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寻找写作灵感?中文期刊网用心挑选的藏族生态审美认识及其成因,希望能为您的阅读和创作带来灵感,欢迎大家阅读并分享。
生态审美的基本载体是自然生态,人与自然之间在审美的意义上如何形成共生的和谐关系,这是当代生态美学研究的重要课题。就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而言,藏族在生态保护意识和生态生命意识基础之上形成的生态审美意识,在我国各民族中都是比较独特、鲜明、突出的。在与自然的紧密联系中,藏族人民祖祖辈辈以其独特的方式保持了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形成了“与自然和谐的生产活动方式、节制简朴的消费行为、尊重自然的民俗民风,以及人与自然一体、自然崇拜、万物有情、众生平等等一系列传统观念,构成了藏民族丰富多彩的生态文化。”[1]他们不仅从大自然中获取生活的资源,同时也以虔诚的信仰和实际的行为方式倾心呵护大自然,体现出藏族特有的生存智慧和生态审美观。 一 人类存在面对的现实首先是自然界,自然界是人类生存的前提,亦是人类文化创造的前提。人总是生活在一定的地域空间,地理环境的特殊性对人们审美意识形成的作用是明显的。在不同自然环境中生活的人们总是以各自的审美心态去认识周围的环境,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去理解各种自然现象并加以人格化的创造,从而形成了多姿多彩的以自然为母本的审美文化。 藏族朴素自然审美观的形成,与其所处的自然环境是直接相关的。藏族主要生活在青藏高原,这里山峦起伏,雪峰连绵,湖泊遍布、江河纵横,高原独特的自然环境,不仅孕育了他们勤劳勇敢的性格,也造就了他们独特的风俗习惯和自然审美观。在藏族的自然审美观中,最突出的莫过于对山的崇拜和礼赞,山在藏族人的心目中不仅被视为至神至灵的信仰对象,也是至善至美的审美对象。这种审美文化心理的产生与其生活的自然环境有密切的关系。青藏高原是山的世界,境内的许多山高大突兀、挺拔苍劲,终年云雾环绕、积雪覆盖,著名的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念青唐古拉山、唐古拉山、昆仑山、巴颜喀拉山、积石山、祁连山等,由西向东横越西藏和青海等地。面对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巍峨高山,对远古时代的藏族先民来说是神秘的,人们既不知道高山从何而来,又敬畏它的雄壮威武、坚不可摧,于是在万物有神的原始宗教观念支配下,高山便成了藏族先民崇拜的神灵代表,被视为孔武有力的保护神。置身于其中的藏族在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的影响下,在精神上形成了对山神的崇拜,并由对大山的崇拜逐渐转为对崇高美的礼赞,塑成了藏民族以高大为美、以高大为神圣和崇尚高大、力量、壮美的审美心理。从美学的视角来看,高山体积的庞大与超常的力量和气势,同美学范畴中的崇高有着密切的联系,是产生崇高美不可缺少的形式与内容因素。高山使膜拜者在观赏时产生出神秘感、敬畏感、恐惧感,这与审美产生的崇高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因此,在藏族的心理感受中对山不仅具有崇拜感,同时也伴随着一种雄壮之美的崇高感。[2]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就曾以大量篇章从审美的角度描述大山的美丽姿态,赞美了雪域高原的俊美和壮丽,将美丽的家乡描绘成人间的仙境和富饶的天堂,从中折射出古代藏族以山为喻的审美观念和对崇高美的向住。千百年来,高山在藏族的审美意识中日积月累逐渐成为原始崇高审美范畴的古老原型。 青藏高原境内不仅高山连绵、雪山耸立,而且江河川流不息,湖泊星罗棋布,是名副其实的亚洲江河之源。世界著名的长江、黄河、怒江、湄公河、印度河均发源于此。全国最大的内陆咸水湖──青海湖,位于青海省东北部,它象一面巨大的镜子镶嵌在日月山、大通山和青海南山之中,青海省也因此而得名。