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心的表姐范例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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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心的表姐范文1

有一天月光格外皎洁,在月光下的我终于记起:那个曾经很蠢很蠢的女孩,那个蠢女孩是我。

起初我并不愚蠢。记得七岁上小学时教室很大,稀稀落落地坐了二十多位学生,梳辫子的只有七位。老师看了看那怯生生的“半边天”,先让大一些的琴做了学习委员,却选不出文艺委员领着课前唱歌,后来,慧眼识珠,发现我嗓门儿挺大又大方,便委任了我。

老师们都很愿意做我们的班主任,理由极简单:学生少,操心事少;女生少,操心事更少。所有的班主任也都说我们班女生最友好,总和和气气的。她们却忘了:女孩子天生总会掩饰。其实,文艺与学习委员之间一直格格不入呢。

我不知道嫉妒心是何时潜入体内并随着身体一天天长大,反正我已经开始嫉妒琴,正像琴嫉妒我一样。因为我们俩的成绩太相近了,每次读完考试分数,如果老师表扬女生,那受表扬的人常常是我俩其中一位。势力不相上下,有了敌意的琴就先拉帮结伙,她拉着那五个女生课间高高兴兴玩,放学亲亲热热走,我形单影只地呆在操场或闷头回家,总把琴恨的咬牙切齿。

有一天傍晚,我和高年级同学玩跳格。跳到天黑才想起书包,书包早被锁在教室了。急得团团转时,我发现教室玻璃的窗子刚好缺了一块,便拨开闸就跳了就去。

拿了书包正要出来,我忽然想到了琴,偷着锁门说不定就时她干的,那天她值日。我拿不出书包做不成作业自然要挨老师训,她早就盼着这天呢。旧恨新仇忍无可忍,我想报仇了,一回身看到讲桌上有一截粉笔头,还是给她起个绰号骂她一下吧。少年时代给人起绰号往往并无道理,想了半天,胡乱起了一个,借着教室里最后一点微亮写在琴的桌子上。写完了就报了仇,跳出教室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早自习刚进门,琴正骂人,看到我音量提高了一倍。我知道我的报复手段不仅偷偷摸摸,不那么光明正大,而且惹了麻烦。最麻烦的不是在学校,琴知道老师要来了便早早住口;最麻烦的是路上,琴用她的骂声对我实行围追堵截,我像一只灰溜溜的小老鼠,琴成了打鼠的英雄。

琴很能骂人,指桑骂槐,破口大骂她全会。在她的骂声中,我来不及想自己的愚蠢,原有的嫉妒却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恨。

五年级时,来了两位女生,其中就有我表姐,为了考入市重点特地丛林区转来重读。加入了新成员,“半边天”不但没有阴转晴,反而阴雨密布了:表姐的成绩开始遥遥领先,琴很不服气,私下说表姐时重读生。话被传过来,表姐便立场坚定了,女生阵营里就有了两个帮派,彼此虎视眈眈。

我们常在一起挖空心思贬低对方,以示敌若我强。有一天发现琴“长着满脸横丝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令我们狠狠开心了一阵子,尤其是那形容坏人的丝肉让我出了许多怨气。

我们(包括琴)都以为自己很聪明,所作所为理所当然,考中学成绩时,大家都傻了:老师认为那几个最有希望考入重点学校同学,甚至是表姐,都没有考入那向往已久的重点中学。

也许是那次惨败,琴比我们先长大了。有一天陪妈妈逛街,远远看到琴,听见琴问:“大娘上街呀?”

妈妈说:“恩。琴,你有时间到我家玩吧。”

“哎。”

我那时混沌未开,等琴走远就问:“妈,你理她干嘛?你不知道我俩不好吗?”

妈妈瞪了我一眼:“这孩子到底是大两岁懂事了,人家想和好。”

“我才不和她和好呢。”

操心的表姐范文2

他三下两下便吃完了早餐,而她还在梳理长长的卷发。他便帮她把鸡蛋剥好,放在碟子里,耐心地等她。待她吃完了早餐,他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出租住的房子。

男人和女人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他在车间当调度,她在科室做统计。每天下班,他都推着自行车到她的办公楼下等。她的同事下楼看到了,打着招呼让他上楼去催她。他笑笑,婉谢了别人的好意,静静地靠在楼前的柳树下等着。

她下楼来,问:“等了很久吗?”

他笑:“刚到,你就下来了。”

她松了口气,回他个嫣然的笑脸,然后坐在他的车座上,幸福地搂着他的腰。他载起她,快乐的铃声一路响叮当。

办公楼前的柳树绿了又枯,枯了又绿。那个春天,女人怀上了宝宝,每天挺着大肚子,动作更慢了。他依然耐心地等着她吃完早餐,然后步行护送大腹便便的她去上班。下班再去接她一起回家。她永远是慢腾腾的,什么时候都得让他等一会儿。可他却总是那么好脾气,从没有怨言。她在他的呵护下,如温室里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期出奇的长。

孩子出生后,生活的节奏一下子变快了。她依然习惯于慢条斯理地做一切事。他也习惯了她的“磨蹭”,笑她是长不大的孩子。

孩子四岁时,他们用所有的积蓄买了套二手的小居室。虽然不大,但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房产。原房主是他的表姐,因为要买大房子,把小房屋卖了凑钱。

他把六万元给了表姐,请表姐把房产证找出来,尽快办理过户手续。表姐却说这段正忙着,过段时间再找了给他。

毕竟是自家人,他也不好意思催。等了半年,表姐下岗了,到外面给人打工,很少有休息的时间,这事便又拖了下来。女人催男人,怕节外生枝。男人笑着哄媳妇:“她是咱表姐,还会赖账啊?”

孩子小,工作也忙,在等待中,过户房产的事在男人心里淡了下来。

一年后的春节,大家碰上了,表姐说没有过户也是为他们好,想给他们省几千元的过户费。房屋的钱交了,房子就是他们的了。一家人,计较那个白纸黑字的房产证有什么用?她有所顾虑,他却深信不疑。

孩子快上初中了。听说报学校时要查看户口簿和房产证,女人催男人快办理房产过户手续,把房产证定下来。

男人找到表姐委婉地说明来意。表姐说她家的孩子长大了,也得要房子,不卖给他们了,并把原来收下他们的六万元房钱退还了男人。想起儿时表姐对自己的呵护,想起表姐曾义务帮他们带孩子的恩情,男人拉不下脸去追究什么。

女人愤怒了,房价今非昔比,用六万元到哪里去买一套房?而他们目前所有的积蓄仅够在这个物价飞涨的城市里买下一个卫生间。

一向温顺的她和他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因为一句过激的气话,他失手打了她。她捂着火辣辣的腮帮,满眼幽怨。男人的手哆嗦了半天,一拳砸在墙壁上,血顺着洁白的墙面淌了下来,墙上全家福中的他俩搂着孩子幸福地对着他笑……烦躁的他伸出带血的手扯下全家福狠狠地摔了下去。“哐当”一声,便是满地的玻璃碎片……

女人带着孩子离开了家。第二天,男人收到了女人托人转来的离婚协议。

那个寒冷的冬天,飘着如丝雨般的碎雪,像女人细密的眼泪。男人的愧疚,挽不回女人伤透了的心。女人收拾好自己和孩子的物品,找人拉走了一些家具,把积蓄一分为二,带着孩子在郊区租了间民房安下家来。

再没有人每早为女人煮牛奶、剥鸡蛋,再没有人护送女人上下班。每天眼一睁,女人就要为自己和孩子一天的吃穿操心。工作、家务、接送孩子、辅导孩子学习……眼前永远是干不完的事。女人做事慢,不得不晚睡、早起,精心打理这个残缺的家。房间阴冷潮湿,女人手腕的关节时不时便隐隐作痛。女人像一朵失去了阳光和水分滋润的玫瑰,越来越憔悴。

忙完所有家务,女人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想休息一会儿,孩子走过来,哭闹着要找爸爸。男人曾经对自己的好与那天打她的情景交织着浮现在女人脑海里,女人泪眼婆娑,搂过孩子相拥而泣……

