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哲学视角下的心理学

生命哲学视角下的心理学

一、心理学实证研究存在的缺陷

(一)单一的研究思路

由于受到实证主义的影响,许多心理学研究,从选题开始,就是以得出被假定制约着人类行为的一般法则为目标的。在经验主义影响下,实证主义更25注重用精确、客观的话语方式描述现象,因此多数心理学问题在研究伊始,就已经想好了所要运用的测量工具,对研究对象,以及实施过程做了详细周密的规划,并对预期结果进行大胆的猜想。在研究过程中,更是直接采用既定的量表,搜集所需的数据,加以统计学的运算,最终得到一个或一组数值,用这一数值来描述一件或一类事件发生的趋势或概率。在这一过程中,所运用的思维方式完全是实证主义的研究思路。然而,与其他自然科学学科不同,心理学所针对的是人的心理和行为的研究,人的多样性在这种量化的调查取证中完全无法体现,由此对于研究结果的描述也只是表面的、粗浅的大概,最终提出的干预方式也仅是具有普遍意义的对策,针对性不强。因此,用实证主义的思维方式,指导心理学研究,在研究初期就忽视了人的多样性,使得研究结果在解决问题时失去了实用价值。

(二)物化的研究对象

在研究对象的选取上,心理学研究总是忽略现实生活中的个别事实,力图把握各种必须当做个案来加以研究的现象,并且有意无意地将研究对象分割成不同的部类,以便从更细致角度对其进行分析。受实证主义影响,许多心理学研究希望透过观察和感觉经验,去了解每个主体身处的客观环境,并将这样的现象做个案研究,由一个人,推及一群人,由一群人推及一类人。在任何一门学科中仅仅凭借感觉和经验做研究是经不起推敲的,难免有以偏概全之嫌。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学说告诉我们,“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他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然而,心理学在对研究对象进行整合时,恰恰忽略了人的本质的多样性,将人按照客观存在的条件分为几类,或者将人的生命整体割裂为毫不相干的几块。生命应该是时间上一个永不间歇的自发流转,是一种“绵延”的意识流。这种机械的分割破坏了生命完整性,将主体生命的每一个时期看做是互不干涉的几个不同阶段,从而忽视了早期生活经验对于主体后期心理和行为的影响。面对这样的研究结果,我们往往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得出的结论也仅仅是数据和数值的文字性描述,并不能详实可靠地说明问题。

(三)僵化的研究方法

在实证主义影响下,多数心理学研究默许这样一个事实———在心理学的研究中采取严格的科学方法不仅是可能的,而且也是应该的。相比多数社会科学学科所做的文献研究和思辨研究,许多心理学研究更偏爱通过系统方法(如调查问卷)而获取证据,或通过“受控”的观察来搜集第一手资料。常见的心理学研究喜欢在一个可控的环境中,发放既定量表(这些量表是经过信度和效度检验的,具有一定的科学价值,量表上的内容不能随意更改),用统一的指导语将研究内容强加给被试。当研究人员采用这样的研究方法时,自然而然地将被试搁置在一个被动地位,即使这是一个关乎自己的研究,作为被试也丝毫没有权利对研究作出任何评价或提出任何建议。这种生硬的研究方式忽视了被试的主体性,使生命失去了“流向一个不能确定的方向”的可能性,往往让人难以接受。然而,被试身处这样一个受控环境中,不得不接受这样的调查。这种丧失主体自由的心情可想而知,调查结果的可信度也会随之大打折扣。由此观之,这种实证主义研究观被人诟病,其一在于未认识到心理活动的生动性,从而将心理现象作为一种僵化的客体去研究;其二在于未认识到心理活动中人的特性,从而将人置于客体行列,并用动物实验得出的结论来分析人的种种心理活动。

二、生命哲学指导下的心理学研究新理念

生命哲学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为反对实证主义和理性主义而产生的一种非理性主义哲学思潮。发端于叔本华和尼采,代表人物主要包括德国的狄尔泰、齐美尔和法国的柏格森。尽管这些生命哲学家在理论上各有主张,但他们之间很多关于“生命”的论述却是一脉相承的:他们都将关注的主题由自然物质世界转向了人自身,转向了人的生命,以及与人的生命不可分割的人的生活;他们反对把世界上各种事物和现象还原为物质或精神存在,更反对把它们的特性简单归结为物理特性,而认为应当把它们看作是具有活力、或具有能动性和创造性的生命存在。哲学所应探索的不是世界的物质或精神本原,而是内在于并激荡着整个世界的生命。由此出发,他们强调生命的变异性和创造性以及作为人的生命体现的心灵世界的独特性,强调生命和激情对理性和经验的超越。换句话说,生命哲学就是把生命看做是主体对自己存在的体验、领悟,是心灵的内在冲动、活动和过程;他们虽然强调生命和激情对经验和理性的超越,但是又并不完全否认经验和理性的作用,从某种程度上说带有一些非理性的倾向。

