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现代汉诗的古典诗意与现代诗性

小议现代汉诗的古典诗意与现代诗性

一、古典诗意与现代诗性

“新诗”,似乎先天就是没有“诗意”的。因为“新诗”的白话文,以浅显、平淡、甚至苍白的口语为基础。被穆木天斥为“新诗一大罪人”的胡适《尝试集》第一首《蝴蝶》便是“把柄”:“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这就像乡间孩子唱的谣曲。无怪乎废名记载,他的国文老师“以一个咄咄怪事的神气”把诗抄在黑板上,而废名当时则“对于‘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没有好感,亦没有恶感”。③然而当读到“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这样的诗句,相信无论是谁都会顿生“好感”,觉得心旷神怡,诗意盎然。这样的古典诗词在语言、形式、意境方面都堪称古典“诗意”的典范。而同样是两只上天的黄蝴蝶,诗歌在“诗意”的效果方面可说是完全失败的。这便是,以诗意来通约古典诗歌和现代诗歌所必然遭遇的诗学限度。此外,问题的复杂性还在于,所谓古典诗意是哪一种意义上的古典:语言形式的抑或情怀、趣味的?是一种性质还是一种时间的规定?倘若我们把“现代诗性”与“古典诗意”对举,以上问题似乎不会那么含混了。首先,在语言上,“古典”指古代汉语,在诗词中虽有“近乎白话的”的元白一路,但依然从属于那一个大的“文言”系统,它含蓄、蕴藉,富有言外之意、象外之旨,充满弹力;“现代”指现代汉语,即以口语为基础的白话,它洗练、明晰,富有鲜活的生命气息。其次,在情趣上,“古典”是端庄、典雅、悠远、深邃、静穆、空灵、神韵等这样一些词语所暗示的“境界”;“现代”是动感、热情、精确所能呈现的生命的年青品质。再次,古典诗歌经过漫长的发展,拥有着“相对稳定的象征体系和文类秩序”④,它已经能够提供定型化的写作范式和诗意境界,如律诗的“三部式”写作,对句的连属相生,“一个五言描写句实际上是为另一句配对而写。”⑤而古典诗词对典故的借重,也可谓是“情生文文生情”的。把句子写得像绝句律诗那样工整对仗,像长短句那样摇曳漂亮,本身就是富有诗意美的。因而可以说,古典诗歌是天生丽质、诗意焕发的。而现代汉诗以自由诗为主要体式,以散文化的文字刻写经验,它要发展,要获得新生的力量,便不能仅仅徘徊于古典诗歌的写作范式和诗意特征,它需要获得一种深刻的诗性品质,如果这种品质不能借助文字的美来实现,它便必须借助文字的张力如思之言来抵达诗之言。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现代汉诗的诗性也正是它的可能性。所以,“古典”与“现代”均可描述为一种性质,即形容词“古典的”与“现代的”,或名词“古典气”与“现代性”,譬如盛唐诗相对于初唐诗是具有“现代性”的,但盛唐诗在今天看来是最好的古典诗。换句话说,古典诗歌亦有现代诗性元素,正如现代汉诗里也有古典诗意因子。最好的例子便是现代诗人卞之琳对晚唐五代温李、南宋词人姜白石、正始诗人嵇康的倾心。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古典诗歌中的现代诗性是不彻底的,正如现代汉诗也无法达到古典诗歌的诗意高度。古典诗意在整个抒情传统的背景下更多侧重于情的一面,最后导向沉醉的超脱,即“逃逸”;而现代诗性更多的是以理化情,一种超验的追问投入,即“沉入”。第四,古典诗意在诗中更多的是营造一种“意境”或“境界”,而现代诗性则更多的表现为经由写实的戏剧性张力,或曰一种具体的情境、心境而通达具体的思想深度。情境,即一首诗的整体氛围,按废名的意思即是,“诗的完全性”。古代汉语高度凝练,古典诗词体制又“紧身”,大多凭借意象的组合而非借助语法的组织,便托出一幅幅浑融、深远的意境。意境是一种借助意象通过诗人与读者的领悟瞬息呈现的境界,如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诗中的意境是即景式、“目击道存”式的,它并非借助于一个过程,铺排似的慢慢把读者带入一种情境,它是一下子就让我们和意象相撞,意境瞬息呈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去品,去悟,去感叹。所以古典诗词中很多诗句都能单独拿出来即成千古名句,比如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比如柳永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等等。

