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江湖范例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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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江湖

父亲的江湖范文1

她的故事,本来无关于江湖。

然而,只因跟随了那个人的步伐,紫陌这个名字,就成了武林中一个神秘的传说。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凡是武林中九成九的新闻旧事、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各种绝密的情报,都汇集在听雪楼中一个叫岚雪阁的地方。

而在那个地方处理着各种资料、向听雪楼最高层传递着最急迫讯息的,是一个叫做紫陌的女子——那个奇异的女子,聪颖而博学强记,对如山堆积的文牒和纷繁复杂的江湖关系,了解得一如俯视自己手心的纹路。

听雪楼四护法中负责情报消息的,紫陌。

她的本名是紫黛,一个浓郁得令人沉醉的名字。

那不是好人家女孩儿的名字。父亲说。

然而,他还是按照妻子的意愿给了她这个名字。她的母亲死于生她那一晚,她的父亲一生清高桀骜,听不进任何人的不同意见,然而,终归还是听了一次妻子的话。

七岁,再次被贬官的父亲,抱着她在潮州寓所的花园中散步。海上夏季的风暴刚过,外面是满目的废墟,即使在这个县衙的后花园里,也是一片凄凉景象。

有一丛蔷薇因为没有及时架起来,被狂风吹倒了,藤蔓支离破碎地散了一地。残破的枝叶和零散的花瓣,在暴风雨后的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父亲闲来无事,便指着蔷薇,要女儿就此景作两句诗来。

眨了眨眼睛,她脱口说了一句:“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

然而父亲却在刹那间变了脸色,严厉地看着她,直到孩子被吓得收敛了笑容,怔怔的看着父亲,不知道哪里出错。

“小小年纪,便作这种诗……必为失节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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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的她并不明白,失行是什么。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按着眼前情景,说的实话会让父亲动那么大的火气,并从此不再像以前那么疼她。

一直到了十六岁,紫黛之名成为洛阳城风月场中人人趋之若骛的招牌,每次笙歌散后,微醉初腥的她,才明白过来,那是父亲对她一生做出的预言。

尽管父亲一生谏言多不被纳,他这一句话,却偏偏被上天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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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为人桀骜耿直,所以宦途多不顺利,终生郁郁。唯一有些盼头的时候,也就是从潮州被召回京城洛阳,在礼部等待补缺的那段时期。

当时礼部侍郎谢梨洲,几次暗示父亲要得肥缺,经营活动是少不得的,然父亲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往礼部衙门跑,只是一味地等着那些大人开恩下命。

洛阳米贵,生活不易,父女两人相依为命,虽清苦,日子倒也平静。母亲死后父亲一直没有续弦,在很多事上,父亲是死心眼的——后来她发现,这种脾气,似乎分毫不差地被她继承。

她一直是好人家的女儿,虽然不是绮罗满身,却也是深闺碧玉,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像世上大多数好人家的女子一样,等待着被父辈们安排日后的命运。

那个时候她已经十六岁,已经明白了当年父亲口中的“失行”对于女子来说,是多么严重的罪名,然而,生活恬淡羞涩的她,持身严谨,远远与那两个字沾不上边。

她家租了一个小天井,独门独户,对着洛阳城的朱雀大街。

同一条街上,另有一处深宅大院,有高大的门楼和森严的守卫,平日进出的都是一些带着危险气质的人物,身上经常闪烁着刀兵刺眼的冷光。

父亲曾皱着眉头说,那些人,都是以武犯禁的乱党。都怪现今朝政混乱,官府影响力衰弱,才会让那些江湖人士出来紊乱世道。

以武犯禁的乱党。她有些害怕起来。

因为家中清贫,使唤不起下人,经常要她出头露面,甚至不得不从那个大门前经过。经过那个大门时,她总是低着头,生怕那些江湖人士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然而,却一直什么也没有发生。

直到那一日清晨,她在那个地方碰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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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再回忆,即使是命运转折的一天,看起来也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刚刚下过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外面滴水成冰。然而,她仍然不得不一早起来,去街道那一头桑树下的老井里提水。

匆匆梳洗了一下,用铜钗松松挽着头发,她提着水桶在冰冷的街道上行走。

天刚刚亮,灰蒙蒙的朱雀大道上没有一个行人。那也是她为了避免抛头露面,特意选取的出门时间。指尖冰冷得几乎要失去知觉,她蹒跚走着,吃力地提着满桶的水。

走过那个大门前,她照例低下了头匆匆而过。徒然间,空寂的大道上,急促的马蹄声如雷般急卷而来,裹着冷冷的风雪,转眼已在耳畔!

她心下一惊,待抬头看见那几骑人马奔过来时,想要躲避,却一脚踩在结了冰的地上,身子便是一滑。

如若这一跤她跌下,而那人只是纵马而过,那么,他们之间,便是空余这漫天飞雪,并无其他,更无以后那个名唤“紫陌”的失行女子。

然而,她并没有跌倒,甚至连手中木桶的水也没有洒出来半滴。

马是被硬生生勒住的,马上的人飞身而下,伸手托住了她的肩头,稳住她欲坠的身形,“冲撞姑娘了,抱歉。”

她抬起眼睛,看见的是年轻公子清俊的脸,映着漫天纷扬而起的残雪,更显得苍白得全无血色,只有那目光还透着点生机。迷离中带着依稀的暖意,却不见底——那样的深邃,仿佛一眼看上去,别人看不见他的内心,却反而会坠入其中。

她略微愣了一下,那个年轻公子就已经放开了扶住她肩膀的手,将另一只手上抓住的木桶递回她手边,微微一颔首,便径直走了开去。与他一起来的有三骑人马,一色的玄色大氅,顾盼间英气逼人,不同于这个公子的病弱文静。

一行四人踏雪走入了那个大门,守卫们一见当先之人,齐齐下跪,恭声道:“拜见少楼主!”

那个青年公子只是微微点头,受了这样大的礼,脚下丝毫不停,一直向那个深深大院中走了进去,风雪在他身畔回旋,身形虽然单薄,但这个年轻人似乎带着难言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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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便是那个大门后神秘帮会的少主人……紫黛拎着水,站在雪地里呆呆地想。

那便是以武犯禁的乱党?

不像……无论怎么说,都不像啊……自幼以来,她第一次开始怀疑父亲的说法。

那一天,一个紫衣丽人呆呆地站在洛阳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一直到水桶中的水都结了冰。人渐渐地多起来了,一个个都惊异地看着她,其间还有几个纨绔子弟围观,嘻嘻哈哈的称赞她的美貌。她不得不走。

在走之前,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大门上的牌匾,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三个字:

听雪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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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并同。只是她每日路过那个大门前的时候不再低着头匆匆而过,反而是放慢了脚步,眼角瞟着门内,仿佛期待着什么。

她也关心起有关这个“听雪楼”的点点滴滴。于是她才知道,世上有所谓的“武林”,而原来听雪楼的来头也不小,而且手下都是一群舞刀弄剑的亡命之徒,平日里虽然不在洛阳地界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所有人还是对它又敬又怕。

有什么好怕呢?他可是个好人呢。

她想着,想起那个公子迷离温和的眼神,嘴角就有羞涩的笑意。

有时,也会在听雪楼的门口看见他,他却大都没有留意到她躲躲闪闪的视线。偶尔也看见了,似乎也记得她,却只是微微一颔首,笑笑,没有做作,也不热忱,只是淡漠地笑,让人心里没有一点底。

十六岁的她第一次知道心绪紊乱的滋味了……然而,她也知道,作为官宦人家的女孩儿,她的父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和这些江湖人士有什么联系的。

有时候,她想得绝望了,便恨恨地寻思:不是说,那边是江湖人,杀人放火都不皱眉头么?如果父亲真的不答应了,他带几个人闯到家里来,硬抢了走也好啊!如若是他、如若是他来抢的话……我是不会反抗的……啊,最多稍微骂他几句就好了。

少女一个人在那里左想右想,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紫黛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开始想着自己的装束,也开始学着在脸上淡淡地描画,希望自己能更漂亮一点。渐渐的,每一次她走在街上都有很多视线相随。其实,她私心里的希望,只是能让那个人有更多的可能注意到自己而已。

令爱越来越漂亮了。所有见到的人都这么说,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然而父亲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

父亲的江湖范文2

1.在大漠里行走,干渴难耐,突然看见溪流,你会认为这是真实的景象还是海市蜃楼?