办公楼前的柳枝已抽出嫩芽。那天下班,她匆匆地收拾好东西飞奔下楼,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扭头看去,是他。

他推着那辆她已坐过无数次的载重自行车站在柳树下,他的头发被初春的风吹得像一堆茅草,脸也被还夹着寒气的春风吹成了胡萝卜,显然已等一段时间了。不过两个月,他的白发已明显增多,刚四十岁的人,倒像已经历了半个世纪的沧桑。

“你来干什么?”她冷眼看着他。

“我等你回家。”他很费劲地说出这句话,已是满眼的潮湿,“你瘦多了。”

“我们已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的泪在眼眶间打转,却硬着心肠把话说绝。她骑上电动车去接孩子,把他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一连几天都如此。他守在柳树下等她,她却总是硬着心肠绕开他,骑上电动车决绝而去。

那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早春的雨夹着寒气从办公室的窗缝里渗了进来,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快下班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往窗外看去,柳树下的他打着一把伞正仰着脸往这边张望。她触电般地躲到窗帘后,心里却涌出一股暖流。又想起往日他等着她起床一起吃饭,等着她吃完饭一同上班,等着她下班接她回家,等着她晚上喂孩子吃完饭后拥着她和孩子一起去散步的种种温馨……

泪如清泉,从她心底涌出,泪眼婆娑中再向外望去,柳树下的他显然已看到了她,扔下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条幅,双手拉开――“等你回家!”

感叹号像鼓槌敲响了她的心曲,全是关于他等她的那些甜蜜回忆。

戴着老花镜的主任从表格堆里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她,忍不住走近窗口往下看去。

待她回过身来,已被领导和工友们包围了:“还不快下楼去抱抱你的他!”

她半推半就地让工友们拉着下了楼。在工友们善意的笑声中,她的脸变成了三月的桃花:“跟你回哪儿?房子都没有了,家在哪里?”

他的声音如春风般轻柔:“有爱的地方,就会有家。”

她不知所措地撑着伞站在那里。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踉踉跄跄的她手一松,伞掉在地上,她跌倒在他的怀里,又闻到了他那熟悉的体味。

她羞红着脸推开他,拾起掉在地上的雨伞,站直了身体。转身看看是哪个淘气包这样胡闹,那些工友已嬉笑着在细雨中四散开去。

操心的表姐范文3

我的偏好与喜爱,只有母亲最最了解。

与父亲一直居住在市场边老屋,行动日渐迟缓的母亲,生怕租房子住的我们会营养失调,从我毕业回到故乡的那年起,便不断亲自为我送来这些好菜,直到我结婚、生子以后。

每一次,看见母亲远远拎着菜这么缓缓走来,我心头一酸趋前接过,并请母亲不用再送了,由我自己去买就好。“好!好!好!”母亲口里总是爽快回应,但是,过了几天,她依然拎着菜缓缓缓缓走来。

永远忘不了那一年,母亲在散步时意外重摔了一跤,由兄嫂与我轮番照顾了3个月。摔跤后的母亲,渐渐地是更不便出行了,我心里不禁想着:母亲这送菜的“例行工作”,也该功德圆满,告个段落了吧!

有一天早上,“喀啦喀啦”,在市场贩卖蔬果的四表姐,骑着三轮车来到,送的竟是知了猴等好菜,正想问问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菜是你妈妈要我送来的呀!”四表姐已先开口。

除了持续送来好菜,母亲还常以“一枝草一点露”、“天无绝人之路”及“憨人有憨福”等好言好语采鼓励我,更想尽办法,暗中帮助这个让她最最担心的小儿子。

逢年过节,孝顺的兄姐们包给爸妈的红包总是鼓鼓的,见到孩子们经济都很稳定,是二老最为高兴的事了。输入不输阵,照例,我也量力而为,给二老各包个小红包添添喜气。在众人面前,母亲总是大大方方收下我的薄礼,给足了我面子;却在人后悄悄推来送去,与我对练太极,硬是把钱塞回我瘪瘪的口袋里;还交代,此事绝不能张扬出去。

我家女儿上大学后,开销更大了。此时,母亲的两本存折与印章,都由心有疑虑的父亲掌管,但母亲仍从父亲按月支下的买菜金里东缩西省,累积了1万元作为孙女的助学金。我当然不肯收,母亲却说:“这是给孙女读书用的又不是要给你。”

哦!想帮助一个经济较弱势的孩子,轻而易举,母亲总可以找到十分充足的理由。

那一年,母亲因摔伤住院,后返家休养,定居北京的三哥把母亲接回去照顾。依母亲的状况来看,爬楼梯对她来说已是不可能的事;经与父亲一再沟通并取得同意后,做木工的大哥开始在老家后厅进行拆卸工作,以分隔出一间母亲的卧房。在搬动菜厨时,竟发现了近万元的钞票。

“这是要给梦琪读书用的!”当父亲打电话询问此事时,情急的母亲一时脱口而出。站在母亲身旁的三哥听在耳中,对母亲几年来在众多孙子中独厚我家女儿,透露几许不平。

一日,三哥与三嫂来到由我继承的老屋,在谈及自家孩子时说,5个孩子中,4个已就业的高学历儿女都不用他操心,赚的钱都由他们自己管理;只有个性较直且较早就业的二女儿,结婚前赚的钱仍由他们保管;还说只待二女儿生活更稳定,且更让他放心后,再交还她自理。

哦!一代传一代,看来不论为父或为母,个个都是痴心的啦!

操心的表姐范文4

酉蕾宁,贵州省作协会员,贵州文学院签约作家。其微型小说进入2005年度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有中短篇、微型小说及散文随笔在《天津文学》《黄河文学》《青春》《文学港》《中华散文》《散文百家》《杂文选刊》等杂志发表。有小说入选2007年广东省高中毕业统考试卷。

打龙翔记事起,母亲就常牵着他爬屋后小山,每次都指给他看天边那道若隐若现的影子,说,那边就是城头,你舅舅和表姐住的地方,有空妈妈带你去哈……对小男孩龙翔来讲,这承诺诱人且遥远,需等待数不清的时日呢,得做多少个进城梦呀?妈剑现在就带我去舅舅家吧。他不知多少次乞求过母亲了,得到的回答总是五个字:还不到时候。有一回,母亲从稻田里直起腰来多唠叨了几句,你想进城就进城啊,妈没你闲,要挣工分还要弄自留地呢,再说你穿得油腻腻的,也不怕表姐笑话?听说进城如此麻烦,龙翔不再吭声了,在阡陌间漫无目的地走,一直走到池塘边。跟粼粼波光对视一阵,他忽然扔掉脏褂子扎进水去,愤怒地扑腾起来!随即招来塘边女孩儿的尖声喝斥,别把水搅浑了,我在洗衣服呢。闻言,龙翔一个猛子扎过去,龇牙咧嘴对她叫,李家英,让我瞧瞧你的衣服好不好看?

