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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赫哲语文字 借用外族文字书写记录本民族语言是极普遍的现象。有的把其它民族的文字直接拿来使用,更多的是先拿来使用,再修改完善,形成自己的文字。 比如日本人和朝鲜人,都曾直接使用汉字,日本等国家甚至现在还在使用。与赫哲人有渊源关系的女真人曾使用改造过的汉字,既大小金字。 到后来,满民族借用蒙古文字创造了满文,而蒙古文实际上又源于阿拉伯文。 对于语言分类,最常见的是分为“孤立语”、“粘着语”和“曲折语”三种类型。作为粘着语的赫哲语与孤立语的汉语有很大区别。粘着语有大量的虚词,实词要靠虚词构成句子,通过在实词之后粘着不同形式和数量的助词和助动词组成虚词,确定实词在句子中所充当的成分与作用,并通过词尾变化体现不同的语感和说话者的准确目的。 赫哲语作为粘着语的一种,有明显的上述特征。 日语和朝鲜语都是粘着语,都曾经完全地使用过汉字。但汉语作为孤立语,既不靠词尾的曲折变化也不靠粘着成分,而仅仅利用词序成文。汉字作为表意文字,也不能形成便于粘着语使用的,大量的虚词和可以变化的词尾。于是,使用汉字的日本和朝鲜都进行了文字改造,以寻求更加方便的文字方式来适应自己的语言。两种语言都采用了如日本语用“汉字加假名”的表现方式,成为粘着语使用汉字的成功典范。 朝鲜放弃汉字以前,朝鲜王朝早在15世纪创造出适合粘着语特点的拼音文字———“训民正音”,也称“谚文”(彦文),目前在韩国、朝鲜和中国朝鲜族等族群中使用。朝鲜文字既继承了汉字的方块形态,也具有可以灵活组合拆分的拼音功能,既适用于拼写还在大量使用中的汉语词汇,也可以使虚词和实词水乳交融般结合起来,组成句子。 尤其是可以和汉字共同成文,并方便横排书写。这一点比罗马字母和满文、蒙古文更能适应汉语文化环境,更有现实意义和现代优势。 由于这些优点,朝鲜文字以“谚文”为名刚刚出现就被普通民众所认同,更被不少语言学家所称赞。 赫哲语没有文字,但其民族历史悠久,既有边远地域的封闭环境,又始终与同一民族群体如那乃人、乌德人等沿江两岸毗邻而居;既有口头文学的打磨砥砺,也有在开放环境下丰富发展的历程。赫哲族人口虽少,但与血亲族群往来密切,也和其它民族广泛交流。从今天保留的赫哲语看,尽管是口头语言,但仍然比较规范,具备使用文字的条件。 20多年以前,著名赫哲族人士尤志贤和傅万金曾使用国际音标,拼写和记录了大量赫哲族语言和许多被称作“伊玛堪”的口头文学,为今天的拼写提供了重要基础,也为赫哲族语言的传承立下大功。但这许多年来,他们的“国际音标语言”除为个别语言学家提供一些零碎的研究资料以外,依然被束之高阁,没有被普通赫哲人和青少年所接受。 主要原因一是国际音标 用文字保存赫哲族语言文化———黑龙江省地方民族特色文化亟需抢救 黑龙江省农垦总局董兴业作为一种语言的辅助工具难学,难记,难写,更难以用电脑处理,直到今天,非语言学专家也许概莫能外;二是两位学者没能完全从粘着语的立场出发揭示赫哲语语言规律和语言结构,清楚明白地陈述赫哲语语法,以至于难以学习使用。 方便灵活且适合拼写粘着语的朝鲜语字母理所当然成为拼写赫哲语的首选。 经过长时间大量的拼写试验,笔者以尤先生和付先生的国际音标拼写资料(《简明赫哲语汉语对照读本》尤志贤、傅万金著),(《赫哲族伊玛堪》尤志贤)为基准,选择了与赫哲语音节相近的一部分朝鲜语字母组成赫哲语拼写符号,并数次专程赴同江市和街津口乡,与赫哲族老人验证发音。同时,比对已故老艺人葛德胜、尤金良等人留存的伊玛堪录音,逐句逐单进行比对,结果认为,朝鲜语字母完全可以用来拼写赫哲语,只要稍加改动,就能适应赫哲语表达的全部需求。 笔者采用朝鲜字母和汉字并用的方式书写。由于当代赫哲人已经通用汉语,能熟练读写汉字,本方案决定采取“赫哲语部分名词和动词词干使用汉字书写,读赫哲语发音”的办法,这会使赫哲语和文字的学习更加容易,表达更加准确,使用更加方便快捷。 由于赫哲语和朝鲜语的重大差别,笔者引进朝鲜语字母,而在发音上完全服从于赫哲语。 也就是说,赫哲语只是借用了朝鲜语字母基本形态、基本的发音和拼写方式,有些字母则完全改变了原来的发音。这一点与俄国境内使用西里尔文字的俄语和那乃语一样,朝鲜语和赫哲语也是使用了同一种字母的两种语言。我国的赫哲族其实分为两个族群,一部分自称“赫金”,一部分自称“奇楞”,目前还操奇楞语的老年人并不认为自己是赫哲人。