当地藏族在与江河湖泊的密切接触中,引发了许多对水的审美想象和艺术创造。关于青海湖的来历民间流传着许多美丽的传说,认为青海湖是龙的世界,湖底有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有取之不尽的财宝,是一切财富的来源,人们通过祭湖祈求神灵保佑,使人间五谷丰登,畜牧兴旺,至今祭湖活动绵延不绝。虽然这些神奇的传说并非对青海湖的科学解释,但它包含了环湖民众对自然的认识、体验和宗教观念,反映出在严酷生存条件下,民众希望神灵保佑,追求美好生活的朴实的信仰民俗审美心理,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从审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湖神崇拜文化的产生也是与特定的自然环境和人们对自然神化的理解及创造分不开。[3]在原始人看来,自然力是某种异己的,神秘的,超越一切的东西。在所有文明民族所经历的一定阶段上,他们用人格化的方法同化自然力。正是这种人格化的欲望,到处创造了许多神。”[4]对生活在水边的藏族先民们来说,形态各异的湖泊不仅为他们提供了生活的水资源,而且奇特多变的景观也为他们提供了富于诗意的想象空间。面对湖水拍岸的轰鸣、群山雪峰的倒影、波光粼粼的湖面、云蒸霞蔚的景色,藏族先民感到神秘多变,对这些原本自然的奇情异景他们无法作出解释,于是怀着敬畏交感杂揉的心态,将这些湖泊构拟成威力无比的神灵形象,将这种种现象附会成一种超自然的神灵创造,使人们产生无限的遐想。正是自然界江河湖泊神奇变化的景观,为当地藏族人创作湖神信仰、湖神神话提供了多重的审美视角,为从多方位、多侧面表达自己的美好理想提供了艺术前提。 引人注目的是,在藏族的自然神话中,清澈亮洁、碧蓝幽深的湖泊历来被人们想象成女性之神,而雄奇突兀、高耸入云的大山则被塑造成具有男性阳刚之气的神山,从而形成了山神父系与湖神母系两大神话传说体系。在藏民族的思想观念中,山是阳性的象征,水是阴性的象征,“阴阳和气”而生万物。黄河源头的阿尼玛卿雪山,既是岭部落的寄魂山,又是父神的形象;而扎陵、鄂陵和卓陵三湖,既是岭部落的寄魂湖,又代表了母神的形象。从对象的审美特征来看,这种文化现象与高原独特的自然地理特征亦密切相关。藏族集聚区耸立的雪峰神山直插云霄,挺拔苍劲,形成有着巨大空间和强大力量的崇高美特征,与男子雄壮、伟岸的阳刚之美相契合。而高原圣湖碧蓝幽静,既无大海的汹涌波涛,也没有江河的激流澎湃。微风吹来波光粼粼,宛如一幅平展的山水画,给人温和轻柔的审美感受,表现出女子所具有的阴柔之美。这种独特的审美特征,使人们自然而然地将温柔的湖水与多情的女子联系在了一起。也正是基于此,才引发出青海湖神是阿尼玛卿山神爱妻的神话创作,丰富了自然神话的审美内涵。[5]可见,藏族的自然审美观念和价值取向,主要是围绕着与其生活息息相关的自然山水这一主题展开的,是藏族先民在认识自然的过程中逐步形成的。#p#分页标题#e# 每个民族一诞生,就与自然界结下了不解之缘。从物缘文化来看,人与自然的这种缘不仅表现在人对自然的依赖,也含有对自然恩赐的感激之情,从而形成为情缘,由此产生认同感,引起情感、心灵的沟通,并给人带来心灵的愉悦和美感,成为构成自然审美观的主要因素。藏族正是在与特殊的自然环境的物缘关系中形成了自身朴实的自然审美观。 二 文化是一个随环境变化和时展而不断变迁的适应性体系。藏族在与自然的物缘关系中不仅形成了自身朴实的自然审美观,同时为适应高原特殊的生存环境,通过文化调适形成了一整套与自然环境良性互动的生态文化体系。尤其通过自然崇拜、始祖崇拜、禁忌等民间信仰,调适人与自然的关系,形成了尊重自然、热爱自然、善待自然,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伦理意念和生态审美观。 生态审美是把人—自然—环境作为一个生态系统的整体来看待,以人与自然、人与环境的关系为主要研究内容,既不脱离人去研究纯客观的自然与环境,也不脱离自然与环境去研究孤立的人。藏族传统的生态审美观虽还未达到这种自觉意识的高度,但基本是以此思路来认识现实的。