手递给她。

旬旬哪有心思陪他过家家,重重把他的手打回去。“不用!”

池澄甩了甩被她打疼了的手,挑眉道:“不用?也就是说你真决定把那条内裤送我了?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女人送给我的……”

“拿来。”

她粗鲁地抢过他手里的钱,打算让他马上停车,她自己回家,就算冒着深夜遇到变态的危险,也不比眼前的情形差到哪儿去。

就在旬旬寻找适合下车的地点时,她惊慌地察觉池澄开车走的方向已偏离送她回家的任何一种路径,这让她再度感到安全感的极度缺失。

“停车,你这是去哪儿?”她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的人,“现在就放我下来。”

池澄用电视剧里奸角的常用表情阴森森地道:“急什么,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管他是认真还是戏弄,旬旬是真急了,拍着他的胳膊,“别闹了,再闹我要叫了。”

池澄喷笑,“你得捂着胸口,夹紧双腿,要不就贞节不保……你再拍我的手,小心方向盘一歪,‘砰’,精尽人亡,不,车毁人亡!”

旬旬不闹了,她停了下来,低头把脸埋进双手里,什么也不想听,不想说,不去想。反正她已经衰到极点,没人比她更失败。窝囊地围观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旧情绵绵,末了还要被个小屁孩当猴一样耍。

“不吓你了,我跟你开玩笑的。”这时池澄把车停了下来,他的呼吸撩动旬旬鬓边的碎发,像是凑过来仔细看她怎么了。“你没事吧?说句话,好吧,我让你骂几句……哭了?这回换你吓我了!”

“别动!”旬旬放下双手,抬起头,以免他再一个劲地拨拉她的手指,求证她到底哭没哭。

看到她眼里除了倦意并无泪痕,池澄松了口气。

旬旬茫然看着窗外,他并没有把她劫持到荒山野岭为所欲为。车停靠的地方是个宽阔的地下停车场,没有熟悉的痕迹,并不似她去过的任何一栋大厦。

第七章 没有什么属于我

可她现在甚至不想问他究竟把自己带到了哪里。她一度以为与谢凭宁共筑的小家是最安稳的藏身之处,哪想到全是幻觉。谢凭宁的心是座虚掩的空城,如今四面洞开,只有邵佳荃可以呼啸而过,来去自由,旬旬住在里面,翘首以望,困坐愁城。

“不生气了就笑一笑。”池澄试探着说。

旬旬如他所愿牵了牵唇角。

“算了,你还是不要笑。哭也可以的,不然我让你打两下。我知道你很想揍我。”

“没你什么事。”旬旬木然道。

“那还是谢凭宁的事!”池澄双手环抱胸前。“你就这么在意他,没他不能活?”

“他是我丈夫。”

“心里只有别人的丈夫!”池澄强调。

旬旬自言自语一般。“其实我很多事情都可以不计较,他侮辱我的尊严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来侮辱我的智商。”

“我怎么感觉他一直都在侮辱你的智商?”

旬旬以杀死人的目光回应池澄的插话。

池澄挪了挪身体,坐正了才对她说:“旬旬,能不能实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嫁给谢凭宁?”

旬旬想了很久,“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嫁给他。我妈妈极力主张我和他在一起,他也希望娶我。谢凭宁这个人没什么大的缺点,我一直相信他是踏踏实实过一辈子最好的人选。”她自我解嘲,“那时他还是个大夫,我想,如果有一天急病发作,身边有个学医的人,生存几率要大很多。”

池澄讽刺她,“我是药科出身,家里也卖药。你如果嫁给我,吃错药的几率也会小许多。”

旬旬没有计较。

“我是挺蠢的,但我要的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生活,他不需要如痴如醉地爱我,也不需要为我赴汤蹈火,只要给我一个家,难道连这样的要求都算过分?”

“倒不过分。”池澄说,“但很多时候,往往就是因为你要的太少,别人才索性什么都不给你,结果你一无所有。”

旬旬低下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嗤笑,“你当然懂,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装糊涂高手。”

“如果我是装糊涂的高手,又怎么会让你看穿?”

“因为我有一双火眼金睛,是专门看透装糊涂高手的高手。这样说来,其实我们很合拍。”

“当然合拍,我要是铅笔,你肯定就是笔刨,天生就是为了消耗我来的。”

“我喜欢这个比喻。”池澄的笑意在眼里,旬旬依然面无表情。

“有没有人说你有一双看起来天真的眼睛?”