大队干部的女儿李家英白他一眼,干嘛?总之比你的好看。一句话把龙翔弄得跟呛水似的,半天缓不过气,少顷他恨恨地,我表姐的衣服比你好看一千倍,信不信?精心搓着花衣服的领子,李家英怪声怪气地,真的吗?你表姐是哪个队的?叫她来跟我比比呀。这下龙翔神气活现了,仰头哼一声,我表姐是城里的,你自己去跟她比吧。张张嘴李家英说不出话来。龙翔心里便说不出的痛快,“哗”一下潜入水中,留下几道得意的水纹。

从前,女孩儿李家英以为太阳单对着自己笑呢,乍一听龙翔提起“城里的”表姐,以及那些好看一千倍的衣服,她心里就长出了串串疙瘩,山都压不平,隔三岔五跑到龙翔跟前去挑衅,嘿,你城里的表姐呢?怎么一次都没见过?你在吹牛吧?哼!问得龙翔火起,搭起两个板凳爬上去,费力取下墙上相框,指点着其中一张嚷,看吧看吧,穿背带裤这个就是我表姐。洋气的背带裤一下让李家英自卑,沉默半天,她才寻出块盾牌来,谁知道她是不是你表姐?把她叫来呀,当我面喊她呀。狠看几眼背带裤,她阴着脸走了。

倚在门框上目送李家英远去时,天边正挂着一轮落山太阳,这让龙翔心里怪落寞的,脑子里冒出怪怪的念头:太阳是不是天天落到城里头啊?想着遥远的城里表姐,龙翔突然觉得非常委屈,想哭……

母亲发现,龙翔有段时间不提进城的事了,单对放牛情有独钟,一吃过午饭就牵牛上山。果真是孩子,不大会儿就能把天大的事忘掉。把儿子的脏衣服放在青石板上,她一下下锤打着,股股黑水随着节奏冒出来,淌进路边水沟。她清楚地记得,这褂子的前身是龙翔周岁时外婆送的外衣,当时可以当被子盖,四岁时刚合适,六岁时只好改成褂子了,八岁便已掩不住肚脐――除开它,还真没给儿子做过一件新衣服呢,跟城里的表姐没法比。母亲的心刚掠过一丝愧疚,就有路人问她了,现在就洗衣服么?农忙假还有好几天呀。等她寒暄后再回过头,那件褂子已经裂开条大口子,时开时合,看上去像只活泼的眼。

褂子的命运,龙翔浑然不知,他正坐在小山顶上盯着夕阳看,看它是怎样一点点掉到城里头的。表姐多幸福呀,晚上都可以见到太阳。他心旷神怡地想着,忽地对着天边嗷嗷乱叫,这还不能完全表达他对“城里头”满怀的情愫,又在草地上翻起了跟头――把旁边的老牛弄得一愣一愣的。就在牵牛回家的路上,他惊奇地发现,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在路边蠕动呢,踮着脚尖凑过去,呵,是李家英在那里玩麦秆,已经排列出好多小人儿了。旁人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的玩意,龙翔想想就明白无误,所以脆生生来了句:哈哈,这些小人儿都穿背带裤呀。这回李家英一声不吭,斜睨着牛踏着麦秆人经过,“背带裤”们土崩瓦解,就在龙翔拐弯的那一刹那,她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背带裤又不是你的,有本事你穿给我看呀!可惜龙翔没听见,也可能是装没听见吧?

正为儿子穿什么衣服进学堂犯愁呢,母亲收到一个包袱,是城里兄长托人带来的。回家打开一看,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赶紧招呼儿子,去,把你那双小黑手洗干净,试试表姐这些衣服。长这么大,龙翔啥时候见过这么多穿的?赶紧用肥皂洗三遍手,屏住呼吸把它们一件件展开:白衬衣花棉袄小皮鞋,竟然还有照片上那条背带裤――龙翔乐得在地上直蹦高,我有棉袄了,不用穿爸爸的了,不用卷袖子了,妈,我要先试背带裤!在母亲的鼎力协助下,龙翔好不容易套上那条裤子,刚走上几步,忽地感到不自在,一迭连声叫,妈,快,帮我脱下来,我想撒尿!

就着昏黄的灯光,母亲久久端详着背带裤,后来一咬牙,在上面剪开一条口……

第二天,好容易挨到大人们下地,龙翔一分钟都没耽搁,换上白衬衣背带裤,一溜烟跑去找李家英。就在那排竹篱笆前,他踌躇了一下,决定先猫在南瓜蔓后等待时机。不大会儿,屋里传出有线广播的声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听男的先说几句,女的接着说几句,周而复始,直听得龙翔抓耳挠腮,大队干部啥时候走过都没察觉,随即有双鹰一般锐利的眼锁定了他,小孩儿,你想偷我家南瓜吗?

龙翔一个激灵跳起来,我是来给李家英看背带裤的。

早晨阳光很刺眼,龙翔身上的背带裤更刺眼――李家英和她妈妈都这么认为。作为地位仅次于丈夫的记工员,李家英的妈妈看人基本上是斜视的,现在,目光里还多了几丝阴沉。嘿,别磨蹭了,你还要给大伙念人民日报社论呢。大队干部在远处催促几次,记工员才离去,几步开外又回过头,横龙翔一眼――此时他正骄傲地对李家英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表姐把背带裤给我了,我还要穿着它上学呢。

李家英铁青脸绕着龙翔转,忽然间发现了新大陆,哎哟哟,你背上还绣着花呢,花姑娘花姑娘……喊叫完毕,她一扭身冲进屋,“咣当”把门关上了!

该你了,假期帮队里干活了吗?都做了些什么?新来的上海知青童锦老师例行公事地问。此时龙翔正襟危坐在一帮你推我揉的男孩儿中间,看上去别扭且滑稽。是问我吗?核实清楚这一点,他皮球般蹦起来,大声作答,假期里,表姐给了我一条背带裤!几秒钟沉寂后,一阵大笑突然爆发,差点掀翻了房顶!特别是李家英,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哈,哈哈,他和表姐穿一条裤子,哈哈哈……龙翔的脸顿时比鸡冠还红。童锦没笑,向李家英投去复杂一瞥――这女孩没有同龄人的羞涩,目光得意且尖锐,逼得童锦赶紧转移话题:学校要把两个班混编,我们得重新选举班干了。

为阐述清楚什么是班干选举,童老师又是干咳又是清嗓,正字斟句酌呢,龙翔已经高高举起了手!此举令童锦惊诧,李家英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呼地扬起两只手,老师,我先说!没等童锦表态,她便呱啦呱啦起来,要听报纸的话,要听广播的话,才可以当班干,是不是老师?见所有小孩儿都注目李家英,且一脸羡慕之情,童锦轻叹了一口气,把脸转向龙翔:刚才你想说什么?

谁都料不到,这个穿背带裤的男孩儿会情真意切地,就让李家英当班长吧老师,她家又有报纸又有广播哟,我家就没有。如此一来,尽管童锦十二万分不愿意,也得让李家英当班长了――这天的夕阳,平添了许多忧伤,令童锦欲哭无泪。

龙翔对此浑然不知,只一门心思体会穿背带裤的快乐与矜持。伙伴儿们坐在地上赌糖纸时,单他咬着指头在旁边观战,便很快招来一阵叽叽喳喳:是有朵花……真的有朵花……花姑娘龙翔……龙翔花姑娘……恼羞成怒的他,在大群女娃中锁定一张得意洋洋的脸――那是李家英的。捏紧拳头窜到她面前,他恶狠狠地,你们在说什么?吓得李家英倒退两步,差点想不起爸爸是大队干部妈妈是记工员自己是班长了,等她醒悟过来,马上集三者之底气嚷嚷道,穿女娃的背带裤,你就是花姑娘,就是!没羞没羞……龙翔立马涨红了脸,低头、猫腰,斗牛般冲上去,“咚”地把李家英撞倒在地――动作可谓迅猛!匆匆赶来的童锦反应不及,眼睁睁望着李家英翻身而起,边跑边哭边叫:爸呀……妈呀……

落日余晖,温暖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那是童锦和龙翔。

告诉老师,你干吗要撞李家英?这已经是童锦第五次发问了,但龙翔还是一声不吭,拉着童锦径直往小山上爬。这孩子的小脑袋瓜里,究竟装了些什么?童锦胡乱猜着,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干脆跟龙翔一口气冲上山顶――云彩热烈燃烧着,正跟夕阳挥手作别呢。

龙翔趴在草地上,痴痴地望着太阳一点点消失,直到天地寂寥。老师你看,太阳又落到城里去了。他索然无味道了句。童锦没言语,就那么死死盯着远方,任晚霞染黄自己白皙的脸!见状,龙翔一骨碌爬起来,搓着手想干点什么,末了扯玩起背带裤上的大钮扣。好半天,才听童锦开了口,刚才你说,太阳落到城里去了?