A 真实的

B 虚幻的

2.长途跋涉后,你见到了你心爱的人,你是立即冲上去拥抱他,还是拘谨地笑着,等着他来拥抱你?

A 拥抱他

B 等待他来拥抱

3.你的父亲是武侠老前辈,他不同意你的婚事,决定比武招亲,而你爱的人正好就在台下,如果他比武输了,你是听从父亲的意愿还是和他私奔?

A 和他私奔

B听从父亲的意愿

4.如果在你们私奔的途中,出现了一个追求他的侠女,你会怎么办?

A和侠女决斗

B 哭泣,抱怨他,甚至离开他

5.你们来到了他的朋友中间,你会喜欢他们么?

A 肯定喜欢,他的朋友一定都是和他一样可爱的人

B 也许会排斥,毕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6.你发现他的师傅正在教授他一种武功密笈,而这种武功正是你梦寐以求的,你会怎么做?

A 跟他提出来,要求一起学或者要求他教你

B 在他练功的时候藏在一旁,偷偷跟着学

7.他所在的帮派和你父亲的帮派发生了误会,你该怎么办?

A 帮助他,向父亲澄清误会

B 向他说明父亲耿直的为人,请他查明误会的所在

8.如果在一场江湖恶斗中,他与敌人双双落入深谷,接下来你将如何?

A 不惜一切代价进入深谷,寻找他甚至他的尸体

B 带着他的遗物回到故乡,回到父亲的身旁

9.在你和他分离两个月后,惊觉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你怎么做?

A独自生下这个孩子,并用他的姓给孩子取名

B向一个始终追求自己的男子求助,请他做孩子的父亲,并且和自己一起照顾这个孩子

10.十八年后,他重现江湖,找到你,你是随他而去,还是留下来和现在的丈夫继续生活。

A带着孩子随他而去

B 对他说对不起,说明自己以为那场恶斗后他已经不在人世,然后祝福他有美好的未来,继续和现在的丈夫生活在一起

11.你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你会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谁么?

A会

B不会

12.在你暮年之时,他复来找你,这些年,他始终想念着你,不曾娶妻,你是否会同意在人生的暮年,和他以及你的丈夫,三个人生活在一起?

A 同意,并且非常渴望在人生的最后几年,能够和他在一起

B 不同意,虽然你心里还是很留恋他,但是你不愿意因为过去而伤害了无辜的丈夫

武侠恋人大揭底

选择0-3个A

温柔可人――小昭

你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但是你并不自私,虽然你对爱情非常的专一,但是你不愿意因为你的爱伤害任何人。似小昭这样的一个女子,只盼望一生做张无忌的小丫头,却不愿做全世界的女王。

选择4-6个A

古灵精怪――黄蓉

你机敏聪慧,足智多谋,身边有坚毅木讷的靖哥哥默默守护着你。你很有正义感,当朋友面对困难或者被欺负的时候,你都敢于指出善恶,也肯在所有人面前说明实情,有大侠风范,也有自己的主见。

选择7-9个A

野蛮女友――建宁公主

你性格可爱,只要爱了,就不顾后果,不计较得失。你就像建宁公主一样有着野蛮的性格,可实际上却天真得像个孩子,宁可做心爱的人的第N任女友。你为自己向往的爱情时刻努力着,不管路途荆棘密布。

选择10-12A

父亲的江湖范文3

自幼,马旭峰就跟随父亲习武,在这片神州大地上,他父亲享有盛名.

当时,政治动荡,各路反军纷纷从各路出发,直攻都城长安.马旭峰的父亲奉命剿灭反军.他英勇善战,在战场上无人能敌,一举剿灭13路反军,可是在与第14路反军的战斗中,敌将潘自力暗放冷箭,射中面门,马旭峰的父亲被射下马,潘自力趁势一砍,枭其首级,回去请功取了.最终,由于大明与反军达成协议,终于和好,不再战争,没人抚慰死亡战士的家属.

当马旭峰知道自己父亲战死的噩耗后,发奋习武,立志为父亲报仇!

父亲的江湖范文4

1、结局:父亲中弹,用鲜血为女儿换来了重生。

2、《亡命救赎》剧情简介:Lydia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进了监狱,她从小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但骨子里继承了父亲Link的基因,十分叛逆。一次闯下大祸后,Lydia走投无路联系到多年未曾见面的父亲,Link已经退隐江湖很多年,在拖车里以纹身为生。为了解决女儿的困境,他鼓起勇气挺起胸膛,以父亲的身份对决Jonah一行人,用鲜血为女儿换来了重生。

3、《亡命救赎》是一部由让-弗朗西斯·瑞切执导的犯罪动作电影,由梅尔·吉布森、艾琳·莫里亚蒂、迭戈·鲁纳、威廉姆·H·梅西参加演出。

(来源:文章屋网 )

父亲的江湖范文5

话说当年血刀门鼻祖鬼仪为开创领地,就从雪岭外三十里地杀进狼群,只身一人,刀法惊天地,泣鬼神,斩杀了数百条狼王,在血流成河的路边终于领悟出传世的刀法《血煞刀术》。自此,血刀门成立后便名扬天下,在三年一夕的武林大会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江湖中的名门正派。

鬼仪死后,《血煞刀术》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门派就此败落,于是不久便悄然从江湖史中抹去。问题就出在了近两百年里:

血刀门竟又重现江湖,掀起了江湖的腥风血雨。其重回的刀术阴狠邪辣,惨死之人必会身中数刀而亡,双目也难免毒手,料想便不是以往的《血煞刀术》所为。

五年间五大门派被灭

一年,星月神教在一夜之间遭到了血刀门的洗劫,全教数千弟子无一幸免。

二年,天行剑派掌门接下血刀门的《以武会友》请帖,一去不返,剑派也郁郁而终,纷纷散去。据说,门派弟子也在几年之内相继死去。

三年,百年之久的闻易水阁被几十名血门弟子抹去。阁中的数百名弟子对付这寥寥数人也是以卵击石,相继被灭杀。

四年,五月刀坛在论武期间,被强敌入内,终因不屑,各走八方。

五年,七星宝殿门也被灭杀大半,便被迫投入了血刀门。

似乎每过一年就会有门派惨遭灭门,江湖中人心惶惶,不少当年名震武林的游侠也相继退隐江湖不复得出。

故民间有一句话:虎死龙断老将死,江湖不得遇血刀。江山代出武强雄,救得武林济人间。

五大门派已灭,只剩下唯一的强派——天子剑阁:

天子剑阁加强了剑阁的比武,由每五年一论降到了一年一论。同样,他们也将血刀门列入了邪派,因其刀法诡异近鬼故称为“鬼刀门”。

江湖的每一个角落都有隐居的独侠。他们常常汇聚在四朝古都——燕京。

何为“燕”?乃因一年四季都有燕鸟相会。就在这城中,一切都有。

一个风雪交加的夜幕。

一个年数进半百的男子,怀中抱着刚满月不久的婴儿,奔行于茫茫夜色当中,神色甚为匆忙。他左手抱着那婴孩,右臂紧握铁刀,看来已被人追杀多时。后方也不时有武士持刀冲来,剑光零落,直取那男子后背命门,剑风“嗖”的一阵声响如风卷雨击般。那个男子手曲折下来,刀指后方顺着腋窝空隙挡住剑击又尽力一退,刀具破开了剑器,精准的砍进了武士胸剑。前来的数十名武士在圈圈熟练的刀光中纷纷倒下。那男子眼神停留几许,便又被前来的几个武士逼退,将孩子至于后被之间,不得已重新奔波。

“陈兄,你不能过去!”在那男子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手持羽扇的白衣居士,全身仙风道骨。

“白乾,你我既然兄弟一场,我也不想对你出招。”那男子脸色温和,手中铁刀不由自主的往下垂去,血色的铁刀只为一句回答。但他有些茫然,直往后推去。

“陈天雄!你执迷不悟,我不认你这个兄弟。”陈天雄背后又多出了一个人,他也险些直被后方袭来的利刃刺中。情急之时竟连滚带爬的躲过了,此招显得有些狼狈,但却是最实用的。陈天雄冷汗一惊,回头望去。像是天激起的晴空霹雳的震撼,亮出杀招的正是自己的好兄弟——红玉严。

陈天雄心中难免有些心闷,便长长的叹道“兄弟相残呀!”这时四面渐渐的人多了,将他一人围了起来。

“舵主,放下这孩子,你就能活命了”各个武士单刀架着,心中却十分的不愿。

“闭嘴!”陈天雄发出了雷碎裂般的声音,将话给压了回去。他有些唏嘘,背叛过门主的一条狗,能被留下吗?自己是绝对不能活命的!

“门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陈天雄!违者,格杀勿论!”一阵话声响后,大片武士纷纷退去。

说话者,身穿一件酒色小衣,手持金刚长剑,正气凛然。陈天雄认出了那个少年,他是血门的公子—于天姚。

“陈兄,扔下这孩子,我,就能让你活命。我会求我爹爹的”陈天雄心有些动摇了,他深知于天姚是门主的爱子,或许他恳求就真的能活命了。随即眼前跳出了女子画像打消了他的念头。对,他要救下这孩子的性命。

红玉严持剑冲了上去,剑光已现但被于天姚斥退,心中怒火顿时烧了起来,“你,姓陈的,为了一个已有家室的女人,舍弃兄弟,值得吗?老子今天要教训你!”

“玉严你是不会懂的。”

“我呸!狗娘的他妈的贱女人。那小杂种,留不得!”红玉严剑头直指那孩子,肆意的说。

陈天雄手中的刀顿时颤抖了,“噔”的一声,刀柄被捏碎了,许久才从嘴中嗑出一句话“红玉严再给我说一次,我杀了你!”陈天雄顿时青筋翻起。

“哼哼,实话告诉你那贱女人早已被我杀了,你以为把他放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她的肢体,被我分了,扔去喂狗了,那种贱女人死不足惜。”

“什么!我杀了你。”陈天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从腰间猛然拔出一剑,飘飘揉揉如金蛇追尾般直取红玉严虎门,剑光变幻莫测。自己心中的女神顿时被践踏了。

“飘雨剑,你竟然偷了飘雨剑。”红玉严惊讶之时,手中利刃无法抵挡,竟往后推去。红玉严心中全然无底。飘雨剑号称天下第三,乃是飘雨前辈平生所带宝剑,通常以‘薄’‘精’‘锐’‘软’闻名,取天外精铁所制,取剑时轻巧无比,功力倍增。那红玉严如何能挡得,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无济于事。

“玉严有危险,快去帮他”于天姚一身急迫,如果内乱之中损了高手,那他可是当当不起的呀!白乾羽扇一扬,飞奔过去。

陈天雄手持飘雨剑如鱼得水,渐渐的越舞越快。红玉严剑招早已凌乱不堪,破招百出。陈天雄一招“天地同复”顿时刺中左肩。“飘”的一声回旋,左肩血流不止,飘雨剑尖早已驾于红玉严脖间,许久便会人首异处。“剑下留人”原本待已刺入的飘雨停了下来。陈天雄心中愤恨不平,待许片刻,又剑追击了上去,但早已被白乾的铁羽扇接了下来。

“陈兄,大家好歹兄弟一场,暂且住手吧!杀了他,也破了咱们兄弟情面。门主也不会放过你的”白乾说话之时,一把拉住了红玉严,心生悲疼之情。

“我既然做了就不怕死,但今日我必取他姓命,大不了同归于尽”陈天雄飘雨一?V,势取红玉严狗命。“白乾,不要多管闲事,做兄弟也不能做到这个份上”

“我不让你杀他”

“那得罪了”陈天雄借着月色,飘雨剑暗淡飘光。

白乾羽扇一扬,挡下了一招,那特钢制的扇架震的他手脚一麻。陈天雄又将剑一提,像流星画迹般划向红玉严的命门,那女子所受的尸焚之辱,一并讨了回来。红玉严心里自是恐慌,提剑倒走。飘雨剑步步紧逼,尖利的剑锋如金蛇追尾般。“啊!”一条血痕随着惨叫声飘然而起,红玉严后背流淌着血。“记住!如果有人犯我!”陈天雄左手早已换上了飘雨,挡住了白羽,一脚毫不留情的踏在红玉严背上,虎啸猿啼的振振说道“那我必取他狗命!

“陈天雄,住手!”于天姚有些按耐不住,原本的兄弟相称,敌手相见不由改口。他从腰间掏出了那把金刚长剑,凭着蛮力一把支开了那把夺命之剑。陈天雄呆然之时,那把金刚长剑已直取虎门。他不由被逼退了几丈,惊讶剑法之灵动,但有狠毒无疑,料想便是血刀门主的剑势。陈天雄以飘雨剑相会了几招,渐渐摸出了门道,于天姚剑法虽快,但毕竟是年少气盛,剑势不猛。于是,飘雨剑放大了飘动,攻势巨猛。

“公子,倘若你在阻拦我,休怪我无情了!”

