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马克思主义实践人性观的超越与发展

试论马克思主义实践人性观的超越与发展

摘  要:论文系统梳理了演进中的各种人性观,提出马克思主义的实践人性观在实践及实践所形成的社会关系基础上实现了对传统非实践人性观的超越;和谐人性观立足中国实际开创了实践人性观的新境界。论文认为,实践人性观以现实和全面的人性超越了非实践人性观的抽象和片面的人性;中国和谐人性观继承了实践人性观的科学内涵,强调实践人性观与时展相契合的协调性方面。在新的历史时期中国共产党提出的“以人为本”“和谐社会”“和谐世界”等理念都渗透着对人性的深刻思考与探索。

关键词:人性观  演进  超越  和谐  以人为本

    人性是一个古老的话题。有史以来,无数哲人从不同视角探索人性的奥秘。要谈论人性必然离不开对人的本质的探讨,因为人的本质和人性是一对紧密联系、辩证统一的概念。有人认为“人性就是人的本质”[1]。也有学者将人性与人的本质概念区别开来,认为人的本质是指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特征,是人之为人的本质属性;而人性是相对于兽性的而言的概念,是在人的本质确立的前提下,表明人的思想、欲望、感情和意志方面的特性[2]。也有的学者分析了人性与人的本质的关系,认为,人性是人的本质的外部表现,是主体与客体、主体与主体相联系时表现出来的各种属性。人的本质是人性的根据和基础,决定人的各种属性;人性从各种侧面表现人的本质,又反作用于人的本质,对人的本质的发展起着促进或阻碍作用[3]。据此,笔者认为,所谓人的本质就是人之为人的内在根据,人性则是人之为人的外在特性,是人的本质的外在表现。人性与历史丰富多样的变化发展紧密联系,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地变化发展,因而是动态的。所谓人性观就是人们基于对人的本质的认识而形成的对现实中人的外在特性的看法和观点;而对人的本质认识的不同使人们对人性的看法各异,从而形成各种不同的人性观。从历史发展进程看,人性观以“实践”为标志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即非实践人性观和实践人性观。同时,和谐人性观将实践人性观与中国实际结合起来,开创了实践人性观的新境界。

    一、传统非实践人性观

    西方传统哲学从神本、物本、心本等不同角度理解人的本质,与此相应地出现了神学人性观、自然人性观、理性人性观和非理性人性观,这些人性观都不是以实践为基础的,因此笔者将这些人性观统称为非实践人性观。

    宗教从凌驾于自然之上的“神”的角度探讨人的本质,认为人的本质就是神的创造物。基督教认为,宇宙万物由上帝创造并按其意志生衍变化。上帝是至善的,其所创造的人的本性也是善的。但“原罪”使人性背叛了神性,“原罪”的奴役使人“在肉体里和灵魂里全都有一个搅乱了的、败坏了的和受到毒害的本性,人类没有一点东西是好的”[4]。欲望使人性具有了物欲、权欲和性欲,人性趋恶。而人又无力自救,在世俗社会中承受煎熬。只有抛弃自我,皈依上帝,获得向善的神性,才能摆脱苦难。神学人性观并不否定人的自然本性的存在,托马斯•阿奎那就提出人性是人自然本性和上帝神性的统一。可以看出,神学视野中的人性本善,但“原罪”使人性变恶,获得上帝的救赎才能解除原罪,获得自由和幸福。

    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实现了人的主体性觉醒,人性思想表现在自然和理性两个方向。自然人性观把人性与神性分离开来,从人与自然的视角,把人的本质看作自然的存在。霍布斯用人类社会的“自然状态”说解释人性的自然本质,认为人的一切追求由自然造就,遵从自然本性是人的必然行为。趋利避害和利己自私是人的自然本性。这时,人们还没有完全摆脱宗教的影响,仍残留着以“神”解释世界的痕迹,只是这时的神已不是超自然的,而是自然本身。斯宾诺莎把自然作为“神”的实体,人的本质是“神”性的一种表示样式,人性是神性的一部分,也就是自然本性的一部分。自然本性的基本原则是“自保”,即“保持他自己的存在”。爱尔维修和霍尔巴赫也认为,人是自然的组成部分,人是肉体感受性所发动的机器,认为人的本性是“自爱”,“保存自己并使自己的生存幸福”[5]。费尔巴哈把人看作自然的、感性存在的实体,具有自我保持、自我维持的本能欲望。总之,从神威中走出来的“自然人”诞生于自然,享受自然赋予的快乐,追求物质生活和感官欲望,表现为自私、自爱、自保等行为。