“谢谢。”虽然没什么心情,但她还是决定收下这个赞美。

池澄客气道:“不用谢,因为我只是说‘看起来’,而且没有赞美的意思。你不说话的时候,眼睛空荡荡的。男人大多喜欢女人眼里的茫然,我也一样,总觉得楚楚可怜,让人充满了保护的欲望。可我现在很怀疑,你茫然不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是因为你什么都知道。”

“是么?我不知道。”

“看,你又装糊涂。知道得太多的人做事往往思前想后,畏缩不前,因为他们太清楚事件的后果。”池澄天马行空地说,“知道为什么当兵的大多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他们年轻,不懂活着的宝贵,死的可怕。当他懂得了,就成了兵油子,没多大用处了。人越明白就越胆怯,所以老人最怕死。勇敢不是美德,而是一瞬间的无知和空白,如果他始终是清醒的,那只能是某种东西在遮住他的眼睛,让人短暂遗忘后果。”

“你不也想得很多?”旬旬说。

池澄诡秘一笑,“哪儿的话,这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对我说的。况且我比你年轻,人比你傻,胆子也比较大。所以我敢离开另有所爱的邵佳荃,你不敢!”

旬旬黯然说:“我的确是个包子,活该被人骑到头上。”

“别骗我,其实谢凭宁和佳荃那点事你都知道。我看你未必有多爱你丈夫,忍气吞声,和贤惠大度也没多大关系,你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说到底是害怕到头来鱼死网破你什么都得不到。”

“那我现在又得到了什么?”旬旬又一次被他激怒,她不愿从别人口中听到如此不堪的自己。

“你得到了衣食无忧和你幻想中的安定!”池澄再度毫不留情地揭穿。“单纯为了你想要的生活,去嫁一个不爱的人敷衍度日,就等于是合法卖身,所以你不敢对金主指手画脚,明知他骑到你头上,你还要自欺欺人地装聋卖哑,这和收了钱就任人摆布的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旬旬当即下车,用力甩上车门。她裸露在外的部分已任他检阅,他还不满足,偏要把裙子底裤都掀起来肆意点评,是可忍孰不可忍。

“哈哈,恼羞成怒?看来被我说中了。”池澄靠在椅背上得意扬扬。

“就算我要衣食无忧和安定又有什么错?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要求这些。你这样的公子哥儿没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评价我。”旬旬漠然对车里的人说道,“不要以为懂了点皮毛就看破世情,有些事轮不到你妄加评判。我就是受够了不知道明天会怎样的生活!反复搬家,从一个出租房到另一个出租房,他们有钱就花,上一顿全是肉,下一顿就喝西北风!每到过年过节,最怕债主上门讨债;每得到一件好东西,都担心是我爸爸从别人手里骗来的。他们离婚,我跟着我妈,她身边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地换,为了我初中进重点班她都能和教务主任睡一觉!献殷勤的时候男人都说要娶她,只有她才信,其实都是狗屁!”

池澄跟着走下车,站在离她不远处,看着赵旬旬满脸通红如困兽般在原地绕着圈子。

“我妈和继父刚在一起那几年,叔叔一来,她就让我到外面的隔间去睡。怕元配找来,每次见面他们都小心得很,我妈一个月换三次住的地方,恨不得背后长双眼睛,可偷情的时候连大门都忘记上闩。我记得有天晚上,下很大的雨,对,是下雨!他们在帘子后面滚,我睡了,外面有人摸进来,后来我才知道是小偷。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我妈跳舞的裙子,连张像样的沙发都没有,居然还有小偷惦记着!他到处乱翻,我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怕一叫他就杀了我和帘子后面的人。我就这么一直闭着眼,一直闭着,等到睁开眼,天都快亮了,我的枕边有一把小偷留下的缺口柴刀,只要我一动就没命。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没人知道!”

池澄目睹她的愤怒,也觉得自己做得过火了,走过来抚着她的肩膀,“都是以前的事了,再说,也不是没人知道,不是有我吗,我知道!”

“狗屁!”