而奇楞人中也分“上江话”和“下江话”,也各操一种方言。由于同江市及街津口乡一带奇楞人居多,而且目前会讲赫哲语的老人都是奇楞人,笔者所依据的资料也是主要由现在依然健在的奇楞人和尤志贤依据奇楞方言编撰的,所以也只能以奇楞方言为主。目前,奇楞人所说的,由饶河县一带赫哲人使用的赫哲语似乎已经失传。 使用“赫哲文字”的目标国家与当地政府都十分重视赫哲族语言的抢救与传承工作,社会力量也非常积极。街津口乡学校自己编写了赫哲语教材,设立了赫哲语课程。 使用由汉字,直、斜线和偶尔夹杂汉语拼音的赫哲语课本。 但汉字和拼音不但不能准确标注赫哲语发音,更无法处理不断变化的助动词词尾,教材没有讲述赫哲语语法,老师们对赫哲语语法也不够了解。所以,学校只能让学生整段背诵生硬的句子,不能拆分和灵活运用词句。学生背下一句话,只能笼统地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不知道这句话具体由哪些单词组成,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如何表述这个意思的,是典型的死记硬背。作为粘着语,不管学多少单词,没有虚词就没有句子,不能组成句子就无法使用,更达不到传承的目的。#p#分页标题#e# 所以,截止目前,还没有一种有效的方式可以为保留传承这种濒危语言发挥作用。许多年来,尽管不少专家和有识之士均呼吁有赫哲语文字出笼,但毕竟没有出现赫哲文字。眼下的问题是,能够讲赫哲语的人只有几位,平均年龄在七十岁以上,再过些年,所有的呼吁和努力都将落空,死亡的赫哲语留给我们的将是永远无法解开的种种迷团。 从学习研究语言的角度,可以把一种语言分为“语言结构”、“主体词汇(动词和生活常用名词)”和“名词”三个部分。其中,语言结构作为一种语言的根本特征是变化最为缓慢的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说,一种语言的语法相当稳定,而以动词为主的主要词汇也很少变化,如:“水”、“肉”、饭食和传统家庭用具概念用语等。比如汉语中微波炉、烤箱、冰箱,还有各种餐具刀具,虽然是新生用具,但“炉”和“箱”,以及什么什么“刀”之类的用具概念用词不会被放弃使用,变化的只是前面那个有“定语性质”的东西。还有动物植物名称,“吃”“喝”“打”“杀”传统基本动词等都不大变化。但多数普通名词不同,变化和更新的速度会随着历史与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这也是所有语言的发展规律。比如当前的日本语,每年都进入大量的外来语,赫哲语也一样。例如,赫哲族人在渔猎时期使用的工具和用具,揉制鱼皮制做鱼皮衣物的工具词汇现在也保存不少,但日常生活中根本用不到。 即使在汉语中,哪怕是几十年前常用的与马车相关的语汇,如整套马具的名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能说得出来。同时,现在十来岁的孩子和七八十岁的老人聊天,相互间已经有很多词汇不能通用。所以说,保存语言的关键是保存语言结构,而词汇是可以任其更新和发展的,日本语和朝鲜语中都大量的汉语词汇,现代日本语还有更多的别国外来语,但没有丝毫改变日本语的归属和性质。历史也能证明,北方诸族中,虽然没有多少资料证明赫哲人曾经与蒙古族有多少联系,但主要名词中仍然有很多是相通的。 北方不少民族当时都可以自由沟通,也没有影响语言的独立发展。没有文字就不能有效保存语言结构,如果再不以文字方式对赫哲语的语言结构和使用规则进行研究,再过几年这种语言就没有机会了。目前,对于赫哲语,专家们在语法研究上极简单平常,更多地重视了词汇的收集比对等工作,在语法研究上仅参照英语和汉语等语言工具进行了初步整理。 所以,保留一种语言,关键是以文字为工具,对语言结构进行准确“表现”和有效解读,并且能够灵活正确地使用,单词只能以传统文化内容进行保存。现在,收集赫哲语单词的人不少,笔者也在极其热心从事这项工作,大家的努力是有价值的,语言结构和词汇,可以分别比喻为一个躯体中的“灵”与“肉”。为保存一种语言,记录和保存语言结构才能保存语言的生命与灵魂。对于粘着语,没有文字就不能描述语言结构,就不能保存语言的生命。 有比较才有鉴别。同类语言的比较研究是相当有用的研究方式,但目前专家们对赫哲语的研究没有向其它粘着语延伸,也没有重视其它粘着语的研究方式和研究工具,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赫哲语不像其它正在使用中的语言,它极度濒危,很快就会消失。