    理性人生观认为人是理性的存在物,“对理性问题能给予理性回答的存在物”[6]。(苏格拉底语)早期的理性概念意指利用逻辑推理探究事物本质规律,具有价值和目的倾向。古希腊哲人们把理性的生活作为人的本质目的,即用理性控制情欲,使两者达到一种平衡状态。苏格拉底提出“美德即知识”,知识只有运用概念和推理获得,理性统率意志、情欲和正义而成就有德性的生活。亚里士多德把理性生活定为“中道”,无过无不及,而所谓德性即遵守中道。人性无可厚非地包含着理性和感性,而在中世纪,人性中的感性被压抑,理性被误导,经过文艺复兴的洗礼,直到启蒙运动才迎来了理性张扬的时代,理性成为人性的代名词,哲学意蕴日趋浓厚。培根把人心灵中神圣部分交给宗教,把理性和非理性部分交给认识论和伦理学,实现人的哲学与宗教神学的分离。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命题表明人是能思维的动物,只有思维才能确认人的存在。莱布尼茨的“单子”论认为构成人的理性灵魂的单子不仅能够知觉和认识世界和真理,而且可以通过反省认识自身。康德认为人“可以作为天赋有理性能力的动物而自己把自己造成为一个有理性的动物”[7]。黑格尔眼中的人是“自在自为地存在的精神”[8],人由于自我意识的存在而使人能够超越自然存在。

    社会存在的现实问题引发了人们对“人性到底是什么”的追问,现代人本主义思想家们从非理性的视角对人的本质进行考察,形成非理性人性观。“非理性”其原本意义是指动物原始的自然心理状态,后被发展成为与“理性”相对的概念,指理性思维与理性认识之外的一切心理因素和认识因素,包括情感、直觉、幻觉、下意识、灵感、本能等。反对理性哲学的各种非理性思潮对非理性进行了探讨。唯意志论的叔本华和尼采将人的本质看作一种盲目和不可抑制的生命意志,而人性就是生命不断释放的生命冲动。生命哲学代表狄尔泰和柏格森认为人的本质就是生命本能冲动,人性就是人在生命之流生成、变化和创造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本原性、创造性和新奇性。存在哲学的代表海德格尔和萨特认为,人是绝对自由的存在,具有自我创造性,不断否定自己、超越自己。精神分析学派弗洛伊德从无意识和性本能考察人性,认为人性完全为性本能(“里比多”)所决定。心理结构中的本我、自我和超我分别代表着无意识、理性和道德,以快乐、现实和理想为原则,处于不断博弈之中。马尔库塞把性本能升华为“爱欲”,爱欲需要的满足使人成为高级存在物,而文明社会的弊病压抑了爱欲,爱欲的解放也就是人的解放。弗罗姆思想中的“人的本质就是人的生存所固有的矛盾”[9],人的生存两歧性是人性的根本特征。马斯洛从人的需要出发,认为自我创造和自我实现是人性的基本特征。新康德主义代表卡西尔认为人的本质是使用符号的动物,人的本质特征是人能够以符号的形式把握世界并解放世界。#p#分页标题#e#

    传统非实践人性观把人性规定为各种不同的内容,但无非都是将人的一种观念或生理机能抽象成为人性,用人的单一属性代替人性整体属性,只是从人性的某些侧面管中窥豹,无法概括人性的全貌,因此不能从整体上正确地把握人性的真正内涵。

    二、马克思主义实践人性观的超越

    马克思在其哲学革命的同时也实现了人性观的革命性变革。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论断主要有三个,一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说“自由自觉的活动是人的类的特性”,表明马克思不再满足于对人的本质的抽象静观,而是从人的实践活动这一更深层次上反映主体的特性。二是1845年《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说“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0]。表明马克思以现实的科学态度探寻人的本质问题。三是1845-1846年《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说“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11]。这一论断是对前两个论断的深化,即需要是人的一切实践活动和一切社会关系的前提。这三个论断表明了对人的本质的认识不能离开由于需要而产生的实践和实践所形成的社会关系,实践是从人与自然的关系的角度,论述了实践活动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特征,是“人”的自我确证的内在根据;社会关系则从人与人的关系的角度,论述了人总是生活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之中,是“人”的发展的内在根据。笔者认为,“需要”并非人类所独有,社会关系又是在实践过程中产生,所以实践对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具有本质意义。人的本质就是以实践为存在方式的人自身,以此为根据的人性观就是实践人性观。