“别说了,我和玉严同是血门,我一定要救他!”于天姚剑忽的聚变,力道顿时猛了三分。陈天雄心里清楚这才是于天姚的真正的实力!剑势增强,陈天雄不由得推去。

“不知飘雨剑配上杀绝剑法,有何威力。”于天姚有些好奇,当年陈天雄与父亲对战之时,父亲剑出闪电,不出五招便使陈天雄甘拜下风。自己与父亲对战之时,只两招便被杀败。自此,与陈天雄过招是他莫大的愿望。今日便用此机会来一决高下,当是全力以赴。

这时,陈天雄背中婴孩忽的啼哭,飘雨剑的剑招也忽的一沉,顿是露出了破绽。于天姚剑一追到底,不想却是朝背后孩童。陈天雄顿觉背后寒风袭来,剑招已不管用。

剑气直朝孩童,于天姚心中颇有不忍,挽手便阻挡剑。一切,似乎都太晚了。阴狠快速的剑难以控制。忽的,一双大手笔直的冲向剑光,“噗嗤”一声。鲜血直流,一根左手指被麻利的切了下来。于天姚顿时呆住了,这出乎了他的预料。

“于天姚,你当真连孩子都不放过吗?那我,真的太看错你了”于天雄咬着牙根,那根断指也不去顾及了。

“是又怎样,那杂种留在这世上也无用!”红玉严早已强先一步堵回了于天姚的辩论话语。

陈天雄心凝结了,手中的飘雨似乎也在颤抖。这时他也只有一种揪心的痛楚。

陈天雄默然了,剑光四射。口中念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说到鸿字时,猛然的挥出了一剑,于天姚的金刚长剑一震,随即不由自主的以不可思议的滑度朝红玉严击去,其力道刚浑至极。龙字响起,陈天雄猛的朝红玉严掠杀而去,速度猛增,剑招破开架势,早已挑开了红玉严一目。于天姚的那一剑随后到来,长剑的霸道击飞了红玉严。

“不好,这个剑法是……”。于天姚心中惊讶,那高傲的剑法已如水流般横入脑海。

对,这招剑法是父亲的手法,于天姚猛然醒悟。当年就是父亲为母亲离世悲痛至极而创出来的,这招叫“四句还步杀一人”。

“??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陈天雄四句已完,不觉间已念出了这一句。他倾述了一切的爱与恨,话语之间脸早已流出两行热泪,他正崇拜自己心中的那一位“洛神”吧!

“陈天雄,你有这套“绝句”剑法,是不是……。于天姚心中有些不确定,他认为这个男子不会做偷学的事的,但眼前的一切似乎动摇了他。

“天下武学博大精深,难免会有同出之出。你的绝句剑法,在我看来却是“洛神飘雨般的剑法。难道你没感到那剑中含有一丝柔情,并不像你父亲的那般心狠。绝句虽说是祭亡妻之灵,但却无半点的心声。”陈天雄手中剑一扣,早已入鞘,“我见过他舞剑,一丝没有善意,满脸的杀气。我才改了剑法,名为“洛神。我保护我心中的那个人,你放了了那孩子,我便跟你回去”。陈天雄不想再杀戮了。

“陈天雄,我不管你如何说,但我是血刀门的少主,我有权?I卫我血门的安危,你为了那孩子伤了红玉严,我就遵照我父亲的意思伤门内者,杀无赦!”于天姚看了一眼红玉叹了一口气,终于狠下心来,将丹田一提,内力如炸裂般爆发出来了。当时他不使全部内力只是怕有些过火,但现在已不顾如此了。陈天雄少了一指,左臂稍说疼痛,倒也无碍,拔剑快速无比,只刀光闪动之间便挥出一剑。两高手的过招,白乾无敢插手,早已去扶动红玉严了。

父亲的江湖范文6

我原本听祖母说起过,说父亲一直流落在外的女儿,算起来应该是我妹妹的女孩子慕容环,会在今天晚上来到慕容山庄。

看着被我收拾得十分整洁雅致的闺房我很是满意,在屋里细细欣赏,终于还是挑剔米芾的一幅字挂歪了地方。

那时暮色已暝,府中其他各处已经掌起了灯火,我就着屋中最后一线残光,踏在凳子上将手中《春江花月夜》的卷轴扶正。

“谁在那里?”

这陡然的一声问将我吓了一跳,我想我也算耳聪目明,这么多年修习慕容家的内功心法,我不至于对一个踏进房中的人没有半点察觉。

人受到惊吓之后往往会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何况我先前嘴中一直念念有词,将“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摇头晃脑念的正得起味。

这样扶墙转身,隐约看到一个白影时我已经十分悲剧,我知道,我会以格外华丽的方式跌个狗啃泥。

闭目等待半晌,并没有想象中那摔得鼻青脸肿的疼痛。那接住我的人似乎更是有十足的耐心,等我自己睁开眼睛确定没有一件丢脸的事发生。

天黑下来是一瞬间的事,那是三月十五,暮春,慕容山庄的梨香院里有很大的月亮,我睁开眼,就在他的脸上看见一片月光。那时我才真正明白,“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这两句诗是个什么意思。

我在距离唐代那个诗人若干年后的今天看到了这句诗的样子,我想那诗句并没有写江并没有写月也并没有写景,它写的是我眼前这个人。

那时他俯身看我,两簇绵密睫毛筛下明月清辉的影子,他的眉极秀,眼极黑,鼻极挺,脸有着极美的轮廓,用美来形容一个男子未免过于女气,但他这样望着我,我凝目震惊于他的风华和美,从这皎皎一色无纤尘的少年身上却只觉一种清华英挺之气。

“你是谁?”

我是慕容家的小姐,当然更有权力审视这突然闯进我家里来的人。

“说吧,你到慕容山庄来做什么?或许在管家和侍卫们没有出现之前,我还可以考虑放你出去。”我从他怀里起身,掩饰我的不察和迟钝,但若他是想要在慕容府里放肆的人,他大概找错了地方。

那时我看见了隐藏在他嘴边的笑意,而不容我们互诉身份,走廊上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啪”地推开,一身艳红的衫子先闪了进来,后面才是掌灯的慕容府使女。

“三哥哥,我听他们说你住在这里,我住的地方是藕香榭,你――”

那时灯火大盛,照得屋中一片亮堂,但其实也并不能说是那琉璃灯盏的华光。这冲进屋子里来的女孩容颜明艳,红衫似火,竟如明珠般潋滟生辉,几欲让人不敢逼视。

她笑着对那少年欢喜地说着,不提防屋中还有一人,立时顿住,只用探究的目光望着我。

那掌灯的使女望着她笑一笑:“这是慕容山庄的瑾姑娘,大夫人的女儿。”又侧身指了她对我说:“这是刚刚回府的环姑娘,这位……”没有容她再说下去,那站在华灯深处的白衣少年向我说道:“慕容仪。初来乍到,四小姐以后可要多多关照。”

二:我的卓哥哥在梅园荒山

紫苏和碧螺为了这件事后来不止一次嘲笑过我,我也觉得十分丢脸,更让我难以自处的是,我一度自作主张将梨香院的那一间房布置成女子的闺房。

“幸亏瑾小姐没有将我们今年新制成的那盒胭脂带过去,不然啊,三公子今天早上会怎么想。”

紫苏并不畏惧我的威胁,更进一步将我曾把钗环和首饰都送过去的丑事一一说出来。

“你还说?”我竖着眉毛恶狠狠地瞪她。

我又不知道爹爹派人去接流落在外的女儿,却会意外地接回来一个儿子,我怎么会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反倒办了这么一桩蠢事。

去佛堂给母亲请过安后我问:“母亲还有什么要瑾儿带过去的吗?我去看卓哥哥,做了一些桃花酥。”

