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令羲和弭节兮范例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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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令羲和弭节兮范文1

一、楚辞传统注疏“崦嵫”语义之歧说

《离骚》“崦嵫”,不同版本有作奄兹、淹兹、嵫、兹,这正好体现外来音译词的不同汉字书写形式。洞悉这一文化现象,中国典籍中诸多类似问题或有柳暗花明之新境。

王逸谓:“崦嵫,日所入山也,下有蒙水,水中有虞渊。”[1]王逸此说,与《淮南子・天文》所记极为相似:“日入于虞渊之汜,曙于蒙谷之浦”,又参之《淮南子・天文》“至于虞渊,是谓黄昏。至于蒙谷,是谓定昏”一语,可知《淮南子》所言日入之所在虞渊或蒙谷。看来,崦嵫、蒙水、蒙谷、虞渊似皆与日落相涉,《淮南子》所载与王逸所言当据同一材料而得,但崦嵫到底在哪里,我们却不得而知。

后世楚辞注家对“崦嵫”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考订。今人赵逵夫注崦嵫极有代表性,兹录于下:

崦嵫,神话中山名,日入之处……据典籍记载,即今冢山,亦曰兑山,在汉代西县(在今甘肃省西和县以北)。[2]

另外,赵逵夫注《离骚》“朝濯发乎洧盘”句也有大致相同的看法:

洧盘,神话中地名,出崦嵫山……崦嵫山在今甘肃天水西南。[3]

赵逵夫谓兑山即为崦嵫山,这可能本之于徐文靖《管城硕记》所引《十道志》的记载:“昧谷在秦州西南,亦谓之兑山,亦曰崦嵫。”[4]赵逵夫不但划定《离骚》崦嵫在甘肃境内,而且还指实为冢山,但他所据何典却并没有交代清楚,故令人顿生疑惑。其实,赵逵夫注《离骚》崦嵫,与我们前面所讨论的他注《离骚》“西海”如出一辙,笔者认为值得商榷。首先,《离骚》崦嵫似不大可能在甘肃境内。此处崦嵫应为大地极西之山。如果《离骚》崦嵫在甘肃天水市或者西和县境内,就会与屈原的整体游踪相悖,因为屈原是从昆仑向更西方向行进,但“天水”或“西和”无论如何都在昆仑之东;即使我们将昆仑认定为今天中国境内的昆仑山脉,似也并不符合崦嵫当在昆仑之西的地理行踪逻辑。其次,《管城硕记》所引《十道志》为唐代地理总志(早已亡佚),赵逵夫将《离骚》崦嵫同唐代以后兴起的甘肃实际地名之崦嵫混为一谈,用后起的地名来注解先秦典籍,无疑有牵强之滞。所以,笔者认为《离骚》崦嵫当指大地极西之山,或为大西洋东岸某山,后有详论。甘肃天水市境内之崦嵫山当是根据典籍中有关崦嵫的记载而后起附加的现实地名,这种现象在中国地名文化中当不少见,屈辞昆仑、流沙、赤水、西海、黑水、三危等皆是,且笔者另有专文论述,这里就不再重复。

二、文献典籍所载崦嵫指称之淆乱

(一)《山海经》有2处言及崦嵫,但两处崦嵫所指却迥然有别。

西海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兹。(《大荒西经》)

鸟鼠同穴之山……西南三百六十里,曰崦嵫之山。(《西山经》)

《大荒西经》所记兹不是山名,而是神名,且此神在西海之渚。《尔雅・释地》郭璞注曰:“水中小洲为渚。”西海之中的兹神居处于西海小洲之上。人们皆熟知崦嵫为太阳落山之地,为什么这里的兹却是人面鸟身之神呢?这个问题留待稍后作答。