就连《春江花月夜》这样围绕着一个统一的意境反复吟哦、铺排的乐府诗,其中的每一句拿出来都可让人体会它的意境,如“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所以林庚对于古典诗词有“一句诗”的说法。只通过一句诗便有意境,有诗意,无怪乎古典诗词的诗意能够那么深入人心。但在现代汉语诗歌里,单独拿出来的诗句是很难自成意境的。纵使像卞之琳这样“追求‘诗意’写作的最有代表性的大诗人”(臧棣),能自觉“沿袭我们诗词的传统,表现一种心情或意境”⑥,譬如在《断章》这首“意境”充盈的短诗里几乎就要做到“一句诗”的意境了:“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但依然要放到“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这样一个具体的情境中方能圆满。现代汉语由于多音词的增多与语法的严密,现代人思维方式的变化(语言的发展必将影响思维的运思),诗歌形式的发展等,很难获得像古典诗词那类彻底、单纯的意境。要言之,古典诗词那种“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和“不涉理路不落言筌”“、以物观物”“物我合一”的境界更有可能创造诗意,即接近王国维所说的“无我之境”。而现代主体意识的增强,对“我”或者说“我们”以至整个人类的追寻使得现代诗歌更多地把主观意念、感受、想象等投射到对象上面,强调和突出主体的意志与信念。⑦更多的是一种“有人的氛围”,即“有我之境”,突出人的存在状态与存在之思,围绕人作出追思。现代人的复杂处境与复杂心理已不能由单纯的诗意来统摄,对人的生存境遇的关注导致了新诗写作策略上的“戏剧化”,它必然越出古典诗词营造诗意的主要手段——“言志”抒情所能涵盖的范围。西方诗学的涌入,如艾略特的戏剧性理论,里尔克的“诗是经验”等都强调对现代经验复杂而精确的处理,这也造成追求空灵的传统古典诗意之收缩与现代诗性言说之扩张,从而促成现代汉诗的诗性建构。

二、现代汉诗的诗性建构

诗性,是一个近乎理想的范畴,而说它是范畴毋宁说它是尺度:“诗便是对神性尺度的采纳。”(荷尔德林)这一“采纳”的过程与结果便是:诗获具诗性。而神性是充满形而上意味的,由此,诗性的获得可以说也是形而上质的获得。英伽登认为,“形而上质”是指崇高、悲剧、神圣、悲悯以及令人深为感动的性质。这些难以言传的性质揭示出人的生命存在的深层意义,是所有伟大文学作品的一种标志。反之,形而上质在作品中来自强烈的形上诉求,一种终极关怀意识,对生命意义的追索,对存在的叩问,对漫长时间与遥远空间对照下人的短暂性、瞬息性的哀叹,以及对人作为意义之源的“此在”,人的存在状态之关切;或另一种在时空的循环中人感觉世界已老、价值枯竭、死亡逼迫的虚无色彩。然而,正是“虚无中无尽敞开的话语之源”(福柯),使得哲学家、诗人们不顾老生常谈、陈词滥调的危险,一次次“叫起灵魂来目睹他自己腐烂的尸骸”(鲁迅),一次次发问:“我是哪一个?我为什么而存在?”亚里士多德称,“个体性”是本体的一个特征,人始终凭借个体的思想而存在,追问“我”的意义,在广漠宇宙中探求“我”这一个生命存在的根据。有了对“我”的追问,便有了对“人”的追问。只有在意义意识这个精神层面才真正凸显出人之为人的本质(布尔特曼:《原始基督教中人的问题》)。海德格尔认为,只有人才能理解,只有人才能提出“存在”的意义问题,并试图回答这个问题,因而人的“存在”便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此在”,意义的“有”(“存在”)与“无”(“不存在”)皆以人为关键。譬如,秦陵兵马俑在随秦始皇下葬掩埋后,至1974年被后人发现重见天日之中那一段无人知晓的地下时期,它作为一种物质,即“存在者”存在着,在物理学上是永恒的物质世界。但在1974年被挖掘的那一刻之前它是“无”,人对它“无知”,它对人显现的意义还没有(“无”)。只有在1974年以后,它作为“世界第八奇迹”才如同对生前的秦始皇一样有意义。同样,在海德格尔的本体论中,本源性的“存在”(有)和“无”(不存在)都是对人而言的意义上的“有”与“无”。那么,在萨特那里,1974年的秦陵兵马俑则是一个“自在的存在”,它作为一种客观的事实在地下完全、肯定地存在着,脱离了时间、自我运动,也无发展的可能,它偶然的、不可被“思议”的、荒诞地存在着,落入一个巨大的黑暗、虚无之中。只有人,作为有意识的“自为的存在”者,才能拯救它,挖掘起它,赋予它历史、文化、生命的慰藉与守护之意义。人,作为“自为的存在”永远在发现、发展中,便也永远处于存在的缺乏中,他不断追寻存在的可能性,即他不断意识“自为”的可能性,不断要成为某种东西,不断地否定、超越自身。但意识永远不是实体,不是意识到的那个“东西”。由此人便陷入巨大的“空无所有”之中,“虚无”之中。然“自为的存在”又永远为“自在的存在”所包围,他在特定境况中计划、想望、追逐自己理想中渴望的某种人,他要超越自身,创造自身,他要成为他“意义”中的人。如此循环,便构成了人生存过程中的思想、焦虑、恐怖、厌烦、忧郁、绝望。诗,便诞生在这一生存过程与存在状态的运思中。因而,真正的诗永远是对现实的提升、超越,是于虚无中追索意义,它产生于生命的荒凉感或永恒之困境,乃西绪弗斯似的英雄行为。诗由此获得形而上质。另一方面,以研究本体为主要对象的形而上学,主要是诉诸于思的一种精神活动。而“人类的精神活动和人类的语言活动彼此创造。如果我们想肯定语言的产生是一个给予的事实,那说人类的心灵是语言给予人类的礼物就一点不是夸大。”⑧