“你还是记得你卓哥哥喜欢吃桃花酥。”母亲停下了手中的佛珠,“叫你卓哥哥在梅园好生练功,我这里一切都好,叫他不要牵挂。”

“看守梅园的跛脚老头是个古怪的人。”怨不得碧螺背后说他,那老伯是有些孤僻,也不搭理人,有时即便我是带着父亲的令牌,他也会对我不屑一顾,千年如一日僵硬死板的一张脸,让人看着,很想两手揪住他面皮看看,看他到底会不会笑。

我握了父亲的令牌递过去,怕他又不搭理我,木门“咣当”一声直接摔在我脸上。“福伯,这是长安望江南家的千年醉,福伯尝尝看喜不喜欢。”我从身后抱出一坛酒来。

那老头接了我父亲的令牌细看,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进去,眼睛只当看不见那一坛千年醉。我抱了那酒在他桌案上,才提起身后竹篮向梅园深处飞奔。

“卓哥哥,卓哥哥我来看你啦!我是瑾儿,慕容瑾,你快点出来啊――”

“你跑得满头都是汗,瑾儿。”那个蓝衫的身影在竹楼的屋檐上飞跃,然后踏着楼前的梅枝,三步两步就掠到我的面前。

我仰起脸对他笑。

“又长高了。”他拉着我在他胸前比一比,“却长瘦了。”又捏一捏我的脸。

“才没有。”我伸手捉住他的手,任他的大手将我的手握在掌心里。

“卓哥哥,我给你带了桃花酥,我亲手做的。”我将食盒打开,捡起一块放他嘴里。梅园中的卓哥哥闭着眼,像是在用心品尝那余温犹在的糕点留在舌尖的滋味。那时候春阳正好,金色光线透过浓密枝叶洒在卓哥哥英俊的脸上,我看着他年少的脸,那样深明如刻的五官。原本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却要承担慕容府这如山的重担。

“卓哥哥,我做的糕点好不好吃?”

他摇了摇头,一幅很不好说的样子。

“是不好吃吧,我怎么学,也学不来点心铺子里师傅的手艺。”我苦着脸,几乎想要哭的样子。

“谁说不好吃,瑾儿做的,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呀。”卓哥哥笑着看我,揉一揉我的头发,“瑾儿在家里有没有听话?”

“卓哥哥……”我将他用力抱在我的怀里,这阳光一样明朗的慕容家少年,我的卓哥哥,他永远只字不提一人在梅园练剑的孤独与艰辛,也永远不提爹爹对他的残忍和苛刻,他始终都在我面前展露兄长般了然的微笑,或者伸手为我擦去面上眼泪,他只会轻拍着我的肩背说,“瑾儿啊,卓哥哥在这里呢,卓哥哥永远在这里。”

三:他是公子仪,他不是我的哥哥

慕容环初次踏进我的紫竹轩时,手上捧着一个锦盒,毫不留情地说:“四姐姐一片好心,我本来应该接受,但到底环儿出身乡野,用不惯四姐姐的东西。”

她出去时我仍然盯着那装着首饰的锦盒看,这本来是为了迎接她的到来我送到梨香院去的,那时以为她来了会住在梨香院,我费了好大一番心力布置,没想到,最终住进去的是慕容仪。

这盒子,想必是慕容仪叫她原封不动退回来的。也是啊,我是大夫人的女儿,大夫人当年为了江南那个女子,不知道和父亲闹过多少次。无名无份却生养下一个孩子的江南女子听说在很多年前早已过世,慕容仪一定是怨恨着我们相同的父亲,或者更为怨恨我的母亲,他又怎么会接受我的馈赠。

“他们太过分了,瑾小姐,枉你还待他们这么好。”紫苏气得跺脚。

“不知道的还当她是正经慕容家小姐,她算哪门子慕容家小姐,不过是跟着来混吃混喝的……”碧螺看着慕容环的背影,恨恨出声。

“碧螺。”我看了她一眼。厉声打断。

“本来就是嘛,瑾小姐,府里谁人不知道,只有你真心拿她当妹妹看。”

“你们说慕容环并不是爹爹亲生的女儿,不过是三公子的母亲收养的孤女,府上下人都对她颇有微词。那么我呢,碧螺,紫苏,你们是不是也要非议我?府上下人是不是也要笑话我?”

这跟着我真正情同姐妹的两人慌忙跪下来:“瑾小姐快别这样说,您跟她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我将她们拉起来,“从我进慕容府第一天起,谁人不知道我只是爹爹收养的义女,母亲看我可怜,才将我认在她的名下。以后不准再这样非议五小姐,若其他人再这样诋毁五小姐,我告诉爹爹知道了,也绝不会轻饶。”

盖上锦盒出去时已是黄昏,那是暮春最后的斜阳景致,紫竹轩里凤尾声声,而一袭白衣,却清标挺直地立在蜿蜒迂回的小径太湖石旁。我不觉诧异,那人转过身来,金色夕阳里他白衣翩翩,向我款步行来。

那时晚风飘卷他的云袖,他墨色发丝在灿烂霞光里镀了一层光边。他走得那样安静而沉稳,像是笃定我会在千回百转小径这边,等他到来。这场景有一种宿命般的意味,仿佛这风仪无双的少年,与我的心灵在百世以前就做过怎样的约定。

他向我拱手,恭恭敬敬弯下腰去:“我替环环向你道歉,瑾姑娘。”

“仪公子客气了。”

他没有称呼我妹妹,他叫我“瑾姑娘”,而按理我应当叫他“三哥”,像与他一路行过江南千山万水的慕容环一样,娇憨地拉着他的袖子唤一声“三哥哥”。

他不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是慕容卓,小时候牵着我的手,带着我爬树掏过鸟窝,下莲塘为我捉过小鱼,看哪一只莲蓬最清甜,哪一朵荷花开得最是美丽颜色。

他在多以前就已经为那叫做“环环”的女孩子扎过风筝,捏过小泥人,他们手牵手跑过我不曾见到的江南青石板路,他背着她在人家的屋檐下躲雨,他在他母亲亡故后护着她一路风霜来到这里。所有的错都愿意自己担。他跟我说,我替环环向你道歉。这才是哥哥。

他是公子仪。他不是我的哥哥。

四:春江潮水连海平

伏天已尽的时候,慕容府里的鸣蝉躲在高大的槐树浓荫里依然声声叫得聒噪。佛堂那边有人过来告诉我母亲病了,但执意不肯看大夫。

我日间已经听碧螺说起,在后山梅园练剑的卓哥哥想要在七月十五日回来祭祀大哥哥,但父亲竟然不准。谁都知道,大哥哥慕容风是母亲心里永远的痛,每年这个时节,母亲总是会神思恍惚,想起那个尚在童年就被人震断心脉的孩子,怎样在她怀中一口口吐尽鲜血身体变冷。

印象里父亲绝不会是这样令人齿寒的人。我想我初次见他,他温润袍袖拂过武林帮派械斗过的狼藉战场,用手替我抹去绽在额间血迹,蹲下身来牵住我的手,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慕容平的女儿,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那时我尚年幼,在一夜之间父母双亡家族尽灭,但一柄折花剑博得江湖上一代剑宗“春江潮水连海平”名声的慕容山庄庄主我却早有耳闻。那时他将我抱在怀里,一步步引领我走进长安的慕容山庄。

