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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外卖骑手成为高危职业，保护其劳动安全迫在眉睫。本文以社会生态系统理论为基础，从微观、中观、宏观三个系统出发，探究影响外卖骑手劳动安全的系统因素，并从各子系统联合作用的角度提出保障措施，形成以个体子系统为介入核心、以平台子系统为关键联结、以社会子系统为主要牵引的多元主体协同共治模式，以全面有效保障外卖骑手劳动安全，进一步推动外卖行业健康有序发展。
0引言
外卖行业是一个多方利益交织的行业，骑手的劳动安全问题是个人、平台、商家、消费者、制度、法律、政策等多重因素交互的结果。因此，本文拟从社会生态系统视角出发，对外卖骑手的劳动安全问题进行梳理和分析，基于外卖骑手生存的各环境子系统间的交互作用，厘清影响外卖骑手劳动安全的生态系统，进而探究可能的保障路径，以期达到各子系统协同治理，全面有效保护外卖骑手劳动安全，促进外卖行业健康可持续发展。同时，也为其他互联网平台下的灵活就业者提供权益保障的新思路、新方法，推动共享经济的良好运营以及新时代和谐劳动关系的美好构建。
1社会生态系统理论内涵
社会生态系统理论由美国心理学家布朗芬布伦最先提出，他认为个体成长分别受到微观、中间、外层、宏观系统的影响。其后，生态系统理论的另一位代表人物查尔斯对该理论进行了更深的解读和完善，他将社会生态系统从微观、中观、宏观三个层次出发进行了进一步提炼，微观系统是指个体及与个体直接相关的社会生物性特征，包括生理、社会、心理特征;中观系统是指与个体相关的具有一定内部人际关系行为和管理运行机制的小规模群体，如家庭、公司、学校和其他社会组织等;宏观系统是指相较于小规模群体更大的环境系统，如政策、制度、法律、文化、机构等。总体来看，社会生态系统理论认为影响个体改变的因素不仅仅局限于个人与环境间的直接互动，也受到周围各系统间相互作用的影响。目前，外卖骑手的劳动安全问题呈现普遍性、多样性、危害性、特殊性、多发性等特点，保障外卖骑手劳动安全已难再用一元、单向思维方式去思考。在社会生态系统理论的指导下，本文拟从系统性、全面性、综合性的视角出发来审视影响外卖骑手劳动安全的多维环境要素，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究解决骑手劳动安全问题的系统化措施。
2社会生态系统对外卖骑手劳动安全的影响
2．1微观系统的影响
外卖骑手的个体特征、价值观念等是影响其劳动安全的微观系统。个体特征方面，整体呈现文化水平较低、知识技能有限、家庭经济负担沉重的特点;价值观念方面，由于外卖配送服务的特殊性，“准时送达”的工作价值观早已被骑手牢记在心。外卖骑手的个体特征决定了其在劳动力供需市场上缺乏议价能力，话语权薄弱，只能全盘接受平台通过算法制定的规则，在与配送准时率挂钩的薪酬体系及算法不断优化缩短的配送时间的双重桎梏下，骑手不得不用逆行、闯红灯、超速换超时，引发了一起交通事故，给骑手自身和路上的其他行人车辆造成巨大安全隐患。
2．2中观系统的影响
外卖平台、消费者群体、商家以及工会或者行业协会等是对外卖骑手的劳动安全造成影响的中观系统。(1)外卖平台的影响。在算法运营上，外卖平台出于对市场占有率和业绩目标的追求，不断压缩配送时间，系统的计算中存在包含例行路段、只考虑直线距离、未科学合理地考虑红绿灯及必需绕路等不合理情况，致使系统预计配送时间远低于骑手实际所必需的配送时间，骑手在算法管理下只能用超速避免超时。在薪酬激励上，外卖平台一方面以无底薪、计件制方式激励外卖骑手尽可能多接单送单，另一方面为了讨好用户、占据市场，将准时率、差评率、配送原因取消订单数量等与骑手收入挂钩，并配置严苛的扣款、降薪制度。