(一)以促进人的发展为研究目的

生命哲学首先提倡尊重主体的生命,也就是允许主体产生属于自己的心灵冲动,保留自己的生存体验。因此,在心理学研究过程中,研究人员就要将这种宽容的心态贯穿始终。20世纪末,我国教育界提出了素质教育理念,认为我国教育应该是一种以提高受教育者诸方面素质为目标的教育模式,它重视人的思想道德素质、能力培养、个性发展、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教育。心理学研究的目的又何尝不是如此,保有个体的独特生命体验,提倡个性的多样化发展,最重要的就是要允许和尊重人的自由发展,尤其是心灵上的自由发展。首先,在课题选定上应该尊重现实生活中的个别事实。人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个体,每一个时期,甚至时间点的思维意志都不相同;即使是面对相同的事物时,不同的人所做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如果仅是从把握那些可以当做个案来研究的现象出发,就免不了落入为了研究而研究的形式主义。每一个生命都有其存在的价值,每一种体验都有其合理性的一面,因此心理学研究应该适当放弃其个案研究的思维方式,将更多的视角转移到生命的个性意义上来。其次,心理学研究应该将重点放在对既成事实的干预或问题的解决上。现象作为已然存在客观现实,其存在必是合乎理性的,心理学研究的目的应该更加侧重于问题的解决。人作为一切生产关系中的主体,我们所做的一切研究都不应该脱离人的发展。现象的展示和事实的陈述其目的是提醒大家更好注意,由此通过积极方法去解决问题,提升人的主观能动性,从心理研究角度促进主体的自由全面发展。

(二)将情感的付出融入研究过程

心理学研究的过程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心灵交互,研究人员应该对研究过程投入情感,真诚对待研究被试,才能收到理想的科研效果。每一个人都有着对亲密和真诚的人际关系的渴求,只有在这种关系中真实的情绪和情感才能自发地表现出来。正是在这种充满信任和理解的气氛中,心理研究才可能消除隔阂,将抵触情绪降到最低,获得真实准确的第一手资料;即使是一些性格怪癖、固执、武断的人,也会变得通情达理;一些神经过敏、好冲动的人,也会变得精神放松,更可能对研究人员敞开自己的心怀。当今社会科学及教育学领域研究中,提倡一种“质性研究”方法,这是一种相对于量化而言的研究方法。要求研究人员参与到自然情境之中,充分地收集资料,对社会现象进行整体性探究,而不是在人工控制的实验环境中,采用归纳而非演绎的思路来分析资料和形成理论。这种研究方法通过与研究对象的实际互动来理解他们的行为。在调研过程中,研究人员与被试人之间相互信任、相互尊重,平等相处,建立起亲密交流的朋友关系,使得双方更容易处在一种心理自由和安全的条件下。这就要求研究人员在对被试人做调查研究之前,首先要做一种情感的投入———做被试人的朋友,只有这样,才能有效消除他们防御戒备心理,使僵化的“索取—获得”关系消失,从而鼓励被试人以更加开放的态度与研究人员分享自己的生命体验。也只有在这样的研究场域中,被试人才会感到精神振奋,更乐于表达、倾听、分享新的思想。从而使心理学研究更加人本化,真正走进人的思想和心灵。

(三)构建研究的主体间性

狄尔泰把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作了区分。他认为,人文科学所包含的主题就是由理性、思想、意识、价值、感觉、感情、行为和目的等所描绘的人的世界,因此从研究对象上分,人文科学应该是研究人的生活世界、精神。从这一概念出发,落实到方法论上,就特别要求研究者在做人文科学研究时,一定要深入到现场,在尽可能自然的环境下和被研究者一起生活,熟悉他们的生活环境,了解他们所关心的问题,聆听他们的心声,同时,斟酌自己所使用的方法,走向相互理解的交往行为。心理学研究对象是有思想、有情感的、活生生的人,因此在研究过程中,更应该注重这种生命与生命的交互,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被试的信任,取得更好的调研效果。20世纪西方哲学中提出了“主体间性”范畴,其主要内容是研究或规范一个主体怎样与完整的作为主体运作的另一个主体互相作用的。在心理学研究中,研究人员不能把自己看做是原子式的孤立的个体,而必须将自身处于与其他主体“共在”的范畴中,只有这样,才能尊重被试人作为研究活动中另一主体的个性。与崇尚实证研究的自然科学不同,心理学的研究对象不是无意识的物。因此,在研究中,研究人员首先应该承认被试人的主体性,无论是进行量化研究还是质性研究,都应该尊重其作为有意识的生命个体的存在,在双方平等、共在的基础上进行研究。只有当研究人员和被试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产生了共鸣,才能构建和谐的共在环境,并使在这一环境中进行的研究变得生动而有意义。诚然,实证主义是人类超越神学和玄学的第三进化阶段,是伴随着科学技术的高度发展而产生的一种理论思潮。然而,它忽视社会现象与自然现象之间的本质差异,把他们都看做一种“物”,遵从同样的科学法则进行研究的理念,不免混淆了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之间的区别。生命哲学认为,“生命不是物质,而是一种盲目的、非理性的、永动不息而又不知疲惫的生命冲动”,则是一种对生命的肯定和对生命绵延不息的美好愿望。心理学作为一门多学科相交互的交叉学科,无论是从研究目的,还是从研究方法,乃至于研究结论,如何展示其学科的独立性和特殊性,是摆在心理工作者面前的一个严峻问题。正如王国维先生在三十自序中所说:“……哲学上之说,大都可爱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爱。”心理学能否明确自身的学科归属,进而找到一条既“可爱”又“可信”的研究道路,也必将是一个漫长的研究过程。

作者:周旻 张涛 单位:山西医科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