高原的自然生存环境比较艰苦,为了降低自然对藏族人生存构成的威胁,他们既不断地从自然中取得生存的必需品,但又不过多地去干扰和破坏自然,他们敬重自然,甚至还崇拜自然,以自己特有的认识方式维持着一种生态的平衡性。虽然这种认识比较朦胧,且带有宗教的色彩,还不是出于一种科学高度的自觉意识,但却蕴含了“万物共生”、“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共荣的朴素的生态哲学思想,在客观上发挥了维护自然生态环境平衡发展的积极作用。而以生态观念为价值取向形成的藏族审美意识,正是把审视的焦点集中在人与自然的关系所产生的生态效应上,显示着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生态性意义。“建立一种人与自然达到亲和和谐的生态审美关系,”这正体现了狭义的生态审美观。[6] 当然,这种意识在藏族的审美发展史中,并非一开始就处于完全自觉的状态,藏族的生态审美观是随着对人与自然关系认识程度的提高而不断改变的。在远古时代,由于藏族先民生产、生活方式对自然环境的高度依赖,其生态审美观都以与环境相协调为核心,主要体现了藏族人民对大自然的热爱、崇拜,展现了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审美智慧和理想。在藏区的风马图中人们将虎、狮、鹏、龙四种飞禽走兽绘制到图的一角,鹏龙在上,虎狮在下,中央是骏马驮着宝瓶飞驰。在这幅具有宗教意味的图画中,生动地体现了藏族对自然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形象理解。虎居森林,画虎表示木;狮卧雪山,以狮象征土;大鹏凌空双角喷火,画鹏代表火;龙藏大海,画龙以示水;风无处不在则为天。中央的骏马表示快速,如意宝瓶表示心愿,骏马驮宝瓶扬蹄疾驰,象征转变一切恶为善,心愿像骏马奔腾一样迅速实现。这幅画形象的告示人们,当土木水火天自然界这五大要素处于平衡状态时,自然界风平浪静,人类会享受到自然赋予的幸福生活,人与自然的和谐是人类得到幸福的根本,也是神的旨意。图画虽然有其浓厚的宗教意味,但它向人们说明了一个最朴实的道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是人类生活幸福的保证,人与自然的和谐是人们向往的一种理想的审美生存境界。[7]在历史的发展中,藏族由最初对自然的顺从和敬畏,发展到在遵循自然基本规律的前提下,以多种生产生活方式与自然抗争求得生存,在改造自然的基础上建立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之美。在这一历程中藏族人民凭借自身的聪明和智慧,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领域都创造出了丰富多彩的审美文化,不仅体现了对美好生活的不断追求和进取精神,也折射出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呵护,相对于远古先民对未知世界的顺从和敬畏,更多的表现了民族自强不息、积极进取的自觉意识,透露出更趋理性的生态智慧,从一个层面体现了藏族追求生态和谐的一种更加深沉而凝重的审美意识。因而,藏族生态审美意识的发展已不再仅仅停留在从主体出发观照审美对象上,而是眷注于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在,人的存在方式和存在状态的美化,是立足于人的生态生存基础上的审美观。 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是生态美形成的前提和基础,但生态审美观是建立在对生命的深层理解之上的,生态审美的突出特点就是强调生命的关联性。“在生态自然审美体验中不仅肯定人的生命精神和价值存在,更需要肯定自然的价值存在和权利认同,它要超越审美主体对自我生命精神的单一性认同,而走向对人和自然生命存在‘共感’的认同。”[8]藏族生态审美意识,其内涵正是对生命与生命之间和谐关系的价值体验和存在意义的建构。