池澄没敢笑出声来。

旬旬完全不理会他,也不理会自己的用词是否有失得体,自顾说着。她不是对池澄倾诉,而是对自己说,对住在她身体里依然畏惧得瑟瑟发抖的赵旬旬说,如同她长年来日复一日那样。

“我妈走了狗屎运,曾叔叔还是娶了她。她高兴得很,但曾家上下恨死了她。曾叔叔有一儿两女,大的都已经离家,我妈以为她胜利了,她不知道曾叔叔没有一天不在想他的大儿子和女儿,只要他心软听他们一句威胁,我和我妈第二天就要重新回到那间出租屋。曾毓以前处处和我作对,我呢,谁都不能得罪,我是好孩子、乖孩子,见谁都笑,对谁都礼貌,才能让我妈满意,才能从曾家一大群的亲戚那里要到一块糖。十四岁以后我吃穿不愁,住在那间大房子里,可我很清楚,里面就连一个杯子也不是我的。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

旬旬说得累了,靠在车门上,语调平静了不少。

“你说我卖给谢凭宁也好,打自己的小算盘也好,我最大的愿望只是每天醒过来,发现今天的一切还和昨天一样,什么都还在,什么都没有改变。”

池澄也学她那样靠着,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匆匆从后排翻出一件东西,拉着旬旬就往楼道跑。深夜地下停车场通往上层的电梯关闭了,他就拖着她去爬安全通道。旬旬不肯,池澄威胁道:“你留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就不怕小偷拿着柴刀再次出现?”

他作势要走,旬旬慌忙叫住他,回车上去背那个猫包。人都知道趋利避害,她不能把一个活物留在危险的地方。

上到地面一层,池澄还不满足,一路沿着蜿蜒的楼梯往上跑。在十七楼的通道处,他们都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池澄边喘边笑,“你体力不错,居然跟得上我。”

旬旬还背负着一只猫的重量,腰都直不起来,“没有好的体力,怎么生存得下去。你倒了我都不会倒!”

池澄把猫包背在自己身上,说:“下去的时候别让我背着你!”

气绝身亡之前,两人推开三十一楼天台的门,趔趄地冲到栏杆边缘,同时跌坐在地上。

旬旬恢复语言能力的第一句话是:“麻烦你给我个合适的理由,上这里来想要干什么?”

池澄笑着不说话,旬旬勉力站起来,环顾四周。参照周围的标的性建筑物,她似乎又有了那么一点方向感,这不是什么荒山野岭,更不是狐仙午夜变出的幻境,而是某个新兴城区的中心地带,旬旬还曾不止一次地途经这里。他们所在的这栋大厦主要是商场和酒店,几年前尚算这城市最高的建筑物之一,因为占据坡地,从高处看更是有“会当凌绝顶”的错觉。

池澄示意她过来,和他一样倚在栏杆上往下看。不新不旧的铁质栏杆,旬旬担心它的坚固程度,不肯上前,被池澄用力拉过来。她恐高,紧紧抓住栏杆的扶手,从眼睛眯着的缝隙里往下看了一眼,只觉头昏目眩,摇摇欲坠。

“我虽然发了一阵牢骚,但绝对绝对是不会往下跳的!”她缩回去,对池澄郑重说明。

“行了,走近一些是不会死的。”池澄朝她伸手,“给我!钱!”

“干什么?”

他不废话,伸手到她包里去找不久前才还给她的一叠钞票。

旬旬骇然道:“你要劫财,何苦上到三十一楼?”

池澄把手里的一个盒子递给旬旬,“你把钱给我,这个就是你的了。”

旬旬一头雾水地接过,揭开包装精细的盒盖,里面是整套上好的骨瓷茶具,在夜色中呈现出柔润的莹白色,一看就是好东西,但她不需要。

“茶具是我今早给自己挑的,现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把它卖给你了,任你处置。”

“我要这个做什么?”旬旬愣愣地捧着茶具的盒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池澄从盒子里挑出一只线条优美的美人壶,拿在眼前欣赏片刻,“要不我给你做个示范?”

他说完,当着旬旬的面用力将它掼在天台的水泥地上,顷刻间白瓷粉碎四溅。

旬旬心疼死了,推了一把暴殄天物的人,“你这样糟蹋东西,不怕被雷劈?”

