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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葬花范文1
第一次葬花不是黛玉,而是宝玉,事在全书第二十三回。入了大观园之后,某日“正当三月中浣”,宝玉坐在桃花底下一块石头上,展开《西厢记》“从头细玩”,正看到“落红成阵”,一阵风吹过来,桃花落了满身满书满地都是。那个小小少年不忍心踩踏花瓣,他觉得花瓣太可惜、可爱、可怜了,那个花瓣是什么?代表少女啊。他把花瓣兜了放到水里,花瓣顺水融融扬扬、飘飘荡荡流出闸去。――担着花锄的黛玉是后来才来的,看了《西厢记》,然后两人一起收拾落花,妥善掩埋。如果你真是想看小说,而又挑上了《红楼梦》,那么我们要想一想,大观园真是为了元春省亲而建造的吗?非也。大观园是为了表现“葬花”,这个葬花是象征性的――这里第一次就点出来,这就是《西厢记》里面说的“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第一次葬花,不是埋在土里,而是“花落水流红”,让它随水漂去,主角是贾宝玉。整个《红楼梦》真正葬花的不是林黛玉,而是贾宝玉,明白这一点十分重要。
到了二十七回,是饯花会。“饯”是什么?饯别。两个人非分别不可了,设一点酒席,作为临别纪念,那是吃不下去的,含着眼泪,那叫饯别。这一回真正的主题是饯花,整个大观园里所有的少女集中在一起举行饯花会,跟春天的百花告别,然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这个饯花会特别点出来是四月二十六,连时辰都很确切:未时。“未”是下午一点到三点,是午后正热的时候,太阳过了未时才一步一步地往西坠落了。
饯花会是一隆重、深刻的大象征,象征着整部《红楼梦》的大主题、大意志。跟花告别了,跟花告别就是跟这些女儿的命运做一次……古今没有先例,所以我这里没有适当的名词。但是我又要提醒诸位,曹雪芹的艺术是孤立的吗?不。前有首,后有尾,这是中间部分。曹雪芹最大的本领、最高超的艺术是“伏脉千里”,一笔伏在千里之前,精神贯注到千里之后。这一笔法在我们中华文学艺术上至关重要。
特别点出饯花会是四月二十六未时这个时辰,在哪里有伏笔?请听我说来。
此书怎么开头的?甄士隐闲坐看书,看着看着,午倦了,把书搁在一边,朦胧睡去。一闭上眼就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什么故事呢?怪啊,古今从没有这么一桩奇事,有两个情鬼,就是大家知道的神瑛、绛珠,要下世去,一个是“凡心偶炽”,一个是要用眼泪来报恩。这个时候又听到要紧的话,他们这两个主角下世,还有个“蠢物”夹在里面,一块儿到警幻仙子案前挂个号,也下世去享受享受。甄士隐问,刚才所云“蠢物”不知是什么,或可一见否?两位大仙说,这倒与你有一面之缘,便将此物递给他。接到手里,原来是块晶莹鲜洁的美玉――正是那块无材补天的石头所变,上面镌刻着“通灵宝玉”四字,还有几行小字。刚要细看,天崩地裂,一声巨响,醒了。醒了之后,大家注意,有八个大字:“烈日炎炎,芭蕉冉冉。”未时,一点到三点;四月二十六,正是热时候。这八个大字说的正是石头下世投胎的时间。
到了二十七回的饯花会,以暗笔点明,这就是宝玉的生日,以探春与宝玉说做鞋的事为明证。古代人生日送礼是要送一双新鞋,连张道士给贾宝玉送生日礼也是一双新鞋。这个饯花会是宝玉的生日,宝玉生来所为何故?就是为了饯花,他是饯花的主角,我们要抓住这一点。还有佐证吗?有。到了隔了好久的六十三回,这回明点给宝玉做生日了。怡红院大开夜宴,把大观园里众女子,包括主子和丫鬟都集中在一起。众人饮酒行令,行的是什么酒令?掣花名签。黛玉掣的是芙蓉,宝钗掣的是牡丹,探春掣的是红杏,湘云掣的是海棠,袭人掣的是桃花,麝月掣的是荼。所掣花名签上的诗文,各含深意,都是预言人物后来的命运,又用的是古人诗词,巧妙极了。麝月问宝玉,她签上的“开到荼花事了”是怎么回事。宝玉忙用话岔开,不给她解释。为什么?原来这句话就是说,花开到荼,百花俱谢。所以这场生日夜宴又是一场饯花会,形式不同,本质没有两样。饯花的主人是谁?贾宝玉。
整个一部《红楼梦》,我周汝昌心目中的《红楼梦》,如果用几句话简要归结,我会说,贾宝玉是全书主角,是全部书的中心;一百零八个女儿,他心心念念,死了的悼念,活着的怀念――不知她现在落入了什么境界。贾宝玉是大主角,一百零八个女儿围着他而产生,而发展,而感慨,而流泪。
黛玉葬花范文2
关键词:越剧;黛玉葬花;语言;曲调;装扮
一、《黛玉葬花》的概况介绍