《西山经》所记崦嵫,与鸟鼠同穴之山相牵连。郭璞注鸟鼠同穴之山谓:“今在陇西首阳县西南,山有鸟鼠同穴。”考《汉书・地理志下》载陇西郡下设首阳县。颜师古注谓:“《禹贡》‘鸟鼠同穴山在西南,渭水所出。”由此可知,颜师古和郭璞俱认为鸟鼠同穴之山在首阳县之西南。另据《甘肃通志》卷三上《建置沿革》记载:“渭源县,秦属陇西郡地,汉置首阳县,属陇西郡,后汉、晋、魏因之。后魏大统十七年改渭源县。”依《甘肃通志》可证,首阳大致相当于今天甘肃渭源县。那么,总括看来,如果承认郭璞的认识,此崦嵫就位于甘肃首阳(即渭源)西南鸟鼠同穴之山西南之三百六十里的地方。但问题是,《西山经》所记崦嵫确为郭璞所言崦嵫吗?于《西山经》此则记载,郭璞注崦嵫又谓:“日没所入山也,见《离骚》。”看来,郭璞认为《西山经》所记崦嵫即为《离骚》“望崦嵫而勿迫”之崦嵫,但问题可能并不如此。如果解《离骚》崦嵫为甘肃渭源县境之崦嵫山,我们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离骚》飞升游历的逻辑行踪,因为甘肃渭源之崦嵫始终位于昆仑之东。故郭璞之解当不足为信。

同一本书,《大荒西经》与《西山经》所述崦嵫却大相径庭,原因何在?仔细寻思,似有两种可能:一为两处崦嵫没有歧义,所指相同。《大荒西经》所指为守护太阳落山的兹神,《西山经》所指为兹神所在之山被名之为崦嵫山。二为两处崦嵫所记有别。一在西海之中,一在甘肃境内。这似说明此两处文字当为不同时代不同人所记,这为我们探讨《山海经》的成书时地及作者等问题又提供有益启发。但是,如果我们将上引《西山经》一段材料节录为:“鸟鼠同穴之山……西南三百六十里,曰崦嵫之山……苕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问题又另起波澜。郭璞注云:“苕,或作若。”又云:“《禹大传》曰:‘洧盘之水,出崦嵫山。’”依据郭璞的几处注解,我们可知,洧盘之水即苕水,苕水即若水。郝懿行也谓:“若水疑即蒙水也。若、苕字形相近,上文陇首之山,苕水出焉,《初学记》亦引作若水。”看来,郭璞和郝懿行似乎又认为苕水出崦嵫山,苕水又即若水,也就是若水导源于崦嵫山。另,《水经》云:“若水出蜀郡牦牛徼外,东南至故关为若水也。” 综观之,似乎这里的崦嵫山又在四川境内了,这真是雾霭重重,让人不知所措。[5]

(二)《尚书大传》曰:“洧盘之水,出崦嵫之山。”[6]这条材料来源于王逸《楚辞章句》的引述,附在《离骚》“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句后。《尚书大传》相传为汉人伏生所撰,但宋已失传。伏生去先秦不远,故笔者也援引于此。明人汪瑗《楚辞蒙引》谓:“洧盘者,亦东方之水也。”[7]按照汪瑗的说法,导源于崦嵫山的洧盘水在东方,那么,这个崦嵫似乎又位于东方了。

(三)清人徐文靖《管城硕记》注《离骚》“朝濯发乎洧盘”句谓:“洧盘,水名。《山海经》‘崦嵫之山,苕水出焉’,郭注曰:‘《禹大传》曰洧盘之水,出崦嵫山。’《十道志》:‘昧谷在秦州西南,亦谓之兑山,亦曰崦嵫。’”[8]郭璞所引《禹大传》一说,即(二)所引《尚书大传》所记。徐文靖所引《十道志》的说法,为赵逵夫所采纳,已见前论。《十道志》所言之昧谷在哪里呢?《尚书・尧典》曰:“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9]伪孔传曰:“昧,冥也。日入于谷而天下冥,故曰昧谷。”[10]在伪孔传这里,并没有指明昧谷的具体所在,但是,到了唐人《十道志》,却言之凿凿,说昧谷在秦州西南,直叫我们不知何从。仔细寻想,这又是一个历史地理词语在历代士人相传中不断弥合、不断坐实为具体地名的典型实例。如果《十道志》此言不差,秦州大致相当于今之甘肃天水,那么,甘肃天水西南有一山曰昧谷,又曰兑山,又曰崦嵫。崦嵫又分明位于甘肃天水西南了。

(四)《水经・禹贡山水泽地所在》曰:“流沙地在张掖居延县东北。”郦道元注谓:“居延泽在其县故城东北,《尚书》所谓流沙者也。形如月生五日也。弱水入流沙,流沙,沙与水流行也。亦言出钟山,西行极崦嵫之山,在西海郡北。”[11]在郦道元的眼里,崦嵫却又位于居延泽之西、西海郡之北了。

由此可观,这个崦嵫从甘肃的渭源县鸟鼠山一路向西,现在又到了居延泽,那么,到底哪一座山才是真正的崦嵫呢?

