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伍德生态文学的当代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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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伍德生态文学的当代价值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是加拿大当代文坛享有国际声誉的女作家,她的作品往往表现为女权主义、民族主义与生态主义等三大主题。特别在生态主义方面,她不仅以小说的形式形象地描述人类的贪婪、残忍和需求的无止境,更以一位独具生态慧眼的学者来关注人类生态环境的前途和命运。本文着重以她的《可以吃的女人》、《浮现》和《使女的故事》等小说为例,来解读她小说中蕴含的生态主义的当代价值和意义。   一、前言   生态主义文学批评于20世纪90年代迅速崛起于英美。生态主义文学批评已经超越了以往文学本体论批评、社会学批评、科学化批评、印象式批评等范式类型,它把批评的视角放在了地球生物圈这个广阔的语境下,从生态哲学、生态伦理学、人类环境学和生物工程学等高度来探索人类与自然、与生态和与环境的关系问题。特别指出的是,1973年挪威哲学家阿伦•奈斯发表《浅层生态运动和深层、长远的生态运动:一个概要》一文,提出了“浅层生态运动”和“深层生态运动”概念,这是较早也是较为系统的生态哲学观念。他认为:“浅层生态学是人类中心主义的,只关心人类的利益;深层生态学是非人类中心主义和整体主义的,关心的是整个自然界的利益。浅层生态学专注于环境退化的症候,如污染、资源耗竭,等等;深层生态学要追问环境危机的根源,包括社会的、文化的和人性的。在实践上,浅层生态学主张改良现有的价值观念和社会制度;深层生态学则主张重建人类文明的秩序,使之成为自然整体中的一个有机部分。”[1](P10-31)在这种生态哲学的影响下,为了应对日益严重的全球性生态危机,生态主义文学批评也运用而生,如文学环境伦理学、文学深层生态学、文学生态女性主义等。生态文学批评倡导系统整体观点,反对“人类中心主义”,反对人类对自然的扭曲与施虐,反对人类的自私自利,反对对环境气候的污染。主张用整体的、和谐的、多样化的、非对抗性的、相互依存的原则,倡导用生态哲学、生态伦理学等视角来评价和判断文学作品所寓含的生态价值和意义。美国生态批评的主要倡导者彻瑞95尔•格劳特菲尔蒂将生态批评简单明了地定义为“探讨文学与自然环境关系的批评”。总之,生态批评将生态哲学基本思想引入文学批评,生态批评的发展不仅体现了学者们的社会使命感和自然使命感,而且实现了文学研究与自然生态的联姻。阿特伍德的《浮现》、《可以吃的女人》和《使女的故事》等小说也集中反映了这一严肃的主题。虽然这几部作品的成书时间都在生态批评初具规模之前,但阿特伍德以女性的细腻和独特的感受通过小说的形式来表达了一位学者对人类生态环境恶化的焦虑、内省和反思。   二、阿特伍德小说的生态主义解读   阿特伍德的小说的生态主义意蕴深厚,她主要是从人类破坏生态环境的恶劣行径、残忍地戕害人类的朋友动物、森林植物以及从这些恶劣行径的内省中反思人类的种种错误来表现文学生态主义这一严肃主题的。   (一)人类探索生态问题所经历的几个阶段   自1869年德国生物学家海克尔首次提出生态学的概念,它是研究生物体与其周围环境(包括非生物环境和生物环境)相互关系的科学。[2](P72)19世纪美国作家梭罗的《瓦尔登湖》和20世纪中叶蕾切尔•卡逊的《寂静的春天》是生态文学的典范作品。如今,生态学已经渗透到各个领域,不仅涉及自然科学领域,也涉及人文社会科学;不仅泛指自然界的生命世界,同时还包含着自然界的非生命世界,也是当今除经济、政治、文化、社会文明之外又一文明系统。