那时慕容府宁和安详如长安城里一处隐世的桃花源,桃花源中慕容庄主夫妇恍似神仙眷侣,我与大哥哥,卓哥哥,族中更小子弟每日嬉闹,我以为,这样便可以过去一生。

大哥哥的死改变了母亲,她变得患得患失,有时候会抱着卓哥哥上上下下地看,生怕他在下一刻就会像大哥哥一样在她怀里吐出一口鲜血来。母亲和父亲开始有我和卓哥哥不懂的争吵,并日渐激烈,直到五年前,父亲执意要将卓哥哥关进后山梅园练剑。

我没有看见过那样绝望的母亲,这个出身长安名门的女子,时时刻刻都风姿高贵,仪容婉然,那天她在父亲绝然带走卓哥哥的身后,无力地跌倒在尘埃里,鬓发散乱,明眸中的两行泪水像没有尽头般地淌下来。

五:空里流霜不觉飞

我偷偷溜出去给母亲抓药时已是黄昏,从那家医馆的逼仄小巷子里出来就感觉有些不对。这初秋乍然风起的季节,几点绵密雨丝浸染着石板巷的尘埃,但寒意不是来自这黄昏的暮雨。

长巷天风拂卷过我的裙裾,风里银芒一闪,雪亮刀刃已迫在眉间,我傍着墙身疾退,不过三丈,却已听到耳后纷沓脚步的声响。

两头夹击的埋伏,原来已经退无可退。

我抱着怀中草药在巷中站定,想就着中元节细雨纷飞里晦暗的月光看清楚,到底是哪路人马在此百鬼夜行。

蒙面的劲装大汉操着雪亮的刀子逼近我:“是慕容府的四小姐吧,烦请跟我们走一趟。”中原人普通的口音,但还是有掩饰不了的江北的痕迹。

“如果我不去呢,不知道天刀帮的陆帮主会怎样?”我向那为首之人冷笑,我看见他眼里阴鸷的光。

“人人都说慕容山庄的四小姐绝顶聪明,看来传言不虚啊。我们奉帮主之命来请四小姐,希望四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

让他们为难。呵。果然天刀帮的势力已经扩展到长安了,果然江湖从来就没有过风平浪静,原来脱离父亲的庇护,暗处里任何一把刀都可以架在我的脖子上。

“素闻天刀帮陆帮主为人行侠仗义,近些年在江北武林声名鹊起,怎么会有人打着陆帮主的名号欺辱弱小女子呢。”

又一次,我在这样的全神戒备中没有察觉到这人的到来。他站在巷边人家高楼的屋檐上,一袭白衣像风雨里一剪清朗的月光。

“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的闲事。”那蒙面的大汉这样喝问,手上大刀却并不迟缓,电光一样往我颈中逼去。

恍惚间只觉眼前一花,一片明月在夜风里悠忽坠下,一段青碧的柳枝,亭亭地横在我的面前。刀光剑影,须臾之间已经消弭于无形。

那大汉震惊地看着手中被弹开的长刀,惊呼一声:“折花剑!”

那是七七四十九路折花剑里的一招“空里流霜不觉飞”。

而他犹有风度飒然,抬手做行礼之意:“天刀帮陆帮主手下的童护法银虹贯日武林上下人尽皆知,只是童护法志不在四小姐性命,我钻了前辈空子,多谢承认。”

“阁下是?”

“慕容山庄慕容仪。”他抬起头来,向着满巷刀光淡然微笑,天边雨散云收,中元节水银一样的月光流泻而下,笼了他雪白衣袍一身。

埋伏的人影略一愣怔,终于在为首大汉的一个手势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长巷尽处的风再度刮过,让我眨眼再看,恍惚以为先前所历只是梦境。

他向我款步行来,雪白衣角翩翩,总是这样干净清爽的少年,似乎任何龌龊与阴暗都不能在他的风华之上有所玷污。他是遗世独立的佳公子,他是携一段柳枝从春闺梦里走来的天边人。

他在满天的月光中无声地注视着我,因着刚才被刀剑之气所逼,我颈间斗篷的带子断了,此刻他近身拢紧我的斗篷,五指纤长,在我的颈边打好一个花结。

“你偷跑出府做什么,不知道府外世界的不太平么?”声音温和清润,却是带了一点责备的。

“母亲病了,她又不肯看医生……”

中元节的月光太过明亮,我在抬头的一瞬间察觉到面前这人面色苍白,似在忍受极大的苦楚。他到底摇摇晃晃的没有忍住,这样毫无征兆地,俯身向地下呕出了一大口血。

“慕容仪――”

那不是我的声音,我叫他“慕容仪”,我害怕每一阵风过,莫测的天意就要将他从我面前带走。

“原来你也是会哭的啊,慕容府的四小姐。怎么下人们都说你聪慧坚强,从来不哭呢。”

他惯有的,淡然的,微笑的眉眼,一根纤长食指抚过我的眼睫,“真是笨,哭什么,我才没有这么容易就吐血而亡呢。只是你还这样抱着我站在这里哭,说不定等会天刀帮的手下折回来,我们就真的完了。”

那时我才后怕地赶紧扶起他。

“去你的紫竹轩,拿些药给我就好,不要惊动府里的其他人。”我看着他手上那一段方才替我抵挡长刀的青碧柳枝,不过一刹功夫,已经在风里寸寸皆断。

我以为折花剑里这一招“空里流霜不觉飞”慕容仪仅凭一段柳枝就可以运用的得心应手,击退人于无形,原来我大错特错,他不过是因为刚才险象环生,这样以一枚柳枝硬生生承接那大汉的一记刀力。

我扶着他闪身进我的紫竹轩,这样的多事之秋,我不敢叫府里其他的人知道慕容仪受伤。吩咐了紫苏把给母亲的药拿去配熬,我就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当捧出慕容家几乎所有的疗伤圣药时,那倚靠在榻上的少年已经沉沉昏睡过去。我在半宿的惊恐与担忧中为他灌下去许多汤药,心里有无数声音嘈杂叫嚣,我想,无论怎样,我绝不能让他死。

当我在天光中悠悠醒转,以为是又一天的清晨时,正斜倚在榻上翻书的慕容仪告诉我:“已经午时了,四小姐可要让人传饭?”

那时秋光澄澈,天气怡人,我房前长窗下爬有满架的藤花,紫色的藤花随着秋风簌簌摇落,落了他满袍满身。

他捡起落在书页上几瓣藤花,凝眸细细赏玩,又曲指弹远,而我恍惚觉得这满屋清香,无一不是自他指间送来。

我一咕噜从床上蹦起来。“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你为什么不叫醒我?你好点了没有?还痛不痛?”

他朝我微微而笑,像是在凝神思索:“四小姐问了我这许多,慕容仪要先回答哪个问题才好。”

我不跟他嗦,一步窜上去把住他的脉门,又抬头望住他。吩咐:“张口。”

“H?”

“张口。让我看看舌头。”

这风雅无边,仪容秀爽的三公子在我的吩咐下乖乖张口。我看他脉象与舌根,知是已无什么大的凶险,才敢后知后觉笑他此时模样。

“你笑什么?”他摸一摸鼻子。

“你很好笑啦。”我边笑边说。又从他发上捉下几片落花来。

“比四小姐更好笑吗?比某人趴在床边睡得口水都打湿袖子更好笑吗?”他合上书卷,抬起头来,一双秋水般清澈眼睛一本正经的揶揄我。

我霎时满脸通红,我非常羞愧的想我趴在他榻前睡觉时的蠢样子。

“还有啊,某位四小姐睡着了可真是沉,可见江湖传言,那四小姐风姿清丽,举世无双也是假的,睡着了像小猪一样搬不动啊。”

说我胖得像小猪?我怒不可遏!

