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传统故事现代演绎中的消费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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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传统故事现代演绎中的消费文化

到了20世纪,小红帽的形象更是与时俱进千变万化:她是传奇漫画家艾维利(TexAvery,1908-1980)笔下性感的夜总会脱衣舞娘;是罗纳德•达尔(RonaldDahl1916—1990)作品中果敢的强悍女子,她射杀野狼并穿上狼皮外套;在英国女作家安吉拉•卡特(AngelaCarter,1940—1992)的《与狼为伍》(TheCompanyofWolves)中小红帽主动与狼同眠,“她甜美地睡在祖母的床上,被搂在温柔的野狼的爪子中”,彻底颠覆了女性矜持被动的刻板形象。纵观这300多年间不同版本的“小红帽”,不管小红帽经历了多少次变身,有一点却是亘古不变的,那就是她身上所承载的时代元素。安妮•萨克斯顿的《蜕变》则将经典的格林童话故事融入她所熟悉的二战后美国家庭日常生活中。著名批评家威廉•路特(WilliamPittRoot)指出:“这些故事被搬离黑暗的德国森林,被重置于灯火通明却同样黑暗的美国消费文化的中心。”那么,“小红帽”这首诗歌如何在对传统童话解构去魅的同时又注入时代特色的呢?

消费文化的欺骗性

法国哲学家让•鲍德里亚(JeanBaudrillard,1929—2007)把20世纪60年代以后的以消费为主导的资本主义社会定义为“消费社会”。其主要体现为电视时代、汽车时代的到来和超级市场购物的流行。“汽车是大众消费的象征,而电影则是大众消费的强有力的催化剂。……广告的全面渗透更为大众消费火上浇油。”其结果是大众的品牌意识空前加强,现代社会的消费“已从对物的消费转化成对符号的消费”。人们购买某一件商品更多的是因为它内在的身份地位象征。在“小红帽”的开场白,诗人如同放映幻灯片一般将现代人的生活图景呈现给读者:超级市场购物的家庭主妇们手里拿着采购单,寻找着Duz牌清洁剂和ChuckWagon牌狗粮;数以百万计的人们深夜守在电视机前观看“今夜秀”(TheTonightShow),喜剧演员对副总统的滑稽模仿笑翻了主持人约翰尼•卡森(JohnnyCarson,1925—2005);“我”位于安海角的夏季别墅的厨房里是现代化的电器……

然而,对诗人来说,在这个表面浮华的世界之下是一个如同狼腹般的“模糊不清、混乱不安、且暗示着更大的黑暗”的空间。朱晓慧在所著《新马克思主义消费文化批判理论》一书中指出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消费文化背景下,我们生活在拉康所提出的“镜像阶段”,其特点是“主体与客体、自我和他人在想象中的等同,这种想象中的等同,他称之为想象界,想象界属自恋、镜像或幻想领域”。而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一书中更加明确地指出了消费社会所鼓吹的虚假的民主与平等:“因此,民主原则便由真实的平等如能力、责任、社会机遇、幸福的平等转变成了在物以及社会成就和幸福的其他明显标志面前的平等。……而将民主的缺席以及平等的不可求的真相隐藏了起来。”

诗歌第一节只有一句“许多人都是骗子”,简单干脆掷地有声,道出了消费文化衍生出来的不可回避的问题。超级市场里面的家庭主妇看似一本正经地挑选着商品,心却早已飞到了教堂外的停车场那里与情人幽会。讽刺的是教堂本是很神圣的地方,可那里的停车场居然成了主妇们偷情的地方。消费文化所倡导的享乐主义成为人们新的信仰,新教所奉行的勤俭与禁欲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两个女人给老珍妮看装满钱的信封,并声称只要她出一万块钱表示忠心就让她入伙,结果卷走了老太太一生的积蓄。“道德哪里去了?”这虽是一个问句,但表达的却是一种无奈:“并非所有的刀子都是用来刺戳暴露的肚子。岩石堆积岩石,只形成海岸。”诗人在这里也对格林兄弟版本的“小红帽”所传达的寓意提出了质疑。令无数观众开怀大笑的“今夜秀”节目中的喜剧演员清晨在浴室割腕自杀,上演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充满黑色幽默意味的表演,墙壁和尿壶是不知名的观众,浴帘如同他懒散的橡胶人观众。“Rubberman”橡胶人一词是诗人杜撰的一个词,用以指在电视机前度过大部分闲暇时间的电视观众,他们没有思想也没有感情。鸡尾酒会上的“我”外表镇静自若内心却仿佛在经历一场开胸手术,自己的心脏如同卡夫卡《变形记》中的那只虫子惊惶不安奔跑不停。人与人之间表面亲热内在疏离的现实跃然纸上。

消费文化对于人的本质的消极影响

安妮•萨克斯顿的诗歌“小红帽”中还流露出作者对于现代消费文化下人本质的思索。致力于社会批判的法兰克福学派认为通俗文化、电影、流行音乐、广告等的批量生产、重复和单一性使大众获得感观的满足与享受却丧失了对社会的思考。“人不再是能认识自身、具有活生生创造精神的主体本身,而是被加工着、其意识被操纵着的、失去了真正需要的单面对象。”在一次采访中,诗人表示:“在现代社会中,空洞的文章、遍布的广告和千篇一律的超级市场将我们洗脑,令我们伏贴,甚至连树木也变得平庸。”在此大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失去了思想的主动性与能动性,进而变得平庸愚蠢。