“黛玉葬花”作为《红楼梦》中最脍炙人口的片段之一,为众人皆知。虽然《红楼梦》中葬花者不止一人,出现这一韵事的也不止一处,但提及“葬花”,人们首先联想到的却是“黛玉泣残花”的形象。究其原因,古往今来,“林妹妹”成为无数文人墨客笔下最爱刻画的人物形象之一,他们通过淋漓尽致的描绘最终得到公众认可。
越剧《红楼梦》已有无数版本,但1962年王文娟和徐玉兰的演绎堪称最经典,红遍大江南北,并成为里程碑式的越剧电影。下面就以这个版本为依据浅析《黛玉葬花》一段的艺术特色。
二、《黛玉葬花》的语言特色
“叶郎先生曾说:在诗歌、绘画作品中,可以创造艺术典型;而在小说、戏剧中,可以创造艺术意境。”在这里,“艺术典型”是由文字、符号等静态的书面语言所创造的;而“艺术意境”的塑造则需要由静态的语言和动态的语言二者共同完成,动态语言即空间性的肢体语言。《黛玉葬花》一段意境创造尤为凄美幽深,婉转旖旎,其中就包含了高度凝练的唱词语言和细致柔美的肢体语言。
(一)唱词语言
葬花词名为咏花,实为写人,黛玉以花比喻自己,看到花的凋零仿佛看到自己的未来。全诗如泣如诉,感人肺腑,把黛玉悲惨的身世和遭遇表现得入木三分,情感与景物的巧妙融合,创造出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是对冷酷无情的现实的控诉。她感叹“花魂鸟魂总难留”,所以“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但现实却是渴望幸福而不得。“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显示出一种近乎绝望但又不畏屈服。“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沼陷渠沟”表现出她不愿受辱被污的刚正不阿的气节。“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照应首句“红消香断有谁怜”强调自己身世的凄惨,想到自己是否会就这样死去而感到怀疑、悲痛。最后一句中以“花落”比喻自己,“人亡”比喻“宝玉”,“两不知”似乎已预料到两人终要分离的情景,在矛盾和挣扎中结束全诗。葬花词是对黛玉的真实写照,它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姐形象,然而其寓意又不仅仅停留在悱恻缠绵的诗句中,更重要的是表现出对当时摧残人的黑暗社会势力的控诉。
风格上,葬花词效仿初唐的歌行体,以七言为主,但也有辅的词语,如“天尽头!何处有香丘”一句就穿插了三言、五言。由于它要放情长言,句子较多,因此突破了格律诗的束缚,格式节奏没有严格限制,声律、韵脚也比较自由,只有“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两句韵脚相同,其他几句平仄不拘,不断换韵。语言上,文辞铺展,通俗流畅,观众只看字面意思就能理解大概。
演唱中,王文娟很好地做到了“字正腔圆”这一点,尤其在吐字上颇见功夫,不仅吐字正确,而且吐字清楚,字头咬紧,字腹饱满,收尾精准,润腔、轻重、收放等艺术处理也都做得合情合理。韵白的演唱讲究“起、承、转、合”的定律,与行文方法中的“起承转合”相同,“起”是开头,“承”是过程,“转”转折,“合”是结尾。以前四句为例,演唱中起句偏高,简洁,乐思首次陈述;承句音调下降,重复巩固;转句音调再次上扬,与承句形成对比;合句对上述因素进行总结、升华,这样一来,整个音乐结构缜密完整,演唱也显得水到渠成。演唱中运用江浙方言,它与普通话是有区别的,主要有以下特点:首先,语言婉转,音乐性强,字调曲度大,基本不发翘舌音,江浙人讲话一般都比较柔软,这样就为那种缠绵、婉转,抒情的风格提供了语音基础。其次,“鼻化尾音”比较多,口形圆,如唱词中的“花“字,在普通话中,它的韵母发“a”音,但在演唱中,韵母却唱“o”音,而且带有鼻音“n”,这样口形圆,张开度小,口腔和鼻腔同时打开,鼻音就显得比较浓。
(二)肢体语言
由于深厚的浙东文化积淀,同时吸收了昆剧载歌载舞的特点,越剧不像其他剧种那样以高亢激昂的方式传情达意,而基本属于柔美、秀美的范畴。王文娟表演时,将婀娜的身姿、轻盈的舞步、秀美的手势以及水袖的舞动巧妙地结合,自然透出一种江南水乡秀雅的风致。其中水袖的舞动是一大亮点,有时单臂舞动,有时舞动双臂,都饱含着黛玉苦闷的心情,一次又一次的将这种情感传达给观众。贯穿始终的不同幅度的舞动都带有圆润、细腻的特色,秀气、柔美。该动作为吸收昆剧表演中水袖舞动讲究圆的技巧,这种舞动,既是肢体语言的美化,又形象地表达出主人公的内心情感,创造出诗情画意的情境。