池澄说:“我的东西,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雷公也管不着……当然,现在它是你的了。”

他又拿起一只耳杯,强塞到旬旬手里。旬旬不要,想方设法要还给他。“我不陪你疯,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池澄背着手退了几步,戏谑道:“回去晚了又怎么样?谁在家等着你?就连猫都被你带到这里来了。现在的谢凭宁根本不在乎你去哪里,在他心里,你就和这茶杯没什么分别,只是个摆设。”

那瓷杯在她手里,触感冰凉、细腻美好,但她不喜欢。

“再说一遍,我的生活和你没关系。”

他无赖地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

“再让我猜猜,到了这份上还要循规蹈矩,不能让人抓了把柄,更不好让婆家落了口实。这样就算离婚也可以多分得一些财产,总不至于太吃亏!我说得没错吧……”

旬旬脑子一热,来不及思考就狠狠地将手里的杯子掷向那张讨厌的脸。

池澄头一偏,轻松避开。

旬旬听到那清脆无比的碎裂声,不由得怔怔地。刚才还是那么完美无缺的东西,现在只是地上的一堆残屑。

池澄在一旁鼓起掌来,“看来你还是有那么一点血性的,这就对了!”趁旬旬还没有进一步的反应,池澄手把手地引着她再拿起另一只杯子。

“你不是说从来没有属于你的东西?这个不就是?只要不犯法,没有人可以约束你,你喜欢就留,不喜欢就摔个粉碎,没人可以约束你,你有权决定你自己的事!”

旬旬闭上眼睛。寂静的夜里,每一次重重掼地的声音都伴随着回响,让人闻之惊心。

剩余最后一个杯的时候,旬旬举起手,又放了下来。

“不砸了?”池澄兴致正高。

“不砸了,只剩最后一个,舍不得,否则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用拇指摩挲着光润的杯缘,站在天台的缘边。脚底下的灯火在距离和眩晕感中给人一种流动的错觉,整个城市像没有根基一样漂浮着。

“你来过这里吗?”池澄问。

旬旬摇头。“我去过的地方不多。”

包里的老猫不耐烦地在窄小的空间里扭动着身体,一边喵呜地叫着。旬旬轻声安慰它,“好了好了,这就回去了。”

“再叫就让你去流浪,反正你闯祸了。”池澄恶声恶气地威胁。

旬旬说:“猫是一种极度重视归宿感的动物,它不需要太大的属地,安于生活在小天地里,但必须确认那领土是完全属于它的。从这点上来说,我连猫都不如。你是对的,我嫁给谢凭宁,但从没有一天相信他属于我。”

她回头看向池澄,“其实我并不是很恨谢凭宁,他心里没有我,我也未必一往情深,即使每天给他洗衣做饭,可我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就这样的日子我竟然幻想天长地久,是有点可笑。现在他先置我们的婚姻于不顾,我没有那么做,但区别只在于我没有一个如邵佳荃那样让他惦记着的人。”

“那你就离开他!”

“离开他又能怎么样?一个离过婚的女人,难道遇见的下一个男人就一定比他好上许多?”

“你不试过怎么知道?”

旬旬笑笑没有回答。

他还不懂,人在一条路上走得太久,就会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发。婚姻也是如此,惯性推着人往前,可回头却需要付出更高的代价。

风猎猎地将她的一缕散发拂过脸颊。旬旬右颊有个深深的梨涡,她不是那种艳光逼人的大美人,但眉目清浅,梨涡婉转,自有动人之处。她笑起来的时候,池澄心中不由一荡。

他悄然走过去,双手从身后环抱住她,弯下腰,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

“你不会一无所有,我会帮你。谢凭宁有把柄在你手中,只要你抓住证据,他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旬旬沉默片刻,说道:“谢谢你,但麻烦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

第八章 幸福和什么都没有关系

病房区的楼梯走道上,旬旬吃力地一路小跑。今天一早应该由她来接替曾毓陪护曾教授,可她早上竟然睡过了头,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令她不得不心急火燎,生怕耽误了曾毓上班,又是一番口舌。

因为一心赶时间,旬旬在楼梯拐角处竟险些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那是一个年轻男子,肤色略深,五官深刻,眉目间似有郁结。旬旬忙不迭道歉,好在对方并未计较,略一点头便与她擦身而过。旬旬慢慢上了几级台阶,又忍不住回头,只看到那人的背影。

旬旬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到了继父病房前,急匆匆推门而入。伏在父亲病床边缘的曾毓闻声抬起头来,旬旬一眼就看出她神色疲倦,两眼通红,似有哭过的痕迹。

“出了什么事?”旬旬顿时感到一阵不妙,莫非叔叔的病情出现了变故?她赶紧上前察看,曾教授虽然双眼依旧紧闭,但呼吸平缓,并未见异状。

旬旬把从家里带来的鸡蛋和牛奶递给曾毓,“我来晚了,你还好吧。”

“谢了。”曾毓将早餐放到了病床前的矮柜上,“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你今天不用上班?医生没说什么吧?”旬旬纳闷地坐到她身边。

“神经内科的医生帮不了我,我现在需要的是精神科大夫。”曾毓再度伏在了病床边上。

“你也看到……”

旬旬话没说完,就被曾毓的一声抽咽打断。“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身边总是被贱人围绕,而且是各种类型的!”