三、屈辞“崦嵫”原义再探索

《离骚》所记“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之“崦嵫”到底是什么?又在哪里?要解答这一问题,我们需跳出中国地理中心观念的研究方法,从不同视角重新审视屈原所处时代背景,置崦嵫于屈辞本身,还原它在屈辞中的本来面目。

前引《山海经・大荒西经》之“兹”即“崦嵫”,已见前论。兹原本当为西海(此西海当指地中海或大西洋)之神名,此神人面鸟身。鸟高飞云天,初民认为鸟能通神。太阳自东至西,初民认为太阳亦由鸟载飞,因而掌管太阳落山的兹神就被描绘成了鸟身。此兹神珥青蛇、践赤蛇。操蛇形象常见于神话,凡具操蛇特征多为山神,故兹操蛇之文化意象亦可证兹神守居崦嵫,崦嵫山即为借用山神兹之名代指山神所居之山。太阳行至西极,越过崦嵫山,即滑入大海。《山海经・西山经・西次四经》记载:“鸟鼠同穴之山……西南三百六十里,曰崦嵫之山,其上多丹木,其叶如,其实大如瓜,赤符而黑理,食之已瘅,可以御火。其阳多龟,其阴多玉。苕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砥、砺,有兽焉,其状马身而鸟翼,人面蛇尾,是好举人,名曰孰湖。有鸟焉,其状如而人面,身犬尾,其名自号也,见则其邑大旱。”至此,我们已经非常清楚屈原“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句之“崦嵫”即为此引《西山经》之崦嵫山。太阳一旦行经崦嵫山,白天将要逝去,夜晚即将来临。屈原欲想留住时光以便自己做充分准备从悬圃上升天庭,所以屈原指令日御羲和停住日车,好让时光静止。这真是一个新奇而又大胆的想象,但又是怎样的一种痴迷与忧伤!

在屈原时代,“崦嵫”所指并无歧义,当为大地极西之山。王逸注解《离骚》崦嵫为“日所入山”,王注似乎也并无不妥,崦嵫山的确也是太阳落山之地。但是,自王逸以后,后世便有无数注家为此山的具体地望而不断追踪寻觅,追寻的思路便是在中国地理版图之内指定一个具体大山并用“崦嵫”来为其命名。这一现象,恰如笔者前面探讨过的“西海”[12],概由后世不解原义之人将原本指称欧亚大陆的地理方位指实为地理中国境内某一具体地名之缘故。“西海”在汉代就已经走向了这一本土化的演变,所不同的是,“崦嵫”的正式“本土汉化”恐怕要到南北朝以及唐代以后才正式完成,现考证如下。

前引郦道元注《水经・禹贡山水泽地所在》已知,北魏郦道元已经明确指出崦嵫山位于居延泽之西、西海郡之北。这当是崦嵫被具体本土化的第一实例。《新唐书・地理志》记有“条支都督府,领州九……崦嵫州”云云,但崦嵫州具体在哪里,我们还不得而知。依据郦道元所言崦嵫山的大置,《新唐书》所记崦嵫州似乎也当在居延泽以西一带。明代官修地理总志《明一统志》载有“崦嵫山”,注曰:“在秦州西五十里”[13],由此可察,明代的中国地理版图上已出现了具体的崦嵫山名。《大清一统志》的说法同《明一统志》。《甘肃通志・山川・秦州》的记载也极相似:“崦嵫山,在州南五十里。”那么,《明一统志》所载秦州在哪里呢?索之典籍可知,古秦州大致相当于今甘肃天水,秦州于1913年才改名为天水,这就是现今所有辞书解释崦嵫山皆为“甘肃天水境内之山”的历史由来。“崦嵫”从郦道元眼中的新疆一路东渐到甘肃天水。明白了这一线索,赵逵夫解《离骚》崦嵫为甘肃西和县北的冢山的失误也就不言而喻。

注释:

[1][6]洪兴祖:《楚辞补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27页,第32页。

[2][3]赵逵夫:《屈骚探幽》,甘肃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37页,第241页。

[4][8]徐文靖:《管城硕记》,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257页,第257页。