小红帽在安妮•萨克斯顿笔下是一个典型的都市小孩,每天穿着祖母给做的红色连帽斗篷,因为“那是她的来纳斯毛毯”。来纳斯毛毯是著名连载漫画《花生》(Peanut)里主人公查理•布朗(CharlieBrown)的朋友,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要随身带上他的毛毯,否则就不知所措信心全无。小红帽带上酒和蛋糕去森林里看望生病的祖母并在路上遭遇了野狼。诗人从这里开始为我们重塑了一个与以往大相径庭的小红帽。看到野狼她并不知道害怕,觉得他的危险不会超过市内有轨电车或路边乞丐,甚至主动与狼打招呼。读到此处,我们禁不住会问:这个小女孩是怎么了?过马路一定要看车因为可能会被撞上;见到路边乞丐要绕着走以防上当受骗,这些不都是自我保护的最基本常识吗?尤其在野外遇上野狼避之唯恐不及怎么能主动问候呢?难道她是笨蛋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们认识了一个令我们大跌眼镜的小红帽。她不假思索甚至是热心地告诉野狼祖母家的地址并如野狼所愿去林间采花,直至最后与祖母一道葬身狼腹。当猎人最终将她们从狼腹中解救出来后,她并没有获得我们所期待的重生,而是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与祖母、猎人在野狼的尸体旁吃起了蛋糕。#p#分页标题#e#

安妮•萨克斯顿对小红帽形象的改造还体现在她对于消费文化下死本能的诠释。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Marcuse,1898—1979)在对资本主义文明进行剖析时指出发达工业社会商品和服务的大量增加并没有使人获得自由,反而使其受到全面控制和操纵,进而大大增加了死本能的能量,使整个社会表现出攻击性。就个体而言,人们“心理上对战争习以为常,再残暴的行为也不会激起人们的反抗,…最终使理性麻木不仁”[4](P92)。死里逃生的小红帽和祖母一改以往童话中单纯的受害者形象,转而变成了冷酷的复仇者。他们认定野狼太卑鄙不能就那么简单地一枪结果了他,因此在他的肚子里填满了石头并将其缝合。对于这一切,不管是狼腹之行的惊险还是逃生后报复的残忍小红帽的反应都是默然的,甚至是麻木的,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猎人、祖母和小红帽坐在他的(野狼)的尸体旁,享用着美酒和糕点。祖孙二人不记得任何裸露的和残忍的事从那次小小的死亡,那次小小的出生,从她们滑进滑出狼腹。

消费文化中的身体消费

此外,诗歌“小红帽”还以戏谑式的语气对后现代消费文化背景下的性别、性欲进行了探讨。身体作为消费社会中的一种特殊商品,“成为一种文化事实,一方面作为主体而存在,另一方面是作为消费品而存在”。女性通过服饰和化妆品创作美,虽然那是“通过对某种范例进行模拟并根据某种创建了的编码来进行自我赋值的”。然而这种本来以女性为中心的身体消费因为男性的加入使男性和女性的差异变得模糊了。从牛仔裤到沐浴露的产品广告中,到处可以看到裸露的男性躯体。“这些男人可以自豪地炫耀其发达的胸肌,招摇、吹嘘其像小军鼓一样富有弹性的腹部和二头肌。”孤芳自赏与矫饰已经不再是女性的专利,男性化妆品以及服饰是新型男士消费的重心。安妮•萨克斯顿在讲述“小红帽”的故事时出人意表地将伪装的狼放在了开头:很久以前有一个奇怪的骗局:一头狼穿着荷叶边儿的衣服,像个异状癖。

诗人采用倒叙的目的一方面承接了前面所提及的种种骗局,另一方面则强调了现代社会中性别差异的模糊尤其是男性对于女性特质的占用。野狼吞下小红帽之后肚子大了起来,好像怀胎九月,而“小红帽与祖母/像两个约拿起起伏伏/伴着他的呼吸”。猎人到来后将狼腹切开,像作剖腹产手术一样,用的是一把“情欲之刀”(carnalknife)。“情欲之刀”也是诗人杜撰的一个词语,含有男女交媾生子之意。就这样,格林童话中高大威武的猎人被去除英雄的光环并与性、性欲联系起来。然而这种看似粗俗的描写既消解了传统童话中宣扬的男性的权威又应和了时代的特征。性的膨胀与色情的升级构成了消费文化的一大突出特色。1953年《花花公子》创刊,引领美国大众以一种更加轻松自然的心态来看待性问题;裸体剧院的火爆验证了色情业的广阔市场;色情广告充斥电视屏幕操纵着大众的冲动与幻觉。诚如鲍德里亚所言:“性欲是消费社会的‘头等大事’,它从多个方面不可思议地决定着大众传播的整个意义领域。一切给人看和给人听的东西,都公然地被谱上性的颤音。”如果说格林兄弟笔下的猎人是维多利亚时代典型的家长,那么安妮•萨克斯顿笔下的猎人则是消费文化下中产阶级男人的写照。

结语

虽然以心理分析学家布鲁诺•班特海姆(BrunoBettle-heim,1903—1990)为代表的一些学者认为童话蕴涵着超越时空的永恒真理,但大多数学者更加看重童话的历史性,认为童话的魔力在于不仅记载了广泛的人类经验,更是为我们提供了可以窥见某个时代特殊事物的平台。安妮•萨克斯顿改写的“小红帽”被放在后现代消费文化的背景下,在对原有的格林童话予以大胆否定的同时,又恰如其分地将消费文化的特征融入其中,成功地实现了主题和人物性格的重建,因而,承载了消费文化诸多特点的“小红帽”得以在后现代诸多改写版本中脱颖而出、卓尔不群。

本文作者:回春萍 单位:天津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