嗯,城里有我表姐呢,我的背带裤就是她给的,谁都不准说我表姐……龙翔咕哝着,猛地两眼放光,老师,你啥时候进城去?我可不可以跟你去?触及童锦幽幽的目光,他垂下头难为情地,我好想看一眼,城里头的太阳。捧起龙翔的小脸,童锦跟他久久对视,忽然笑了,你的眼睛真亮!

牵着龙翔的小手下山时,童锦在一片淡蓝中,分辨出几缕灵动飞舞的炊烟――这般温馨的景色,上海老家不会有:乘火车离家的傍晚,不管红标语绿军装,都灰蒙成了一团。太阳其实没有落到城里头,那儿很混沌,对此龙翔竟一无所知!这孩子固执、美好但虚幻的想法,实在叫人心乱如麻,瞧瞧,他还有力地摆动小手臂呢。想起李家英尖利的哭叫,童锦不禁焦急起来,再次俯身叮嘱龙翔,见了李家英的家长,你再不要乱说话,记住啦?

龙翔的表情和天色一样模糊……

不出所料,记工员真在龙家坐等呢,只是气氛不大对头:她和龙翔母亲亲密交谈着,说到投机处,还笑得弯下腰去。看得童锦惊诧莫名,看得龙翔目瞪口呆,愣了愣,他紧跑几步上前去,大叫一声“妈”。

“哎哟”你可回来了,快让我看看背带裤弄脏没?龙翔母亲把儿子扯到白炽灯下,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掸个遍,末了对记工员灿烂一笑,是很干净呢,家英说得一点儿没错,穿上背带裤就不像男娃了。见龙翔虎生生扫视着自己,记工员挤出堆笑容来,难怪家英说你力气大呢,真像头小牛犊,以后一上工,就给你记高工分哈,记二十分,嘎嘎嘎……在龙翔听来,这笑声跟鸦叫差不多,她走出多远,还余音不绝呢。再看母亲,已是满脸的忧戚:小祖宗,快把背带裤脱下来吧。龙翔一听瞪圆了眼,干吗?干吗要脱下来?犹豫片刻,母亲小声告诉儿子,我答应记工员了,把它送给,李家英。

龙翔一下懵了!渐渐的,他握紧了两个小拳头,牙关也咬得梆梆响,把母亲吓得不行,刚要把他搂进怀里,就听他“哇”地一声,大哭着往外跑!

童老师,童老师……龙翔的哭喊在黑夜里碰撞,有些孤独,也有些无助。母亲一着急,拔腿便追,差点没被门槛绊倒!尽管如此她也没敢喊,生怕让记工员听见――从来没有哪一个女人叫她这样害怕。其实人家没有暴跳没有谩骂,还笑了几笑呢,但她……深入骨髓地怕!从儿子身上扒下背带裤,成了她的当务之急。

就在前面的皂角树下,儿子极其信赖地扑向一个人影。

童锦轻拍着龙翔的背,希望以此给他抚慰――刚才,她就躲在树后,听记工员边走边咕哝:我听城头广播里的,你们当然得听我的,也只有我家家英才配穿背带裤,哼!这话严密的逻辑性,令童锦回味无穷。眼看记工员渐渐远去,跟另一个人奇奇怪怪地叠合了,那应该是老家弄堂里的革委主任。此人为童锦佩光荣花时,在她丰满的胸前久久流连,以补偿早先求之不得的干渴,遭遇怒目后他才缩回手。脸红筋涨一阵,主任忽地搭拉下眼皮道,我听上头的,你听我的,除了你,谁还配戴这么红的花?这么着,近乎失明的母亲只得在模糊中与她挥手作别了――每每回忆起那情那景,童锦就肝肠寸断!在夏虫多声部的合唱中,她和龙翔就这样依偎着,宁静而温馨,倒让龙翔母亲进退两难……

刚从花露水与百雀羚的混合香味儿中惊醒,背带裤便占据了龙翔的全部身心,他抬头便问,老师你说,表姐给我的背带裤,为啥要给李家英?这问题比李家英的目光还尖锐呢,童锦嗫嚅半天,最后以问作答:龙翔,你先跟老师谈谈,干吗推选李家英当班长呀?

抹去脸上残存的泪痕,龙翔思绪纷乱地,她家离城头很近呗……老师,是不是太阳落到哪里,广播和报纸就在哪里呀?城头究竟有好远?我,我想进城,把背带裤还给表姐……就是不给李家英!说罢,他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看来,在龙翔的小脑袋瓜里,关于“城头”的概念混乱不堪,不马上纠正是不行了。想了想,童锦字斟句酌对他讲,外面世界很大,城市也很多,你表姐住的那个城头,是离你最近的,沿着马路就可走到……

就在这时,躲在阴暗中的母亲突然冲出,一下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嘴里呼呼地,你在这儿?我都找你好半天了!顿了顿,她朝童锦难为情一笑,老师好,到家去坐坐吧?

习习乡风中,童锦怔怔望着母子俩的背影,直至消失……

日上三竿了,龙翔还在屋里磨磨蹭蹭,先把书包斜背在左肩,想想又换到右肩,目光则在背带裤上游移不定――它平平整整叠放在床上,揪扯着他的童心。怎么还不上学去?你快迟到了。儿子那份牵挂,母亲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的,但她还得把他往门外推。儿子对裤子的挂念,太阳晒晒也就忘了,可记工员圆珠笔一划,他爸的工分便能滋溜上升呢,龙翔撞人的过错也将勾销――大人的考虑,总是具有实际意义。望着龙翔勾头往前奔,眨眼工夫便无踪无影,母亲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龙翔却在中途拐个弯,一口气冲上小山包。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看上去有话要说,可惜龙翔无心倾听,顾自仰天哭问,见过我表姐吗你?

现在,龙翔见表姐的心情比阳光还要热烈!城里究竟有多远?其实问问童老师就知道了,但他缺乏到学校的勇气:被迫脱下背带裤,比被扒光衣服还要难受――谁能缝补他这颗破碎的心?看来只有血缘相近、相距甚远的表姐了。喔,表姐……

龙翔摸出门洞里的钥匙时,手是抖索的,触摸到背带裤那会儿,心更是剧烈颤抖――他正在做的这件事,比捅马蜂窝都要严重,这他明白。所以一上马路,他就撒开脚丫飞快地跑,任凭书包在胯上一下下拍打:为了里头背带裤的安全,得尽快拐过那个大弯、翻过那座山梁……先是一头驮着主人的慢悠悠的牛,后来是辆嘟嘟叫着的农村公共汽车,都与龙翔擦肩而过,但他均视而不见,顾自埋头向前冲,直到一个扛犁铧的人挡住去路:你往哪里跑?

出外修理农具的父亲,拧着儿子耳朵一路骂骂咧咧,直送书声朗朗的小学校。

童锦正在学校门口焦急张望呢,见到那个小小身影,她急奔过去拉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气哼哼的父亲亮开嗓门道,只要这小子逃学,老师,你就罚他站,站一天都没关系……她赶紧挥挥手,你去忙你的吧,龙翔就交给我了。

盯视龙翔一阵,童锦终于没说话,转身就往教室走,垂下头他跟几步,怯怯叫了声:老师,我没有,带书。

龙翔书包里的背带裤,让童锦觉得既扎眼又刺心,记工员那句话便在她耳畔嗡嗡作响,只有我家家英才配穿背带裤,只有我家……才配……她心里疙疙瘩瘩的,视线都没处放,只得仰头久望老槐树――看得龙翔都累了。

随着李家英一声尖细的“起立”,童锦的语文课开始了。从左扫视到右,又从右扫视到左,她突然转身,在黑板上唰唰写下“太阳”二个大字!