表演中运用程式化方法,既有规范性又不乏自由性。黛玉首次“亮相”是在紧随闻其声之后,只见她肩扛荷花锄,锄上悬花囊,悲伤凝视凋零的花瓣,该动作以较长时间停顿、富有雕塑感的造型出现,通过节奏、造型、幅度等要素一下把主人公的身份、心理、气质全都表现了出来,给观众以鲜明的印象。程式化表演中笑要真正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哭要真正从心底感到悲伤,以内心情感设计外部动作。
表演中肢体语言的一大规律是:动中取静,以静诠动,动静结合。表演中动态美和雕塑美相辅相成,由“动”发展到“静”,再到下一个“动”,每一个“静”的出现往往是人物情绪发展的点,是“动”的瞬间凝固,同时又是对下一次“动”的酝酿;没有动就不能突出静,没有静,动也就失去了依托。而且动静又相互渗透,动态的过程中包含着雕塑美,静态的雕塑造型又凝聚着动态美的因素。
三、《黛玉葬花》的曲调特色
曲调即旋律,是音乐作品的基本要素之一,而旋律的表现则需要一定的演唱方法,在戏曲中,这些演唱法称为唱腔。
(一)曲调
该段曲调的最大特点是柔美哀怨、婉丽动听,淋漓尽致地演绎着江南水乡的特质,以越剧的主腔“弦下腔”为主。“‘弦下腔’因伴奏高于唱腔一个八度,唱腔处于“弦下”高度而得名。弦下腔的形成吸收了京剧中“反二簧”的某些音调以及越剧中的“尺调腔”,适合表现幽怨凄切的情绪。”该段主线是描绘黛玉葬花哀伤的情绪和塑造悲凉的意境,而恰好在二胡和古琴纯朴的音色伴奏下,柔婉细腻的“弦下腔”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板式上,运用弦下腔中的慢板形式,这是越剧唱腔中抒情性最强表演能力最丰富的板式。4/4拍,速度慢,每分钟28―56拍,唱腔音区大都在中低音区,显得格外委婉、细腻、优美,比较能够塑造黛玉悲痛、忧郁的人物形象。另外,该段曲调舒展自由,具有较大的可塑性,这为王文娟在演唱过程中进行创造性的发挥提供了条件,句尾装饰音的频繁加入、旋律加花、扩展巨幅等都使得曲调丰富多彩,同时又展现出其较高的声乐技巧。
伴奏方面,衬托柔美的演唱,以音色干净饱满的乐器为主。每句唱词前都有一段委婉悠长的长过门,由高胡引出,立即休止紧接唱词。演唱中由二胡和古琴伴奏,二胡与唱词同时,奏主旋律音调,古琴则主要在句尾作流水性的发挥,与演唱配合的十分协调。
(二)唱腔
该段表现出的王派唱腔特色是:细腻婉转、洒脱流畅、韵味足。注重音调节奏与语势情感的结合,唱句多次加入了拖腔,如句尾的“天”、“怜”等,从而把忧郁的情感表达得更加浓郁。运腔平缓委婉但却深藏着一种内在的力量,中低音区音色浑厚柔美,高音清亮通透,以真声为主,不追求花哨,朴实中见华彩,运用旋律高低起伏、抑扬顿挫赋予人物鲜明特色。
照应韵白“起、承、转、合”的定律,唱腔运用典型的起平落结构,全段前两句唱腔是起部,中间为平部,后两句是落部。起部起引子的作用,伴随黛玉出场,平淡又留有悬念的感觉;平部是展开、陈述的主要部分,为表现黛玉哀伤的情绪,运用节拍、句幅变化等手法,将黛玉的心声娓娓道来,唱腔设计十分出色;尾部是结束部分,通过运用速度变慢、音调往下等艺术处理而终止。“这种起平落的唱腔特点是乐句最后二字拉宽,紧接一个短过门,短过门即刻休止,只留鼓声衬托唱清板演唱。”这种特色适于表现低沉哀怨的曲调,犹如在向观众诉说一段心声,使演唱中字字有情,句句入耳,声声动人,产生强大的艺术感染力。
四、结语
通过以上对《黛玉葬花》一段各方面的论述,我们可以领略到它的魅力,同时,总结一下,它可以称为是古典的戏剧:唱词上,带有民歌和古典诗词的双重美;唱腔具有民间音乐的单纯性、隽永性;人物扮相为富有现代美的古典美;舞台布景的色彩观念和装饰趣味又是古典的、民间的。这些古典使它成为越剧史上的经典,而越剧又是中华民族非物质遗产中的瑰宝,也是世界文化多样性的体现。它从1906年诞生发展到现在,不断改革创新、吸收借鉴,发展成为现在我国第二大剧种。很多人尤其是年轻的一代,他们感觉民族音乐传统又没有时代感致使它的魅力和价值被忽视、埋没,而备受冷落。在流行音乐冲击下的今天,这样一段经典如一阵清新自然的微风拂面,确实让我们领略到自然流畅、平易质朴、情意真切王派演绎,更重要的是感受到民族越剧的艺术价值。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许多民族音乐文化正在消失,为了民族音乐后继有人,我们应保护像《黛玉葬花》这样的优秀民族民间音乐,抓紧利用现代技术手段收集整理,使它们发出应有的璀璨光芒。
参考文献:
[1] 张婧.浅谈越剧与《红楼梦》的完美结合[J].戏文,2002,(01).