诗歌作为语言给予的最高“心灵礼物”,就诗人作诗来说,“在语言上取得的本真经验只可能是运思的经验,而这首先是因为一切伟大的诗的崇高作诗始终在一种思想中游动。”⑨“诗的本质就居于思想中,诗意言说与思想言说能够以不同方式言说同一个东西。”⑩此“言说同一个东西”即形上诉求,只不过在哲学那里是纯粹的思想言说,而在诗那里则是“诗性言说”,即形上诉求与审美诉求相统一,或形上诉求披着诗性语言的外衣,或诗性语言即表现为形而上质,在此已取消二元对立。诚如尼采所言:“一位自由思想家即使放弃了一切形而上学,艺术的最高效果仍然很容易在他心灵上拔响那根久已失调、甚至已经断裂的形而上之弦。”简言之,形上诉求实与审美诉求构成一切伟大艺术的根本张力。这种张力,本文即称之为诗性。一种表现是,以诗的语言融汇精细感受与深刻思辨。现代诗强调一首诗感性里的智性,此智性不仅体现在诗的内容之思想性——一种诗人强大而深邃的洞察力量,同样体现在诗人作诗时充满智慧的诗艺处理,即对形式的把握。由此我们认为,诗性不同于诗质。诗性也包括来自形式方面的内敛张力。诗的形式是能够决定诗的内容的。巴赫金认为,艺术形式并不是外在地装饰已经找到的现成的内容,而是第一次地让人们找到和看见内容。所以诗让人惊异,让人从平庸的现实中转向,进而深刻地思。纵观中国现代诗歌,鲁迅《野草》“难以直说的痛苦”便涨满了对自我、人生、个人意志的形上诉求。此后,这一声音就以或强或弱的节奏鸣响在多数现代(当代且不论)诗人的诗作中。(注:概一切诗人均有这一思考,但上升到思想则程度不然,在作品中的反映也各不一样。鲁迅的这一思想最强烈,故其作品中表现得也最强烈。其他有卞之琳、冯至、穆旦;较弱有戴望舒、徐志摩、沈从文。强弱依然是以其在作品中的传达与表现来论。)即便以浪漫著称的新月诗人徐志摩在其热情、冲动的一生中亦写出了“有它独自知道的悲哀和伤痛的鲜明”(《猛虎集》序)的诗作。诗人王家新即谈到徐志摩的诗《为要寻一颗明星》“给人以不胜悲凉的‘寂灭’感”。他的《偶然》、《哈代》等诗渗出的对人生虚幻的“反讽”均表现出诗人深刻的思索与思想的成熟。三十年代的卞之琳不仅是诗艺的大师,也为新诗的诗性建构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其诗中的运思与哲理蕴藉恰与炉火纯青的诗歌技艺融汇得天衣无缝。他的诗作多以一个“闲人”的形象在荒街上沉思,在稀疏的斜阳下徘徊,“他”发呆、叹气、做梦、寂寥,“不知道上哪儿去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说不定有人,/小孩儿,曾把你/(也不爱也不憎)/好玩的捡起,/像一块小石头,/向尘世一投。”(《投》)这里,生命的偶然性、荒诞性几以一种令人哑然的悲哀传达出来。诗人的诗思与哲学家的哲思几有惊人的相似。如在海德格尔看来,人是“被抛”入这个世界来的,“他”未被征询、未经同意、无从选择,便落入一个“此在”。在纷扰的世间,他无根无据,无所来无所去,却不得不承担起这一个荒诞的命运。也许他能安慰一下自己,迷恋(投入)一下红尘,感受一下短暂意义之喜悦,但死亡却逼迫着生命,时间的摧毁性亦会令一切烟消云散,使他最终无法把握住一个实在的绝对价值——虽然那是他“自欺欺人”般孜孜以求的。于是,海德格尔把“此在”在世的结构整体性定为“畏”与“烦”两种情绪。在哲学家那里对这两种情绪是以形而上的高度来作出阐释,在诗人那里则是以诗来凝结至深的生命经验,从而反观人的形上存在,故而李健吾先生所说“孤寂注定是文学制作的命运”也可从这一角度来理解了。于是这个诗人(卞之琳)经常“设想自己是一个哲学家”。(《对照》)他带着对于生命不能抗拒的烦忧,“我真愁,/怕它掉下来向湖心直投。/你想说不要紧?可是平静——唉,真掉下了我这颗命运。”(《落》)他虽然竭力排遣情绪貌似平静甚而表面调侃,但就是那些似日常里随口说出、轻描淡写般的句子却让人忽然要大哭。《寂寞》里连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也怕寂寞,只能养一只蝈蝈!他无由庇护无所寄托。等到长大了操劳,却不过是“乱转过几十圈的空磨”,纵使“尘封座上的菩萨也做过”,却终是无可《奈何》,“现在你要干什么呢?你哪儿去好呢?”不过是在时间无情无衷的滴答里等着生命的止息。最可怕的是,生命止息而无所归。归向哪里呢?“莫非在自己圈子外的圈子外?”可是诗人怀疑,不确定,他感到“伸向黄昏去的路像一段灰心。”(《归》)时间永远不管不顾一任流去,人不过被遗弃在时间的巨大深渊或黑洞里,静归于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断章》)纵使生命是一个“圆宝盒”,但“我”“的圆宝盒在你们/或他们也许也就是/好挂在耳边的一颗/珍珠——宝石?——星?”(《圆宝盒》)诗人追问,他无法确定。生命的意义难道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缕装饰,一星点缀?这“一条白热的长途”真是让人“呕也呕不出哀伤”哪,因为“他的悲哀属于一种哲学的‘两难’”。