    “整个历史也无非是人类本性的不断改变而已”[12],人性动态地伴随着人类社会发展的全过程。建立在实践和社会关系基础上的实践人性观主要包含着密切联系、相互渗透的三个方面,即精神属性、社会属性和自然属性。精神属性是指具有能动作用的人对自由、需要的追求以及在追求自由和需要过程中表现出来的优秀品格和高尚特性。人与其他生物一样受制于客观世界,但不同的是人“是有意识的存在物”,能够“把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的意志和意识的对象”[13],认识规律,驾驭客观世界,实现思想和行动的自由是人的全部生命的价值所在。人的生命活动不断与外部世界进行着物质交换活动,对外部世界的需要是人生命活动的前提,满足这一需要是人的不可压抑的本性。马克思批判抽象理性“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14],并将理性置于实践活动基础之上,引导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而道德伦理性是人们在追求真善美、贬斥假丑恶的实践过程中所形成的稳定的心理结构和认知倾向,对人性善恶的判断是这一人性内涵的表现形式。社会属性包括人们在社会生活中的相互依赖性、交往性以及时代所赋予的其他特性。人总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进行着实践活动,以维持自身的生存与发展,因此,人便具有了相互依赖性。人们的实践活动一定是在社会交往中进行的,交往与生产互为前提,“生产本身又是以个人彼此之间的交往为前提的。这种交往的形式又是由生产决定的”[15],交往性是人的基本特性。在阶级社会中,阶级性是人性内涵的重要内容。“阶级的存在仅仅同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因此,阶级性是一个历史性概念,人性的阶级性内涵也是历史性的,将随着阶级社会的消亡而不复存在。自然属性是指客观存在的人的食、性等生理特性以及情感、直觉、幻觉、下意识、灵感、本能等与理性相对的非理性特性。人性的这一特性被许多学者所排斥,认为自然属性不属于人性范畴,只有精神属性和社会属性才具有属人性。笔者认为不妥,人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并在利用自然和改造自然过程中创造“人化自然”,自然界“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人把整个自然界“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16]。因此,自然同样具有了属人性,并且人性的自然属性也会随着自然界的改变而不断发展变化,阉割了自然属性的人性是不完整的。

    实践人性观在社会性实践基础上实现了对非实践人性观的超越。一是以现实人性超越了抽象人性。非实践人性观无法看到实践是考察人性的根本出发点,劳动实践是人性产生发展的最根本动力。黑格尔把劳动仅仅理解为一种抽象的精神劳动,而费尔巴哈“不了解‘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17],他所理解的人只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抽象的人。因而,非实践人性观中的人性要么是先验唯心的,预设一个上帝或上帝的替代物主宰人类,并赋于人性以善或恶的先验伦理判断;要么是历史循环的,认为原始社会里人性是完美的,但在阶级社会中,人性被异化,而在未来社会,完美人性将得到复归;要么无法找到人性的落脚点,最终到精神中寻找慰籍,如黑格尔的人性最终被迫回到“绝对精神”, 费尔巴哈的人性最终又回到了宗教,试图用抽象的宗教的“爱”的哲学为自己的人性观做注脚;要么将人性的非理性因素当作世界本体,将生物学上的抽象的人作为出发点,否定人的理性和社会性,最终走向神秘和悲观。而马克思突破前人把人的本质归究于神、物、心等的抽象理解,将“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18]作为研究对象,将人的本质归结于实践,“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19],实现了人性观的哲学革命。二是用全面的人性取代了片面的人性。非实践人性观在思维方法上往往把人性的某种属性等同于人性的全部。神学人性观先验地赋予善恶的伦理人性并以此演绎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轨迹;自然人性观从神学那里继承了伦理人性的善恶思想,片面地夸大人性的自然属性,最终无法处理好个人与集体、利已与利他的关系,使人性面临分裂;理性人性观以理性代替人性,将理性高举到神的地位,排斥人的感性的存在,使人失去血肉、激情和灵魂;非理性人性观在人的自然属性里讨论人性无疑是一种崭新的哲学创新,但在那里,人的社会属性和精神属性被置于边缘地位,最终决定了其不完整性。可以看出,实践人性观所包涵的不只是人性中某一种属性,而是包括人性中各种属性在内的全面人性。#p#分页标题#e#

    实践人性观批判了传统非实践人性观的抽象与片面,以社会实践统领人性的各个方面,涵括了人性的精神、社会、自然三个层面,用动态发展的眼光审视人性,从而从整体上全面地把握人性,对于指导人类社会的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