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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景宁县教育局2011年3月统计数据显示,在景宁就读的畲族小学生有 1108 人,分别就读于县城的实验一小、实验二小、民族小学,以及东坑、大均、郑坑、梧桐、沙湾、鸬鹚、英川、景南、标溪等乡镇小学。畲族高中生有 395 人,分别就读于县城的两所中学:景宁一中、景宁职业高中。小学生的就读学校是根据义务教育法的规定,按照户籍所在地就近入学,高中生的就读学校则按中考成绩来划分。景宁一中是丽水市的重点中学,2010 年的录取线为 502 分。但景宁职业高中是不设分数线的,所有的初升高学生都可以就读。基于城乡分布以及学生学习成绩的均衡考虑,我们选择民族小学、东坑小学两所学校作为小学的调查点,仅有的两所高中景宁一中和职业高中则都作为调查点。此次调查,共发放问卷 360 份,筛除数据有残缺的问卷,得到完整有效的问卷 336 份,有效率为 93. 3%。其中东坑小学 81 人,民族小学 81人,景宁一中 86 人,职业高中 88 人。男生 198人,女生 138 人。来自畲族村的 271 人,非畲族村的 136 人。父母都是畲族的 172 人,父母只有一方是畲族的 164 人。这些学生都是在景宁土生土长的畲族孩子,其中大部分受调查者的生活足迹还未超出过景宁。
调查数据分析
限于篇幅,文中的调查结果主要以表格的形式呈现,不再辅以图示。并且不列出所有调查内容的全部调查表,所列出的是最主要的表格。我们将从第一语言习得、语言能力、语言运用、语言态度四个方面分析受调查者的语言生活状况。
(一)第一语言习得1. 总体情况。关于畲族学生的第一语言习得状况,我们调查“你小时候(上小学前)最先会说的是哪种话”(可多选)。表 1 数据显示,畲话作为畲族学生的母语,其优势还是存在的,分解多选项,有超过半数的畲族家庭仍然保持传统,首先向孩子传授了畲话。但是,不难发现普通话对畲话在语言习得方面构成了强劲的竞争势头,仅仅以普通话作为第一语言的畲族学生也占相当大的比例,达到23.2%,这表明普通话在畲族学生的母语习得领域占据了一席之地。另外,景宁话习得的人数也同样不能小觑,有 15.8 的畲族学生仅以景宁话作为第一语言。2. 畲族小学生与高中生第一语言习得对比。小学生与高中生的平均年龄相差 7.5 岁,也就是说,他们的第一语言习得时间相隔 7.5 年。从表 2 的对比数据可知,在这 7.5 年的时间里,畲族学生的第一语言习得状况发生了变化。一方面,以畲话、景宁话为第一语言的习得比例都在下降,但下降幅度都在 10%以内。另一方面,以普通话、多(双)语②为第一语言的习得比例都在上升,并且上升的势头非常迅猛。这些变化表明,畲民的语言观念随着社会进程在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家长意识到普通话的重要性,从而选择以普通话作为孩子的第一语言。一些在“宁卖祖宗田,不忘祖宗言”的畲族古训下长大的畲民,客观的现实原因让他们选择了让自己的孩子放弃说畲话。从实用的角度考虑,家长们的选择是毫无疑义的。同时,我们也欣喜地发现,在文化变迁背景下,在语言的竞争过程中,不是所有的畲民都以剥夺孩子学说畲话的权力为代价,以摒弃孩子传承自己的母语为途径,而是选择了以多(双)语(畲话和普通话并行)为第一语言来解决这一矛盾。所以,以畲话为第一语言的习得比例虽在下降,但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颓势。这是在多元文化背景中,强势语言冲击下,深受“‘山客人’讲‘山客话’”传统文化观念影响的畲民们所表现出的一种宽容的语言态度、和谐的语言观念,以及所采取的一种积极的语言行为