值得注意的是,卞之琳的诗性建构最大的成功却是,于古典诗意与现代诗性的完美融合“:好比是古风,而格调又最新。”这里的“古风”可以理解为古典的意境,而最新的格调则是鲜活的情境,渗透着现代人复杂而真切的思想意识。卞之琳可以把一首诗写成具有最古典的风致与最精细的韵府,却又有一套完整、深邃的现代诗性在那里穿梭。正是在他那里,我们看到古典诗意与现代诗性是可以相互生发的,即并非只有用“非诗意”的意象与句子才能获得现代诗性,而重新取用中国古典诗词中的陈旧意象是能够赢得现代诗性的。这与借“非诗意”的策略来建构现代诗性的穆旦构成了一种对照式风景。虽然卞之琳诗歌的哲思可以说是高度诗性的,但他在精神上依然有着浓浓的“诗意气质”。如有学者所指出的:“后期象征主义诗歌的‘冷峭’曾经给了卞之琳较大的启发,引导他走向了艺术的成熟,但是,在精神结构的深层,他还是更趋向于中国古典诗歌的‘平静’”:“我在散步中感谢/襟眼是有用的,/因为是空的,/因为可以簪一朵水花。/我在簪花中恍然/世界是空的,/因为是有用的,/因为它容了你的款步(《无题五》)。”而穆旦,可以说是难以“平静”的“:就把我们囚进现在,呵上帝!/在犬牙甬道中让我们反复/行进,让我们相信你句句的紊乱/是一个真理,而我们是皈依的/你给我们丰富,和丰富的痛苦”(穆旦:《出发》)。可见,穆旦“以肉体来思考”的诗性张力是比卞之琳“散步的恍然”的诗性圆融更年青更锐利的现代诗性品格。如果说卞之琳是一个美丽的圆,那么穆旦便是一把紧张的弓。穆旦诗歌中的诗性是可触摸的,炙手的,沉甸甸的,仿若折射着金属的光泽。而这种强烈的诗性品质部分奇妙地来自于他用了“非诗意”的辞句写成诗,部分来自于他于战争的死亡、的折磨等重大历史事件中对人的生存状态的关注、刻写与对历史与存在之思的执着。由此我们可以说,现代诗人在对诗意的两极处理中,同时促成了现代汉诗的诗性建构。

本文作者:赵飞 单位: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