那么,人类探索生态问题方面到底经历了哪些阶段?从生产力的角度,我们不妨将其归纳为四个阶段:一是以自然为中心的生态文明阶段。由于人类局囿于对自然的深度认识,作为自然之子的人类,没有力量“动辄战胜或征服”自然,只能天然地与自然融一体,主客不分、相互依存,那时人类对大自然既充满恐惧又饱含敬畏。二是亚人类中心主义生态文明阶段。这主要延亘于整个农业文明时代,涵盖有西亚两河流域、东亚古代中国和中美洲三大农业文明,正是在这个时期,随着人类生产力的不断提高和对自然认识的不断深化,人类已具备了改变或征服自然的一定能力,主客已经分离,作为主体的人类已经能够反客为主,较为自由地驾驭自然,突出表现在朝代阶段性更替的掠夺性和破坏性,但整个生态系统还没有完全打破,可以循环往复地得以平衡或修复。三是人类中心主义为主的生态文明阶段。这主要指工业革命时期。这是一个以人类为中心主宰自然并大规模破坏自然的时期,相伴衍生的是不断“征服”自然的“人定胜天”论和“人的价值无限”论,把人设定为自然界的最高标准和最终目的,人类可以牺牲其他物种并超越和支配自然界的一切而存在。这种思维方式最终导致人类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时只注重人自身的利益或价值,而往往忽视其他生命或非生命的利益和价值,把人类与自然的关系锁定为占有与被占有、征服与被征服、改造与被改造、奴役与被奴役的关系,全然忘掉人类自身也是自然一部分的事实。四是整体主义的生态文明时代,这主要指信息社会。当今正处在互联网信息技术、原子能技术、新能源技术、新材料技术、生物技术、空间技术和海洋技术等诸多领域的综合运用信息化控制时代,人类已经开始对掠夺性、毁灭性的工业文明进行深刻反思,气候变暖所造成的“温室效应”和地球环境的承载力所面临的生态问题已经是全世界共同的话题,生态危机以及与此密切相关的生态环境、生态意识、生态价值、生态伦理和生态修复等已经成为当前人们议论最多的问题。而阿特伍德创作的这三部长篇小说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的产物,她用辛辣的笔触描绘和批判了人类中心主义为主的西方发达国家生态环境日趋不文明的种种恶行和病态。   (二)形象地描述和批判了人类破坏生态环境的恶劣行径   阿特伍德的三部长篇小说用生动形象的语言及其所构成的意象群,再现人类无休止侵犯自然的种种劣行和被恶化了的自然反过来无情报复人类的过程。《可以吃的女人》中的主人公玛丽安的朋友邓肯在聊天时谈起家乡因发展工业而造成的环境污染,他的家乡在矿区,没有什么树林。“这全是那些熔炼厂造成的,高高的烟囱直插云霄,晚上喷出来的烟都是火红的一片,化学烟尘把好几英里内的树木都熏死了,到处是一片荒凉,只见光秃秃的岩石,连草都不长……”[3](P155)在《浮现》中,树木和其他生物也未能免受人为的祸害,展现在女主人公“我”面前的是满目疮痍的景象:“树木不会长得像过去那么高大了,刚刚长成它们就被砍掉。大树有如鲸鱼那样所剩不多了。”[4](P47)这说明地球的生命支撑系统生态已遭受化学污染和侵蚀,森林植物系统和生物多样性受到严重的威胁。在《使女的故事》中更是向世人敲响了生态危机的警钟,在乌托邦的基列国里,人类在发展高科技的同时,却肆意破坏了生态环境,于是,大自然也以同样残酷的现实来报复人类:“过去一段时期里,空气中曾经布满化学物质,辐射线和放射物体,河水里充斥着有毒成分,所有这些都不是一两年就能清除干净的。”[5](P128)这一切都是现实的写照和复制,社会进程看似发展实则倒退,失去自由的人类已异化成非人,“人化”的自然已经阻碍人类休养生息,最终消亡的将是人类自己。在阿特伍德的笔下,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新兴发展中国家,都普遍存在着这样一种情景:整个大地森林锐减,生物多样性在萎缩,土壤贫瘠盐碱化,江河湖海水体污染严重,资源能源逐渐稀缺,等等,这些都是新世纪人类共同所面临的生态通病,无一不是人类侵犯自然和过度开发自然所造成的恶果,足以反映阿特伍德对生态问题背后所隐藏的对于人类以“我”为中心的思维定式及扩张式的发展引发的生态忧虑和思考。