[5][11]郦道元:《水经注》,岳麓书社1995年版,第517页,第594页。

[7]汪瑗:《楚辞集解》,北京古籍出版社版,第386页。

[9][10]《尚书正义》,阮刻《十三经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119页,第119页。

[12]汤洪:《 流沙・赤水・不周・西海――〈离骚〉地理再探索》,《中华文化论坛》2010年第3期。

[13]李贤等:《大明一统志》,文渊阁《四库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72册第885页。

吾令羲和弭节兮范文2

摘 要:通过建立汉语“窄”语义场,并采用共时与历时相结合、描写与解释相结合的方法,分析“窄”语义场中各词位的历时演变过程,对比各词位的语义价值和语用价值。“窄”取代“窄”语义场中其他词位,成为指称“横距小”这一范畴的主导词位,源于其自身较高的语义价值和语用价值。

关键词 :核心词 窄 语义场 词义演变

一、引言

在汉语中,“窄”语义场所指称的“横距小”这一范畴几千年来并未发生变化,但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由于各词位之间的价值关系不同,用来指称该范畴的词位(即“能指”)是不同的,“能指”与“所指”之间的组合关系存在着丰富变化。本文将各时期表达“横距小”这一范畴的“能指”,包括“隘、狭、窄、局、褊、陋、仄、促、窘、迫、逼”11个词位,组合在一起构建同义义场,以语义场为单位,对其中各词位做历时分析;同时,对“窄”的“所指”演变做历时分析。最后,综合能指与所指的演变情况,弄清“窄”在历时演变过程中,逐步取代其他词位,成为“窄”语义场主导词位的原因,这在汉语词汇学中具有典型意义。

此外,由于“横距小”这一范畴属于汉语语义范畴的核心范畴,用来指称该范畴的能指也因此进入汉语核心词的序列当中,对“窄”语义场进行研究,可以丰富汉语核心词的研究。

二、“窄”语义场各词位的历时演变

1.隘

“隘”,《广雅·释诂一》解释为“狭也”。“隘”与“嗌”同源,“隘”是“咽喉”,“狭窄逼仄的哽嗓咽喉之地”也称“隘”,如《淮南子·兵略》“一人守隘,而千人弗敢过也”。所以,作为名词,“隘”指“险阻的关隘”;作为形容词,“隘”就指“狭窄得难于通过”了,如《诗·大雅·生民》“诞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隘”指“横距小”这一义位大概出现于西周或春秋时期。这两个义位在现代汉语中依然存在,并且在现代汉语中没有产生其他义位。

2.狭

“狭”,《说文》释为“隘也”,《玉篇》“不广也”,指两边的横距小。“狭”指“横距小”这一义位在战国初期就已出现,如《吴子·应变》“左右高山,地甚狭迫”。现代汉语中该词位与“广”相对,不再指与“宽”相对的两边窄,而是指四周范围窄。

3.窄

“ 窄” 的最初义位为“ 狭隘; 狭小” , 《集韵》“狭也”,以前有时写作“迮”。这一义位大致产生于先秦战国时期,最早见于《尉缭子?兵教下》:“城大而地窄者,必先攻其城。”表现在义素结构上为“[空间]+[横距]+[小]”。到了晋代,“窄”由“空间”转移到“人”,“人”的“横距”小了,则变得“紧迫、困难、窘迫”,如晋?陶潜《杂诗》之七中的“弱质与运颓,玄鬓早已白;素标插人头,前途渐就窄。”《玉篇?穴部》“窄,迫也。”“窄”就来源看,与表“压榨”义的词有关,如南朝·梁(一说晋)宗懔《荆楚岁时记》的“以糯米熬捣为末,并研胡麻汁和釀之,石窄令熟。”“窄”义为“榨压”。正因为如此,“窄”除表“两边狭小”之外,还常表“四边狭小、处处受局限、受逼迫”义,如《西岳华山亭碑》“处所逼窄,窸窣有声”。到了唐代,“窄”的义位又发生了变化。其一,它的义素由“人”上转移到了“物质”上,产生了“短缺”义,如唐?杜甫《驱竖子摘苍耳》诗:“乱世诛求急,黎民糠籺窄。”其二,它的义素由“人”进一步深入到“人心”,“人心”的横距小了,就产生了“不舒坦”义。如唐?李贺《酒罢张大彻索赠》诗:“陇西长吉摧颓客,酒阑感觉中区窄。”王琦汇解:“中区窄,谓心事不舒。”到了金代,“窄”的义位又发生了变化,“空间”的“宽度”小了,所以它的容量也就少了,就容易变得“整齐、漂亮”,金·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卷一“遮遮掩掩衫兒窄”。凌景埏校注:“窄,整齐、华丽、漂亮的意思。”这个义位和最初的“狭隘、狭小”差别较大。到了现代汉语时期,“窄”只保留三个义位:一是指“横的距离小”(跟“宽”相对);二是指“(心胸)不开朗,(气量)小”;三是指“(生活)不宽裕”。“压榨”义、“物质短缺”义与“整齐、漂亮”义已消失。从“窄”的历史演变过程来看,整体变化的次数是比较少的,但是后期产生的义位与最初义位的语义差别较大。