“你再说我一遍试试?”我竖起了眉毛瞪他。

“啊,我有说你吗?瑾姑娘。”他一双妙目圆睁,更大眼睛的将我瞪回来。

“你――”

而他一手拉了我过去,笑得连连摇头:“我错了我错了,四小姐原谅在下好不好?”

六:一弯新月,那是卓哥哥凝望我的目光

卓哥哥从梅园回来那日,母亲也破例从佛堂出来和我们一起家宴。父亲平静淡然的样子,只在饭后对卓哥哥说:“以后你就是大人了,慕容山庄你要多多操劳。”

站得笔直的卓哥哥恭敬地对父亲说:“卓儿知道。卓儿不敢有负父亲重托。”

不敢有负父亲重托,所以他自十岁起便再没有童年,有的只是梅园荒山上的日夜苦练和随着父亲在江湖上的栉风沐雨。

卓哥哥迅速地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年轻一辈的剑客里,卓哥哥的风头已经直逼武当的清风道人。卓哥哥打败清风道人的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卓哥哥回来的时候,他蓝色的衣袍上覆了厚厚一层的雪花,我在那些雪花下,看到了卓哥哥身上凝固的血。

卓哥哥说:“瑾儿,卓哥哥没事。那是别人的血。”

他这样说的时候,持酒望着黑黝黝夜色里簌簌飘落的雪花,那英俊面庞上的神色就格外的悲凉。

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大力地抱住他。“卓哥哥,你会跟我保证永远不受伤吗?不流血,永远都平安的回来,吃我给你做的桃花酥。”

他摸摸我的头发,在我的头顶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笑:“卓哥哥跟你保证,卓哥哥一定变得更强,永远保护你,让你不受伤,让慕容家的人不受伤,卓哥哥也……不受伤。”

我从听雪楼上下来时天地已经一片银白,一弯新月,从小楼的那边冉冉升起,那高楼飞檐勾住的一角清寒就像卓哥哥凝望我的目光。

慕容仪撑着伞在梅树下像是伫立了许久,见我下来,无声地走过来,午夜清寒,他的眸光很亮,一柄二十四骨的青布竹伞,在雪中和我一路同行。

“卓哥哥会好好的,是吗?”小径积雪消融,浸透足下缎靴,让人遍体生寒。

他从袖中伸出手来,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肯定会很好的,你要相信。”

七:落花摇情满江树

我十七岁的时候,终于又开始从父亲脸上看见欢颜,慕容山庄的声誉如日中天,卓哥哥已经是江湖上年轻一辈剑客里出类拔萃的人物,连母亲也在卓哥哥的要求下出来走动,不是终日窝在那梵香飘渺的佛堂里。

那年的长安城却陷入了另外的一种恐怖,半夜打更的更夫将这恐怖渲染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紫苏说:“瑾小姐,莫不是什么人制造的谣言吧,这世间哪里有吸血的鬼。”

“我见过那些尸体的,在差役查案的时候,是被吸光了血,但不是鬼。”看着紫苏吓得往后直缩脖子,我向她解释,“是人。是被人吸光了血而已。”

江北的天刀帮直接将战书下到慕容山庄的时候,已经是暮春的最后时节,慕容仪长身玉立地出列,说要为卓哥哥打头阵。卓哥哥两指扣着桌案没有出声,半晌,才淡淡地说:“你认为你的折花剑比哥哥还练得好吗?”

那时大批的差役在城中巡逻,张榜发文说一定要缉拿住这穷凶极恶的“吸血鬼”。

三日后的南山坡卓哥哥便要去应战赴约,那三日里卓哥哥一直在听雪楼外练剑,我在楼里看着他,那倾世无双的名剑在英俊刚毅的蓝衣少年的手上像引动了暮春最后的花海。“昨夜闲潭梦落花”,“落花摇情满江树”,这七七四十九路折花剑法,卓哥哥一套一套地挥洒出来,那样行云流水,花开花落般自然无痕,但我不知道卓哥哥握剑的手为什么颤抖。

“卓哥哥,我去跟父亲说,明天不要去赴天刀帮那帮人的约了。”

“瑾儿,”卓哥哥拉住我:“卓哥哥很好,你不要胡思乱想,明天打败了天刀帮那些人,卓哥哥再回来吃你做的桃花酥好不好。”

“好!”我在他怀中点头。我知道卓哥哥答应了的事,他就会办到,这么多年来卓哥哥从未失信于我。

至晚间的时候,碧螺执意要去听雪楼给卓哥哥送一碟桃花酥。

“啊,我们碧螺姑娘几时学会了瑾小姐的手艺,还巴巴地做了赶着给二公子送过去。”紫苏坏笑着当着我的面取笑碧螺。

碧螺也不恼,梳了漂漂亮亮的发髻,一身碧衣娇俏如春柳,形容清丽。

我看着碧螺,发现这丫头笑得真是奇怪:“快去快回就好了,卓哥哥明天要去应战,我们不要打搅了他休息。”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碧螺对我微笑,轻声地回答我“是”,然后捧着那一碟桃花酥,柳枝一样依依地退出了紫竹轩的大门。

碧螺那晚没有回来,至卓哥哥第二日应战赴约依然没有回来,但我们全部为卓哥哥应战赴约的事夺去了所以心神,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去过问她的行踪。

慕容府里的下人快马加鞭回来为老夫人传送消息的时候,跑得气喘吁吁。我记得,他喊出“二公子胜了”时我的心才真正落回腔里。我不管这一仗慕容府可以在江湖上赢得多少威望,也不管这一仗之后有多少的门派会依附在慕容山庄门下,也许是数年的辉煌,剑宗之家天下第一的无边荣耀。我只要确定我的卓哥哥平安无恙,只要我的卓哥哥回来,就比一切都好。

卓哥哥和父亲一同回来的时候,全府上下都站在门外迎接。我的卓哥哥,蓝衣英武,名剑风流,他带着慕容府下的门人一路行来,沿途不知有多少眼睛流露羡慕之色。

他下马走上慕容家那十数级白玉台阶,在门前止步,望着那慕容山庄“天下第一剑”的金字牌匾,毫无征兆的,一大蓬的鲜血吐出来,像一场漫天的血雨,然后身体就软软地倒下去。

“卓哥哥――”那红色的血雨让我触目惊心。我飞扑了过去抱住他,我感觉到他在我怀中的冰冷,红色的血漫湿了他蓝色的衣衫,我年轻飞扬,英气敏锐阳光一样的卓哥哥。“卓哥哥……”我不知道该怎样留住他,耳边是其他人的纷扰嘈杂,像无边的潮水湮没了我,而我抱着我的卓哥哥,他正在那深水中灭顶沉沦。

“瑾儿……”卓哥哥最后地睁眼看了我,“你别哭了啊,瑾儿,卓哥哥不是回来了吗……瑾儿啊……”