藏族的生态审美意识主要包含了两个层面:一是人与自然的本质同源,要对万物一视同仁;一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存,主张各种生命的平等。前者是后者的认识基础,后者是前者认识的升华。藏族的传统观念认为:万物同源本体,自然界的一切,包括各种动物飞禽、花草树木,与人一样都是具有生命的,都有生存繁衍的权力,众生平等都是自然界的臣民,不能随意加以亵渎,人与一切生物共存,才是一种合理的存在。基于这种宇宙生命观,藏族认为人类必须依赖大自然,顺应大自然,珍惜大自然,保护大自然。人类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做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保护自然就等于保护人类自身。在这种认识下,生命感便成为人与自然事物交融的中介,其自然审美体验实际就活化为对生命感的体验,这种生命感的体认也自然成为藏族生态审美观的内在机理。所以藏族生态审美意识不仅是对自身生命价值的体认,也不只是对自然审美价值的发现,其深层包蕴了生命与生命间的和谐统一性,体现了人与自然的生命关联和生命共感,强调的是人与自然同在的生存与价值权利,对人的价值和自然的价值的双重肯定。 从单纯的自然审美到自然生态审美,反映了藏族审美认识的发展。在藏族审美观中,以自然审美为基础形成的生态审美观体现了更加深厚的生命意味。相比来看,自然美主要体现为自然事物本身所具有的审美价值,偏重于人对自然物本身审美属性的体验而生成的精神感悟;而生态审美侧重于人与自然的生命关系,体现为以自然审美为中介更趋向于人与自然的和谐共荣关系“,是人与自然的生命和弦,而并非自然的独奏曲”。[9][10]藏族生态审美观正是把审视的焦点集中在人与自然的关系所产生的生态效应上,以人与自然的生命关联体认、和谐关系的追求作为基本内容,既体现了生命之间的共通性,也反映出生命之间的共命运感。因而,藏族生态审美观相比其一般自然审美观意义更深一层,它不仅仅是对自然美的领悟和感受,更是以生命平等的态度对待万物,是自然的生命和人的生命体验的依存、互渗和参与,真正体现了审美境界的主客同一和物我交融。正如有的学者所说,在这里,审美不是审美主体情感的外化或投射,而是审美主体心灵与审美对象生命价值的融合。它超越了审美主体对自身生命的关爱,也超越了役使自然而为我所用的价值取向的狭隘,从而使审美主体将自身生命与对象的生命世界和谐交融。[11]#p#分页标题#e# 三 藏族生活在独特的自然生态和人文环境中,生态审美观形成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生存需求追求诗意的栖居,宗教意识的影响是主要的两大原因。 首先,藏族生态审美观的形成是由特定自然环境中的生存状态所决定的,也是藏族追求诗意栖居的结果。生态美是一种主客体平等、和谐共生的美,“生态美学问题归根到底是一个人类的生存问题。”[12]藏族生态审美观是勤劳的藏族人民在长期的生产劳动实践中,按自然环境的特征调适自身生存发展方式的探索过程中逐步形成的。青藏高原号称世界屋脊,自然条件比较严酷,自然资源极其有限,生态链十分脆弱,藏族经过长期的生活和生产实践深谙此理,养成了在生活中节俭克制的习惯,除了维持生存所用,不会主动去损害身边的一草一木,更不会浪费来之不易的生活资料。藏族生态审美观的核心就是认为人与自然之间是一种和谐共生的关系,而不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这一点不同于其他文化中长期以来存在的人定胜天的观念。藏族生态审美观与中国传统生态审美追求的“天人合一”思想是一致的,这是一种追求人类和大自然协同发展的生存理念,也是海德格尔在《简尔德林和诗的本质》一文中提出的“诗意地的栖居”的人类理想的审美生存境界。诗意地栖居,应该是一种美好的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存状态。人们既要改造自然,又要顺应自然,既不屈从自然,又不破坏自然,人既不是大自然的主人,又不是大自然的奴隶,人类要以真诚的爱心对待自然,成为自然界整体的一部分。维护人与自然环境的“和谐共存”,这是实现人类“诗意地栖居”的本源。