双重考验使外卖骑手生理和心理压力倍增，难以顾及自身劳动安全。在安全管理上，对于送餐车的配备，无论是平台以租赁形式提供给骑手的还是骑手自备的电动车，大多都不符合国家道路安全出行标准。此外，平台也很少为外卖骑手提供正规的职业安全培训。(2)消费者的影响。消费者的群体消费特性是追求更快、更好、更准时的送餐服务，多以平台系统给出的“预计送达时间”为心理评判标准，希望骑手能在预计时间准时将外卖送达。但消费者的一些个体行为，如填错地址、漏接送餐电话、以差评威胁提出代买带扔垃圾等其他无理要求，会增加骑手的送餐难度和时间压力，尤其是在送餐高峰期，面对剧增的外卖订单，快速的送达需求、难以预计的突发状况，骑手背负着工作量和时间的双重压力，只能通过走“捷径”的方式保证每一份外卖订单的准时送达。(3)商家的影响。由于系统规定的“预计送达时间”包含骑手取餐和送餐两个环节，餐饮店的行为会直接影响骑手取餐，间接影响送餐。例如餐饮店出餐延迟、弄错消费者订单等意外情况都会增加骑手取餐时间。骑手送餐属于多单并送，其中一个订单出状况，会通过多米诺骨牌效应直接影响到其他所有订单配送，骑手为了在“预计送达时间”内完成订单，只能不断加速。(4)工会及行业协会的影响。工会是职工利益代表者，对于部分平台企业不顾骑手劳动安全，随意扣发骑手工资、延长工作时间、缺乏劳动安全保护等行为，工会有责任代表骑手和平台企业进行谈判，维护骑手的合法权益。行业协会是行业规则建言者，是和谐劳动关系服务者，当一个行业内部发展秩序不规范时，行业协会应有组织有纪律地抵抗不合理、不合法的规则，制定合理的有利于企业和劳动者的规则。外卖业作为互联网产业中的一部分，兴起不久，大部分平台送餐企业没有成立相应的工会组织，各地外卖行业协会也暂未建立，因此目前工会及行业协会对骑手的援助、保护存在缺位。
2．3宏观系统的影响
(1)法律法规的影响。外卖骑手与平台企业的法律关系认定一直处于灰色地带。相较于传统标准用工，外卖行业用工在工作场所、工作时间、用工主体、管理方式等方面都表现出不同于标准用工的新特点。在我国理论界，非标准用工的法律性质也一直存在两种说法，即民法属性和劳动法属性。立法上不能明确非标准劳动关系的法律属性，使得外卖骑手很难通过《劳动法》及《劳动合同法》保障自身劳动权益。(2)行政监管的影响。由于网络外卖行业属于新事物，各地综合性监管机构的监管内容与监管程序尚处于摸索中，各监管主体分工也不够明确，力量难集中。同时，为了不打击网络平台经济的发展积极性，行政监管方面总体上比较包容审慎，对行业内存在的一些乱象干预、打击力度不大。(3)社会保障制度的影响。我国目前社会保险与劳动关系绑定的制度设定使得大量外卖骑手游离于社会保障安全网之外。实践中，大部分外卖平台企业出于成本考量不会与骑手订立劳动合同，社会保险的购买也就无从谈起。外卖送餐员岗位流动性强，失业风险大，交通安全事故多发，社会保障的空白不仅让骑手在发生劳动安全问题时得不到救济，也会加重骑手的生存危机感。
3基于“协同共治”理念的外卖骑手劳动安全保障策略
外卖骑手的劳动安全问题是多重因素联合作用的结果，千百万骑手的劳动安全保障不仅事关每个骑手的生存权益，也累及到外卖行业和平台经济的长远发展，更牵涉到国家构建和谐社会、法治社会的战略规划，影响着诸多利益相关者。以“协同共治”为思路，从骑手、平台、工会、政府等各子系统主体间的互动合作入手，构建外卖骑手劳动安全保障的立体化模式，是切实维护骑手劳动权益，实现治理绩效最大化的应然向度。
3．1以个体生态子系统为介入核心，提高外卖骑手安全意识及防御能力