研究工作和手段必须以实用有效为主,笔者投入更多精力用于语法的解读研究,研究赫哲语动词、助动词的诸种变化形式和助词的使用与连接,以及尚未有人提及的以动词词尾自身变化表达语感等现象,以求用文字方式准确方便地表现赫哲语。实践证明,拼写方案已经达到赫哲老人听得懂的效果。 赫哲语应当与女真语和满语更为接近,研究不多,不敢妄作结论,但赫哲语是粘着语则确定无疑。日本语、朝鲜语、满语系诸族语言都是粘着语,都有大致相同的语言规则和特征。比如,都有“助词”、“助动词”,而且助动词都是在句子中配合主要动词表达语意语感,大部分助动词都出现在句尾,助动词未尽之意可以另加助词完善补充等等。但是,赫哲也有自己的特点,偶尔也在主要动词前面使用一种类似于汉语“不要”和“不必”的否定助动词,以表示“禁止”和“请求”等。另外,赫哲语还使用人称代词替代助词,目前还没有发现其全部替代规律,总之这种情况极其普遍而且自然,这也是其它粘着语中所没有的现象。不使用文字,就没有办法记录和客观表达这些特殊现象。 保存赫哲语必须做三件事,一个是准确描述赫哲语语言结构,一个是尽可收集语言词汇,一个是记录口头文学。这三件都离不开文字。比如录音,几十年过去,谁还能听得懂?现在,一些年轻的赫哲人本想通过录音学习老一辈的说唱艺术和语言,当他们打开录音机时,却听不懂一句完整的话。赫哲语也是一门语言,其难度不亚于任何一种粘着语言。而且没有文字,没有教材,没有语言老师和规范的教学课程。赫哲语作为语言交流工具既然已经退出多年,重新拾起必然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工作,不但对研究者还是学习者都是如此。 当我们打开收音机,听到一种陌生的语言时,假如我们想听懂并熟练地运用这种语言,没有文字和教学是不可想象的。 赫哲语不大可能重新使用,甚至在一定的范围内普及使用。但是,有了赫哲文,人们以后还能听到并永远能够听到原汁原味的“伊玛堪”。“伊玛堪”这种赫哲族长篇说唱艺术,和著名的蒙古族“长调”、维吾尔族的“木卡姆”差不多,都是珍贵的民族文化艺术形式。说唱者唱一段说一段,除鼓乐之外没有其它乐器伴奏。一般的伊玛堪都是一个完整的长篇故事,一个故事也可以唱几天几夜。代表性作品有《希尔达鲁莫日根》、《满都莫日根》、《木竹林莫日根》、《木都里莫日根》等等。大部分“伊玛堪”故事曲折美丽,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史料价值。“伊玛堪”标题不变,但内容随着时代演进和不同演唱者的修改而不断变化。#p#分页标题#e# 赫哲族没有文字。由于现在没几个人会说赫哲语,会讲赫哲语的那几位老年人又不会说唱“伊玛堪”,传统的,真正意义上的赫哲族“伊玛堪”说唱艺术已经终结。目前所能见到和听到的仅是只言片语,其内容已荡然无存!现存的伊玛堪大部分是翻译成汉语的文字资料,如同活鱼被烧成佳肴一样,味道再好也不鲜活了。 80年时有几位赫哲族学者把一部分赫哲语“伊玛堪”用国际音标标注下来,为我们今天仍然可以品味原汁原味的“伊玛堪”提供了可能。笔者所做的工作就是把这些资料与现在还能讲赫哲语的老人一起进行校对研究,争取把这种难懂的书面语言用文字“复活”,并通过赫哲族人重新唱将出来。依然健在的赫哲族老人虽然表达能力下降,但听力极佳,有的老人十几岁时才开始学习和使用汉语。现在,在街津口,还有几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在私下里或商量“背人的事”时仍然讲赫哲语。另外还有几位六十多岁不到七十的人也懂些赫哲语,虽然有些话(单词)已经忘却,但听力没有问题。在拼写过程中,笔者充分利用这一条件,请他们认真分辨单词发音和拼写效果,动词的变化以及助词、助动词变化连接的文字表达。单词拼写主要由尤志贤的妹妹,当前赫哲族文化的主要传承者尤俊生的母亲尤玉芝(七十四岁)等协助完成,而短句和“伊玛堪”的拼写效果主要是从街津口乡付兴珍等(七十四岁)老人,尤秀云等(六十一岁)那里得到初步验证。 笔者以志愿者方式进入赫哲族乡村,与数十名赫哲族老人建立了密切联系,得到他们的热心帮助和支持。老人们对文字的到来非常高兴,大家明白,拼写运用文字的目的就在于保存语言的活的灵魂,也只有文字,才能使赫哲族语言文化之魂得以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