课间十分钟,小孩儿们呼啦跑光了,就剩下两个人:呆呆的李家英和傻傻的龙翔。后者因为没穿背带裤,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前者则死盯着黑板上的“太阳”,暂时忘掉了背带裤――歌里、报上、广播中,都说“太阳就是”呢,可龙翔竟敢讲“太阳天天落到城里头”,更叫人不可接受的是,童老师还当众表扬他会思考!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李家英有一搭没一搭地看龙翔,越看问题越大。到底什么问题呢?想破头她都总结不出,急得直踢课桌腿。

不管多重大的问题,记工员都能边搅动猪食边解答。她对蹲在灶膛前添柴的丈夫说,我晌午就想给龙翔妈上政治课的,太阳是,怎么会天天落到龙翔表姐的城里头?童老师还当众夸这小子,哼!看在那条背带裤的面上,我……以后还这么讲的话,我跟他们没完。只转动几下眼珠,大队干部就抓住了这段话的精髓,于是他高兴起来,掏根柴火点燃烟,吧嗒了好几下,跟着又问:啥子背带裤?

家英的背带裤呀,龙翔妈正给她改着呢。记工员答话时,一脸的得意。

背带裤却不翼而飞了!急得龙翔母亲各间屋乱窜,里屋的床底下、堂屋的谷堆中,连耗子洞都用竹竿捅了几下,没有,哪儿都没有!想象着记工员见不到背带裤时的样子,她四肢乏力,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肯定被儿子藏起来了,人小鬼大的家伙,你是多久没挨打了吧?正想着用荆条还是木棍来教训这小子,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龙翔,龙翔在不在?

来人警觉地左右看看,只跟龙翔母亲讲几句话,就匆匆离去。靠在风簸上,她呆呆望着那人的背影,像是丢了魂……

龙翔最后一个离开学校,关注完蚂蚁搬家,接着操心蜗牛上树,在路上磨磨蹭蹭没个完。这顿打怕是躲不掉了,也不知父亲母亲谁动手?横下心来他想,谁动手都不哭,一滴泪都不掉,就不把背带裤给李家英!想着挪着,他就到了池塘边,没精打采坐下,顺便往里扔了块石头。涟漪起,榕树之倒影变得怪模怪样。这棵树老高,上面还有个鸟窝呢,不知里面剩没剩鸟蛋?龙翔刚扬起头,阳光便斑斑点点洒落下来,瞬间激活了他的灵感:把背带裤藏鸟窝里,李家英不就干瞪眼?拉着树干愉快转两圈,龙翔猿猴般往上窜,几下隐进树冠里了。

提着空书包大踏步进家,龙翔谁都不看,先冲到水缸边一气喝了半瓢凉水。视死如归一扭身,母亲已经站在他面前了,打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拿来。一切就都逃不出大人的掌控吗?龙翔有些悲哀,更有些不屈,从嘴唇里放出四个字,你要什么?

你表姐的背带裤!母亲突如其来的爆发,把儿子震开好几步远,定定神,他平生第一回狡辩道:那是李家英的背带裤。

龙翔母亲张张口说不出话,焦灼地扭过他的手臂,喝问,你到底把背带裤弄哪儿去了?

在池塘里,让李家英去找吧!龙翔忍着痛,钢针般回应着,把记工员钉在门那里动弹不得。她实在是没想到,为一条背带裤,这个小男孩儿竟然不哭不叫,听任荆条在背上乱舞!终于,连她都看不下去了,冲上前隔开了施暴者和受虐者。

算啦算啦,不就条旧裤子吗?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家家英不要了。记工员搭拉眼皮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沉寂终于让龙翔母亲打破:是呀,旧裤子,丢了也就丢了。这句话别人听着平淡,可记工员能从中解读出别的东西来――龙翔妈不像先前那样一叠连声道歉,是吃了哪只豹子的胆吧?当着母子俩,她纷乱地走来走去,比打谷场上的麻雀还活跃,末了哼一声,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甩头离去时,她踩出的鼓点犹如战鼓。

屋里静得可怕,要不是后背辣乎乎的痛,龙翔真想扑进母亲怀抱里!望着那张表情木然的大人脸,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悄然离开。本来想一把搂住儿子的,母亲却动弹不得,眼瞅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只在心里默叨:儿子,舅舅正在城里遭罪呢,他带来的背带裤,你千万得藏好,不要让记工员看见……

出得门来,龙翔的眼泪就决堤一样奔涌而出,流啊流,一直流到学校门口――有三四个人正往外走呢,打头的好像是……大队干部。敏捷地钻进路边草垛,那是龙翔不愿跟李家英爸爸打照面呢,其人声音却由远而近,死皮赖脸地撞击他的耳膜:……这个童锦死不认错,绝不能再站革命的讲台了,你们说是不是?附和声跟着脚步一同远去,蠕动在地上的几个人影越发拉长、更加怪异,看得龙翔心惊肉跳。

童锦走时,披着一身瑰丽的晚霞。也许是第六感觉吧,她忽然回望小山包:那儿,仿佛有人在对她挥手――她清楚那是谁,于是报以温暖一笑。

可惜龙翔看不清这阳光般的笑容,他的视线已被泪水模糊,只拼命摆动双臂,直至童锦的身影消逝……突地,他扑在草地上,呜呜痛哭起来!

操心的表姐范文5

老板娘叫悦秋。原来没人知道她叫悦秋,都管她叫学民媳妇。学民是头羊庄数一数二的好后生,悦秋嫁过来那天,头羊庄的男人有很多都没睡好觉,睡不好觉是因为悦秋长得象狐媚子,狐媚子是头羊庄传说中的妖娆女子。

据说,悦秋的老爸很有眼光。

当时悦秋和学民谈恋爱时,他就对悦秋说:“学民这孩子嫁得。他家那临街的五间大瓦房,可是寸金之地啊。”

悦秋成了头羊庄最好看的女人。再好看的女人,如果整天在家里闲呆着,也不能当吃当喝啊。悦秋就和学民商量,把临街的五间房子腾出两间来,弄个小吃部。那会儿,整个头羊庄还没有一家饭店,各单位来了客人,就都去十里以外的青牛镇,那里地方大,人也多,光饭店就有三家。自打头羊庄学民家开了小吃部后,生意还真不错。这样,头羊庄的人就管学民叫老板,悦秋自然而然成了老板娘。以后,大家都老板娘老板娘地叫着,就把悦秋这个真名字忘记了。

头羊庄也是个大庄,有五百多户人家,再加上乡政府、乡医院、乡粮站、乡供销社、乡信用社、乡中学等单位,就有三千多口人。悦秋家小吃部的顾客越来越多,她和学民忙不过来了,就又雇了一个小姑娘当服务员。干了两年,学民家在头羊庄里已经是富裕户了。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了。大吃大喝的风越吹越猛,先是机关单位,后是厂矿学校,再后就吹入了平民百姓家。

悦秋对学民说:“咱不能这样小打小闹了,把现在的房子拆了,盖两层小楼,上面住人,下面开饭店。”

学民两手一摊问:“钱呢?”

学民知道,这几年存点钱,但要盖楼,却远远不够。

悦秋用手指指乡信用社答:“在那里存着呢。”

悦秋就袅袅娜娜踱到信用社。

信用社求主任一见悦秋款款而至,细细的小眼睛越发细起来,最后高兴得眯成了一条缝儿,忙不迭地站起身,给悦秋沏茶倒水。求主任早就认识头羊庄这位大美人,但从来没有说过话儿。学民家和信用社只隔一条街,站在信用社门口,就能看见学民家门口,一个大美人成天在学民家出来进去的,哪个男人不眼热?这会儿美人就在自己眼前,谁如果不心花怒放那才怪呢。

悦秋问:“求主任哎,我们想用点贷款哎,准不准哎?”

悦秋一口一个哎字,软软的,柔柔的,让求主任的心抖抖的。

求主任说:“好说啊,好说啊。”

求主任连着说了两个好说后,才问:“用钱,想做什么?”

悦秋妩媚地一笑答:“盖饭店哎,给你们这些当官的吃喝弄个好一点的去处哎。”

求主任又问:“怎么还啊?”

悦秋就瞄了一眼求主任,小声答:“你可以多去吃喝啊!吃得次数越多,我不是还得越快吗?”