(二)语言能力1. 畲话、景宁话能力。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参照邝永辉、林立芳、庄初升的方法,[6]将畲族学生的畲话能力、景宁话能力划分为 A、B、C、D 四级。A 级指能够流利、自如地听说;B级指能够听懂,但说得不够流利、自如;C 级指基本能够听懂,但只能简单说上几句,交际有相当的困难;D 级指听不懂,说不来。(1)总体情况。由表 3 可以看出,超过半数以上的畲族学生熟练地掌握了畲话,但也有14.3%的学生完全听不懂畲话。与畲话相比,熟练掌握景宁话的畲族学生数少了 12.5%,但是不懂景宁话的畲族学生数也下降了 9.5%。(2)畲族小学生和畲族高中生的畲话水平对比。将畲族小学生和畲族高中生的畲话水平予以对比分析,我们发现高中生的畲话能力要强于小学生。一方面,高中生中畲话能力 A 级的比例(61%)要比小学生(53.1%)高;另一方面,高中生中畲话能力 D 级的比例(12.6%)要比小学生(16.1%)低。虽然对比数据差异不是很大,但显示出畲族学生的畲话能力正在逐步减弱。(3)语言能力和第一语言习得的关系。将畲族学生的畲话能力和第一语言的习得情况进行比较。我们发现,畲话能力 A 级的畲族学生,97.9%以畲话作为第一习得语言,两者之间几近重合,另外 2.1%的学生以普通话作为第一习得语言。畲话能力 C 级、D 级的畲族学生,没有一人的第一语言是畲话。以畲话作为第一习得语言的畲族学生,有 96.4%将其发展成说得最为流利的话,另外 3.6%的学生畲话能力相对退化,居于 B 级。由此看来,畲族学生的畲话熟练程度与第一语言习得密切相关。将畲族学生的景宁话能力和第一语言的习得情况进行比较。我们发现,景宁话能力 A 级的畲族学生,只有 40.7%以景宁话作为第一习得语言,另外 59.3%的学生以畲话或普通话作为第一习得语言。可见,熟练掌握畲话的畲族学生几乎完全得益于畲话是第一习得语言,熟练掌握景宁话的畲族学生却不是完全依附第一习得语言,而是在后来的语言环境中重新学得的,充分彰显了景宁话作为强势方言对畲族学生的巨大影响力。2. 普通话、英语能力。关于畲族学生的普通话能力、英语能力,我们设计的问卷是:你认为自己的普通话水平、英语水平③和班里的汉族学生相比有差距吗?调查结果表明,畲族学生对自己的普通话能力、英语能力还是挺自信的。绝大部分受调查者认为自己的普通话水平、英语水平和班里的汉族学生一样,其中有 12.2%的畲族学生认为自己的普通话水平比班里的汉族学生强,10.2%的畲族学生认为自己的英语水平比班里的汉族学生强,只有极少数学生认为自己普通话水平、英语水平不如班里的汉族学生。对比高中生和小学生,我们也发现了一些差异。无论是普通话还是英语,认为自己强于汉族学生的小学生比例都比高中生高。透过这些数据也让我们看到了两个变化:一是畲族学生教育状况的变化,与汉族学生的差距在缩小;二是畲族学生心理的变化,不再习惯性自卑,而是敢于承认并正视自己的优势了。3. 多(双)语情况。我们以语言能力 A 级为界,分析畲族学生的多(双)语情况,见表 4。调查表明,88.1%的畲族学生熟练掌握两种或两种以上语言变体,完全属于多(双)语人。对比小学生和高中生,高中生中的多语者比例 35.1%要远远高于小学生中的多语者比例 9.2%。究其原因有二,一方面景宁话作为当地的强势交际语,对畲族学生带来了很大的吸引力,一部分畲族学生随着年龄的增长,在生活交往过程中主动学会了景宁话,由小学阶段的双语者(畲话、普通话)发展成了高中阶段的多语者(畲话、普通话、景宁话)。另一方面,随着普通话推广力度的加大,普通话氛围的增强,对于以畲话和普通话为第一习得语的畲族小学生而言,景宁话对他们的影响力在逐渐减弱。#p#分页标题#e#