藏族生态审美观的现实指向正是人的现实生存“,人们不仅要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更重要的是要在同世界的和谐平等的对话中获得审美的生存。”[13]藏族群众在与自然界长期和谐相处的生产实践中,有限度地按自然规律使用草场(四季轮牧法),每迁居到一个新的地方后,都要共同起誓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森林,并制订乡规民约,禁止乱挖草地,滥伐森林;禁止任何人到水源头砍伐水源林或在水源头进行污染性的活动。藏族许多禁忌文化的核心是不能触动自然,保持自然的完整,进而保护其生命力,维护自然生态环境的和谐平稳发展。藏族从长远利益出发的这种生态保护意识和行为,有效地遏制了人们对生态资源急功近利的滥用和贪婪掠夺,进而促成了民族生态审美意识的形成。 从根本意义上说,人的生存问题永远是一个本体问题,一个终极问题。藏族生态审美观对人的自然生存状态及条件的关注,最终目的就是要为自身的生存提供一个健康、和谐家园,实现诗意栖居的目的。因而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是藏族生态审美观形成的前提和基础,也是藏族向往的美好理想。在藏族民间广为流传的“和睦四瑞图”就形象地表现了这一观念。“和睦四瑞图”描绘了一个动人的传说:某地生活着大象、猕猴、兔子和鹧鸪鸟四种动物。鹧鸪鸟从远方带来一颗树种,兔子将其种植为之施肥,猕猴建造围栏精心培育,大象汲来泉水为之灌溉,在他们的共同培育下幼苗长成参天大树,结出累累硕果。它们和睦相处,都为创造大自然的美景与繁荣贡献自己一份力量,携手并肩共同营造了环境幽雅、幸福安宁的生活空间。“和睦四瑞图”,生动地表现了藏族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期盼诗意栖居的审美理想。生态审美是实现人类生态优存的重要手段,藏族的生态审美活动虽然从属于精神的领域,但它的生命却是植根于现实生活土壤之中的。纵观藏族发展的历史,藏族人民在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中为求取生存,不断追求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之美,以自己的聪明和才智诗意地生活在青藏高原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创造了众多富有地方和民族特色的生态审美文化,体现了藏族人民“天人合一”的生存审美智慧。尽管大多数藏族群众还没有从理论的高度认识生态美的本质,但他们却从生产生活实践中领悟和体会到这种美对民族的生存和发展的重要意义,因此他们在实际生活中自觉和不自觉地追求这种与自然的和谐之美。生态的基本要义之一就是追求生存的最优化,藏族基于自己独特的自然生存环境开展的生态审美活动,形成的生态审美意识,正是追求生存最优化的一种基本策略和思想观念。 其次,藏族生态审美观的形成受到了宗教思想的深刻影响。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宗教是一种维护社会的统一、协调、系统化、整体化的文化工具。从崇拜自然的原始宗教到藏传佛教,宗教对藏族社会生活、心理结构、价值取向等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宗教所反映的生态意识也深深地根植于当地群众的审美价值观念之中。苯教形成于距今三千多年前,是藏族早期信奉的一种“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苯教中万物有灵的伦理观,使藏族先民在敬畏自然、崇拜自然的同时,对其审美意识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藏族先民认为宇宙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神控制着整个大自然,水有水神、山有山神、部落有部落神等,神给人类带来吉凶祸福。于是人们对神产生敬畏,向神献祭祈祷,以求免灾得福。