求主任就哈哈大笑:“好家伙,算计到我头上了!算你高!为了支持农民经济发展,这款,我贷了!”

悦秋弄来了钱,啥事就都好办了。不到两天的工夫,那五间大瓦房就被推倒,转眼之间便灰飞烟灭了。又不到俩月,一座二层小楼就羊群里骆驼般矗立在头羊庄街中心了。

学民负责施工,悦秋也没闲着,请庄里的刘老先生提了“悦来饭馆”四个字,那字是柳体,饱满隽秀。悦秋把头羊庄所有的机关单位都拜访了一遍,送去了大红的请贴。

悦来饭馆开业那天,几乎所有乡领导各单位领导都前来祝贺,有拿花篮的,有送雕刻品的,还有送红包的,热热闹闹。

热闹过后,学民跟悦秋说:“好家伙,白请了五六桌,好几千块呀!我得一勺一勺炒多少菜啊?”

悦秋嗔着问学民:“你也不想想,今天他们白吃了,明天还白来吃吗?咱们开饭店,就是需要这样的人气和效果。”

果然,乡里书记来,安排一桌又一桌;乡长来,还是安排一桌又一桌;副书记来,副乡长来,这个主任来,那个所长来,小小悦来饭馆,几乎成了乡政府的食堂。

那求主任来得更勤,天天都来悦来饭馆,实在没有客人了,他自己也要来喝两盅。

悦秋一见求主任来,立即撩起门帘,热情地说:“主任来了哎,一盘溜肥肠,一盘炒鲜粉哎。”

求主任一边慢慢地吃,一边看悦秋快快地忙,很受用的样子。

教师节到了,悦秋跟学民说:“咱俩都是乡中学出来的,老师的恩情不能忘,咱把乡中学的三十名教师都请来,给他们过个节。”

那天,菜也丰盛,酒也好喝,老师们都感动,都使劲喝。

校长更是喝得摇摇晃晃,说学校有两个女娃子好可怜,爹死娘嫁人了,爷爷奶奶岁数大了顾不了,没人管。

校长说着还像孩子一样哭了。

悦秋也抹着眼泪说:“那两个孩子的所有费用都我们拿了。”

校长就又敬了学民和悦秋一大杯,结果校长就醉得趴在桌上。

第二天,悦秋和学民就把钱送到了学校。

悦秋跟校长说:“请您告诉孩子,他们不孤单。但您要替我们保密,不能让孩子知道我们在救助她们,不能伤了她们的自尊心。”

悦来饭馆很兴旺,老板很兴奋,老板娘很舒心。

可是,光见客人一拨一拨来来去去,全不见半点银子回回往往。学民粗略一算账,大吃一惊:乖乖,欠款已经超过了五万!

学民就有点沉不住气了,他问悦秋:“哎呀,这账是越欠越多,得想个办法啦,要不,就揭不开锅了。”

悦秋点点头:“行,也够半年了,你好好经营着,我给你要账去。”

学民说:“那就委屈你当几天孙子吧,这年头,欠账的是大爷了。”

悦秋就说:“当不了孙子,咋能当大爷?”

以后,就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悦秋,笑意盈盈地走进乡政府。她见人就打招呼:“哎,王主任,忙啊?哎,张宣传,又陪记者去采访呀?”听见悦秋那好听的声音,乡政府的人就都趴玻璃往外瞅,看看她去哪里。

当然,悦秋遇见熟人了,就大声说:“我去书记那儿,办点事儿。”

熟人就笑,那笑带点儿色味。

见书记屋里人多,她立即就说:“书记忙哎,我没事,就做做调查,想请你帮饭店出出主意。”说完就急慌慌地走。悦秋这样去了几次,书记有点沉不住气了。书记沉不住气是因为这样漂亮的女人老往他的办公室里跑,别人会咋看?书记刚好三十挂零,是个很有培养前途的科级干部,他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

果然,没几天,乡财政所的郭所长就来把账结了。

到了年底,又该出去讨账了。

悦秋告诉学民:“多煮点猪肉,用油炸了,在多炸点豆腐丸子,准备好。”

学民问:“闹那么多东西干啥用?”

悦秋就说:“给领导们家送啊!”

学民说:“人家领导眼里盯的是钱,送那东西不是白送啊?”

悦秋说:“看你傻了不是?这些当领导的男人,别看整天在外面风风光光的,到了家里就全都成了吧儿狗,乖乖听老婆的。我们把年货往他们家里一送,他们的老婆自然高兴,领导老婆一高兴,领导不也高兴吗?领导高兴,都来咱这饭店吃吃喝喝,咱饭店能不高兴吗?再说,钱不是给一个人花的,你挣了钱,大家都得沾点光。丢个芝麻,抱个西瓜,你说哪个合适?”

这回,悦秋不往书记办公室跑了,她单往乡长办公室跑。

乡长是个好色之徒,这在乡政府大院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就有人想看悦秋的笑话,说悦秋你不是耗子给猫当,挣钱不要命了嘛!

悦秋推开乡长的门,看见里面没人,就站在门口说:“乡长哎,你对我们饭店有啥意见不?说说看哎。”

乡长说:“你进来呀?怕我吃了你?”

悦秋答:“我才不怕呢,乡长敢吃人?”

乡长就笑起来,乡长笑得有些说不清楚的意思。

乡长笑完了才说:“当你是秀色的时候,我就可以吃啦!”

乡长刚从座位上站起,悦秋就说:“乡长哎,不打搅你啦。”

悦秋说完就转身走了。

悦秋一天往乡长办公室跑一趟,腊八那天,乡长终于把账给结了。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了,悦秋把炸好的五花肉和豆腐丸子装好,又把信用社求主任签单的饭费单据拿好,娉娉婷婷来到了求主任面前。

悦秋说:“求主任,谢谢您的关照,要过年了,我给您家带了点东西,不成敬意。”

求主任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扎煞着两手说:“谢谢老板娘想得周到。”

悦秋又说:“贷款我已经攒够了一并还上。”

悦秋说完,把一摞钱放在求主任桌上,说:“三万一,您点点。”

求主任把算盘啪啪啪打了一阵后,说;“本金四万,利息九千六百。还差一万块呢。“

悦秋就笑着把饭费单递上去说:“这是一万二的账,剩余的就拉倒啦。”

求主任立即高兴地说:“还是老板娘聪明。”

求主任说着就来摸悦秋的手,悦秋躲闪着说:“求主任,求大哥,你是好人哎。“

求主任再想摸时,悦秋已经退出了门口。

年刚过正月十五,悦来饭馆就开业了,因为有不少提前预订的,不开业不行。

悦秋这个老板娘依旧当。

只不过头羊庄的男人议论,老板娘显得很憔悴,挣点钱也不容易,劳心劳力啊!

他们是心疼悦秋还是咋的?