(三)语言运用1. 家庭语言使用状况。由表 5 可知,在家庭生活中,目前畲族小学生和畲族高中生说畲话的比例分别为 54.9%和 63.2%(分解多选项)。由此可见,虽然普通话和景宁话已经进入了畲族学生的家庭语言使用领域,但是畲话在畲族学生的家庭语言使用领域依然占据着主导地位,在与强势语言的竞争中仍处于相对优势地位,但我们也看到了相关数据的变化。畲族小学生在家庭生活中说畲话的比例比畲族高中生低了近十个百分点,而相应的畲族小学生在家庭生活中说普通话的比例则比畲族高中生高了近十一个百分点。通常认为,家庭场域是一种语言或方言最牢固也是最传统的使用场所,对于保存和使用母语来说,具有根本的指标意义。[7]由此,这些数据的变化让我们看到了畲族学生语言生活的一个动态发展趋势。2. 校园语言使用状况。关于畲族学生的校园语言使用状况,我们的问卷内容是:你课后在校园里与会说畲话的畲族老师、畲族同学使用哪种交际用语?调查结果显示,90%以上的学生课后在校园里与会说畲话的畲族老师、畲族同学用普通话交谈。看来普通话作为全国推广的通用语言,其在校园中的主导地位是不可置疑的。几十年的推普工作已经使普通话成为了学校第一选择语,在校园生活语言中以绝对优势位居第一。3. 公共场合说畲话的情况。我们还特意关注了畲族学生在商店、市场、公园等公共场合说畲话的情况。调查结果显示,只有 8.6 的畲族学生在公共场合经常说畲话,有 29.8 的畲族学生在公共场合从来不说畲话。即使是畲话能力为 A 级的畲族学生,也只有 15.1%的学生表示自己在公共场合是经常说畲话的,另有 4.7%的学生表示自己在公共场合从来不说畲话,绝大多数学生都只是在公共场合偶尔说畲话。我们对 163 个畲话能力为 A 级但在公共场合只是偶尔说畲话或从来不说畲话的畲族学生追问原因,选择项如下:①不方便表达;②周围的人不太说,说的机会少;③说畲话怕影响景宁话、普通话的水平;④畲话太土,怕外人笑话;⑤怕被人知道自己是畲族人,被看不起。调查结果显示,86.5%畲话能力为 A 级的畲族学生认为自己在公共场合只是偶尔说畲话或从来不说畲话的是由于“周围的人不太说,说的机会少”这一客观原因造成的。(四)语言态度1. 最喜欢说的语言。从表 6 可见,半数以上受调查的畲族学生选择普通话作为自己最喜欢讲的语言,畲话次之,景宁话位居第三。其中,把普通话列为自己最喜欢语言的畲族高中生比小学生要高出十多个百分点。因为学校环境倾向于使用普通话,于是随着学生教育层次的提升,普通话使用率的增加,畲话在使用范围上受限的增大,于是经常使用的普通话在畲族学生的情感地位上超越了长期不用的畲话。正如部分畲族学生所说的:“虽然我会说畲话,但只有周末或放假的时候才和家里人说,渐渐地就觉得陌生了,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说普通话更顺。”2. 对畲话传承、保护的态度。为了进一步了解畲族学生对畲话的态度,我们向畲族高中生设计了关于畲话传承和保护的问题:你认为畲族人应该会说畲话吗?你认为是否有必要保护畲话?虽然畲话在畲族学生的实际生活中受到各种主客观因素的影响,有时甚至已经失去了使用的阵地。但是绝大部分的畲族学生,从情感出发认识到畲话传承和保护的重要性,希望畲话能够得到传承和保护。包括那些不会说畲话的学生,也认为作为畲族人最好会说畲话。正如陈松岑所言,[8]语言态度本身可以分为感情方面和理智方面两类。当具体问到应该如何保护畲话时,受调查者却回答不出。因此,关于畲话理应传承和保护的意识是畲族学生出于民族情感的一种本能的主观愿望,情感和理智之间还存在着距离。
余论
(一)畲话的使用现状与发展趋势从以上调查结果可以看出,畲话在畲族学生群体的使用中表现出了衰弱现象,从畲族小学生与高中生的一系列对比数据中,我们看到了畲族学生的语言生活在逐渐地变迁。但畲话并没有濒危,仍具有一定的语言活力。一方面,畲话在母语习得领域仍处于主体地位;另一方面,畲话在家庭生活语言使用领域仍处于优势地位。当然,这一结果得益于景宁畲族自治县政府的一些得力的民族政策。如景宁县广播电视台自 2006 年初推出了《畲语新闻》栏目,④该栏目以畲族语言播报,是华东地区电视媒体中唯一用民族语言播报的新闻栏目,具有浓厚民族特色。