黛玉葬花范文3
关键词:诗体 拟句 题材内容 意境创设
《代悲白头翁》是一首拟古乐府,题又作《代白头吟》,此诗从红颜女子写到白发老翁,感叹青春易逝,富贵无常,有很深的的哲理意蕴。韩兆琦在《唐诗》珍藏本评《代悲白头翁》曰:“这首诗不论是它的思想还是它的艺术形式,在初唐时期都是佼佼者,它直接影响着后来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甚至一直影响到《红楼梦》的《葬花吟》。[1]《葬花吟》的基调是“伤春”,在哲理内涵与诗歌形式上都借鉴了《代悲白头翁》,并加之改造、润色,使之成为千古名作。下面分析一下两诗的相同之处。
一、诗体及拟句方面。在诗体上,两诗均为七言歌行体,在《文明辨序・府》中有云: “自琴曲之外,其放情言,而无方者曰歌; 步,疏而不者曰行。兼之曰歌行。”[2]歌行作为一种诗体,产生于汉代。进入唐代以后,歌行从乐府中分离出来,专指不袭用乐府古题的七言长短句为歌行。但在初唐时期,诗人们依然沿用着魏晋以来的文人七言诗,篇幅加长,句式整齐,但注意换韵,使这一诗体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代悲白头翁》前半部分通过“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一句展开,接着引出洛阳女儿这一形象,通过花的娇美,女儿容颜的美丽转到对花开花谢,红颜不在的叹息,于是发出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感慨。感情徐徐展开,渲染有致。后半部分由“寄言全盛红颜子,须怜半死白头翁。”一句转入对花落时的落寞,对白头老翁老去无依的怜惜,最后以“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收尾,全文两个部分围绕着同一个主题,将情感自然流露出来。而《葬花吟》是由“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直切葬花主题,闺中女儿出门葬花,接着用女儿的眼睛写出春末的景,用女儿的语言来透视内心的情,然后发出“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只有谁?”的感慨,接着转向女儿生存的现实世界,写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残酷现实,然而她并没有屈服,选择用一净土埋葬自己,这是她葬花的原因。在诗歌的最后,她发出了“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悲叹。全诗的情感波澜起伏,最后达到情景交融的纯美境界。这两首诗抒情极富感染力,使诗人的情感得到极致发挥,不失为歌行的代表作。
在拟句上,《葬花吟》借鉴了《代悲白头翁》的形式和结构。“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与“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两句在形式和表达上较为接近。“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与“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情感表达相同。再者“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与“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都表达了人生易逝的哲理意蕴。《葬花吟》在整体上借鉴了《代悲白头翁》的形式和结构,“花谢花飞飞满天”一句,与“飞来飞去落谁家” 表达上相似。“愁绪满怀无释处”与“坐见落花长叹息”两句在结构上几近相同。其次,“今年花落颜色改, 明年花开复谁家”与“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这两句几乎相同。最后,“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与“宛转蛾眉能及时,须臾鹤发乱入丝”表达的主题思想是一致的。
二、借景抒情,情景交融。唐代丽正殿学士孙翌(季良)选编本朝人诗《正声集》时,就把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举为全集最好的诗,他说:“以刘希夷诗为集中之最,由是大为时人所称。”[3]脂砚斋说“余读《葬花吟》至再至三四,其凄楚感慨,令人身世两忘,举笔再四不能加批。”[4]《代悲白头翁》主题是感叹人生易逝,青春难驻。借“洛阳女儿”对“落花”感叹红颜易老, 而美少年昔日何其骄盛, 如今却落得一可怜白头翁。诗中“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最具深意, 闻一多《宫体诗的自赎》“言此句是/悟到了宇宙意识”, “从蜣螂转丸式的宫体诗一跃而到庄严的宇宙意识”。[5]《葬花吟》这首诗中林黛玉借落花表达自己漂泊无依的身世之感,如“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两首诗均借“落花”这一意象,表达青春易逝,人生无常的感慨。这两首诗均借景抒情,将诗人的情感通过落花表达。因此“一切景语皆情语”便成了这两首诗的共同特色。
虽然这两首诗同为七言歌行体,却也有很多不同之处。这主要表现在题材内容和意境创设两个方面。首先是题材内容不同。《代悲白头翁》围绕落花展开描写。先写了洛阳女儿花容月貌,面对落花,感慨红颜易逝。接着又写了一个白发老翁,当年他曾是英俊少年,风流倜傥,而今年老多病,无人问津了。诗人把红颜女子和白头老翁的命运加以对比,点出青春难驻,人生易逝,全诗弥漫对青春的些许惆怅。《葬花吟》以葬花为主题,用春末的景映衬黛玉满怀愁绪的情,如“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有谁怜?”接着用“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来描述自己生存世界的残酷。最后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收尾。全诗弥漫着黛玉孤苦无依的哀愁。
其次在意境创设方面,《代悲白头翁》以人生问题为主线,用的是对比的手法。通过桃李盛开与落花纷飞、洛阳女儿与青春难驻、松柏摧朽与桑田沧海、红颜女子与白发老翁、清歌妙舞与一朝卧病、宛转蛾眉与须臾白发等诸多事物的对比,有力地深化了主题,构成岁月易逝、青春难驻的诗歌意境。《葬花吟》中黛玉将落花与自己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如“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是黛玉以落花自喻,感慨世态炎凉,自己孤苦无依。而“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是黛玉对自己寄人篱下,生存环境恶劣的控诉。“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则是黛玉发出对人生无常的感叹,弥漫着浓浓的悲哀之情。最后,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收尾,落花的命运就是自己的命运,全诗用的是比喻的手法,落花飘零构成了全诗的意境。
不难看出,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曹雪芹的《葬花吟》。两首诗都蕴含丰富的情感,都将情感、景物和人物有机的结合在一起,使人们深切的感受到景物之外的悲伤。虽然两者的主题和意境有所不同,却以情真意切成为千古名作。
参考文献:
[1]韩兆琦.唐诗[M].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1999.8:10 页.