谁也说不清楚了。

蘑菇女

蘑菇女大名雪婷,是个极俊秀的姑娘。

雪婷上初三时,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左邻右舍的人都夸雪婷是个美人坯子,但又都叹息,说她是公主的身子丫鬟的命。是啊,尽管雪婷天生丽质,貌美如花,只可惜她竟生在了大山沟沟里,而且是最偏僻的山沟沟。这个山沟沟叫鸡鸣店,仅有三四十户人家,却象羊屙屎蛋蛋般这一个球儿那一个蛋儿,绵延二三里远。

初中在离鸡鸣店三十里的大坊镇。那年眼看就要中考了,雪婷的心始终塌实不下来。雪婷从小就有一个梦,这个梦就是有一天她能变成金凤凰,从鸡鸣店飞出去。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她就努力学习,别人用八分的工夫,她要用十二分的工夫。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学习成绩总是一般般。

雪婷到了初三后,那些男老师们都愿意帮助她,体育老师要帮她练引体向上,因为她一个都做不了呢;数学老师要帮她补习数学,想为她专门吃偏饭;语文老师主动约她讲解作文要领。这让许多长得一般的女同学心里嫉妒,就都远离她,使她很孤单。

有一天,那个体育老师扶她往单杠上做引体向上时,手却老在她的胸部摩挲,她的脸红了。从此,她再也不练了。后来,语文老师、数学老师都先后在她胸部臀部动过手,她才晓得,这些男人,帮她的目的很明确啊,都是对她的胸部感兴趣。如果这样下去,以后,他们说不定还会对她其他的部位感兴趣呢。好在,这种情况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她就中考结束,很快回她的鸡鸣店了。

中考的结果,让她的梦想彻底破灭了。她连最普通的高中也去不了,中专学校想都不用去想。

雪婷蒙着被子哭了一场,又大睡了两天。她不愿意像山里的所有女孩子一样,帮着父母耕田种地,到了二十多岁,找个婆家一嫁人,从这山沟,挪到那条山沟,生了孩子还是这沟那沟地来回挪,挪来挪去,却总也挪不出偏僻、贫穷、愚昧和落后。

雪婷的表姐来看她。

表姐在城里做事,穿金戴银的,显得很有城市味道。

雪婷就跟表姐说:“你也带我去城里看看,要是也能做点事,就更好了。”

表姐很高兴,夸雪婷说:“瞧我这表妹,要条有条儿,要段有段儿,去城里,照样是人尖尖儿。”

表姐就跟雪婷的爸爸说:“姑父啊,让雪婷跟我去吧,保证有吃香的喝辣的还有钱挣。”

雪婷爸看看雪婷妈,就答应说:“那就把雪婷交给你了,她不懂事,你好好教教她。”

雪婷就和表姐来到城里。

雪婷感觉,她在鸡鸣店算是白白浪费了十八年的青春了。看看人家城里,楼高高的,路宽宽的,车多多的,人海海的。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城市。她跟表姐进了一家按摩中心学按摩。

表姐说:“你就做按摩吧,不操心,不受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比在家里强多啦!”

雪婷才知道表姐是按摩女。

表姐让她躺在床上,用手从脚上开始给她做按摩,一点一点讲解,弄得她全身又轻松又舒服。表姐只给她教了两遍,她就知道怎么做了。雪婷就开始给表姐按摩。按摩完了,表姐又高兴地夸:“雪婷你真是绝顶聪明,才两遍就做的不错了,当年我可是学了一个星期呢。”

雪婷给第一个男人按摩时,她就发誓,不管挣多少钱,这样的活计她坚决不做了!

那个男人也就三十多岁,只穿了一条按摩中心发给的短裤躺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往她胸脯上瞅,瞅得她以为是自己穿得T恤衫哪块儿出了问题呢。低头一看,自己也脸红了。可不是嘛,那高耸的胸脯,就在那男人眼前晃来晃去的,难怪人家不看啊。当他给那男人按摩大腿时,男人的裤裆处立即膨胀起来,顶出了一个大包。雪婷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突然,那男人竟攥住了她的手。雪婷吃惊不小,猛地抽回手,捂着脸跑了出去。

后来,表姐领她到饭店吃饭,点了一个菜,叫凉拌金针菇。表姐说这就是咱们山里出的蘑菇。这金针菇像一根根金针,顶着一个个比火柴头大一点的金帽帽,密密麻麻躺在雪白的磁盘里,煞是好看。雪婷的眼睛一亮,仅这一亮,便改变了她的人生追求。

雪婷对那金针菇喜欢的不得了。她在城里打听到,这东西不是长在深山里,而是人工栽培的,属食用菌系列,投资小,见效快,销路好,是不可多得的家庭致富门路。

雪婷离开了让她伤心的城市,又回到了她的鸡鸣店。

爹问:“咋回来啦?是不是犯了啥错?”

雪婷笑笑:“爹,你想哪去了?是我不干了,那活太累。”

爹撇撇嘴:“累?你表姐咋不嫌累?”

雪婷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但她强忍住了,淡淡地说:“干那活儿,心累啊。”

爹摇摇头:“那你就在家里干吧,更累啊。”

雪婷把从城里买的一包金针菇用开水泡好,给爹妈做了一盘凉拌金针菇,看着爹妈吃得津津有味,就问:“好吃不?”

爹点点头:“好吃,这得花多少钱啊?”

妈说:“看人家城里长的这蘑菇,多秀气!”

雪婷就格格笑,笑完,就说:“这不是种出来的,这是用锯末栽出来的。我这回回来,就准备栽它!”

回家的第三天,雪婷带找爹妈给的三百块钱,又进了城,她是去参加一个食用菌栽培技术培训班的。在培训班上,雪婷感到有一双眼睛正火辣辣地盯着自己。因为,只要雪婷一抬头,那个小伙子准在用眼睛朝自己瞄。在班上的第三天,那个小伙子就开始和雪婷拉话儿。

小伙子问:“你也想发展金针菇?”

雪婷答:“我喜欢,就想做。”

小伙子又问:“你是哪里人?”

雪婷答:“鸡鸣店。”

小伙子乐了,说:“咱还是一个县的呢。我是柳溪乡的。”

两个人都很兴奋,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吧。小伙子告诉雪婷,他叫洪远,晚上他要请雪婷吃饭。雪婷也没推辞,就跟洪远去了一家小饭店。洪远让雪婷点菜,雪婷不点,洪远就自己点,点了一个又一个。

雪婷问:“你请几个人呀?”

洪远答:“就请你自己啊?”

雪婷说:“那你点这么多菜干嘛?浪费呀。”

洪远说:“第一次请你,还不得隆重呀?”

雪婷就假装生气说:“你要隆重,我就不吃了。”

洪远问:“你说怎么办?”

雪婷答:“就点俩菜,我点一个凉拌金针菇,剩下那个你爱吃啥点啥。”

洪远虽然听了雪婷的话,但还是又要了两个。一共四个,俩凉俩热。

雪婷指着那盘凉拌金针菇说:“第一次吃它,我就爱上了它。我才决定要养殖金针菇。”

洪远问;“就你一个人?力量显然不够吧?”

雪婷答:“一个人当然不够。”

洪远问:“我算一个咋样?”

雪婷调皮地答:“我看不咋样。”

洪远就不说话了,两个人你瞅我我瞅你,瞅完了就一齐笑。

培训班结束,洪远和雪婷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各自回家等待对方的好消息了。

雪婷把家里的一间空房子清理好,鸡鸣店这地方有好几处木材加工厂,锯末随便装。不几天,洪远从柳溪乡骑摩托给雪婷送来了金针菇菌种。洪远跑了六十多里路,浑身上下都是土,雪婷看着他像个土人,就说:“今儿看到了吧?你还想算一个吗?”

洪远坚定地说:“你需要,我当然得算一个!”

雪婷把洪远介绍给爹妈,说洪远是她在市里培训班的同学,也是养殖金针菇的同行。雪婷爹妈看洪远人长得挺精神的,打心眼里喜欢,就杀鸡炒菜好好招待了洪远一顿。

洪远走时问雪婷:“我啥时再来呀?”

雪婷微笑着答:“随你便啊,啥时想来就来,没人不让你来呀。”

当雪婷看到从那装在塑料袋里的锯末棒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金黄色点点时,她禁不住给洪远打了电话,兴奋地说:“洪远啊,我们成功啦!”

洪远那头也高兴地说:“祝福你!哪天我去看你!”

雪婷的金针菇很快被一些饭店的老板买走。点着厚厚一沓子钱,她第一次感觉到她在鸡鸣店有了用武之地,她的鸡鸣店原来是个好地方啊,是个天生养殖食用菌的好去处。爹妈看女儿竟能挣到那么多钱,都乐得合不拢嘴儿,直夸女儿有本事,躲在山沟沟里也能挣大钱。

雪婷把钱投入到扩大再生产上,重新盖了三间大棚,不但养殖金针菇,还养了平菇、滑子菇。鸡鸣店的村民也跟着她学,不到两年的工夫,家家都靠养殖食用菌脱离了贫穷,走上了富裕路。

雪婷出名了,县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她。

记者问:“你能够在山沟沟里闯出一片新天地,靠的是什么动力?”