播出频次为每周一期,每期 10 分钟。不仅在畲乡营造了良好的畲话氛围,而且以媒体的形式为抓手对畲话的传承起到了很好的推动作用。但是,不得不说的是,一方面,我们此次调查数据来源于城市和农村畲族学生的结合,假如单纯以城市畲族学生为调查对象,其语言生活的变迁深度就不容乐观了。另一方面,对比畲话的使用场域,畲族学生在公共场合说畲话的比例要比家庭生活中使用畲话的比例低近五十个百分点。Florian Coulmas 认为,[9]当一种语言的使用领域一旦大范围地退居于家庭生活,那么这种语言的保持也就变得不可能,因为语言场域的丧失也就意味着语言实用性的降低。这些都是值得我们关注并深思的语言现实。因此,我们将跟随时代变迁的步伐,继续关注畲话的未来发展。
(二)语言的竞争与畲族学生和谐的双(多)语生活戴庆厦指出,不同的语言共存于一个社会中,相互间普遍存在着相互竞争的语言关系。语言竞争是语言关系的产物,也是调整语言协调于社会需要的手段。[10]在多元文化背景下,畲话处于竞争环境中。通过调查,我们发现在国家大力推广普通话的社会进程中,在广播、电视等大众媒体的冲击下,在语言的竞争过程中,对畲话形成最强势影响的不是当地的汉族方言——景宁话,而是国家的通用语言——普通话。除家庭生活外,在畲族学生的其他语言使用领域中,普通话的主体地位已经基本确立。但是,在当代开放社会的语言图景中,88.1%受调查的景宁畲族学生熟练地掌握两种或两种以上语言变体,完全属于多(双)语人。因此,虽然畲话、普通话、景宁话在畲族学生语言生活中的竞争客观存在,但其功能互补,语言关系和谐,呈现出了“和谐的语言生活”图景。
(三)畲话传承的意义及建议对于没有文字的畲族而言,畲话既是畲族文化的核心内容,又是畲族文化最重要的载体,其山歌、神话传说、民间故事、谚语、谜语、儿歌等口传文艺非常发达,畲话在畲族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和重要价值是不言而喻的。畲族学生作为畲族社会的未来,其母语状况不仅将对畲族今后的语言生活状况产生深远的影响,而且还将直接影响到整个畲族文化资源体系的未来走向。通过调查,我们发现影响畲话传承的因素有很多,但是主要因素不外乎以下几种情况:政府的语言政策因素、社会的语言环境因素和畲民的语言观念因素。因而,我们建议如下:1. 政府:以政策导行,唤起畲民的“民族文化自觉”。一方面,民族地区应该多一些诸如《畲语新闻》之类的举措,④积极营造畲话氛围。另一方面,政府应该着力开发以畲话为载体的一系列文化资源,增强畲民的畲话价值意识。为畲话传承引领方向,构建保障。2. 学校:将“积极推普”和“畲话传承”工作齐头并进。学校是现阶段推广普通话的最大阵地,但是作为民族学校在推广普通话的同时还应该将莫忘传承畲话为己任。应该适当开展诸如以畲话为语言形式的“儿歌”、“故事”、“演讲”等比赛活动,通过比赛既消除学生的语言误区,又增强了学生的民族自豪感,从而激发学生说畲话的愿望,为畲话传承营造氛围,构建推手。3. 家庭:在和谐语言政策引领和宽容语言环境导向下,畲民们会形成开放式的语言观念,使其在子女的语言习得上采用积极的语言行为,而非扬弃畲话的心理。对于有条件的家庭,尽可能地做到在子女的第一语言习得中传承母语与学说普通话并行,为畲话传承创造可能、铺垫基础。我们应当承认城市化进程中少数民族语言使用功能的变化是客观的必然的趋势,是语言功能适应社会变化所做的调整。但也应当看到,在这些变化当中也会出现一些“非常规”的现象,可以采取一些合理的对策予以制约。[11]畲汉民族融合日益加强,这是不可逆转的趋势,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在畲族青少年群体中做好畲话的传承工作,让畲族文化之花灿烂绽放。#p#分页标题#e#
本文作者:雷艳萍 单位:浙江丽水学院教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