[2]徐曾.根校.文明辨序.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一四页.
[3]宋・尤炎.《全唐诗话》卷之一《历代诗话》(清?何文焕辑)[M].北京:中华书局,1982.74.
黛玉葬花范文4
关键词:葬花吟;林黛玉;红楼梦;音乐
中图分类号:J6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4)03-0093-01
到今天,几乎每一部影视作品都有其主题曲、片尾曲、插曲或者说是配乐等等,但是看了这么多电视剧电影,同时也就听了不少这其中的音乐,最感动我内心的依然是八七版《红楼梦》中的那首《葬花吟》,我对这首作品只用了一个词,真可谓是可悲可叹。《葬花吟》在塑造林黛玉形象方面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葬花吟》可说是林黛玉生命的呐喊,林黛玉灵魂的控诉。人物的行动、心理状态以及未来的命运的预示和诗歌的内容紧密地连系在一起。假如林黛玉没有《葬花吟》的修饰,她将显得多么没生机。整首歌曲是通过女生合唱、女生独唱、男女混声合唱交错、男生合唱的演绎形式把歌曲表达出来的,每当《葬花吟》音乐一响起,似乎有这样的一个画面在脑海里浮现,黛玉葬花时,她自己一叹息,几乎整个周围的山、河、草、木等宇宙间一切生物都在为此声叹息呐喊,我心中的一切感情也情不自禁了……如此强大的艺术感染力,让我顿时觉得音乐的的强大力量以及音乐传递出浓烈感情。
从《葬花吟》歌词本身来看。整篇歌词是林黛玉感叹身世遭遇的全部哀音,《葬花吟》是在书中第二十七回出现的,葬花那天是芒种季节,大观园里每个人几乎都忙着祭祀各路花神,而这前一晚,黛玉去怡红院找宝玉,却被晴雯给了个闭门羹,但是此时黛玉刚好又听见宝玉和黛玉在里面说话,林妹妹本来是个多疑的人,便以为这都是宝玉的错,全怪在他身上,伤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来到园中,看到满地都是落红片片,多愁善感的黛玉便油然感伤,想到这地上的每一朵花曾经无不姹紫嫣红,而今也是随风飘落,难免伤怀,葬起花来,实在感叹自己。整首诗歌从感情上讲它是在《红楼梦》里最凄惨悱恻、最缠绵哀怨的一首抒情诗,它道尽了黛玉内心所有的心事和辛酸,让人听了荡气回肠无法释怀。
在一次访谈节目中,王立平先生回忆说当他写完最后一个音符他趴在钢琴上哭泣了,在创作期间他翻阅了《红楼梦》的各个版本,细细的去品味、去体味、更是去解味。王立平先生理解到黛玉这低头葬花分明是仰首问天,因此他把《葬花吟》谱写成“天问”。这种可歌可泣的谱法,使得《葬花吟》有了新的生命力,这是音乐赋予的,用音乐的感染力再增添了《葬花吟》的凄惨和缠绵。八七版《红楼梦》的所有歌曲都是由陈力倾情演唱的,陈力对原著的理解和词曲的把握实在是到了一个无人无我的境界,她自己的痴情钟情完全与剧中人物融为一体,通过她得天独厚的的美妙歌喉表达的绝妙绝伦。她演唱《葬花吟》时几乎与黛玉有情的交融和心的共鸣,与观众都有着和谐的共振,好多时候使人们都忘记了是陈力在唱,而觉得就是黛玉自己在唱。
再从电视剧出现《葬花吟》歌声的画面来看,这几乎是一副流水一样的画卷,几乎画面都流动起来了,刻画的这么生动,我想看过八七版《红楼梦》的朋友,都不会忘记黛玉葬花的画面,在音乐与画面结合的同时让我不尽感叹林黛玉是很美,但是此时葬花的林黛玉更美,似乎是只有她葬花时她才美的彻底。如果此时黛玉只是葬花,没有后面音乐的陪衬和烘托那是何等的单调,何等的空洞乏味,而此时歌曲《葬花吟》和黛玉葬花同时进行,这让我们仿佛真的体会到了黛玉“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歌曲《葬花吟》抒情、渲染气氛,使得黛玉葬花更加的凄美缠绵,还可以让人更深刻的了解故事情节和人物关系,更可以塑造完美的银幕艺术形象。也许很多年过去了,人们已经淡忘了黛玉葬花的情节,往往是《葬花吟》的音乐一响起,就能勾起大家的回忆,以及回忆之中带来的悲伤和感动。《葬花吟》在这里也不仅仅是音符的简单组合,也不是为词谱乐曲这么简单而是上升为精神层面上的总体感知。
《葬花吟》整篇歌词的优美哀怨,无论是在语言、形式、内容、意蕴、气质、格调上都充满着委婉曲折、荡人心魄的“诗画”艺术美感。加上王立平几乎是用生命谱写下的曲调,不管是曲式结构还是配器伴奏几乎都与词作者曹雪芹先生产生课共鸣。演唱者深情的演唱,声音几乎是与画面的人物融和在一起了,使得歌曲《葬花吟》更是伤情入骨,感慨万千,总之我听了是难以自拔,正是因为有此曲,使得林黛玉葬花这这个画面显得栩栩如生,深刻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参考文献:
[1]曹雪芹、高鹗.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7月.