#p#分页标题#e#   (三)揭露了人类残忍地戕害动物的行为   阿特伍德的生态意识来自于她不寻常的童年,父亲是一位生物学家,母亲也是一个独具个性的女性,她很早就跟随其父母来到加拿大魁北克丛林,从小与丛林结下不解之缘,在她幼小敏感的心灵里很早就启悟到自然界的生死枯荣,深深地理解和感受到人类与其他生命的依存关系,深度地体会到现在地球上的濒危动物灭绝的速度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要快,人类对其他物种若不有所敬畏,毁灭的还是人类自身。特别是森林大面积萎缩和其他动物的迅速消亡,对此,阿特伍德的感知是最细腻、最敏感和最有发言权的。正因为如此,在《浮现》中与生态主义对立的人物有“我”、“我”的男友、大卫和安娜夫妇等以及更为广泛的人群,他们思维方式始终难以超越“人类中心主义”的桎梏。例如“我”和三个朋友去湖区钓鱼,当发现用蚯蚓做饵钓不到鱼时,“我”毫不犹豫地抓起带来的青蛙,“把它牢牢地穿在钓饵上,尽管它一个劲儿地挣扎”,这个方法最终行通了,一条大狗鱼上钩了。当这条鱼在船的肋梁上不住地蹦跳时,“我一脚踩上去,迅速夺过刀柄使劲打它,一下子就把脑壳给砸碎了,眼看着它浑身痉挛,要了它的命”。[6]看到这样一个生命的结束,他们大笑痴笑的样子,压根是一种以强凌弱的心理愉悦,几乎与战争结束时侵略者占领弱国领土所表现的狰狞狂笑似乎没有两样,那种对其他生命惨无人道的肆虐,不仅没有半点同情,反而得意忘形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说这种寓笑以泪的意象性描写,旨在揭露人类蔑视其他生命体生存权利以及为人类自身利益而残忍地戕害动物,最终导致生态环境恶化的行为,这不仅扭曲了人类纯洁的心灵,造成大量物种灭绝的局面,也荼毒了人类相依为命的生存环境。   三、生态危机带来的反思   阿特伍德的小说用血淋淋的事实,旨在唤醒人类的愚昧和无知,警示人类若要继续无休止地破坏生态和戕害动物,而最终破坏和戕害的还是人类自己,希望人类能主动摒弃人类中心主义的观念,尽快树立生态整体意识,培育积极的健全的生态人格,使自己有机地融入生物多样性的一体化中去。   (一)人类中心主义的恶行导致的生态警示   阿特伍德的这三部小说不仅有对生态环境遭受破坏的揭露,并塑造了面对困境而思考重建人与自然关系问题的人物,兼顾了生活的表层与深层,体现了作家本人的生态学视野和对整个生物圈的关怀。正如她在小说中所描述的,“男人们给树木喷杀虫剂,牛再去吃草,所有那些经过添色加彩的粪便统统流入江河”,结果“空气中……布满化学物质、辐射线和放射物体,河水里充斥着有毒成分”。[7]在《使女的故事》中,女人的身体“从里到外都被污染了,肮脏得就像进了油的河滩……说不定连秃鹫吃了她们的尸骨都会因此毙命。要么就是她们会在夜里放出光来,就像老式的夜光表”[7]。她们即使能生孩子,概率也是很低,生出来大多也是畸形,甚至最终出生率降到零增长以下,在所知的三年里,基列国居然没有降生过一个健康的孩子。在阿特伍德三部小说的“虚拟世界”中,虽然不能直接给人类带来解决生态问题的办法和举措,但却能唤醒和促使人们重新认识自己,反省人类文明对自然的负面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类小说是人类生态的醒世恒言、警世通言。否则,长此下去,人类无异于自掘坟茔,最终带给自己的将是难以挽回的生态灾难和社会危机。如果我们不引以为戒,任这种歧视自然和肆意破坏自然的情况发展下去,就很可能酿成资源难以支撑、环境难以容纳、社会难以承受、发展难以持续的严重后果。   (二)唤醒人类与自然相契相谐的生态意识   阿特伍德本人对地球生态的绿色关怀集中得以体现,关爱森林、关爱动物和关爱生态命运,也就是关怀人类自己。从本质上说人类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是人类的依归,自然的发展有利于人类的发展,自然的消亡必然导致人类自身的消亡。生态价值观以生态世界观为指导,坚持整体的、有机联系、和谐共生的原则;并从这些原则出发,强调人与自然的内在联系,肯定生态要素对人类生活日益突出的作用,坚持人类对自然的伦理义务与道义责任,批判了人类中心主义急功近利的思想。在《使女的故事》中,她呼吁男性与女性、父权与女权、人类与自然、生命与非生命等都要一视同仁,不能有性别歧视、非生命歧视和自然歧视,唤醒人类应拥有与自然相契相融的生态意识,男性与女性、自然与人类、生命与非生命应该平等相处,和谐发展。特别提示,女性就像大地母亲一样,包容性、忍耐性和柔顺性等特性和厚德载物的孕育功能堪比自然,与天地自然都存在神秘的内在联系,像“天人地”一样相互影响、相互依存,伤害女性就等于伤害自然和男性自己。文学生态意识的本质就在于严厉警告人类无视生态规律、藐视自然和破坏环境的行为,启示人们决不可在神秘的大自然面前妄自尊大,应该俯下身来有所敬畏,要像我们的祖先一样道法自然、顺应自然,甘做自然的学生。人类不仅要拥有同情其他生命类型,还要拥有尊重其他非生命类型的情怀;不仅要有节制地开发利用自然,更要携手共同维护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意识;不仅要讲究政治社会伦理,更要通过生命科学和生态伦理的灌输来维系地球的生态系统。   (三)培养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人格   从生命起源和进化的角度看,人类只是自然界中的一员,与其他生物是共存共生的关系。尽管人类具有超强的能力和智慧,但并不意味着拥有可以任意剥夺其他生命的权利,以往那种“弱肉强食”的观点只不过是利己主义的丛林法则,人类已经到了该深刻反思自己的时候了。   人类中心主义的思想使得人类无视生物圈内人类与其他生物之间的互补共生关系,蔑视其他生物的生存发展权利,最终导致生态环境恶化,大量物种灭绝的局面,人类的生存也因此受到了的威胁,客观上频频发生的地震、海啸、泥石流、暴风雪、洪水和瘟疫等自然灾害,已经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如何避免这种频繁的灾难,处理好人与自然、人与环境、人与人、人与其他生命体的关系,这也是当前整个人类共同面临的课题。阿特伍德的小说目的就在于唤醒人类能够尊重自然和生态规律,坚持人类利益和自然权利的统一,摒弃以往动辄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那种狭隘的思想,使人类能建立起一种尊重自然、敬畏自然又能赶超自然、升华自然与自然共生共存的关系。也就是说:“人类在认识和改造自然以造福自身的过程中,为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保护和改善生态环境取得的全部成果。它表征人与自然之间相互协调、共存共荣的进步状态,是人类对自然的态度和行为超越了敬畏自然、反思了征服自然,最终走向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性的价值取向。”[8]而阿特伍德的多部小说正是试图通过对生态环境恶化的描写来警示人类,让人类理性地知晓任何发展都不是人类自身单一的发展,必须与自然、与环境和与生态同步发展,人类应该创造性地与自然环境进行和谐,能动性地与生态系统和解或融为一体,这才是人类构建生态文明的最终走向。#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