她这句话让坐得很近的旬旬感到了一定的压力,虽然心知她指的不会是自己。

“和最可爱的人吵架了?”

曾毓柳眉倒竖,“呸,最可爱的人?我看是最无耻的人还差不多,不对,更下贱的是我,是我!就在昨天之前,我居然还想过嫁给他也算不错!”

旬旬摸摸鼻子,问道:“他不是挺好的吗,至少看上去不像是坏人……我只是说看上去,事实上很多变态长得也很正常。”

曾毓说:“他的确不是坏人,立过三等功,受过很多次表彰,地震的时候救起了不少人,平时还爱见义勇为,也许他算得上是个英雄,但这都不能改变他在感情方面是个贱人的事实!”

旬旬起身按铃召唤护士给曾教授换点滴药水,然后打算坐下来听一个关于“英雄贱人混合体”的故事。

“你脚怎么了?”曾毓狐疑地看着旬旬别扭的走路姿势,“昨晚上运动过度?”

旬旬尴尬地笑笑,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的确是运动过度,但昨晚上作为她丈夫的谢凭宁一夜未归,她的两腿酸麻完全是被人莫名其妙拽上三十一楼导致的后遗症。凌晨池澄将她送回家,居然还厚着脸皮说“今晚过得很高兴”,事实上,旬旬相信自己得要好一阵才能从这“高兴”中回过神来。

还好这会儿曾毓也没心思追究,她叹了口气,“我昨晚还跟他聊了两个小时的电话,说好了只要探亲假一批下来,他就过来陪我,等我爸爸好一些了,我们就商量结婚的事。后来他们参谋长来找他谈心,他才依依不舍地跟我说明天再聊。刚挂了电话,我想起忘了跟他说晚安――他说哪一天听不到我说晚安就睡不着。谁知转头电话就打不通了,然后整晚都是这样。今早我接到他打来的一个电话,对方居然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一开口就叫我政委,弄得我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结果相互问了几句,你猜怎么着?”说到这里,曾毓的眼睛里都似要窜出火苗。

“对方居然告诉我,在那个贱人的手机里,我的电话号码被标注为‘政委’,不用说,打来电话的这个就是他口里的‘参谋长’!那女孩是他在四川时认识的,一心崇拜他,把他当做英雄和偶像,他也说年底会娶她。如果不是他出操时把手机忘在宿舍,可能我现在还蒙在鼓里。”

旬旬迟疑地问道:“我想知道的是,政委和参谋长哪个官大一些,后面还有没有更厉害的部队领导!”

曾毓欲哭无泪,“还真被你说中了,我当时气得发疯,让那个女孩赶紧察看他的手机通讯录,里面除了‘政委’、‘参谋长’、还有‘连长’和‘副连长’,我们一个个打过去,全是女的,全都年底等着和他结婚……如果你以为就这么完了,就太低估他了。最后,‘参谋长’一气之下把电话打给‘团领导’,你猜怎么着,原来那是他在老家务农的老婆!明媒正娶领了结婚证的,生了个女儿都上小学了,还一心一意以她的军官老公为荣!”

这一下,旬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了。

“这一次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过三十年,等到我老年痴呆的时候我都还要因为这件事鄙视我自己。人真的不能和贱人相处得太久,否则也会被同化得一样地贱,然后再被对方用经验打得落花流水!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就对自己说,我不嫌他家在农村,也不嫌他只是个小军官,更不嫌他文化低,只要他对我好,真心爱我,这就够了,结果成了个大笑话。旬旬,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傻,我每一次都掏心掏肺,结果换来了什么?是我爱得不够?还是我爱的人不对?或者是时机出了问题?一次是偶然,但一次又一次,我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旬旬挠了挠头,“这个嘛……我觉得幸福和努力没有关系,和性格、智商、学历、人品、背景也都没多大关系……”

“那你倒是说重点呀,和什么有关系?”曾毓快要抓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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