[2]胡文彬.红楼梦人物谈.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6月.
[3]李俊梅.电视剧音乐艺术.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6年10月.
[4]龙音希.独家披露电视剧《红楼梦》音乐创作的背后故事 王立平将葬花吟谱写成“天问”.北方音乐,2007年,第04期.
黛玉葬花范文5
关键词:《葬花吟》意境 凄美 幻美 悲美 幽美
意境是我们古典美学里的一个重要范畴,它被广泛地运用于文学艺术领域中,在绘画和诗词中的地位尤为重要。那么,意境的概念是什么呢?意境是我们中国古代文论独创的一个概念,它是指“抒情作品中呈现的那种情景交融、虚实相生、活跃着生命律动的韵味无穷的诗意空间。”
从意境的概念当中,我们可以看到意境的艺术审美待征主要表现在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生命律动与韵味无穷四个方面。现就其四个待征分而述之其审美价值:
首先是情景交融之凄美。情景交融,关键在于融。情与景要有机地结合,要结合得自然、和谐,善藏善露,做到水融。情、意只有融于形象中,通过形象而表达,才能丰富饱满,产生美感,才有艺术魅力,这样才可能有意境。如果情景分离,或使两者勉强地叠加组合,则很难形成意境。
作诗本来就是为了抒情达意的,而情意需要借助景象得以表现。林黛玉是一个性情之人,率性而任情,因此她论诗强调意境,不以辞害意,任情而为之,她是极力讲究文学的艺术效果的,主张为情而诗,否定文学的教化功能,这一点在其创作实践中也得以淋漓尽致的体现。《葬花吟》、《题帕诗》、《秋窗风雨夕》、《桃花行》等作品无一不打上黛玉主观而强烈的情感烙印,尤其是她的《葬花吟》表现得最好。
“风霜”是《葬花吟》中所强烈诅咒的。而“红消香断”、“花落人亡”是闺中女儿对春花的无限热爱之情。因为林黛玉对于它们的凋谢,才在灵魂深处引起了如此强烈的震撼。我们看到,《葬花吟》这首诗无论是景色还是画面都是很凄美的,而其中并没有一处涉及到“情”字,但情并不是没有,而是发、隐藏于景中,处处都在抒情,真的如王国维所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其次是虚实相生之幻美。虚实相生是意境在结构方面的特征。它强调的是如何在布局中给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言外之意,想象空间,是在巧妙的虚实结合中诞生的。
她天真直率,保持了人类的童心。她孤僻、小心眼、恃才傲物、言语尖酸刻薄,构成了她的缺陷美。她生活在超现实的灵性里,她是现实主义的失败者,但却是理想主义的化身,审美意义上的胜利者。她的哀婉、伤悲、忧思、苦痛,她那毫不吝惜的泪水,她的悲剧命运,让我们感觉到那是美的,那是种凄美,是种悲剧美。
再次是生命律动之悲美。宗白华在《论文艺的空灵与充实》中认为,意境中“物象呈现着灵魂生命的时候,是美感诞生的时候。”因此,生命律动便是意境的本质特征。
“黛玉葬花”最能反映林黛玉的珍爱生命之情:花已凋落,可对她来讲,似乎仍存在脉脉的生气,以致于她需要那样小心翼翼地加以收集并郑重其事地装入绢袋加以埋葬。对落花尚且如此,那么对生命呢?黛玉生时顽强搏击,而当无力挽回自己的爱情之时,她没有苟且偷生,而是选择了壮丽的死亡。难道她不珍爱自己的生命吗?不!恰恰相反,正因为她太珍爱、太了解生命的真谛了,所以才不惜以牺牲生命来换取永恒的灿烂!