外卖骑手作为个体行为的支配主体，直接决定某些行为的发生，所以让外卖骑手有意识、有能力地去处理劳动安全问题是至关重要的。外卖骑手应主动学习劳动安全防护及道路交通安全等相关知识，自觉挂好车牌，安全佩戴头盔，遵守交通规则;平台企业要积极履行对外卖骑手的安全保障义务，严格执行国家劳动安全卫生规程和标准，为骑手提供合规的餐车及头盔，加大对骑手的劳动安全卫生教育及职业安全培训;全国总工会亟须指导地方工会结合互联网外卖企业实际情况，建立企业、行业工会，并动员外卖骑手参加工会组织，充分了解外卖骑手的境况及需求，开通法律咨询窗口，为骑手提供畅通维权渠道及有力保障机制;交管部门可以针对外卖骑手交通违法行为开展专项整治行动，加强交通安全知识宣传与普法力度，规范骑手安全出行意识;人社局应尽快完善相关社会保障政策，将外卖骑手纳入工伤保险覆盖范围，或外卖骑手等灵活就业人员设立职业责任保险等其他险种，实现平台与骑手之间联合缴费，并为参保单位及个人予以财政补贴、税费减免、专项奖励等，激发其参保意愿，提高外卖骑手风险抵御能力。
3．2以平台生态子系统为关键联结，为外卖骑手缓压减负
算法系统方面，平台应优化派单、路径规划、预计时间等算法。目前的算法系统对天气变化、道路状况(单行道、限行、拥堵等)、硬件设施(电梯)、商家出餐延迟等非常规变量计算不够，系统给定的预计配送时间让骑手难以处理以上突发情况，只能违章抢时间。平台应通过骑手对不可抗力的反馈，在算法中量化并引入影响配送时间的环境因素，算出最合理的弹性时间，让骑手即便碰到突发情况也能在“预计配送时间”内完成任务;消费者评价机制方面，平台需要适度降低“差评”及“投诉”的罚款金额，并建立骑手申诉渠道，防止骑手因消费者的无理评价而受到不公正对待;对于订单需求量较大，有出入限制的大型商场、写字楼、医院及高校等地方，平台可尝试自建或联合商家、社区、物业等投放智能取餐柜，分别面向商圈餐饮店、外卖骑手及消费者等不同人群，实现外卖的有序配送，在节省骑手时间的同时，也便利餐饮店和消费者。
3．3以社会生态子系统为主要牵引，规范外卖骑手劳动环境
人民法院和人民检察院等相关部门需尽快完善法律法规，通过扩大劳动关系认定的司法解释、引入新的劳动关系认定标准、设定中间类型的保护主体等方式，规范包括外卖骑手在内的新型灵活就业人员与互联网共享经济平台之间的非标准劳动关系，界定其权利义务和责任主体，让骑手在劳动权益受损时有法可依;劳动监察部门应当建立健全制约监督机制和举报制度，加强与工会的联合监督作用，共同保护外卖骑手合法劳动权益;各级政府应尽快扶持、鼓励各地网络外卖行业协会的成立，并参照现有成熟的行业协会经验开展工作，加速推进行业标准及行业制度规范形成，填补政府监管的空白;政府还可以联合社会中介组织、新闻媒体、公众等共同推进外卖平台企业的社会责任建设。通过出台相关的网络平台企业社会责任指导意见，完善平台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制度化规制等方式引导平台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同时，也可以利用新闻媒体及社会公众的舆论监督能力，增强外卖平台企业对骑手的关注和保护。
4结语
近年来，外卖骑手劳动安全问题层出不穷，外卖骑手个体的劳动安全意识淡薄、平台企业和消费者对配送时间的极致追求、外卖行业工会及行业协会的缺位、法律规范及行政监管的滞后、社会保障的空白等生态系统因素都对外卖骑手的劳动安全产生了深远影响。保障外卖骑手的劳动安全，应当从生态系统的三个层面出发，分别对症下药，以达到各子系统协同共治，为外卖骑手构建起一个全面综合的保护罩。保障骑手劳动安全的同时，也有利于平台企业的基业长青，劳动关系的和谐稳定。
作者：尹国锦 周国庆 单位：西南政法大学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