这种自然崇拜的宗教理念对藏族从本能敬畏大自然转变为一种精神寄托,并由此产生人只要崇拜神灵和保护万物,就可以获得平安和幸福的理念。[14]因而早期藏族先民受制于自然被动地与自然保持一种和谐关系,往往表现出对大自然的神秘感和敬畏感,显示出一种不自觉的、朦胧的生态审美观念。在苯教中就包含有神山崇拜和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态审美意识。这种朴素的自然生态审美观受到原始“万物有灵”和“神秘互渗”思维影响,常常将自然界神灵化、把神灵人格化,创造了许多带有神灵特点的自然审美对象。在藏区高原的每一座大山、每一条大河、每一个湖泊,几乎都伴随着一个美丽的神话传说,由此产生了无数个神山圣湖。在苯教思想影响下,藏族审美观念中的自然山水已经不是原来意义上的自然山水了,它既是神山圣湖,又是人们的灵魂寄存处。人们给山水实体寓于了人性化的成分,使之成为美的化身而走向神灵的殿堂。这种崇神观念在客观上起到了保护自然生态的作用,也促进了藏族先民朦胧的生态审美观念的产生。长期以来,原始宗教的生态观念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藏民族,超自然神灵的威慑、宗教信条的规范,久而久之便自然内化为藏民族根深蒂固的环境保护意识和生态道德,成为藏族传统生态审美观的重要内容。藏族原始信仰中的自然生态意识既是一种处理人与自然关系中的生态观念,也是藏族先民早期生态审美观的重要观念基础,体现了藏族在实践活动中追求与自然相生相和的美好愿望。千百年来,这种生态审美理念,以特定的方式在藏民族中世代传承,一直延伸到现代成为现实生活中文化习俗和传统宗教文化的一个重要内容。#p#分页标题#e# 佛教在公元7世纪传入西藏后,逐步被藏族人民所信奉。佛教的慈悲为怀,禁止杀生理论为藏民族广泛接受。从此,藏族自然生态保护观随之确立,并深入人心,形成观念,成为传统习俗。[15]在藏传佛教中蕴藏着极其丰富的生态审美思想。生态美理念的一个最为突出的观点就是强调生命关联性。生态美学看生命,不是从个体或物种的存在方式来看待生命,而是超越了生命理解的局限与狭隘,将生命视为人与自然万物共有的属性,从生命间的普遍联系来看待生命,重在生命的关联。[16]藏族生态审美意识的成因,一个重要的思想来源就是藏传佛教的生态生命意识,这是其生态审美意识的直接思想来源。藏传佛教生命观的基本思想内核是众生平等和生命轮回。藏传佛教缘起论认为,世间万物的存在是“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的缘起,无不从一定的因缘条件和合而互生,互相联系,互相依赖。世上一切现象都处在相互依赖、相互制约的因果关系中,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离开因缘而独立产生和存在。宇宙间一切现象包括生命都处于相互依赖、相互制约的因果关系之中,各类生命都是自然界的有机组成部分,既是其自身,同时又包含所有他物,只有平等互具,生命才能存在。正是因缘的聚散合离导致了事物的生灭。藏传佛教正是从缘起论推导出“同体论”和“平等论”,其核心在于揭示了宇宙包括人生在内的万物都是一种“缘生”物,阐明了世界万物之间不可分割的相互关联性。因而,当人们面对对大自然时,无论是有生命的物质还是无生命的物质,无论是山川、河流还是草木禽兽等,都必须保持敬畏的态度,不能随意亵渎和损害,否则将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藏族传统的“长寿六友”图就以“水、岩、鹿、松、鹤、人”之间的密切和谐关系为主旨,形象地表达了藏传佛教“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生态自然观,其中“岩石代表大地,扩大来讲,代表人类生存的空间,亦即大自然;水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树代表一切植物;人是世间万物的主题;鸟是人类的朋友。藏族传统观念象征地告诉人们:人类应该和一切生物、动物、大自然和谐相处,就能够健康长寿,怡享天乐”[17]。