雪婷答:“现在的女孩子,考不上学,除了到外面去打工,就只有呆在家里,等着找了好婆家,一嫁了之。我不甘心,我也曾去城里打工,可那是我最不愿意回首的过去。我想闯出一条新路,让所有没有考上大学的农村女孩子都能走。我自己已经闯出来了,可不知道对她们有没有意义。”

记者又问:“除了这个动力以外,还有别的吗?”

雪婷幸福地笑着答:“再有,就是亲人的支持和理解。”

记者继续追问:“比如,有没有男朋友的帮助和鼓励?”

雪婷腼腆地羞红了脸答:“就算是有吧。”

记者仍然问;“为什么算是有呢?”

雪婷没话说了,只好如实回答:“我们,还没谈这个问题呢。”

记者终于没有再问下去。

记者回去后,就编了一部题目叫《美丽的山乡蘑菇女》的专题片,在县电视台播出了。

那天,雪婷正在县城联系食用菌的销售情况,手机响了。她一接通,那边洪远的声音传过来。

洪远:“看到你的电视片啦,拍得真好。”

雪婷:“都看到啥啦?”

洪远:“就看到你啦!”

洪远:“还听到你说的话啦。”

雪婷:“我说啥啦?”

洪远:“你说算我一个!”

雪婷:“我真是这样说的?”

洪远:“没错。我这就去找你!”

雪婷急忙说:“我在县城呢,明天才能回去。”

洪远:“那我明天去。你不说我们还没谈那个吗?我想马上就跟你谈。”

雪婷:“那明天见!”

雪婷挂了电话。

第二天,洪远真的来了。但不是他一个人来的,也不是骑摩托车来的。他是开着一辆小汽车来的。跟他来的还有两位老人,一位是他的父亲,一位是他的母亲。

洪远的父亲紧紧握着雪婷爹的手说:“好哇。好哇。谢谢你养了这么一个好女儿。”

洪远的母亲拉着雪婷妈的手不松开,亲热地说:“大妹子呀,你这闺女可给你添彩啦!我们一家子都替你高兴啊!”

洪远和雪婷站在一边,你看我,我看你,两眼都放光,放的是那种你能燃烧我,我也能燃烧你的光。

又过两天,洪远和雪婷在鸡鸣店把亲定了。乡长亲自参加了他们的订婚仪式。

自打《美丽山乡蘑菇女》在电视台播出后,雪婷的手机就忙起来,不少人都给她打电话。女孩子大多是向她询问食用菌培殖技术的,有的问她需要不需要打工的,愿意到她这里来;有的问她收不收徒弟,想上她这里学习学习;男孩子大多是问她有没有意中人,愿意和她联系。雪婷都一一做答,能帮忙的就帮忙,没有菌种的她帮助联系,还免费寄赠。

操心的表姐范文6

1

那天,我刚送儿子到学校,就接到老爸打来的电话:“我们来了!你妈又晕车了,东西太多,你得来车站接一下。”爱人不在家,我只好向单位请假,并找人替我上下午的两节会计实务操作课,然后打车赶往车站。

半小时后,我跑进人来人往的车站。“爸,爸……”我边喊边穿过人流,一眼看到他们保护着几袋红薯、土豆、瓜果,还有些零零碎碎的豆子、花生、咸菜等。

到家后,我禁不住对老爸埋怨道:“带这些东西来,又累又麻烦,超市里什么都能买到。我少上两节课G了200多元,到车站来回打车花掉85元,有这么多钱能买多少红薯、土豆的!”我话音一落,老爸的脸就寒了,闷声地驳斥:“就知道算钱,你怎么就不知道问问你妈还难受不!”

老妈赶紧碰了老爸,示意他别说了。我这才看到老妈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忙转身进厨房给他们倒水。我端水出来,招呼爸妈喝水。

老爸因为我刚才说的话,喊了他两声也不理我。“爸,真生气了?我不过随口一说,还真上心了。”我边说边整理东西。老妈叫老爸喝水,只听他嘟囔着:“这孩子,居然跟我算起账来了。”老妈低声回应道:“孩子说的也是实情,带这些东西来是有些不划算。”老妈这一说,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

“废话,有这么算账的吗?真要算账,那她这些年欠下我们的,也要算一算。从出生到上学,从小学到大学,到参加工作,哪一回,我们划算过,哪一回我们都不划算!”老爸一字一句落进我耳里。老妈劝他说:“算了,孩子也是无心的,她考虑这件事的角度跟我们不一样。”老妈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气直钻进我心里,让我很愧疚。

2

半夜,老妈肚子痛得汗流满面,我急忙带着她到医院看急诊。医生诊断老妈是急性阑尾炎,需要住院手术。

几天后,出差在外的爱人也回来了。我特意嘱咐爱人在医院陪伴着,准备去上课。当我下了课匆匆赶到医院时,爱人没在病房,医生正在批评我爸,说他没有及时提醒护士,老妈的输液管都回了血。

老爸这两夜折腾得都没合眼,刚才坐着坐着,不由打了个盹儿,就出事了。我刚想问他我爱人哪去了。爱人匆匆进来,说是到外面接了个电话。“接个电话那么长时间?”我责备他。他忍不住解释:“那个电话是个百万项目。”“多少钱也不抵爸妈重要!”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老爸却回头说我:“你别说他,你的课不是也比照顾你妈划算吗?”

“爸!”我想起接爸妈回来时说的一通话,让他伤心。偏偏老爸还较起真儿来,说是老妈住院的钱不用我们出,他已经给我弟弟打电话,叫他送钱过来。

爱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的隔阂,忙说:“不用不用,我们出我们出,不用弟弟过来。”我待在一边始终没吭气。晚上,病房都静下来。我本来让老爸回家去,我一个人在医院就好,可老爸不肯,我想他还在生我的气吧,在他心里,老婆始终比女儿重要。

我坐在过道里,想着老爸、老妈和弟弟,他们三个总是笑嘻嘻地那么融洽,说什么都不计较。我不过发了几句牢骚,老爸就揪着不放,分明是他偏心,还嫌我和他分心。

“您咋出来了,快进去躺会儿。”我看着从病房出来的老爸,忙起身扶他回去睡。他不肯,摆摆手,和我坐在一起,低着头,轻声说:“闺女呀,老爸不是和你计较。我怎么都行,你得对你妈多上点心。”

3

我知道他的心思。可这也是在说我做得不够。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人满意?弟弟去年买房我已经出了5万元,一年我也没少给他们钱。我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听老爸说:“是呀,你们很忙,给钱也爽快,你是想拿钱来报答她的养育之恩。闺女啊,有些不是可以用钱来报答的。”

我满脸惭愧,老爸去年就打了几次电话叫我回去,说:“你妈不舒服,回家来看看她吧。”我赶忙给老妈打电话,她却总说:“没事]事,别担心,有事早给你们说了,不用回来,你们忙你们的。”所以,我便没有回去。

“她嘴上不说,心里天天盼着你回去,毕竟你和你弟弟不一样,有时候难免不多心。何况,你算一算,她这辈子全给了你。”老爸的头埋在腿上,双眸湿润,声音哽咽。我紧靠在老爸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含泪道:“对不起,老爸,我太糊涂了,我都明白,您放心好了,在我心里,她一直就是我亲妈。”

她也始终是把我当亲女儿。她和我的亲生母亲是表姐妹,据说当年她们都喜欢我爸。所以,母亲去世后不久,她就不顾家里人反对,只身来到了家里,把我抱在怀里对老爸说:“我一定会代替姐姐照顾好你们的。”

老妈出院那天,我和爱人接他们回家,她问我:“有没有课,有了赶紧去上吧。”老爸笑着说:“你不用替她操心,她算计着呢。”见老爸高兴,我也凑趣地说:“是啊,我算了算,从我出生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你们活这辈子全部是在供养我,尤其是妈您一辈子被我累得没好活一天,好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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