《葬花吟》是黛玉诗歌中的压卷之作,是她用生命铸成的绝唱。葬花即是怜花,怜花即是怜人。黛玉的“伤春”已感到了自身生存状态处于“飘零”的处境了。尤其是最后两句诗:“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黛玉正当青春年华,她并不知道死亡的经验,也无从知道死亡的经验。她只能通过“花落”来领会自己的死亡。我们通过她感花伤时的咏叹、通过她对命运和死亡的焦虑隐隐地到这种转化为浓重哀愁的怨哀。
最后是韵味无穷之幽美。韵味无穷是意境的审美魅力之所在。所谓“韵味”,是由物色、情感、意味、事件、风格、语言、体势等多种因素构成的美感效果,它虽然从属于整个文体层面,但在意境这种内蕴的领域表现得更为充分,它是由意境传达的极美的韵味,是意境必备的审美效果。
黛玉葬花范文6
关键词:落花 《葬花吟》 《落花诗》 《西郊落花歌》
林黛玉的《葬花吟》,从小说创作角度来说,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背着香囊,拿着花锄”的姣好幽怨女子;从诗词鉴赏角度来说,《葬花吟》无疑是全作二百多首诗词中具有独特魅力的佳作,它行文辞藻的细腻委婉,意象修辞的唯美灵活,思想情感的诚挚哀婉……所有这些都让《葬花吟》即便脱离了《红楼梦》的光环,也能成为诗词界的又一亮点。
“葬花”源于“落花”,有“落”才有“葬”。作为中国传统诗歌创作的一个经典意象,“落花”被赋予了太多情感,早在明代,就有唐寅作《落花诗》三十首,之后如沈周、纳兰性德均在此题材上有所涉及;到清末龚自珍,“落花”一改以往悲悲戚戚的伤春基调。被注入了全新的意蕴。
一、花谢花飞花满天
《红楼梦》第27回,正值暮春的饯花之期,宝玉跑去找黛玉,在黛玉埋葬桃花的地方听到了黛玉吟出了这首凄美哀婉的《葬花吟》,不禁泣泪涟涟,为之“恸倒在山坡上”。这首类似歌行体的诗歌不长,却蕴含着丰富深刻的内容,不仅是人物性格塑造上的一大主力,也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处诉。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岁闺中知是谁?三月香巢初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独把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语去不闻。昨宵庭外悲歌奏,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语花自羞。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莽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全诗可大概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从“花谢花飞花满天”到“却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倾”,抒发了葬花人的春愁:第二部分从“一年三百六十日”到“知是花魂与鸟魂”,进一步叙写幽情。更为深沉;第三部分从“花魂鸟魂总难留”到最后,诗人以花自喻,表明自己“还洁去”的决心。
首旬即以三个“花”入诗,把人带入了一个花的世界,加上花谢花飞、红消香断、游丝、落絮、柳丝榆荚、桃李、香巢、燕子、空巢这些意象,勾划出一个完整的暮春图景,有种冷峻之美,奠定了全诗的基调。香榭、绣帘,则点明了少女的身份,使之后的感情抒发有个合理的支点。三四联以“愁绪满怀无释处”说明了葬花的缘由,也是第一次正面描写了内心的孤寂。用“桃李”这一自然意象的生生不息,来反衬人世的无常,一句反问道出了诗人多少辛酸泪。第一部分中还夹杂着诗人对社会、对生活的控诉,“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梁间燕子太无情”等都是这种感情的体现。第一部分以一个长旬结束,把感情带人了一个小,之后又转入深沉的铺述,通过落花的漂泊来写葬花人的悲痛情绪。不难发现,第二部分的意境更为肃杀。风刀霜剑、闷杀、血痕、冷雨、悲歌、魂,这些辞藻使悲情地阐发更为细腻委婉,是低沉的悲歌,不仅仅是伤春,更是伤人生。第三部分一句“总难留”表达了诗人对红尘的洞悉,不得不期冀于“胁下生双翼”,去寻找天的尽头。作者以凋敝的落红自喻,把寄人篱下的人生际遇与落花的漂泊相比,更为形象,读来令人神伤。“依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这一句为全诗最为悲壮之处,与“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孤傲不同,这句勾勒出的是整个社会的一幅图景。更让人动容。
《葬花词》的精妙之处,除了体现在意象、辞藻上以外,明喻、暗喻、反衬、反问等修辞的运用也让诗歌增色不少。借“落花”这一传统意象,表伤春之情怀;以“葬花”为题材,抒写人物性格,推动情节发展,从这点来看,《葬花词》无疑是文学艺术中的瑰宝。