4.局

“ 局” 指“ 横距小” 这一义位, 大致产生于春秋时期。如《管子·白心》:“大者宽,小者局。”又如《荀子·正名》:“局室、芦帘、藳蓐、尚机筵而可以养形。”《周书·异域传序》:“两仪之间,中土局而庶俗旷。”明·刘基《雷说上》:“有夫耕于野,震以死。或曰:‘畏哉!是获罪于天,天戮之矣。’刘子曰:‘噫,诬哉!何观天之局也!’”现代汉语中此义位已消失。

5.褊

“褊”指“横距小”这一义位出现于战国中期,《说文》解释为“衣小也”,由此可见,“褊”特指“衣服狭小,处处紧窄”,如《左传·昭公元年》:“(叔孙)召使者,裂裳帛而与之,曰:带其褊矣。”《论衡·自纪》“夫形大衣不得褊。”“褊”常被用于比喻义:一是比喻“土地的狭小”,如《左传·昭公元年》“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孟子·梁惠王上》“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二是比喻“心地、器量的狭窄”,如《商君书·垦令》:“重刑而连其罪,则褊急之民不斗。”《南史·王弘传》:“弘性褊隘,人有忤意,辄加詈辱。”现代汉语中本义已消失,只保留比喻义。

6.陋

“陋”指“横距小”这一义位,大致产生于西汉时期,如《楚辞·东方朔〈七谏·自悲〉》:“凌恒山其若陋兮,聊愉娱以忘忧。”王逸注:“陋,小也。”意为“狭小,低矮”。再如宋·陆游《感怀》诗之一:“我居一何陋,举手屋可扪。”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阸狭也……引申为凡鄙小之称。贾子曰:‘反雅为陋。’淮南注曰:‘陋,鄙小也。’”这是其情态陪义扩大的结果。现代汉语中,该义位在使用时虽然保留了“狭小”的本义,但偏于强调“粗简、破旧”,引申义使用较多。

7.仄

“仄”指“横距小”这一义位,大致产生于三国时期,如《广雅·释诂》:“仄,陿也。”意为“狭窄、狭小”。又如《后汉书·袁闳传》:“居处仄陋,以耕学为业。”《晋书·良吏传·吴隐之》:“数亩小宅,篱垣仄陋。”现代汉语中,该词位多与“逼”构成双音节词“逼仄”使用,较少单用。

8.促

“促”指“横距小”这一义位,大致产生于魏晋时期,如晋·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以促中小心之性,统此九患。”《世说新语·言语》:“江东地促,不如中国。”《后汉书·郦炎传》:“大道夷且长,窘路狭且促。”《南史·王莹传》:“(王莹)既为公,须开黄阁,宅前促,欲买南邻朱侃半宅。”此义位现代汉语中已消失。

9.窘

“ 窘” , 表“ 环境既狭窄又迂曲, 没有回旋的余地”。这一义位大致产生于汉代。《淮南子·要略》中“穿通窘滞,决渎壅塞”,“窘滞”同“穹窒”,是“狭曲而滞碍难通”的意思;《后汉书·郦炎传》“大道夷且长,窘路狭且促”,“狭且促”解释了“窘路”。此义位现代汉语中已消失。