八:你可以哭出来的,瑾瑾

三日后,慕容府挂起了白幡,慕容少庄主慕容卓的棺木和碧螺的棺木摆放在一起,父亲说要以卓哥哥的未婚妻之礼下葬碧螺。

我终于知道,长安城里那些被人吸尽鲜血的尸体那是何人所为,我也知道,碧螺是因何而身死。卓哥哥永远也没法达到父亲的目标,他也没有办法将七七四十九路折花剑练到折尽天下名器如折一朵春花的地步。

父亲再没有给他时间,江湖上觊觎“天下第一剑”牌匾的英雄豪杰也没有给他时间。卓哥哥疲于应付一场一场的挑战,一波一波的危机四伏,他已走到山穷水尽,但仍然要继续走下去,永远都不可以回头。

他终于选择了那几乎可以成魔的邪恶的路,他在漆黑的夜里,伏击那些做恶的歹人,吸光他们的血,这样增长他的功力。一具一具的尸体伏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里,全城的差役几欲倾巢而出,在三天后他要面对一场至关重要的决战,可是他再也没有找到鲜血的机会。

我不知道我的侍女碧螺是几时爱上了我的卓哥哥,这慕容家的二公子,卓然刚毅,永远阳光一样的蓝衫少年。但我想,卓哥哥那样的人,大抵世间每个女子都会恋慕。我不知道碧螺在那碟桃花酥里下时她是疼痛抑或是幸福,她想要为她心爱的人奉献出一腔碧血,从来不问他是不是也喜欢着她。

母亲哭晕过去许多次,许多次之后醒转,就用那种怨毒绝望的眼神看着父亲,那眼神锐利过世上任何一把刀剑,我看着那样的眼神,想起许多年前,我初入慕容山庄,父亲和母亲神仙眷侣的样子。那时父亲在后院的桃花树下舞剑,母亲在一旁操琴,折花剑里漫天的花影,而采采琴音中光阴流转,那是他们相对而笑的神情。我不知道为了什么,温文的父亲和雍容的母亲会走到这一步。

慕容仪在随后的族中议会上被父亲宣布成为下一代的家主。并且父亲说,从今以后他不再过问慕容山庄的任何事情。

“你是要仪儿小小年纪就替你扛下所有重担吗?先前你这样逼迫我的卓儿,现在轮到仪儿了吗?”祖母拄了龙头拐杖重重地击在堂上,一声比一声凄厉地喝问父亲。

二十年前一柄折花剑惊艳天下的剑客“春江潮水连海平”慕容平,跪下来膝行到祖母身边,将头顿在地上。这二十年看似风平浪静的江湖早已将当年那意气风发的男子磨砺成今日这般衰败,父亲的头发大片大片的白了,我们所有人并不知道,父亲为了这个辉煌鼎盛的慕容山庄,付出过一些什么。

祖母伸手引袖扶他起来,却在拿捏到父亲颤抖双手的脉门时遽然惊惶:“这是怎么回事?”祖母厉声质问。

我看见母亲回了一下头,也许是祖母的那声质问里泄露了太多的惊惶和颤抖。

然后,祖母的泪水就那样没有任何征兆的落下来,打在了父亲谦恭而又淡然微笑的脸上。

“是的,母亲,很早以前就这样了。”父亲平和地继续用他那慕容山庄中流砥柱般的声音向祖母回着话。

而我发现,祖母再也没有忍住,极少流露感情的,一生强悍高贵的老夫人俯下身子将她的儿子搂在了怀里,喉中呜咽,不能成声。

那夜惊天动地的雷声滚过慕容山庄上空,随后下起了瓢泼桶倒的雨,然而我知道这世间,再也没有哪一种雷声可以跟父亲隐瞒下的消息比。我的父亲慕容平,早在五年之前,就已经双手尽废,此生再也不能拿起一把折花剑。

他督促我的卓哥哥练剑,夜以继日,近乎残忍的方式,他在人前谈笑风生,武林枭雄们面前豪情万丈不露声色,原来那时我们统统不知,他不过是在苦心维护一个慕容家主的角色。

若江湖中有一人得知“春江潮水连海平”的慕容平已经是一个废人,只怕慕容山庄立时就有被覆灭的危险。

我在某一个炎热的夏日清晨醒来,吩咐紫苏说我要过去佛堂看望母亲。紫苏愣愣地站着,像是要阻挡我又像是要安慰我。卓哥哥已经不在,我当日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怀里,今时今日,慕容山庄里一片风声鹤唳,我还有什么资格让自己伤心。我说:“紫苏,我没事,我不会再为了卓哥哥消沉。”

我推开紫竹轩的大门时,雪衣白袍的慕容仪站在清凉的晨光里,他说:“瑾姑娘。”他清澈的目光望着我,像是有什么话他肯定他不能告诉我,但是又不能不告诉我。

“我去看母亲,父亲身体也不太好,我想从今天起父亲不必在外头闯荡,我也可以有多一点时间能够陪伴他们……”

他用力地阖了一下眼。我从没在他眼中看见那样疼痛的颜色。“不用去了。”他说,“你不用去了。”

我一边走一边摆脱他想要拉住我的手:“我说我去看母亲你没听见吗!”我用力甩脱他的手,向佛堂奔去。我想我再面对他多一秒,我就要崩溃出声。

“他们过世了,在昨天晚上。”

我蓦然回头盯住他,我想我的目光一定非常凶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问得那么小声,仿佛用最凶狠的表情,却是世界上最哀求的声音,好像一经他的证实,我的所有世界就会轰然坍塌。

“我说他们已经过世了。”他望着我,眼里有深深的悲悯。

我几乎是立刻就冲上去对他厮打:“你敢骗我?你敢咒我的父亲和母亲?你敢这样做……”

紫苏被我吓到,连拖带拽地来掰开我的手。而慕容仪挥手让紫苏退下,站在那里,任我对他拳打脚踢。

我不知道自己疯狂了多久,我觉得我很没用,那样一拳拳发狠地打在他身上,他却站着无动于衷,不肯告诉我他刚刚只是在说谎。

“你可以哭出来的,瑾瑾。”慕容仪在我的头顶上对我说,然后他轻轻地,紧紧地拥抱住了我。

是在那样的瞬间泪水夺眶而出,我咬着他肩上的袍袖,哭到自己声嘶力竭。萧萧的紫竹林下,他一直抱着我,没有松开那双手。

九:眼里一点如泪晶莹,仿佛我的错觉

“也许夫人和老爷这样的结局才算得上是最好。”紫苏看着替父亲和母亲上香的我这样劝到。

我看着慕容家宗祠里他们摆在一起的牌位,想起管家说老爷是先时就已经服了药,去佛堂看望大夫人,大夫人后来拔剑自刎在老爷身边这件事。

如紫苏所说,也许这正是母亲的所求,他们终于可以这样在一起,没有任何俗事的纷扰。

秋天来临的时候,慕容仪遇到了他自接手慕容山庄以来的第一件大事,蜀中唐门遣人来求亲。唐门的管家携了唐家大少爷的八字,从蜀中一路北上,皇城中人皆说,唐家家大业大,来下聘礼的车辆几乎组成了一个车队。

说得好听一点是与慕容山庄的联姻,而江湖上人尽皆知,唐家大少爷身染恶疾,能拖过这个秋天已是万幸。

所有的势力,无非不是在看着慕容家的新家主焦头烂额,纷纷想要落井下石。他们早就料到,初出茅庐的慕容仪早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