二、花自飘零悱难怨
东晋陶渊明写作“落英缤纷”,早已把“落花”当作意象人诗,至诗歌兴盛的唐朝。“落花”这一传统意象更是屡见不鲜,比如在“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中,落花意象具有轻柔、舒缓的审美特征,烘托出一种宁静的气氛;再如,“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落花”就有一种飘零孤寂的意味,为诗作蒙上了一层惆怅的情愫。明代唐寅作有《落花诗》三十首,其哀婉悲愤之情亦可视作《葬花吟》之先驱。
现举一例作具体分析:
乍暖还寒几忽悠,悄闻别绪上眉头。香沉未许风吹散,红殒唯凭水逐流。怅画离心犹透点,聊书怜字欲轻钩。佛前但析拈花手,思借慈航解落愁。
“乍暖还寒”,写天气的多变,而这种多变酝酿出了诗人的愁思;一个“悄”字,传神地表现出这种情感的蔓延之势。颔联中用“香沉、红殒”代落花,进一步美化了此意象,但如此美好的事物也终免不了“被风吹散、随水逐流”的命运,万事万物都敌不过客观世界的无情。“离心、怜字”两旬写出了诗人作诗作画时的伤春之感,横竖点勾。都被落花牵动。最后一句将“落花”这一具体意象抽象成“落愁”,点明了主旨,可以算作点睛之笔。
唐寅作《落花诗》很注意意象群的塑造,而这种整体性大大渲染了其诗孤寂清冷的整体风格。除了以上所举中“怅画离心犹透点,聊书怜字欲轻钩”这样的例子之外,再如“收灯院落双飞燕,细雨楼啭莺”等,均让读者感受到了那份冷峻之美,不单单来自伤春本身。还有对于诗人诗心的感悟。而这种情愫在《葬花吟》中有了很好的继承,“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描画的正是这样一种凄清之美。由于唐寅所作《落花诗》是组诗,所以他并没有拘泥于“落花”这单一的意象,而是把其作为咏叹的题目,恣意地抒发自己的苦闷与烦恼,从这一层面讲,“落花”已经成了感叹悲苦的象征。
黛玉作《葬花吟》是源于对身世的感叹,对宝玉真心的怀疑,对精神漂泊无所定的痛心,所以用血和泪凝结成了这首心歌。唐寅风流倜傥,才华不凡,却因科场案而受累下狱,经历了许多磨难,这种际遇反映在诗作中不免多了些悲愤,无怪乎他会发出“多少好花空落尽,不曾遇着赏花人”这样的感慨,这和黛玉的“质本洁来还洁去”有着些许的类同。由此可见,《葬花吟》在“落花伤春”这一主题上是有源可溯的,其感情背景也有相似之处。
三、三百六十日长是落花时
到清末,“落花”在龚自珍手里绽放出别样的光芒,一 改以往低沉哀婉的基调,以新奇向上的姿态出现在文学作品中。龚诗以“落花”入境的不在少数,其-中当属《西郊落花歌》最为著名,因作品选中有此例作。所以此处不再列出。
诗作以“奇”人篇。开门见山地否定了伤春传统,与《葬花吟》相比,这是一种情境的拓展。但在拓展的同时,《西郊落花歌》和《葬花吟》一样,营造的也是“有我之境”,只是这个“我”心情愉快,“沽酒呼友齐赏之”,不再是黛玉般的“手把花锄出绣阁。忍踏落花来复去”。一句“神痴”。烘托出了落花之美,比直接描写落花之形态更富有艺术感染力,此处的“美”是实实在在的花之美;而《葬》中,花美则是为了衬托人之美。随后,诗人连用比喻,从天、地、人三个角度写“落花”之美,这种“比”使抽象的美变得更具体化,宇宙万物均赞落花之美,这无疑运用了浪漫主义的手法。“奇龙怪凤爱漂泊,琴高之鲤何反欲上天为?”这旬诗可以看作龚对“落花”的定位,“落花”表现出的是掉落人间的欣喜之情;而前世身为绛珠草的黛玉,则以花自喻,抒发的是遗落人间的凄凉。这种态度的不同,使这两首“落花诗”整体的感情基调大不相同。《西》诗,作者对落花怀着美好的情感,心驰神往“深四寸的净土落花”,即使净土求之不得,也愿意借助笔力,创造这种美好;《葬》中,黛玉掩埋残花,为的是让其永葆高洁,不受浊世所污,这完全是一种抵抗的姿态了。
照理说,龚自珍身处末世,多见世衰,笔调应更为悲愤;而林在盛世大家,多见繁华,诗情应以轻快为主。可是却恰恰相反,龚诗的“落花”情境是与《葬》完全不同的乐观积极之情境,他写落花的气势:汹涌澎湃,纷洒而下;写落花的形态:飞舞,绰约多姿。诗人把落花的“哀”化入瑰丽的自然之景中,是感情的升华。究其变化原因,可能与诗人自身理想有关,自古文人就有“达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的传统,龚自珍亦然,他对仕途是坦然的态度;而《葬花吟》的作者林黛玉,准确说是曹雪芹,则是抱着救世思想的,就算贾家败亡,他也始终在探讨改革之法,所以他的理想受到打击后,表现得更为幻灭。其次,龚自珍生活的时代已迈入现代,思想意识比之前人有了更大的飞跃,落花的飞扬之美正是作者个性意识的体现,入仕对龚自珍来说并不是人生的唯一选择,因此在他眼中,世间是美好的。
由《葬花吟》的“葬花”追溯中国“落花”之传统,这一意象的发展脉络可窥一斑,这种“落”与“葬”的溯源亦可明确其开拓方向;同时,通过诗人写作背景的比较,我们可以深入其中,对其表现出来的不同情境也能够有了一定了解。
参考文献:
[1]《红楼梦》脂评汇校本http:///bbs/viewthread.php?tid=335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