10.迫

“迫”,《说文》:“近也。”在表示自然环境时,“迫”意为“两边逼得很紧,空间非常狭窄”,如《后汉书·窦融传》:“西州地势局迫。”刘峻《金华山栖志》:“登自山麓,渐高渐峻,垄路迫隘,鱼贯而升。”作为动词,“迫”又表示“两边挨得越来越近,空间(或时间)越来越小或越少”。《楚辞·离骚》:“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意思是让羲和不要加鞭,不要靠近日落处的崦嵫山;司马迁《报任安书》:“涉旬月,迫季冬。”意思是再过个把月就逼近季冬了。“迫”用于人事上,多表示“由于活动天地的狭窄或者日益狭窄而感到受局限、受压迫,不得舒展”。《吕氏春秋·贵生》:“全生为上……迫生为下。”“迫生”就是在各方面都受制约的情况下局迫地生活;《庄子·刻意》:“感而后应,迫而后动”,“迫”也是“受到逼迫、压迫”的意思。由文献资料来看,“迫”指“横距小”这一义位至晚到汉代产生,现代汉语中已消失。

11.逼

“逼”指“横距小”这一义位在三国时期已存在,如三国·魏·曹植《七启》:“于是人稠网密,地逼势胁。”再如晋·葛洪《抱朴子·文行》:“若夫翰迹韵略之广逼,属辞比义之妍媸,源流至到之修短,韫藉汲引之深浅,其悬绝也。”“逼”在现代汉语中表“狭窄”义时,仅与“仄”构成双音节词“逼仄”作为书面语体使用。

从上述各词位的发展过程来看,“横距小”这个范畴大约在西周时期就已出现,至晚出现于春秋时期。最初用于表示“横距小”这个范畴的词位是“隘”,来源于生理器官咽喉,借咽喉狭窄逼仄的特征来形容现实中的某地狭窄逼仄、难以通过,属形容词。后来发展出名词,亦是指险阻、难以通过的地方。总体来看,“隘”是用来指称地形的,而且指地形的两边。“狭”的产生要晚于“隘”,从文献资料上看,其产生于战国初期,是用来专指地形上两边的“横距小”。《说文》中,许慎以“隘”训“狭”,可见其同义关系。“窄”从来源看,与表“压榨”义的词有关,这与“隘”“狭”是不同的,因此“窄”除了指两边的“横距小”外,还指四边“横距小”,它的指称范围要比“隘”和“狭”大。“局”本义为“约束”,《说文》“从口在尺下”,“尺”表示规矩、法度。“口”易出错,故以“尺”相拘束。法度是严谨的、限制范围的,因此“局”除了“基”义、“拘束、约束”以外,还带有“一定的、不宽广的范围”之义,“局”用来指称“横距小”这一范畴,是其属性陪义扩大后形成的。“褊”用来指称“横距小”这个范畴,出现时间较晚,但它最初所指是限于“衣服”的,专指“衣服狭小”,表现在义素结构上为“[衣服]+[横距]+[小]”,后来“ 土地” 替换了“ 衣服” , 变成了“ [ 土地] + [ 横距]+[小]”,用来指“土地少”。战国末期,“内心”又替换了“土地”,变成了“[内心]+[横距]+[小]”,用来指“人气量窄,心胸不宽广”。“陋”指“横距小”大致产生于西汉时期,本义即“狭窄、狭小”,但后世多用其指“设施简单不完备”,如简陋;“样貌不好看”,如丑陋。这是其情态陪义扩大产生的结果。“仄”本义为“倾斜”,属会意字,小篆字形像人侧身在山崖洞穴里的形状;“促”本义为“紧迫”;“窘”本义为“生活或处境困迫,没有办法”;“迫”本义为“逼近”,《说文》:“ 迫, 近也” ; “ 逼” 本义为“ 接近, 靠近” , 《说文》:“逼,近也”;“仄”“促”“窘”“迫”“逼”用来指称“横距小”,皆为其属性陪义扩大后形成的新义位。从古汉语到现代汉语的整体发展过程来看,“窄”语义场也由最初的“隘、狭、窄、局、褊、陋、仄、促、窘、迫、逼”演变至“隘、狭、窄、局促、褊、逼仄、陋(巷、街)”,而“窄”也由“窄”语义场中后起的非主导词位逐步演变为主导词位。

三、“窄”语义场各词位价值对比

通过比较“窄”语义场各词位之间的组合与替换情况,结合当前词义演变的研究成果,得出以下结论:造成汉语核心词“窄”发展演变的原因,主要是语义价值和语用价值。

(一)语义价值

“窄”语义场中用来指称“横距小”这一范畴的词位主要有以下几种类型:

1.在基义的基础上发展扩大而来

本义指“横距小”,但指称范围略有区别,如“隘”“ 狭” 多指地形; “ 窄” 既可指地形又可指人内心,“褊”本专指衣服,后来扩大到指称地形、人的内心等。

2.由陪义发展扩大而来

“仄”“促”“窘”“迫”“逼”这五个词位本来并不指称“横距小”这一范畴,之所以后来发展成这一词义,是由其自身的属性陪义发展扩大造成的。

3.其他

“陋”本义虽为“狭小、低矮”,但其情态陪义的扩大最终造成其义位转移,其“狭小”义在现代汉语中虽得以保留,但处于弱势地位,使用频率不高,使用范围不广。

从古今演变过程来看,较稳定的词位是第一类,它们的古今义位差异不大。第二、三类则不够稳定,在发展过程中,或者已经消失,如“窘”“迫”;或者参与构成双音节词,其本身由自由义位变成了实际上是语素义的非自由义位,如“局促”“逼仄”。由此可以看出,第一类词位的语义价值较高。

第一类词位包括“隘”“狭”“窄”“褊”四个词位,其中“隘”和“狭”的各义素之间的组合关系紧密,一般是[空间]+[横距]+[小]。而“窄”与“褊”的各义素之间的组合关系并不紧密,替换其中的一个义素,就可改变其所指内容。即:

褊[衣服]+[横距]+[小]衣服紧窄,不宽松

褊[空间]+[横距]+[小]地形狭小

褊[人]+[内心]+[横距]+[小]人的气量不足、心胸狭窄,内心不舒坦

窄[空间]+[横距]+[小]地形狭小

窄[人]+[处境]+[横距]+[小]人受压迫

窄[人]+[内心]+[横距]+[小]人的气量不足、心胸狭窄,内心不舒坦

窄[物质]+[横距]+[小]物资短缺

窄[空间]+[容量]+[小]空间容纳事物少而整齐漂亮二者相比,“窄”具有更高的语义价值,在“所指”不断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它能及时改变自身的语义,适应新的“所指”。

(二)语用价值

张志毅(2012)认为:“义域,是指义位的量,是义位的意义范围和使用范围。义域可分为大小域、多少域、语用域。……使用范围就是指的语用域,它是义位组合的伙伴范围,也指适用的语体、语域、地域、时域等。”维特根斯坦1922年在《逻辑哲学论》中强调:“只有在命题的语境中,名称才有意义。”研究语义场中各词位的组合与替换关系,不能忽视词位在使用过程中所处的具体语境。因此,我们需要对各词位进行语用域对比,以期得到使“窄”处于主导词位的原因。(见表1)

从上表中,我们可以看出,“窄”在指称“横距小”这个范畴时,它的语用域是最大的。语言使用中存在着“喜新厌旧”的心理强势,所以在不同历史时期,同一“所指”,有着不同的“能指”,如“隘”出现于西周或春秋时期,而“狭”出现于战国初期。但是“窄”能在数千年的语言演变中依然保持着汉语词汇中的核心地位,这与其自身极高的语用价值是分不开的。“窄”的语用域最大,可用于指称地形、心理、处境、物质等四种情况,而其他同义词位的指称范围都少于“窄”。这使得“窄”能够克服“喜新厌旧”带来的影响,以其自身广泛的语用域活跃于词汇的使用过程中。

另外,语体差异影响语用价值。“窄”字在口头语体和书面语体中同样适用,而“褊”“隘”等词多用于书面语体。“褊”虽然能弥补“窄”不指称衣服的缺陷,但仅出现于古汉语中,现代汉语中用以指称“衣服窄小”的义位已消失,且“褊”仅见于书面语体中。

四、结语

综上所述,词位的演变是由语言结构内部语义价值与语用价值的差别产生的不平衡性造成的,而人们在具体使用过程中又追求着语言的经济与简洁,即保持语言系统的有序平衡。在这种矛盾的作用下,语义场中的各个词位就会发生价值变化,表现在“窄”语义场上,就是“窄”成为主导词位,而其所指“横距小”这一范畴由于属于核心范畴,“窄”也进入到核心词的序列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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