画中表现的人与动物间的亲密关系充分说明了人既是智慧生物,也是组成生态系统的成员,在整个生态系统中人与其他生物一样以一种物种的形式存在。从物种这一层次上看,人在生态中绝对没有特殊性,只有遵循生态本身的调控规律,与生态系统中形形色色的生物共同生存,人类才能有自己广阔的前景,才能实现长寿之效应。把对人的价值的肯定扩展到所有的自然界存在物,并以生态平等主义重构人与自然的协调亲和的审美状态,这就是人与自然的生态审美关系。 生命轮回思想是藏传佛教因缘生法理论中的一个重要部分,这一思想包含的生死观在六道轮回图中得到了最形象的解释。佛教认为,人及众生并非仅有一次生死,而是有前世、后世乃至生生世世,绝大多数皆在生死中流转,依众生所具善恶之业的多少,而轮回于六道。这六道是(1)天道;(2)人道;(3)阿修罗道;(4)畜生道;(5)饿鬼道;(6)地狱道。此六道中,前三道为善道,后三道为恶道,又称“三恶道”。轮回的时候,积德行善多就自然去三善区,作恶多端就得下三恶区。人的肉体和灵魂就将在这六个扇区当中不断轮回。佛教轮回思想,以劝戒和引导更多的人从善、修法、积德。藏传佛教生命轮回学说中的因果报应思想使所有生命都具有“血缘关系”,因而在佛教的生命观看来人与其他生物为同一个生命系统,由此提出六道轮回,因果业报,慈悲为怀,禁止杀生等理论。杀生意味着剥夺生命存在的权利,不但会给其他生命导致痛苦与不幸,也会给自己的生命带来不幸。因此,首先要尊重一切生命,才能一心向道,离苦得乐。佛教生命观作为佛教生态思想核心内容之一,对于藏族所形成的慈悲理念和尊重爱护一切生命的博大情怀产生了深远影响,对其生态审美观的形成也具有重要的哲学意义。从这种生命观出发,人类的存在必然要认同生物共同体中诸多自然事物生存和发展的权利,人类应当以众生和自然界中平等的一员对待生命、对待自然。“对生命存在的尊重和热爱,这既是生态学,也是生态美学最重要与最基本的精神。”[18] 佛教生命观的基调是强调众生平等、生命轮回,珍惜生命、尊重生命是佛家的根本观念。佛教众生平等、“不杀生”的道德信条中所表现出来的对生命的尊重,已超越了环保生态观念下生物学原理,是更具文化意义的生命观念。千百年来,无以数计的佛教信徒,践行着佛教众生平等、共生共荣的生态伦理思想,在日常生活中把一颗慈悲、仁爱之心普遍施与自然界中的每一个生命。“生态美所体现的是人与自然的生命关联和审美共感。这种生命关联是基于人与自然的依存关系。人的生命活动正是在这种自然生命之网的普遍联系中展开的,建立在各种生命之间,生命与生态环境之间相互依存,共同进化的基础上的。由此也使人感受到这种生命的和谐共生的必然性,并唤起人与自然的生命之间的共鸣。”[19]藏族的生态审美意识吸收和融合了藏传佛教生态观念,体现了人对自然的依存和人与自然的生命关联思想,虽然带有宗教的明显影响,但对自然生命的理解和生态呵护方面已达到了比较自觉的高度。藏传佛教的生态思想既包含了对解决自然生态问题的可借鉴思想,又为研究藏族生态审美取向提供了具有哲学认识论意义的思维方式和认知理路。虽然藏传佛教具有的生态观念与现代生态学有所不同,还不是科学意义上的生态学,但其所蕴含的丰富而独特的生态思想却对藏族生态审美实践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使藏族的生态审美意识不仅有感性经验的内容,而且体现了学理的意义使之成为一种自觉的意识。 结语 在美学维度上,生态审美观是通过对人与世界关系的整体把握而建立起来的,是以生态观念为价值取向而形成的审美意识。由于藏族生活集聚区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因而相对于工具理想特别发达的主流文化而言,藏族与自然的关系一直是比较密切的,在他们的审美文化中蕴含着更多的、质朴的生态智慧,保留了大量鲜活的史料,要探寻人类如何审美的生存、诗意地栖居问题,寻求民族生态审美文化的发展规律,丰富的藏族生态审美文化无疑为人们提供了更多有价值的东西。藏族文化中有着丰富的生态美学智慧,在今天生态文明建设过程中,研究藏族生态审美观对深入探讨生态环境建设的美的规律,帮助人们形成正确的生态审美观,都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